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类—— by一节藕

作者:一节藕  录入:07-28

“小时候我帮你打那么多场架,你看我难受,你不难受吗?”
画面的颜色从彩色变成了灰色,记忆片段戛然而止。
[14:看起来,这是你和祁令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赏南“唔”了一声,眼睛有些酸胀。
但他不想因为过去的记忆影响怪物世界的任务,他还不想死。
只有活着,他才能救祁令。
之前的记忆中,祁令一直是国科院外勤的抓捕对象,他后来为了自己贸然跳窗奔到车祸现场,结果是怎样,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
他是祁令在那个世界上最后会维护它的人,他死了,祁令也活不了了。
“为什么不睡觉?”陈悬的嗓音突兀地出现在伸手,他手指碰了碰赏南的耳垂。
赏南被冷得打了个激灵,他拽着被子往上拉了拉,翻身,看着陈悬模糊的眼睛,“太早了,睡不着。”
而且院子里大家玩得很开心,赏南却因为陈悬提前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
老年人也没这么早睡觉的。
陈悬完全是因为吃醋。
“早点睡觉,明天我们可以早点起床去看日出。”陈悬说道。
差点忘了这一茬。
“好,那我现在就睡觉。”
陈悬:“……”
入夜,零点左右,水声的哗啦声变得比白日时响亮,之前在院子里喧闹游戏的众人都回房间睡觉了。
赏南半梦半醒,听见14说了什么。
但陈悬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太紧,他贴得又近,自己一动,陈悬的手臂就会收紧,他迷迷糊糊地睡着,想着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是大事的话,14肯定会把自己强制唤醒。
天空泛起鱼肚白,梦里,赏南听见低低的哭声,有一道是朦胧的,还有一道撕心裂肺,可都听得十分清楚。
他睁开眼睛,哭声还在。
陈悬不在了。
陈悬站在房间的窗户边上。
察觉到赏南醒了,他转身轻声说了个“早”,然后才说:“昨天那个小姑娘,死了。”
谁死了?
安平死了?还是那个和自己合照的小姑娘死了?
赏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没穿鞋就奔到了窗户边上,下边围着的人都是这里的客人,都还蓬头垢面没来得及洗漱。
而躺在地上的人,是安平。
安平还穿着昨天的那条连衣裙,她尸身已然僵硬,在朦胧的日光底下,被描绘出一种死人才会有的颜色。
旁边是几乎哭得站不起来的外婆,昨天还精神矍铄能跑能跳的老太太乍然间仿佛老了二十岁,老得像是即将死去,安平妈妈则稍微冷静一点,她正在和赶来的警察沟通。
赏南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他看安平越久,心内就越是无法平静。
因为安平的眼睛不见了,她两个眼眶是空的,脸色沾到了一些血迹,眼眶黑幽幽的两个大洞,被挖得很干净。
[14:昨晚我叫你了,没叫醒。]
[14:不过我是在她死了之后才叫你的,我晚上想检索一下那瀑布的传说,没想到检索到了安平的尸体。]
所以是,14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到晚上喜欢各种检查自己的服务器,自动检索的功能时用时停。
赏南手指僵硬冰冷得握都无法往掌心握了。
他与安平只有一面之缘,说感情有多少那肯定是一点都没有,他只是震惊与惋惜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丧于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
[14:我早就说过,这是你这种性格的弊端,太容易为别人的悲惨遭遇而触动,可如果不是你,怪物也很难被打动。]
赏南呐呐道:“你什么时候说过?”他没有前面任务世界的记忆,他根本不记得14有说过这样的话。
14知道自己嘴漏了,它装死。
安平的死太突然,昨天还活蹦乱跳,忙前忙后地给客人跑腿,今天就莫名死了,眼睛还不见了。
栅栏上的“营业中”牌子被取了下来。
有些客人嫌晦气,在被警察询问完之后,连免费赠送的早饭都没吃,开着车载着人就走了。
最后留下的只有赏南他们这一些人。
国叔国婶是觉得这时候嫌弃人家晦气,这不是给人雪上加霜吗?塞林和刘睿涵则是无所谓,而李彩碧和阿娜,他俩根本就没起床。
安平妈妈和外婆忙着整理安平的遗体,两人一直在掉眼泪,外婆走路都要靠人搀扶着,她坐在客厅里,对着安平的遗体一直抹眼睛。
警察问了很多问题,尤其是监控,这太重要了,在这种算得上是荒郊野外的地方,如果家里有监控,至少也能拍到点线索。
这里就这么些人,总不能是野兽把安平杀了,且不说这林子里根本没有会杀人的野兽,就算是有,哪种野兽会专门杀人只为了掏眼珠子。
这太不正常了。
但安平妈妈说,因为这里平时来的客人不多,也没什么可偷的,监控一开始是用着的,后来一直没出过事儿,就停用了。
赏南在厨房,帮着国叔国婶做完了一顿早饭,用的都是安平家里的食材材料,安平妈妈和安平外婆现在是顾不上做饭了。
国婶用大漏勺捞着手工面条,她脑袋左右摇摆着躲闪锅里冒上来的热气,语气凝重道:“我们吃了饭也得早点走,这件事情婶儿觉得怪得很。”
赏南坐在小凳子上,他点点头,“您觉得哪里奇怪?”
