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最侧边的墙壁居然不是直接与走廊尽头的墙壁连接建成的,而是在当中空出了一道横宽不过二三十公分的狭窄缝隙。
池昱探头向缝隙的对面看去,竟见到那里也同安全区一样被灯光笼罩着。
无数堵曲折的墙面连接在一起向着他视角的盲区不断延伸,以极度诡异的画面呈现出那片明显要比安全区甚至是墓地还要大出不少面积的区域。
这是什么地方……
【钥匙就在副本里。】
这是神明从一开始就给予所有玩家的信息,那么必然也不排除神明会和他们玩文字游戏的可能。
以墓地里存放着资源作为诱导性,再配备上安逸舒适的安全屋,供玩家洗澡吃饭和休息。
让众人坚信只要努力,钥匙绝对会从墓地里被挖掘出来,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探索这边的通道。
实质上钥匙可能就在这片隐秘的区域里,等待一个不会被神明哄骗的人来发现。
就目前来看,虽然他身处非安全区,但这副本除了恼死人的体力活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危险,遂池昱没多想,他打算进去探索看看。
两堵墙面之间的缝隙极为狭窄,恐怕只够偏瘦身材的人侧身挤着进去。
池昱把自己堵在墙壁的入口,他用力地吸了口气,再将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出,以达到一个胸腔被压缩至最小的状态。
再配合他仍属于少年人的身材,这才勉勉强强从缝隙处挤了进来。
与入口不同的是,区域内部的空间非常宽敞。
一堵没有与天花板连接在一起的墙面如蛇般扭曲建造,又错列出一道道不知通往哪里的幽深通道。
这看不见尽头的感觉如汹涌的海水扑面而来,让池昱感觉呼吸都压抑得难受。
按照各类恐怖游戏的规则,探索地图时只要贴着墙走就一定可以摸索到出路。
虽然不知道这对迷宫地形有没有作用,但至少这么做可以让他不用转个身就忘记自己来时的方向。
池昱没往里走几步,“哗啦啦”的水声就打破了幽静的气氛,把处于高度紧张的他给吓了一跳。
细听他才发现是那几个女玩家在区域入口附近的洗浴室洗澡。
女孩子们嬉笑着的动静与不间断的八卦聊天时不时地传来,倒是头一次没让池昱觉得心烦,而是感叹有她们在真好,他现在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不过随着区域被探索的范围越来越大,池昱也渐渐听不到除他脚步声以外的其他动静了。
廊灯昏暗地打亮了这片神秘未知的区域,稀奇的是池昱一路贴着墙走,居然完全没有遭遇过岔道的选择题。
就算道路出现了分歧,他贴着的那堵墙也会毫不犹豫地带他走入其中一条通道,并且绝不会在接下来被死路堵住。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神明的出题方式和自己的脑回路还挺像的。
如果是他,也会先用一条线拉出入口到终点的道路,再以此为基础添加各个岔口增加难度。
如果不在一开始就找到这条线并一直贴着走的话,很可能会迷失在那些毫无意义的分歧路上。
在一通七拐八弯后,池昱果然成功找到了迷宫的终点。
但他料想中的钥匙板亦或是副本的出口并不在这里。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口平铺安装在地面上,通往地下室的暗门。
金属质地的门板上没有把手,池昱用劲推了推,却发现这门板纹丝不动,开门的方式居然是由地下室内向外的。
遂他又不放弃似的把指尖插入门与地面的缝隙间,试图把这玩意儿给抠起来。
可惜他指甲盖都要撬裂了,也依然无法撼动这块金属门分毫。
“什么鬼啊,这门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啊!”池昱痛苦地抱头,无能狂怒。
门与地面之间的缝隙极浅,就算工具可以卡进去,但根本就没有足够它发力的点。
除非能有人从地下室的对面过来并把门给推开,要么谁的能力是小小工程师,来给这破门板按个把手,不然谁都别想打开这里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着了神明的套路,但池昱真的有种无比强烈的预感,钥匙就在地下室里。
只需要他把门给打开,就能彻底和这个破副本说再见。
但现在只能无功而返。
