我的男友非人类—— by一节藕

作者:一节藕  录入:07-28

赏南都忘了自己多久没进过食了,热乎乎的肉和蔬菜喂进嘴里,他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顿时都回来了不少,看陈悬也越发顺眼了。
只是他吃不了多少,他身体承受不了忽然涌进来的养分。
他只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喝了一碗汤。
当他伸手想去拿纸巾擦嘴的时候,桌子上的纸巾盒已经被陈悬抢先一步拿走,他抽了两张纸巾,站起来倾身用纸巾擦了擦赏南的嘴巴。
他动作不轻不重,赏南看着对方,想自己伸手去拿,却被拍了下手背,陈悬坐了回去,重新拿起筷子,“我在的话,就不用你自己动手。”
在陈悬眼里,阿南还是阿南,不管尺寸大小,都只是他的娃娃,这一点不会变。
他照顾自己娃娃的衣食住行是应该的。
赏南比了个八的手指,“但我年底应该就成年了吧?”付暄死的时候是十七岁,年底成年,正好。
陈悬夹着一片小白菜,笑了,“付暄躺了八年,你现在也是二十五岁,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明白吗?”
赏南忘了这一点,他没反应过来。
“明白了。”他低下头,不过他又瞬间意识到不对,“那我都二十五了,你还这样?”
“你八十岁,这一点也不会改变。”陈悬将水果推到赏南面前,“我记得你识字,等会自己挑个姓。”
赏南拿了一把小叉子,“我刚刚就已经挑好了,姓赏。”
“赏?”
“对,欣赏的赏。”赏南本想说孤芳不自赏的赏,话到嘴里又咽回去了,他一个娃娃,再机灵,也不应该会突然来一句诗,陈悬不得把他拆开好好查探查探才怪。
陈悬想了想,“很适合你。”
“赏南。”陈悬将阿南的新名字含在嘴里念了念,又抿了抿,赏南在对面,莫名听得头皮有点发麻。
赏南在家里养了半个月左右。
他每天晚上都能听见自己内脏运作的声音,虽然微乎其微,可他就是能听见。
不仅如此,他身体的生长速度异于普通生病的人,他脸上很快就有了血色,皮肤开始有了弹性,指甲和头发都慢慢出现了淡淡的光泽。
若说第一天成为人时,他看起来还有几分娃娃样,可就过了半个月,他看起来和人类已经没有了任何区别,一定要说的话,就只能说他漂亮得不像个人类。
陈悬从洗手间出来,他头发吹得半干,比之前又长了点,散开,落拓之中又因气质而显得优雅,他在走出洗手间后,看见光着腿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赏南,顿了顿,脚步一转,去工作间里拿了双白色的棉长袜出来。
赏南现在看见陈悬就害怕,陈悬先是把他当自己的娃娃,再才是当一个人对待。
可这个时候,都该睡觉了,他来找自己,多半没什么好事。
他放下果盘,放开盘起来的双腿,“干嘛?”
“袜子穿上。”陈悬在旁边坐下,拍拍膝盖,“腿放上来。”
赏南无奈地坐上沙发,往后挪了挪,将两条小腿搁到了陈悬的膝盖上面。
他现在身体的每一处,都是按照陈悬觉得最漂亮的标准捏出来的。
连四肢的粗细和浑身皮肤的色度,甚至连手指和脚趾,都被陈悬捏得毫无瑕疵。
细瘦的脚踝被白色长袜包裹住,一直逃到了膝盖下方两指,雪白的皮肤稍用力一捏就是一块红斑。
陈悬目光在赏南膝盖上停留片刻,轻轻拍了他脚背两下,“好了,拿下去。”
赏南忙不迭地把腿拿了下去,揣进拖鞋,“睡觉了。”
他踩着拖鞋,跑进了唯一的卧室。
陈悬将二楼的所有房间都打掉了,除了一个多功能室,赏南只有一个选择,不然就睡沙发上,但二楼的客厅尤其空旷,咳嗽都会有回声,赏南还是觉得和陈悬呆在一起比较好。
因为,他又不和陈悬睡同一张床,靠着墙的位置,摆了一张不大的单人床,垫着陈悬自己做的小熊床垫,床头还放了两个小小的床头柜,床头柜上面有台灯。
可以说,一个娃娃该有的,陈悬都有给现在的赏南准备。
赏南掀开被子,躺下去,躺在一个形状是粉色花瓣的枕头上,除了枕头,旁边还放着两个娃娃抱枕,一只小河马一只大狗熊。
赏南翻了个身,面对着它们。
“爸爸专门为你做的,你怎么不抱我们?”