“哪里不奇怪?”国婶说,“安平被杀了,除了眼睛,身上再没有别的伤痕,不谋财也明显不是图色,就挖了一对眼睛,这是什么?这是女鬼!”
“我在网上看见过这里的传说,说下雨溪大瀑布会拿活人献祭,尤其是在每年的暑假,死的人最多,”国婶摆摆脑袋,“不过我没想到,它居然连本地人都不放过。”
赏南见国婶说得煞有其事,他也没去和对方探讨这种传说到底是真是假。
他只是可惜安平,还这样年轻,居然就这么离奇地死了。
太奇怪了!实在是奇怪?
谁会挖人的眼睛呢?
赏南脑海里出现了一张脸,雪白柔和,黑漆漆的大眼睛……阿娜。
但也就是出现后的瞬间,赏南就否定了这个离谱的猜测,阿娜虽然眼睛不好,可她怎么会去挖人的眼睛?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秀城治眼睛的那位名医,现在连医生都还没见到,哪怕解释成这是医生的医嘱,也非常勉强。
煮好了早餐,国婶不仅让赏南去叫李彩碧和阿娜起床,还让他去问问安平妈妈和外婆要不要一起吃。
赏南去问,两人拒绝了。
安平妈妈还红着眼睛对他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没心情招待大家了,等会我会给你们拿一些景区的vip通道券。”
“没事,您节哀。”赏南低声说。
顿时,安平妈妈的眼泪又刷啦一下子滚了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无论怎么安慰,悲痛都不会淡去。
更何况安平还死得如此离奇和突然,换成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估计当场精神崩溃也不是没坑。
赏南没多留,他将小房间丢给安平妈妈和安平外婆,带上门出去了。
李彩碧和阿娜正好从楼上下来。
“李老板早,阿娜姐姐早,”赏南在楼梯口停下脚步,“昨晚睡得好吗?”
“小孩子家家不要问这种问题。”李彩碧拍了拍赏南的肩膀。
李彩碧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小孩子家家问一句昨晚睡得好不好都不行?但当他看见了阿娜绯红的耳朵以及脖子上的吻痕之后,他登时就知道了李彩碧为什么要这么说。
李老板是以为自己在调侃他吗?
那没有,赏南只是想看看,如果自己提到昨天晚上,阿娜的脸上会出现何种表情。
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并且两人在昨天晚上肯定度过了一个很美好浪漫的夜晚,所以才会睡到现在才起。
“什么,老板女儿死了?!”乍然听见这个消息,李彩碧喂进嘴里的面条都没拒绝,便直接咽了下去,他被烫得舌头发疼,眼泪直打转,却还没忘追问,“怎么回事啊?怎么会突然就死了?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
阿娜也露出了震惊和惋惜的表情,“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国婶剥了两瓣大蒜放到国叔面前,她叹了口气,说:“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监控早就停用了,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安平是在自家院子外面的草坪上被发现的,若是有人或者有野兽袭击她,那也应该有声音发出才对,可昨天晚上,我们分明什么都没听见,这也太怪异了。”
“不过估计之后警察可能还会联系我们,安平妈妈可怜哟,就这么一个女儿,前夫又已经再娶了,老妈也这么大年纪,她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同为女人,国深深地体会到了安平妈妈现在的痛楚和无助。
赏南埋头吃着面条,他不再去想安平的事情,深想只会更为对方感到心痛和遗憾,哪怕毫无关系,哪怕甚至可以算根本不认识。
但他从来都做不到完全无视一条生命的离去。
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坐着和陈悬一起吃早餐了。
陈悬将碗里的几片牛肉都夹到了赏南碗里,他自己就吃了一碗素面。
国叔一瓣大蒜一口面,对陈悬这种行为表示非常不赞同,“你都给他,你自己不吃,回头把他嘴养刁咯。”
“阿南在长身体。”陈悬不为所动。
“你自己就不用长身体了?”国叔说,“在我们眼里,都是小孩子。”
赏南知道陈悬不需要吃很多东西,不管吃什么,对他来说,区别都不大。