池昱回到安全屋的时候,其他玩家都已经睡下了。
因为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再加上那条入口实在是狭窄,所以池昱也没打算兴师动众地告诉大家关于地下通道这件事。
他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铺位,刚准备躺下休息,却忽然发现他的枕边居然放了几盒罐装食品。
少年墨色的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下了几缕,像是觉得不可思议般,他指尖颤抖着从地上将它们拾了起来。
罐头外侧的金属薄板还留有点余温,池昱瞄了一眼身旁已经睡熟的汪明哲,能大概猜到是这家伙特意给他留着的。
但池昱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明明应该感激汪明哲的温柔,可这种来自于陌生人的关心又让他觉得有些生理不适。
胃液在翻滚,让池昱像猫儿似的骤缩了瞳孔。
随着他喉结上下的滚动,少年淡粉色的唇角旁溢出了些许津液,他赶紧用手挡了挡,那透明的黏丝便顺着他白皙指缝往下淌了两滴。
他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恶毒地咒骂,「恶心」,「虚伪」,「做作」。
它似乎对来自于他人的温柔深恶痛绝,并让池昱本人也跟着一起觉得反胃。
罐头的外壳在他无意识地使劲下凹陷了一块,他体内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把这些东西给丢掉,好缓解他胸腔那酸痛的不适。
但池昱的理智却在告诉他,这样“不可以”。
最后小少年疲惫地靠坐在墙边,他用指缝撑起凌乱的刘海,露出满是冷汗的光洁额头。
他叹了口气,就这么魔怔似的支着腿,盯着那几盒罐头,直到其他玩家都睡醒为止。
钟楼上的时钟又划了半圈,挖掘工作仍在继续。
这种在副本里还要朝七晚五打工十小时,甚至连双休日都没有的悲痛让众人感到疲惫万分。
“不行了,我腰酸背痛的,手都抬不起来了!”刘伟成是第一个罢工不干的。
他一甩手,那柄铲子就“哐当”一声掉进了坑洞下,里头空空落落,这一次他又什么都没挖出来。
连续几日不停的工作再加上一无所获的结果,确实会对人的信心与动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见他这么说,另外几个也早就受不了的人纷纷有样学样。
他们把工具一丢,屁股往地上一坐,大声嚷嚷着,“没工资就算了,连点休息时间都没有,黑心包工头听了都要过来哭一会儿!”
“这可是合作类的副本!”作为领头人的胡忠将铲子插入地面,气势汹汹道,“你们越怠惰,时间就拖得越久,难道你们都不想出去了吗!?”
“拜托,你只是临时的领导者,还是你自说自话当上的,不代表我们必须要听你的话。”
“单位领导使唤我还能给我工资呢!你一个莽夫,又找不到钥匙板,又要别人听你的话,你这是来副本找优越感了?”
“我强烈要求重新投票,要么取消领导者这个位置,要么换人!”
一人向胡忠发泄了心中的不满,接下来所有人都群起而攻之。
劳累了整整四天的玩家们在此刻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点般,要把所有的怨气都砸在胡忠的身上。
他们七嘴八舌,喋喋不休,不断地将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甚至最后将一切的苦累都归咎于胡忠的错误领导上。
这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教这五大三粗的大汉一瞬间呆站在原地。
他满眼茫然地望着其他玩家逐渐狰狞的嘴脸,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让大家合作的口号,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大家别吵了,胡忠也是希望我们能快点出去。”最后出来解围的人是汪明哲。
池昱正打着呵欠凑热闹呢,就见身旁的青年不疾不徐地走到人群中,站在胡忠的面前替他打圆场。
“合作类型的副本最怕起内讧,一个人不合群,拖累的是我们一群人的进度。再说了,除了胡大哥,又有谁愿意在这破游戏里当领头人?”
