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让赏南觉得有些难受,舞台上的红色幕布缓慢拉开,第一幕,便是寄养在男主家的女主用抹布卑微的跪在地上擦地。
赏南莫名觉得这戏怎么像他和陆及,不过不同的是他和陆及之间没有爱情,是战友情。
香夫人看得入迷,第一幕戏结束时,她扒开帘子试图找赏南探讨剧情,帘子一拉,座椅上是空的。
赏南不见了。
香夫人眼前一黑。
几乎想都没想,香夫人站起来便往外面走,她是位礼貌又美丽的女士,大家纷纷主动为她让路,香夫人小跑着跑出场,进出的人都为了凑热闹而戴上了面具,香夫人眼前不停晃过诡异又扭曲的面具,陆绅和陆及的脸在她脑海中交织着,最后重合,变成了一架完整的骷髅。
站在剧场的正门口,香夫人四处张望寻找着赏南的身影,最后在旁边的楼梯上看见了赏南,她心跳慢慢平复,走过去,拍了拍赏南的肩膀,“小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赏南缓缓抬起头,“我有点头晕,里边太吵了,我出来吹吹风,我看你看得很入迷,就没和你说。”
赏南是真的觉得里边太吵了,那米酒的度数也太高了。
香夫人蹲下来,“我去叫司机,我们现在回家?”
“你好不容易出来看场戏,你快去看,我在这里等你,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赏南手里捏着呼叫机,上面有直接拨通香夫人电话的按键。
香夫人每次出来都是为了办事,她很少这样不带任务的出来玩过逛过,被大火烧死时,陆香也不过十几岁。
“那你别乱跑。”
赏南真的不会乱跑,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香夫人走后,赏南把玩着手里的呼叫机,看着上边晃出了虚影的按键,赏南想让它们别晃了,狠狠地摁下去。
被摁到的是“1”,呼叫机拨通了陆及书房的电话。
没响几声,电话就被接通了,陆及的声音温和,“小南?”
赏南被吓了一跳,他一开始因为手里这东西居然会说话而受到惊吓,迟钝地意识到这是陆及给自己的呼叫机,而他现在在酒醉后用呼叫机拨通了陆及书房的电话,他捧着呼叫机,想嗯一声回应陆及,可嘴巴不受控。
“诶呀……”
14在赏南脑子里发出一声爆笑。
赏南虽然年纪小,但其实并不是一个幼稚的孩子,相反,他其实挺成熟的,这么久以来,赏南从未跟他撒过娇。
陆及有点意外,语气更加柔和,“怎么了?”
赏南看着不远处晃动的人影和喷泉,他低下头,发现地上地砖的花纹也在转,他脚边放着那坛玫瑰米酒,出来时,他没忘记带上这坛米酒。
可能是喝了酒,赏南的倾诉欲高涨,可是他脑子并不是这样想的,许多事情,他没打算和陆及说,他觉得没必要,但事情好像有些失控。
“我有很多花。”
少年语气慢吞吞的,有点奇怪,无头无脑的这么一句话,更加奇怪了,但陆及以为是赏南一时兴起,陪着他,“嗯?”
“是他们送的。”赏南接着说道。
他们,送的?
陆及本来扬起的嘴角慢慢往下压了些许。
“他们是谁?”陆及轻声的,哄着赏南道出全部。
赏南觉得陆及的语气听着很悦耳,很舒服,他就顺着对方答了,“很多男生和女生,都送了的,苏意说,这是他们喜欢的表现,我统统,统统都收下了。”
他回答后,等着陆及说话,但陆及一直都没有回应,赏南对着呼叫机“喂”了两声,才听见那边的陆及在咳嗽,咳嗽几声之后,陆及语气克制又平静,“小南,回家吧,我来接你。”
第41章 白骨吟
呼叫机什么时候被切断的赏南都不知道,眼前的广场有人跳起了舞,吸引了许多路人也跟着一曲,热闹非凡,赏南的注意力瞬间便被吸引走了。
广场上的风很大,她们的纱裙和围巾被吹起来,空气中是甜又辛辣的啤酒味道,混合着各种时令花香与女士香水味。
抱着白色卷毛狗狗的贵妇人身材丰腴,在路过这名漂亮少年时,朝身后的人使了使眼色,那男士上前来,丢给了赏南一只橙红色的花朵,他们并没有在赏南跟前停留太久,逛去了别处,每隔不远,就会有和赏南一样收到花的人。
“这算广撒网吗?”赏南呐呐道。
在外面坐了快半个小时,赏南觉得醉意被风吹淡了许多,他拎起酒坛子回到了剧场内,错过了这么久的表演,赏南也不清楚这场戏进展到哪里了,但当看见香夫人哭得眼妆都花了时,赏南想,大概是这对夕阳恋开虐了。
舞台的布景从第一场戏的华丽浪漫,大红与大紫所彰显的热闹非凡,换成了黑与白,朦胧的雾气从台下飘上去,两位主角的身影时隐时现,只有他们的对话一直都很清晰。
女主角很年轻,蓬松的黑色长发用布条捆住垂在脑后,打满补丁的破裙子被她穿出了一种清丽感,而站在她对面的男人,演员的实际年龄应该只有四十来岁,眼角的鱼尾纹不可忽视,但胜在身形挺拔,给人的感觉非常舒适,或许是为了增加角色的年龄感,男主角的双鬓已经出现了几缕不易察觉的白。
这段戏的主角是女演员,她朝男演员走了几步,捂住胸口,又缓缓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已即将步入老龄的男人。
“你怎知,怎知与你的十来年,抵不过与您那无趣的侄子熬煎的百年?”