所以他就安安心心地全收下啦,只不过因为心情实在是算不上好,他的面条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进了陈悬的肚子。
刘睿涵坐在赏南的旁边,对赏南笑了笑,“陈悬对你也太好了。”
面对刘睿涵的打趣,赏南只是笑笑。
离开这里时,安平妈妈送了一大把券,又拎了好几袋子土特产和许多小吃,她眼睛已经哭肿了,说话时,声音也明显嘶哑得不行。
“这些你们都带走吧,看你们开这么几辆车,肯定是要自驾往西去,多带点吃的路上吃,我和小平外婆退掉了前面预定的客人,要专心准备小平的葬礼,这些东西放着我们也吃不完,”她温柔地说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柔又强大的母性力量,“祝你们一路平安。”
赏南的鼻子莫名有点发酸,他上身探出车窗,轻轻抱了抱安平妈妈。
“您要注意身体。”
除了赏南,其他人的触动并不是很大,毕竟也就昨天说过几句话,完全不熟,最多的只有几分感慨生命是如此脆弱短暂。
由此,联想到自己身上,深觉要更加珍惜时光珍惜身边人。
车驶出后院院落,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往大瀑布的方向行驶,他们甚至想要快快地离开下雨溪市。
半路上,赏南饿了,拆了一盒饼干,是刚刚安平妈妈送的,上面有蔓越莓的果干,酸甜解腻,他低头吃着,一言不发。
“很难过?”陈悬的声音忽然在车内响起。
赏南嚼着饼干,听见陈悬说话,他抬起头,看着前面空无一人却笔直宽阔的公路,车速很快,若不关上车窗,那风声一定可以盖过他和陈悬说话的音量。
日头正盛,两边绿植明显减少,出现了不少裸、、、露在外的石林与山峰,风卷起地面的砂砾,一阵接着一阵,像是日光化为实质,洒下来的细碎金箔。
“还好,只是有些感慨。”赏南将车窗放下来,只放到一半,他便立刻感受到了越野极速行驶时带起来的风,以及风带来的细软沙子。
这里还算好,还是有植被的,再跑个三四天,不算上中间的休息时间,车队应该就能进入千里红沙漠了。
千里红沙漠是国内面积最最广阔的沙漠,也是最危险的一个,昼夜温差最为极端,却也是离天际非常近的地方,在夜晚时,给人伸手就能碰见银河的错觉。
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有到千里红,还在路上。
车速在赏南发呆的时候,慢了下来,最后陈悬打了下方向盘,车停到了路边。
陈悬拍了拍赏南的脸,“下车。”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先赏南一步下了车。
赏南迟疑了几秒钟,放下饼干盒,也跟着下车,绕过车头,站到了陈悬旁边。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平坦地,看不见尽头似的,那些尖锐的石柱,在如此无边无际的平野中,看起来不值一提。
笔直的公路,一路延伸,也没有尽头,可却能看见远处被风卷起来的黄沙。
赏南额前的碎发被吹拂起来,陈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南,你很害怕死亡?”
“怕,”赏南果断回答道,“任何人的死亡,我都害怕。”
死亡代表着结束,而新的开始,和已经被结束的那个人毫无关系。
死亡具有强大的力量,它能将一切事物抹消得一干二净,于是那个词出现了:死者为大。
只要死了,一切都可以被原谅被理解。
“我问的是,你害怕你自己死亡吗?”
赏南顺手揣进了风衣的兜里,他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害怕我自己死亡。”
“那你为别人的死亡这么难过,为什么?”陈悬好奇道。
“不是难过,”赏南辩解道,“这是我作为一个人的正常反应,我对同类的怜悯,哥,换成是你,我肯定会和你一起死。”
陈悬本意是想安慰阿南,他也不喜欢看见一个陌生人来影响阿南的心绪,他内里空洞,七情六欲和他无缘。
“可惜你无法如愿,你肯定会死在我前面。”陈悬说完以后,微微歪了下头,他胸腔某个地方,传来一阵差点让他弯下腰的剧痛,令人难以忍受。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感受到疼痛,因为它根本就不具备心痛的条件。
[14:黑化值-10,爱意值30。]
陈悬比懵懂的阿南要明白,死亡不是让他产生疼痛的根本原因,爱才是。
“那就祝我哥长命百岁好了!”赏南笑眼弯弯,一点都不介怀自己和陈悬寿命上的差距。
“你们怎么停下不开了?”塞林驾驶着他那辆宝蓝色的越野驶了回来,他脑袋伸出车窗又收了回去,很快,他下了车,风很大,他头发立刻被吹得乱七八糟,“拍照吗?”