不仅要规划那些剩余食物资源的使用量,还要为通关副本出谋划策,分配每个人的工作。
甚至明明在自己的工作量是所有人之中最大的情况下,他还要照顾其他玩家的心情。
这种累活连狗听了都摇头,真不知道胡忠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主动愿意承担下来的。
听到汪明哲这么一分析,大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遂一个个尴尬地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和这吃最多的苦,说最少的话的领头人叫板了。
“……对不起,胡大哥。我真没想到这工作这么累的。”先道歉的是个脸皮较薄的女孩子。
见她的气度这么大,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装聋作哑,只一个个地跟着道歉,“胡大哥,我们错怪你了。”
“哈哈……没事儿!宰相肚里能撑船嘛!”胡忠就生着张不会与人计较的脸。
彼时听到大家对他道歉,他立刻又绽开了笑容,还不忘记对汪明哲感谢,“多亏了你,不然我这委屈真没地方放啊。”
汪明哲弯眼同他笑笑,安慰胡忠只是一茬,他主要是想平复下众人的情绪。
“现在资源有限,副本的情况肯定由不得我们休息,但为了大家工作的续航性,我们就改用轮班制度吧。”他向所有人提议。
就像平时工作的排班表一样,有人休息的时候就要有人在工作。等第一批人的时间到了,就马上换第二批人交接。
虽然挖掘的速度要比之前慢上一些,但可以保证工作进度不会中断,每个人也有的休息。
安全屋里挤满了灰头土脸的玩家。
本该是一起挖掘的时间点,所有人却都聚集在桌边,紧张地盯着胡忠手里那把白花花的纸条。
连续工作四天,每个人都想在今天得到休息,遂众人打算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这两天的排班。
汪明哲作为提议者,他是第一个主动去抽签的。
青年白皙的指尖在那堆撕得歪歪扭扭的纸张中点拨着,好像能看到这纸里包着的文字似的。
在精心挑选了半天后,汪明哲抽出了其中一张。
纸张在他掌心被摊开,露出了胡忠之前写下的小字,“明”。
“哎呀,真幸运啊,你可以明天再工作了!”胡忠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汪明哲心满意足地攥着纸团离开,其他玩家也纷纷跃跃欲试地围了上去,生怕好签都被别人给抽走了。
池昱无所谓今天还是明天,只默默等着别人抽完,不过排到他的时候意外的还剩下五六张纸供他选择。
小少年撇撇嘴,刚准备随意抽一张,就见对面的汪明哲皱着眉毛同他摇了摇头。
池昱对他的意图半知不解,但还是默默地松开手,改为去抽右边的那张签。
在把纸张抽出来之前,他又抬眸看了眼汪明哲,却见对方还在摇头,甚至比刚才用的劲更大了。
“挑什么呢,小家伙。每张纸都是一样的,可别想着作弊啊。”胡忠觉得他好玩,没忍一边催促一边揶揄他。
池昱长着张漂亮的中性脸,个子一米七几不算太高,但睫毛纤长皮肤白嫩的样子像是水里捞出来的花骨朵,干干净净的让人不忍亵渎。
他平时总是懒洋洋地坐在角落,但叫他干活又都老老实实地很听人话,在这堆青年玩家中算是讨喜的那一类。
“哦……”被人这么一催,小少年有点不满。
但他还是按照汪明哲的提示换了个签子,彼时看到对方终于点头,池昱才慢悠悠地两指一夹,把签子从胡忠的手里抽了出来。
“写的啥啊?”男人凑到池昱的身边,好奇地从他头顶往下窥探。
是“明”字。
下一秒,池昱的肩膀被他重重一拍,壮汉的大嗓门震得他耳鸣嗡嗡响,“恭喜恭喜,今天你也可以休息了!”
池昱:“……”
说实话他并感觉不到多少高兴,不过看大家都在祝贺自己,那他就扯个嘴角意思意思吧。
抽签很快就在纸张被抽完后结束,胡忠领着几个抽到今天工作的倒霉蛋一起去了墓地。
不过想到这位不参加抽签的领头人根本就不打算给自己留下休息的余地时,众人都不好意思再抱怨什么。
而剩下可以休息的人也纷纷抓紧时间躺倒在床铺上,准备养足精神等待明天的换班。
四周都安静下来,池昱便捏着那张签子左看右看,最后见汪明哲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他耐不住困惑地凑了过去,问他:
“这是你用能力帮我作弊的吧?”
青年点头,同时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纸团,示意他的签子也是这么来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池昱又问。
“因为我觉得你人很不错,所以就想帮你咯。”汪明哲耸耸肩膀。
他的回答太过模棱两可,池昱没理解。
“我和你才认识几天,你怎么就知道我人很不错?”