赏南都快觉得自己被养出奶香了,明明他已经成年了,明明他已经是人类了,但是在陈悬这里,他好像半点自由都没有。
[14:傀儡的可怕之处就是在这里啊,只要是它的所有物,它说什么,就是什么。]
[14:以后不管你怎么努力,它这种本性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祝宿主好运。]
赏南叹了口气,一拳垂在狗熊脸上,狗熊诶呀一声,“干嘛打人家啦。”
赏南把它一把抓到怀里抱住,再次翻身,一翻身,他就呆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憋停了。
陈悬蹲在他的单人床前,额前落了几缕碎发,平时黑幽幽的眸子显得越发温和,也更加难以看清他的真实情绪。
阿南在床上翻来翻去还打抱枕陈悬都看见了,他等着阿南自己翻身看见自己。
顿了顿,陈悬抬手把赏南怀里那只狗熊抱枕拽走,放了一只新做的白色垂耳兔进去,“睡觉吧,晚安。”
“明天带你回去见老师和师母。”

连脸都变了,声音也变了,付东余和卫淑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赏南脸上的疑惑被陈悬看出来,陈悬换了个蹲姿,想了想,说道:“满足他们自己吧。”
“没有任何意义。”付暄已经死了,连身体都被陈悬置换掉了,留下的器官和骨骼也不是为了付暄,而是为了维持赏南的生命活动。
“很多事情不要去考虑意义,”陈悬摸了摸赏南的脸,“只看自己做了之后舒服不舒服。”
“他们只要觉得付暄没死,他们便能心安理得地度过这个晚年,至于付暄那些年所受的苦……”
赏南上身借着手肘撑起来,他深蓝色的眸子像温柔沉静的深海,他打断了陈悬的话,“哥,你不就是付暄吗?”
付暄所受的那些苦和委屈,他熬过的深夜,睡不着的觉,被折磨的精神失常,陈悬不就是这些东西拼接出来的傀儡吗?
他才应该是感受最深的,因为他就是痛苦本身。
“阿南,”陈悬笑着,“我已经忘了当时有多痛。”
他不是全部的付暄,他是付暄所有的痛苦,他是陈悬。
说是付暄也行,但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填充物,已经变得有些麻木。
他现在啊,只想好好养着阿南。
“睡觉了。”陈悬拍拍赏南的脸,他站起来,过去关了灯。
房间门里陷入一片昏暗,只有朦胧月色从窗外穿透进房间门,落在赏南的被子上面,一大片如玉的光斑。
赏南慢慢睡着,隔壁的大床上,陈悬靠在床头,没有呼吸,他静静地看着赏南,直到对方睡着,他才睡下。
第二日,日光在早上七点就开始变得明耀刺眼,漫天金黄。
赏南坐在椅子上,他一勺勺往嘴里喂蛋羹,听见身后脚步声的时候,他头皮一麻。
不用回头看,他都知道陈悬在忙些什么。
在给他找衣服,找漂亮衣服。
“吃完了吗?”陈悬在身后出现。
赏南举着勺子,指着碗,“还有几口。”
陈悬在他旁边坐下来等。
“……”
他看着赏南碗里慢慢减少,最后到底的蛋羹,在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他将空碗从赏南面前拿走,掰着赏南的肩膀让他面朝自己。
先给赏南擦了嘴,才开始给他换衣服。
赏南一开始还会拒绝,但陈悬根本就不会搭理他,现在他也习惯了,都不用陈悬出声,他就知道抬手抬脚。
随便陈悬怎么玩。
和一只只知道做娃娃玩娃娃的傀儡,没法计较。
今天穿得没平时那么精致,就一套白色的运动休闲装,赏南身形清瘦,哪怕是款式简单直接的运动服,他也能架得起来。
连鞋都是陈悬给穿的,赏南站不稳,就扶着陈悬的肩膀,或者背靠着墙。
今日周末,店里生意特别好,多数客人都不是住在这片区的,可惜陈悬这样的店,整个市里也就这样一家,于是只要到周末,就会不少人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甚至还有隔壁市或者网上那些知道陈悬账号但没约到单,就直接跑来店里的人。
赏南背着一只黑色的帆布包,里头是陈悬硬给他撞上的水和零食,跟小学生春游一样。
他站在收银台等陈悬。
收银台已经排起了队,但赏南帮不上什么忙,收银是一回事,还有不少人是在约档期留信息的,很麻烦。
赏南就站在旁边,偶尔会帮忙递个袋子或者装一下东西。
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并且都是冲着他来的。
“你眼睛怎么是深蓝色啊?在太阳底下,跟水晶一样。”
“皮肤好白啊我的天,一点毛孔都没有。”
“怎么比我手里的娃还要好看。”
“是真人吗?”有人倾身伸手捏了捏赏南的脸,没用力,就轻轻掐了一下,是热的,软的,是真人。
“刘刘姐姐,这是你们的新员工吗?”有客人问道。
刘刘看了眼赏南,摇摇头,“不是,是我们老板老师的儿子。”
“长得好好啊。”
“怎么养的啊这是?”