赏南摇摇头,“不是拍照,我在和我哥思考人生。”
塞林嘁了声,他递了递手机,“我是问你要不要拍照?”
他说完以后,眼睛扫视眼前景色一圈,“不拍照可惜了。”
陈悬还没拍过照,他指指赏南,对塞林露出有史以来第一个微笑,“可以帮我和阿南拍一张合照吗?”
”我帮你们拍,你们帮我拍。“塞林是个冷脸酷哥,他答应了陈悬的要求。
荒无人烟的大道上。
陈悬有了和赏南的合照之后就没有继续拍了,他在旁边将合照和赏南的单人照片换成了所有社交软件的头像以及背景图,连手机屏幕也做了更换。
赏南和塞林年龄相仿,他们两人拍得很起劲,塞林本身就是一个追赶潮流的青年,连拍照姿势都能连续一百个不重样,赏南的姿势全是他在旁边指导。
一轮下来,塞林的话比之前多了不少,但他只跟赏南说。
自上车重新启程后,直到晚上十点多,路上都没见到过哪怕一个人。
荒凉寂静得令人害怕,但只要抬头,就能看见星空——虽然没几颗星星就是了。
一行人打着语音电话。
激烈讨论着今天晚上何去何从。
李彩碧一边开着车一边大声说道:“我看了地图,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村子,还要开两个小时,我饿得胃疼。”
“我是出来旅行的,不是出来受罪的。”塞林漠然说道。
但如果国叔国婶不停,他们就没人做饭,做菜用的装备和食材都在他们车上。
阿娜的声音柔柔地响起,她安抚着大家,“今晚就先找个地方扎帐篷将就一下吧,明天我们再去下一个地方,我查了一下,阿彩说的那个村子,有外地没有的笋和鸭子品种呢。”
她话一出,本来毛躁的李彩碧和塞林都平复了不少。
国婶也附和,“那就在前面,前面那里有路灯。”
车停下时,又睡着的赏南被陈悬叫醒,他一醒,便伸手去抓饼干吃,好饿。
陈悬站在副驾驶外边,“下车。”
赏南往嘴里快速塞了两块饼干,推开门下了车,站在地面上,风一吹,他整个人登时就打了一个激灵,“好冷。”
他看向陈悬,陈悬正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行李袋。
很快,陈悬就从行李袋里翻出了一件青绿色的毛衣长外套,看着很厚实,颜色鲜亮活泼。
塞林缩着肩膀,踱步过来,“花里胡哨。”
没人理他,赏南穿上外套,衣服是灯笼袖,穿上有点大,但视觉效果很好。
“你自己呢?”赏南看向陈悬。
陈悬换上了一件同款式不同颜色的白色加绒冲锋衣。
“……”
[14:它只对你精致,它对自己好像挺糙的。]
“哎哟喂,”国婶突然一声尖叫,她抱着一只箱子,是早上安平妈妈塞进车里的,箱子被她打开了,震惊到她的正是箱子内的东西,“老板还给我们送了一只走地鸡啊,我就说怎么这么重,里边还有泡沫箱和冰袋,这鸡估计也有个四五斤,真的是……”
人多力量大,国婶抱着那只鸡和今天要用到的其他食材去一边清洗了,塞林扛了桶之前接满的自来水过去,其他人则扎帐篷的扎帐篷,铺地毯的铺地毯,顺便将做饭要用的便携式燃气炉都拿出来摆上了。
赏南从车里拿了几瓶果汁,摆在毯子中间的小桌子上面。
“陈悬呢?”他没看见陈悬。
刚问完,赏南就被闪光灯闪了一下眼睛,他在马路边拍照,拍的还是自己。
开了闪光灯以后,照片瞬间便有了焦点,最明亮的那个地方,就是整张照片的中心。
灯光几乎全都汇聚在拿着一瓶果汁正准备拧瓶盖的少年脸上,少年没反应过来,嘴唇微张,眼神茫然,整张脸白得像是在反着光。
陈悬垂下眼,手指滑动着相册,保持着半分钟看完一张的频率,他忽然想到了不久之前——在阿南还没出现之前。
那时候的他是依靠什么在生活?陈悬居然有些记不清了。
他试图想象着没有阿南的生活,他觉得无法承受那样的人生。
那么之前没有阿南的时候呢?