见小少年睁着双墨绿色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汪明哲没忍失笑,他再次补充道,“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啊,所以我也相信能和我相遇的你是善良的。”
汪明哲是个对世界充满了爱意与希望的人。
即使出生在大山里,即使童年只有苦难与艰辛,他却依然抱着憧憬与梦想,对世界报以极大的期盼。
当然最终让他产生“世界是美好的”这种想法的关键原因,是世界回馈了他的努力,让他有了幸福的下半生。
“是你的乐观造成了你的善良。”
池昱无法理解汪明哲这份对世界充满希冀的热爱,他只能如此敷衍一句,然后默默坐回了自己的床铺。
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汪明哲又幽幽开口,像是在对池昱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善意和恶意其实是一样的,无端的,没有来源的。但我宁可善良地做出每一个决定,只要世界上像我一样的人足够多,梦想就不会被破灭。”
池昱:“……”
听不懂,但他觉得有点尴尬。
彼时其他人都已经早早睡了下去,池昱作为当代猫头鹰却根本感觉不到困倦。
见一旁汪明哲也不想睡觉,甚至还打算拉着他继续尬聊,池昱索性自己先抛了个话题出来。
“我在走廊的尽头发现了一个秘密通道。”
此言一出,就见汪明哲的眼睛一亮,果然不再追究什么“世界的真善美”了。
这事儿其实池昱早就想说了,但无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现在他们有了轮班制度,大家都有各自的休息时间,再加上这短短几天池昱对汪明哲的了解,他觉得对方应该会愿意和自己一起去看看那处地道。
“地道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吗?”汪明哲果然同意了。
生怕接下来几天会有什么突发事件,两个人在敲定决策后就立刻动身。
他们蹑手蹑脚地钻出安全屋,一路疾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永夜之下弦月高高挂着,朦胧的雾气从窗口飘入,在玻璃上落下灰蒙蒙的一片,又有几缕缭绕在两人的身边,宛如鬼魅共舞。
廊灯忽然闪烁了两下,把刚到这里的他们给吓了一跳。
正如池昱所说,一处狭窄的缝隙就卡在厕所与走道尽头的墙壁中间。
汪明哲伸了条胳膊进去,稍微比画了一下缝隙的横宽。
“从这里能看到对面啊,好像面积比安全区还要大的样子。”
可供行动的位置不够,汪明哲只能把脸贴在墙上,艰难地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圈。
“是的,里面是迷宫,终点处是一个地下通道,但门被封死了,我怀疑钥匙板可能就在底下。”
池昱说着,用上次一样的办法吸气再吐气,然后轻松钻到了缝隙的对面。
旋即他又伸出只胳膊,同墙缝外的汪明哲勾了勾食指,“快点进来。”
青年站在墙外翕动唇瓣,虽然他也很想给予池昱一点有效回馈,但此刻他只能尴尬地笑笑,吐出了一句,“……我可能不太行。”
这条缝隙太窄了,横宽至多二十几公分,对于一个身材正常的成年人来说实在是有些艰难。
“你把外套脱了试试?”池昱扒拉在对面,给他出谋划策。
汪明哲听话照做,甚至还多脱掉了件内衬,但这样依然不足以让他把自己的上半身卡进缝隙。
就连他的脑袋都需要把额头与后脑勺紧紧贴着墙面才能勉强挤进来。
不过往里走了一公分,那种头颅都仿佛要被液压机夹爆的痛楚就逼迫汪明哲惨叫出声。
他手脚并用,痛苦地把自己推了出来,然后顶着一头被挤到乱糟糟的头发不停摇头:
“不行不行,真进不来,到时候要是我卡死在这里头就完蛋了,你也出不来咯。”
池昱倒抽了一口冷气,属实是没想到在地下室的门板被打开之前,他先需要解决的是这条几乎只有自己才能进得来的墙缝。
两人最后遗憾离场。
池昱找不到打开地道的方法,更找不到适合与自己合作的人选,只能先认命地跟着大部队一道挖坟。
兴许是因为屡次碰壁,他总时不时会产生一种,万一是神明耍他玩,钥匙板其实真的在墓地里的想法。
而其他人也因为有了做一休一的轮班制度,一旦经历过怠惰的休息期,再重新面对工作时就会很难提起原先一样的干劲。
挖掘工作的进度越来越慢,大家的怨声也越来越多,但又因为谁都心知肚明只靠抱怨是无法离开副本的,所以只得垮着张批脸继续干。
时间就这么在蹉跎中一晃到了第七天。
钟楼的时针指向了十一点。