得,还是当娃在问。
陈悬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的是赏南双手平举在面前,手掌朝小,那群小姑娘应该是在……研究他的手指与指甲。
“阿南,过来。”他站在那边,喊了对方一声。
赏南松了口气,终于下来了,他和大家说了再见,走向陈悬。
赏南跟在陈悬旁边,看见陈悬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不是从李彩碧咖啡店门口的花盆地下掏的,他疑惑,“你把李老板的车钥匙揣身上了?”
“我揣他的钥匙?”陈悬看着慢吞吞的阿南,抬起手臂就把人带进了怀里,带着往前走,“刚买的车,给你买的。”
“我?”赏南没明白,他在这个世界应该是不会开车的人设。
“我不希望你坐别人的车,就只能买了。”陈悬笑着,眸子漆黑空洞得像一口井,但总有什么东西,会被这口井拽进去,填满它,驱走它的冷寒和孤独。
赏南被陈悬推上了他的新车,也是一辆越野车,只是车型比李彩碧的更大,车内也更加宽敞。
陈悬是真的有钱。
虽然他总是沉迷于自己做衣服,或者让棉花打工娃给他做衣服。
上了车,车门都没关上,陈悬便将上身探进来,给赏南系好安全带,身后过路的人不少,不少人路过的时候伸长了脖子想看里头是不是坐着一个小女朋友,结果不是。
赏南满脸满身都写着不自在,他小声说:“哥,我现在是人类了,你能别这么周到吗?人类不都是讲究独立吗?”
“人类讲究独立,阿南不需要。”系好安全带以后,陈悬又给赏南调整了座椅靠背,全部弄好之后他才绕去驾驶座。
赏南靠在椅背上,“这个世界好难。”
[14:是啊。]
“你好敷衍。”
[14:我只是一个系统,而且你daddy把你照顾得这么周到细致,多好。]
“我生活能自理。”赏南说,“再说了,谁照顾人是连穿底裤都给一手包揽了啊。”
[14:不清楚,我只是个系统,不用穿底裤。]
赏南懒得再和14搭话,他看着窗外,距离慢慢缩短,他在想,等会该怎么面对付东余和卫淑。
这夫妻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连死都不让人死干净,非得折腾。
过了一个多小时,车驶进院落,两老早就紧张地等待在院子里了,眼巴巴地瞧着车子。
陈悬先下了车,他推上驾驶座的车门,从前面绕到副驾驶,他手指轻轻点在车窗上,回头看着付东余和卫淑,最后还是选择和卫淑说话,“师母,您要做好心理准备,阿暄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您可能会认不出他,但是他的骨骼和器官,都还是阿暄的。”其实过不了多久,这些,也都属于阿南了。
现在只是处于一个短暂的磨合期而已。
卫淑眼含热泪,点点头,“师母知道,师母都知道,师母只要阿暄活着。”
陈悬打开了车门。
赏南从车上下来,他背着书包,有点紧张,下意识去看陈悬,陈悬拍了拍他的肩膀。
“妈,爸。”赏南喊了人,更加不自在了。
付东余和卫淑的身形都僵硬在了原地,说是石化也不为过,他们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可以说无一处和阿暄相似,拼尽全力,他们都在这个少年身上或者脸上,找不出阿暄的痕迹。
可他又叫了他们。
卫淑有些头晕,她扶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被付东余扶住,付东余只能低声问陈悬,“陈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和阿暄一点都不一样啊?”
付东余苍老的脸上全是焦急与震惊,他有些不太能接受。
陈悬微微笑着,“就是您看见的这样,阿暄的身体已经腐坏了,已经无法使用,这是我给阿暄另外捏的身体,您觉得陌生是正常的,因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阿暄,他现在叫赏南。”
“赏南?”付东余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笑得颇为勉强,“可他如果是阿暄,怎么能改名字呢?”