男人蹙眉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微动,但少女却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她看向观众,可能剧本当中这个眼神不是用来看观众的,看的应该是一些偏见,只是观众正好处于被看的一个位置。
“看,他们要在我们的周围设满陷阱与枷锁,母亲告诉我爱是自由的,但他们告诉我,并不是这样的,爱要是匹配的,匹配到我们的头发丝都要一样多。”
“我是不会答应你那侄子的示爱的,他是个无聊透顶的男人,按照世人定下的门当户对,他应该去找一个会和他一起讨论女人的腿与屁股的对象。但我想,他应该是找不到的,因为他就是一个狂妄又没有礼貌的家伙。”
“我要那个人和我探讨鲸鱼在海里是怎样在游动,我要知道世界上最盛大的烟火表演有多绚丽,我要和他看四季的雨。亲爱的李先生,我爱您,爱您多愁善感又善良悲悯的灵魂,便也爱您的五十岁,爱您的皱纹和白发……”
14也能通过赏南获取到外界的信息,它有些好奇:爱是怎样的??
赏南陷进皮座椅里,“是辽阔的,山川海洋,暴雨彩虹,春天的落叶,夏天的雪…..”
[14:南南,你这不对吧,山川应该是湖泊,而且你们人类不是说,风雨之后才能现彩虹吗?]
“所以我说爱是辽阔的,没有应该不应该,爱了便爱了。”
[14:那这个男主角都五十岁了,她才十八岁,以后她正年轻的时候,男主角的牙齿估计都掉光了。]
赏南撇嘴,“牙齿掉光了又不是死了,也不会影响说我爱你。”
香夫人在旁边的座位上已经快哭撅过去了,尽管她在平时是一位很优雅的女士,尽管赏南能听出香夫人已经竭力在保持自己的优雅,但对方的情绪不免还是有些失控。
赏南扒开帘子,看着香夫人,“香夫人,你谈过恋爱吗?”
香夫人红着眼睛,“我不喜欢现实中的男人们,他们崇尚金钱与暴力,并且和剧里侄子一样喜欢讨论女人的身体。”
“但放心,你和少爷是不一样的。”香夫人用手帕擦着眼泪,哽咽了几声,后知后觉,“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回来很久了,你一直在哭,没注意到我是正常的,”赏南顿了顿,“陆及一会儿要来了,他说要来接我回家。”
香夫人的表情立马就僵住了,她止住眼泪,她凑近了赏南的脸,嗅了嗅,酒气很重,没有像她想象中的过会儿就没了,反而比之前更浓了。
“他怎么会来?”印象中,陆及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以前的陆绅也不喜欢,不管什么节日,街上有多热闹,陆绅都在家里看书写字。
“我给他打电话了。”赏南说。
香夫人:“……”
看着赏南无畏的表情,香夫人想的是:这枚小炮弹自爆了。
香夫人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一瓶香水,抓住赏南的肩膀,对着他就是一顿猛喷,脖子,耳后,手腕,胸前,背后,甚至头发上。
玫瑰花和香根草的味道瞬间包裹了赏南,赏南本来就头晕,香夫人的这么一系列操作,让她以为自己被泡进了香水瓶子里,他眼前天旋地转,“太香了。”
香夫人再次凑近赏南嗅了嗅,她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反正她是闻不到酒精的味道了。
“陆家的规矩,未成年不能饮酒,”香夫人甚至都忘了看戏,“那米酒居然是葡萄酒做的,难怪那么好喝……跑题了,我是想说,我们可能会受罚。”
“这么严格?”赏南表情一呆。
“不过少爷那么心疼你,估计不会罚你,我就说不定了。”
“放心,我到时候就说是我自己偷偷喝的,”赏南虽然头晕,可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嘴巴偶尔会不受控,“话说,陆家的家规是我哥定的吗?”