在这个玩家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但只要感到疲惫就会去睡觉的副本里,现在是所有人的休息时间。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大家此起彼伏的呼吸,偶尔还夹杂着那么一两声震耳欲聋的呼噜。
身材干瘦的男人裹着外套从地铺里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见所有人都已经睡熟,他踏上自己那双已经穿破了底的军用布鞋,贴着墙壁慢悠悠地走出了安全屋。
男人是个赌鬼,从小就好吃懒做,父母费尽心思帮他讨了媳妇之后,他也不知道要有点上进心,还是整日躺在床上等着老婆赚钱养他。
久而久之女人厌倦了他的懒惰,直接撒手跑路,而他因为没钱吃饭喝酒,又不愿脚踏实地地干活,就在那些不良人的诱惑下接触了赌。
男人刚入赌场就赢得风生水起,拿到钱后的第二天便狠狠潇洒了一番,只留下点小本钱等着下次继续赌。
并且没过多久,第二场赌局也开始了。
同第一次的幸运截然不同,这次的男人输得昏天暗地,最后连父母的房子都抵了进去。
可见到生他养他的亲人被赌场的人赶到大街上流浪,男人的内心却只想着房产卖掉后剩下的钱还够自己赌上几把。
不过结果可想而知,从最开始他就中了那些不良人的套。
他们先让男人赢上两把尝尝甜头,而像他这样喜欢靠不劳而获来发财的人最受不了这样的诱惑,肯定会接着“顺风顺水”的势头继续往下赌,最后输得家破人亡。
后来一无所有的男人成了大街上的流浪汉,整日为逃赌债东躲西藏,靠捡垃圾过活。
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这么度过时,神明游戏的白光将他笼罩,带他参与了这场只要胜利就能得到用之不尽的财富的游戏。
赌鬼的一生就是赌,所以此刻也只不过是他赌运中的一环。
至于这是开启自己下半辈子幸运人生的钥匙,还是将他推入地狱的恶鬼,他也没个底,但赌就完事儿了。
赌鬼摇摇晃晃地走在安全区的走廊上,本就营养不良的他靠每天节约着吃那几个罐头,根本就补充不了多少的能量,完全是那笔财富在支撑着他坚持下去。
现在他正因为惦记着几天前池昱从坟地里挖出来的珠宝,而打算回去将它们收集起来。
到时候要是出了副本,这些珠宝也能卖到不少的价钱,谁会嫌弃自己的钱太多呢?
哒、哒、哒……
走廊的对面忽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赌鬼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紧张地抬头去看,才发现是个身形高瘦的老头刚上完厕所,向他迎面走来。
赌鬼认得这家伙,当时就是他吵吵嚷嚷地非要私吞宝物,才会吸引了胡忠的注意,害得大家最后谁都没捞着好处。
他做贼心虚,再加上所有玩家都在睡觉的时间点,老头却莫名起了夜,赌鬼总觉得这家伙是出来偷财宝的。
两个人本就各怀鬼胎,彼时又在走廊里撞上了照面,但他们意外的都像是要息事宁人般,看见了也当作没看见,与对方擦肩而过了。
赌鬼装作自己也要去洗手间的样子,等看到走廊倒影里的老头进了安全屋,他便赶紧调转了方向去了墓地,打算好好捞个一笔。
空无一人的目的只余死寂与压抑的浓雾。
身后的钟楼指针划向了十二点,伴随着“咚”的一声,被卡在器械内的血红色钟摆忽然掉落,鬼影一般在镂空的建筑物间左右晃动。
齿轮相扣旋转,无数生锈的碎粒下雨一般掉落,那盅悬挂于高楼之上的巨大铜钟第一次被敲响。
沉闷且空灵的钟声回荡在整片墓地之上,像是在预示着某些东西即将出没一般,吓得赌鬼打了个激灵。
但赌鬼已经利欲熏心,此刻哪管得上那么多,他一把抓来旁边的铲子,找准了记忆里宝物被埋回去的地方就信誓旦旦地往那冲。
只是他抬腿迈过其他坟地的那一刻,随着眼角余光的落下,赌鬼的身形猛地一僵,连手中的工具都掉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所有之前被挖开的坑,居然全都被填上了。
安全屋内没有亮灯,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连不断。
在副本里关了整整七天,这是所有人第一次听到铜钟被敲响的声音。
沉闷且庄重的钟声如信徒在向神明祷告,即使回响已经停下,却依然诡异地在所有人心中不断震荡。
“怎么回事,十二点了吗?”
“现在还是睡觉时间啊……”
有人在小声地议论,但都不敢轻举妄动。
摆放在柜子上的闹钟是副本里自带的东西,每隔十二小时就会在七点钟闹铃一次,以提醒大家“昼夜”交换的时间到了。
但现在闹铃未响,说明仍处于“夜间”的休息时分,这钟楼实在是响得有些不合时宜。
池昱本就睡得半梦半醒,听到其他玩家讨论,好奇心驱使,他便起身趴在窗台上往外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