“老师,阿暄不想再被叫做付暄,他觉得那几年他很痛苦。”陈悬不炸眼睛,一点都没有撒谎的紧张,“老师,请您也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吧。”
陈悬说得很认真,又有着跟付暄一模一样的脸,付东余和卫淑不得不相信。
可眼前的少年实在是太陌生,客客气气的疏离感,给他们的感觉甚至还不如和陈悬亲近。
但陈悬怎么会骗他们呢,陈悬说自己是阿暄养大的小怪物,会代替阿暄照顾他们,现在阿暄也回来了,他们应该高兴才对。
只是他们内心没办法这么快接受这个面容气质甚至连说话方式都和阿暄不同的陌生少年。
但只要一想到他身体里是阿暄,付东余和卫淑又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不管阿暄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他们的孩子,这不就是他们这些年反思的结果吗?
如果只是因为外表变了,就不再接受他,那他们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赏南不知道这对父母的心路历程,他看着卫淑忙前忙后地做饭,连等水开的间门隙都要跑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付东余也是,一直坐在他旁边,给他介绍着电视节目,说这已经是什么年月了,说现在什么明星最火。
看着小心翼翼的付东余,这老师大概是强势了一辈子,教书育人上从无差错,却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知道付暄已经死得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他只知道这是他最后的补偿机会。
心头一阵酸意弥漫上来。
但肯定不是他的心发酸,因为他对付东余和卫淑没什么感情,是陈悬的。
这心脏现在还没有彻底属于赏南,它还没有完全摒弃以往的感受到过的感情。
赏南偷偷看了一眼在剥松子的陈悬,后者垂着眼,专心致志,表情没什么起伏,一点都看不出来心酸或者悲伤之意。
察觉到赏南的目光,陈悬抬起头来,他把手里剥好的松子放到赏南的手心,“吃吧。”
付东余双手按在膝盖上,搓了几下,小心地说着,“陈悬,你去厨房帮你师母打打下手,我和阿暄……阿南说说话。”他叫着阿暄,想到阿暄已经不再喜欢这个名字,又忙改口。
陈悬顿了顿,看了眼赏南,他站起来,“好。”
应该是为了支开他,想跟赏南说说话。
陈悬走后,客厅里没了剥松子的声音,只剩下了电视剧里人物的对话声。
看着如今的付暄,付东余莫名有些紧张,可更多的却是愧疚,付暄在病床上被折磨这么多年,如今醒了,已经是另外一副面孔,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来,“阿南啊,我知道你肯定恨我和你妈,当年我和你妈把你折腾得不成人样,你后来都没睡过什么好觉,你出了车祸,身体都散架了,要不是陈悬,我和你妈真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老泪纵横,抓紧了赏南的手,弯着背,“是我跟你妈对不起你,我们也不指望你以后对我们多孝顺,只要你自己高兴,不管喜欢什么人,我们都不再插手了。”
看着如今的“付暄”,付东余感受到了第二次巨大的恐惧与悲伤,第一次是骤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付暄出了车祸。
第二次就是现在。
付暄十来岁的时候,被逼着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不管再不乐意,他看着自己和卫淑的眼神还有情绪和情感,他们之间门还有着亲情联系。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他对父母的亲近感到不自在,他在家里表现出拘谨,他的眼神陌生,他已经彻底改变了。
付东余知道,如果他和卫淑仍旧和之前一样,那可能就连付暄的这最后一丝残存,也会很快离开他们。
赏南看着付东余脸上的泪痕,他想了想,倾身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都过去了,您……也别太难过。”他差点脱口而出您不用道歉,但他不是付暄,需要不需要道歉,他没资格置喙。
付东余点着头,仍旧是伤心。
也有后悔,后悔当年对付暄的折腾,将付暄给折腾得半死不活。
与客厅一墙之隔的餐厅,很薄的一面墙,只是为了隔开客厅与餐厅,所以付东余说的话,陈悬都听见了。
他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也没有为此动容。
吃着饭,已经快吃完了,卫淑便提前放下了筷子,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付暄”,低声问道:“阿南,你今天回来了还走吗?要不要直接就在家里住下,房间门我们都收拾好了,还是你之前住的那一间门,什么东西都是新的。”