香夫人觉得这没什么不可以说的,赏南不仅已经知道了她和陆绅最大的秘密,还在今晚成为了偷喝酒的盟友,她回答说:“最开始的那版是少爷定下来的,最严重的后果也只是被陆家赶出去,但少爷死后,陆家后任的家主对家规慢慢作出了很多修改,很多有违人性的地方,比如一开始,家族中的女性没有资格参与家族产业的任何工作,还有要求每名嫁到陆家来的女性起码要产下两个孩子,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
“现在陆荔和陆琪可为什么能参加继承人的选拔?”
香夫人:“是陆荔小姐自己向陆萧争取的,少爷在背后略微推了一把。”
陆荔是一个很莽撞胆大的女生。
“陆荔小姐说,不让她和陆琪可小姐一起选拔,她就给大家下老鼠药。”香夫人的表情一言难尽,“陆萧本想将她扭送出国,但被少爷偷偷拦下来了,并且……让人在大家的晚餐加了泻药,陆萧当夜吓得丢了魂,就答应了。”
赏南有些好奇,“我哥为什么不直接帮陆荔?”
香夫人看着赏南的脸红扑扑的,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权利要靠自己争取,如果是靠别人给予的,那就仍然不平等。”
赏南想了会儿,说道:“如果是我哥管理陆家,陆家会发展得比现在还要好,对吗?”
香夫人说:“那陆家将富可敌国。”
后面的戏,赏南没太认真看,也可以说是完全没看进去,他不仅惋惜陆绅的死亡,也为此感到痛心。陆绅是非常典型的达则兼济天下,却因为陆家那些人的私欲和贪婪死得悄无声息。
为了维持陆家的繁荣,他们杀掉了陆绅,他们以后还将杀掉他无数次,陆绅的尸骨,是他们眼中陆家最好的养分和肥料。
歌剧表演结束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镇长还上台即兴为大家演唱了一曲,赏南听完觉得更头晕了。
剧场里,人挤人,他们在镇长难听的歌喉里拥抱,接吻,跳舞。
也有人慢慢往门口走,场面热闹到有些失控。
在过道里行走的时候,几个小孩子从后方推搡着跑来,将赏南直接撞到了下面一排位置,他本来是由香夫人拽着帽子,香夫人怕他走丢了。
这么一撞,香夫人手里抓着的人就那么不见了。
香夫人看着底下那排位置,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她看不见赏南的身影,又被身后的观众推着往前走,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赏南摔懵了,手指不知道被谁踩了几脚,他艰难地爬起来后才觉得痛。酒坛子居然没有碎,只是翻在了座椅上。
怕香夫人着急,赏南赶紧站起来往外走,只是他刚走了几步,他就被人抓住肩膀,隔着衣服,那只手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他被往后拖了几步,踉跄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赏南惊慌地扭头去看,身后的人比他高了大半个头,身壮头大,却还戴着面具。
[14:趁乱,打劫的。]
果不其然,在14告知赏南以后,那人沉着嗓子开口了,“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你敢叫一声,我就直接把刀从你的后背捅进去。”
赏南头昏昏沉沉的想,他有个屁的钱,到了陆家,他就没见过钱,他连手机都没有,说起手机,赏南恍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呼叫机,他被拖着往后走,对方也没注意到,他便小心翼翼地想把呼叫机掏出来,随便按一个按键,都会得救。
可惜人太多了,不知道是谁撞了一下赏南的手肘,已经被掏出一半的呼叫机掉在了地上,呼叫机从手中脱离出去的那刹那,赏南眼前一黑。
赏南绝望地想,那就祈祷谁能一脚踩在按键上边,随便哪个都行。