他好像是在,欣赏人类?
虽然他自己也曾是人类,可是皮囊被一次次撕开又缝上,他早就没有了人类的悲欢和情感,他是个怪物,是一只傀儡。
它能发现每个人好看的地方,它想要将那些好看的地方摘取下来,用在自己的娃娃们身上,如果有近乎完美的人类,那么也可以考虑将他的骨头敲碎将他掏空,做成一具漂亮的娃娃。
它想要拥有一个被自己绝对掌控的世界,长久的克制与压抑反扑回来,它讨厌束缚,却想要束缚别人,可人类本就各自有着束缚各自的事物,换成自己,也没什么不同。
更何况,将漂亮的人类做成漂亮的娃娃,他们便能永远保持着青春与美貌,永远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全是漂亮娃娃的世界,多么美好,多么令它心驰神往啊。
但如今,那个自己构想的梦幻世界,却变得有些模糊,也让它提不起丁点兴趣。
将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人类上面,还不如将时间花在阿南身上。那些时间,用来给阿南做他不爱吃的饭菜,或者用来给阿南做漂亮衣服,哪怕是和阿南待在一块儿发呆,都比做其他事情来得要有意义得多。
做娃娃很麻烦,尤其是和人类尺寸一样大的娃娃,人类的身体也很恶心,要完全将内部清理干净之后才能开始填充材料,内脏和血水一齐挖出来,最后还要用流水清洗,清洗后晾干,晾干后还要刷数种化学药剂,以便于保存,不易上潮腐烂。
这事情如此恶心又浪费时间,这些时间用来喜欢阿南,明明更好。
并且,它开始期待以后了,它指的是,从现在开始往后的每一秒,都让它感到很期待。
但必须是有阿南的以后。
荒芜平野上的风已经休止,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吃饭的那一块地儿以及路灯下是明亮的,散开的光线将周围的漆黑驱散。
陈悬站在比较暗的区域,公路边缘。
众人以为他还在拍照,没有去打扰陈悬。
但陈悬的外貌条件实在是太优越了,连眼光颇高的塞林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普通男性无法达到的上下身比例,头颅形状完美。
他站在不远处,看的是他的不远处,身形笔直,扎起来的头发落下几缕,在这样的环境下,极致的优雅气质中被平添了几分落拓不羁。
赏南看不出陈悬在想什么,陈悬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他真希望陈悬脑袋里别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极端暗黑想法,哪怕陈悬自己并不觉得。
赏南想了想,从桌子上又拿了瓶果汁,手掌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朝陈悬走过去。
陈悬眸子黑沉沉的,像不见天日的深海海沟,平静漆黑,深不可测。
他在想,等阿南去世了,他就抓两个身高体型和自己与阿南差不多的人类,把他们做成自己和阿南,让这两只娃娃回演着自己和阿南的一生……
“哥?”阿南的声音在他跟前响起。
陈悬思绪戛然而止,他目光落在赏南脸上,“做什么?”
“拧瓶盖儿,我拧不开。”赏南把果汁递过去。
“……”陈悬接过果汁,轻轻松松就帮自己的孩子拧开了果汁瓶盖儿。

吃了一顿饱饭,赏南缩在帐篷里睡觉,夜越深,风便越凉,他怕冷。
但外面一群人还在玩游戏喝酒,赏南搞不懂游戏规则,也不爱喝酒,加上风吹得大,他就独自钻进了帐篷里睡觉。
幸好陈悬当时带了很厚实的被子,感谢daddy。
赏南一觉睡到了翌日出发的时间。
除了陈悬,每个人看起来就是神采奕奕的,大概是旅行真的能净化心灵?大家没有刚出发时那么暴躁了,连塞林的脸上都连续几次出现了笑容。
李彩碧和阿娜的车跟在陈悬的车后面,赏南吃着一包薯片,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眼,阿娜坐在副驾驶戴着耳机在听歌,她人看起来却像是在发呆。
不过阿娜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她眼睛太大了,又因为生病而没有神采,所以看起来总是有些呆滞死板。
赏南收回视线,看着已经逐渐升起来的太阳,嘴里慢慢嚼着薯片,他举着手机随便拍了两张金灿灿的日出,又将镜头对准了陈悬。
“阿南。”陈悬忽然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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