她眼神中的希冀迎面扑来,但赏南完全能招架得住,他慢慢放下碗筷,摇了摇头,“我还是去陈悬那里住,他在市中心,那边比较有趣。”
付东余附和着卫淑的话,“是啊,不管怎样还是要住家里,你要是喜欢市区,家里在市区也有房子,你就住在自己家里,也方便些,好好休息几个月。”
“……”这本性估计是真的很难改,刚刚才道歉。
赏南的沉默让付东余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忙摆着手,重新说道:“就住陈悬那里,你现在身体不好,和陈悬住在一起,他也能照顾照顾你,和陈悬在一起,爸妈放心。”
卫淑也不再劝赏南留下了,她摸着眼角的眼泪,卷着围裙站起来,“菜园子里不少菜,我给你们摘一些,你们带走去吃。”
七八年未曾坐在一起吃过饭的儿子,变得陌生,变得有距离感,变得不再亲密,也不再接受父母的靠近,换位想想,其实也挺可怜的。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付暄还在作为人类的情况下存活着的前提下,付暄已经死了,现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和他有关的,只有陈悬。
卫淑搬出了许多东西,蔬菜啊自己钓的小龙虾啊还有几坛泡菜,在看见付东余牵着后院里的一只咩咩叫的羊过来的时候,陈悬站起来,“老师,您给我这么头羊,我牵过去都没地方养。”
那只羊很配合的咩咩叫,拆了付东余的台。
付东余有些尴尬,“那就杀了再带走……”说着,他就要把羊牵去院子里,准备开宰。
赏南看着付东余吃力地拽着绳子的枯槁背影,叫住对方,“爸,不用了,下个星期我们还要来的。”
还是儿子说话比较管用,哪怕看起来跟付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两个老人这次送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远,一直跟着车后面走。
赏南回头看了半天,车拐弯之后,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陈悬漫不经心打着方向盘,“阿南,你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现在这么看,有一点。”赏南老老实实说道。
陈悬笑了声,他勾起来唇角,笑意略带讽刺,可也有些别的情绪,“幸好你不是他们儿子,不然你一定死得比我还要早。”
“……说就说,干嘛人身攻击。”赏南翻了个白眼。
“没人身攻击你,”陈悬眯起眼睛笑起来,“就是觉得,娃娃做人类,果真不行。”
赏南:“???”这是什么话,他本来就是人类,怎么还做人类不行?
他脸上的疑惑令陈悬感到好笑,陈悬索性停了车,趴在方向盘上笑起来。
赏南觉得很迷惑。
也就瞬间门的事情,在赏南感到迷惑的时候,本来在副驾驶的人忽然伸手一把将他抓了过去。
那股巨大的力,他不仅没反应过来,也完全无法挣脱。
他被抓到了陈悬腿上跨坐着。
陈悬捧着他的脸,细细看了会儿,突然伸手用力把他抱住,他脸埋进赏南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阿南,你真的好可爱。”
“真想把你缝进我的身体里。”

没带什么情色意味。
被狠狠揉了几把,赏南才被陈悬抱着放回到了副驾驶,但陈悬却没有在赏南回座位之后立即启动车子,他看了赏南好几眼,突然说道:“你长得好快,估计再过几个月,就没办法把你抱着玩儿了。”
“……”
陈悬的口吻不免遗憾与惋惜,赏南立马在心中祈祷快快长高。
车重新启动,路上阳光正好,赏南靠在副驾驶椅背上被晒进车内的日光照耀得昏昏欲睡,不冷不热的太阳,这种时间正好用来睡觉。
他睡觉的时候,车在商场门口又停了会儿,陈悬进去商场一趟,拎着几个袋子出来,他给赏南买了些电子产品和他也做不出来的日用品。
回到店里时,天已经黑了,而晚上的客人比白天走的时候还要多。
赏南打着哈欠跟在陈悬后面,手里还拎着几袋子卫淑给的蔬菜,多的他也拿不了,那几坛子泡菜也得陈悬等会自己搬上楼。
陈悬不爱指使他干活,有什么忙需要帮的时候,直接当他隐形。
实话说,还不如做十几公分娃娃那时候自由,现在就连离开陈悬的视野范围都做不到,后者时时刻刻都盯着。
陈悬忙上忙下,他是老板,要处理的事情还是挺多的,有些问题,店员也不清楚,都记录下来让陈悬到时候自己打电话向顾客一一解释。
他忙的间隙,赏南坐在收银台旁边的高脚凳上,被收银的小李当做招财猫一样对待。
小李让他帮忙给顾客把商品装袋封口,他坐着也能做,不需要他站起来,因为他本来也就不是员工。
他长得好看,就跟娃娃一样,让人看着心里就欢喜。
一直忙活到了闭店时间,卷闸门往下一拉,几面的落地窗都被挡了个严严实实,赏南立刻就趴在了桌子上,他现在是扎扎实实地还在长身体,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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