这剧场有些年份了,面积够大,奇奇怪怪的小角落也非常多,赏南被拖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边很多已经积了灰的表演服。
对方显然也松了口气,他面具底下的眼珠子转了转,凶恶地瞪着赏南,“给钱。”
赏南:“我没钱。”
“你放屁!”壮汉的眼神更加凶恶了。
他手里的短刀刀锋折射出寒光,手没抖,声音也没抖,赏南想,打劫想必已经是他的工作了。
赏南把自己的口袋都翻了出来,“真的没钱。”
壮汉似乎也没想到明明看起来富得流油的少年,居然身无分文,他的表情和身体出现了明显的僵化。
直到他瞥见了赏南手腕上的银镯子,在赏南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直接捏着赏南的手腕把镯子给扯了下来。
在看见镯子上面那颗蓝宝石以后,壮汉眼里流露出震惊与贪婪,看来今天不是空手而返,今天应该是大丰收才对——这镯子是银的,不值钱,但上面这颗宝石,起码也能卖好几万吧,今年一年都能不干活了。
壮汉眼底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他将镯子收在了口袋里,动作一顿,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有没有?都给我。”
“没有了。”赏南本想反抗反抗,但看着对方这块头,估计一拳能把自己的头都打掉,就打消了反抗的念头。
被抢走的镯子是陆绅送给他的,是第一份礼物,赏南眼神细细地描绘着眼前这个人,打算等自己安全以后,再来找出这个人。
[14:不用记,这是镇子上的屠夫,姓张,爱好是喝酒赌博。]
屠夫不信赏南的,因为刚刚他也说自己没有钱,可手上却有这种好东西,他要扒光对方的衣服,好好检查,富人比狐狸都要狡猾奸诈。
赏南看见对方的神色变化后,皱了皱眉,他被拽着衣领拖到了屠夫跟前,闻见了对方身上动物血的腥味和油腻的生肉腥臭。
这股味道让赏南的五脏六腑都翻腾了起来,他没忍住,“哇”一口,直接对着屠夫的胸口大吐特吐,呕吐物顺着屠夫的衣服哗啦啦往下淌。
“你他妈的找死!”屠夫恶心得差点也跟着吐了,他直接一把扯掉了赏南的斗篷疯狂擦拭着自己身上的呕吐物,再又想去剥赏南的外套。
手还没碰到赏南,本来弯着腰温顺得跟小羊羔似的少年突然直起身,扬起一根木棍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头上。
这是仓库,地上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赏南吐完以后趁屠夫在擦着自己外套的时候,悄然翻出来一根凳子脚。
屠夫惨叫一声,捂着头后退了几步,趁对方现在没有还手的机会,赏南冲过去又是狠狠几下,顺便从屠夫口袋里掏出了被抢走的镯子。
他不能和这个屠夫纠缠,怎样看,他都没有胜算。
赏南紧张得直咽口水,酒劲在这个时候冲到头顶,他脚步不稳地往门口跑,手还没碰上门把,就被一把拖住了后领口,屠夫力大无穷,领子勒住了赏南的脖子,几乎令他窒息。
“敢打我?妈的看我今天不弄死你!”屠夫举起刀,他平时熟练地宰杀牛与猪,宰杀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
屠夫单手将赏南拎了起来,接着重重摔在了地上,第一下赏南便觉得自己被摔得浑身散了架,屠夫弯下腰来,又重复了几次。
在屠宰场,杀兔子和猫狗之前,最好都先将它们摔个半死,那样可以避免挣扎,屠起来比较方便快捷。
赏南的面具已经掉在了地上,屠夫才发现这个小崽子居然长得这么好看,想到他很快就要一刀把对方宰了,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冰冷的刀锋挨上了赏南的脖子,动脉剧烈地跳动起来,屠夫比划着位置,完全没有把这小崽子的挣扎放在眼里,猫挠一样,他可以直接扭断对方的脖子,但比起扭断脖子,他更加喜欢先放血。
[14:你上个世界攒了一亿的积分,但兑换一个刀都砍不烂的身体需要三分之二,还只能维持两分钟,兑吗?]
赏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呼吸急促又微弱,浑身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甚至连刀锋贴在了脖子上,他都迟钝地感受不到。
14没等到回答,它准备先拿它自己账户里的积分兑换。不管怎样,它都会护着赏南的,这是一个很靠谱的宿主,它不想失去对方,希望怪物能在它的积分被兑到零之前赶到。
14都已经在检索系统功能了,就要输入支付密码时,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地上的灰尘都被震荡了起来。
屠夫的动作猛然停下,尽管刀锋已经沾上了鲜艳的血色。
是陆及,屋内灯光昏黄,但并不影响怪物的视力,陆及看清了屋内的景象后,微微蹙眉,它抬手打开了另外几盏灯的开关,屋里骤然明亮起来。
它神态太自然,姿态太优雅,进来时还不忘顺手关上了门,屠夫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直到屠夫的目光落在对方推在门板上的手背上,那不是手背,那那那那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五根修长的手指骨头。
灰尘如雾一般缓慢落地,陆及关上门后,缓缓转身,它几乎都没看赏南,而是迈步向他和屠夫走去。
“你你你你别过来,”屠夫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一定是为了给手下这个小崽子出头而来的,他举起刀,“你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
他话音刚落,陆及已经走到了他的眼前,骨骼漂亮的颅骨在灯下像是被釉上了一层温润的漆,这架骷髅抬起手,掐住了屠夫肥胖的脖颈,指骨不断收紧,不断收紧,“噗呲”一声,几根指骨的第一节 穿透了皮肤,扎进了肉里,血管紧挨着坚硬的骨节,血液渗进骨节之间的间隙。
屠夫的脖子被捏成了细细一扎,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东西,恐惧和疼痛令他无法发出声音。
陆及将屠夫丢了出去,屠夫强壮庞大的身体撞上墙壁,又摔在地上,脖子上几个血洞不断往外冒着血,屠夫用手捂着脖子,张大嘴,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
解决了屠夫之后,陆及才蹲下来,他恢复人类的面容,眉目间的疼惜无法隐藏,他准备将赏南抱起来,但却看见了自己手指上裹满了了红色的液体。
陆及撩起衣摆,直接用自己的衣服擦干净了手,掏出口袋里的手帕,俯身擦着赏南脸上的灰尘,那些摔出来的淤青只能找医生,脖子的刀口也异常刺眼。
按着手帕的纤白手指又变成了节节分明的指骨。
这时,赏南的眼皮抖了抖,他睁开了眼睛,浑身散架一样的疼痛,让他每呼吸一次都能感受到疼痛的加剧,屠夫把他当屠宰场的动物一样狠狠在地上摔打了几次。
“14,把疼痛给我抹了,不管多少积分,直接扣。”
14动作很快,赏南瞬时就觉得呼吸通畅了许多,也能开口说话了,只是身体自主性非常差,毕竟受伤了。
“哥……”
陆及膝盖跪在地上,弯腰把赏南抱了起来,他身上有令人感到心安的药水的清苦味道,他语气充满歉意,“你邀请我同你一起来看表演时,我应该陪你一起来的。”
赏南几乎动不了,他甚至无法抬起手臂,只不过只要感觉不到疼痛,跟平时也差不多,赏南目光往那个屠夫身上看,“你送给我的镯子……”
“陆香会取回来的。”
“他会死吗?”
“不会,陆香会帮他呼叫医生和警察,”走到门口时,陆及还没忘关上灯,“他一定是被不知名的野兽袭击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及现在越温柔,赏南越不安。
陆及抱着赏南从后门一走出去,香夫人就迎了上来,她的脸色煞白,一定不是被冻的。
赏南的额头和脸颊两大片青紫,青紫中间是被擦掉的皮,露出血红的肉,看着就疼得要命,偏偏赏南还对她笑。
“香夫人,我被一头猪打劫了。”
香夫人心口发疼,她打开车后座的车门,直到赏南被放到后座,她才低声说了句抱歉。
陆及站在车外,看了会赏南,才慢慢抬起眼,“要记住这次教训,再有下次…..陆香,我拿你怎么办呢?”
陆香的眼泪几乎瞬间就涌了出来,她直直地跪下来,她跪的是陆绅,是将她从黑暗里拉出去的主子,“是我的失职,我不推卸责任,没有下次了。”
她知道陆绅是个很好的主子,她更加知道,陆绅不会拿自己和小南做比较。
她和小南的角色不同,但陆绅越不怪她,她就越难受。
陆及将陆香扶起来,“我没有怪你,我也有责任,我们不会受伤,这些人对我们造成不了伤害,于是我们便松懈,我们忘记了小南是会流血受伤的。”
“把眼泪擦一擦,再去处理那头猪的事情。”陆及说。
赏南现在恢复了些,他艰难地抬手,扯了扯香夫人的外套衣摆,“香奶奶,还有那坛酒,也在那个仓库里,记得帮我带回来。”
香夫人脸一僵,这是第二次自爆。
陆及疑惑,“什么酒?”
赏南往外面挪了挪,他朝陆及勾勾手指,示意陆及弯下腰,陆及看了一眼香夫人之后,弯下腰来,赏南仰起脸,对着陆及哈了一口气。
他哈完这口气,扬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香夫人看见这一幕,没有任何停顿的,转身一路小跑着往剧场仓库去了。
陆及闻出了酒精的味道,再看着赏南迷蒙的眼神,才知道对方并不是疼得要哭不哭,而是,喝醉了。
“陆香?”陆及直起身,却发现陆香早就跑没影了。
“……”
陆香很快便找到了那个仓库,她居高临下看着那呼吸已经非常微弱的屠夫,狠狠踹了对方几脚。
赏南是陆及疼爱的孩子,自然也是她的孩子。
陆及留下了一辆车等香夫人,他要先带赏南回去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