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话语意外地起到了一点鼓励的效果,当然他的眼神确实真诚,几乎让邱晓蓉觉得他传达的就是神明的意思。
感受到些许温暖的她礼尚往来地问了一句,“你呢,喜欢自己的妈妈吗?”
池昱一惊,没想到自己难得的温柔换来的却是“你没妈”的痛击,虽然邱晓蓉确实是无心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就算自己在这些副本里学会了很多曾经没有的感情,可那些丢失的记忆却依然没有丝毫回溯的意思,他的大脑时至今日还是一片空白。
最后他眨了眨眼睛,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得一脸单纯道,“不知道呢,可能会喜欢吧,毕竟我没见过她。”
邱晓蓉:“……”
什么孩子出生到现在会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
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邱晓蓉登时噤声,她担心继续询问会伤害池昱更多,便赶紧如池昱所愿地扯开了个更远的话题,“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怪物还在底下巡逻……”
距离本轮游戏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池昱手机显示的时间虽然不准,但流逝的速度还是和副本里一样的。
他和邱晓蓉飞速行走在二楼住宿区的走廊上,柔软的地毯大幅度减轻了脚步声,让他们可以一边根据楼下怪物的声响来辨别它的位置,一边借此改变自己的方位来躲避它。
不过池昱没走几步,脚下的地毯忽然传来谁的惨叫声,把他吓得差点原地起跳。
“我去……疼死我了!”一个穿着花衬衫与夏威夷短裤的背头男人从走廊尽头的地毯处爬了出来,然后伸出那只被池昱踩红了的手背同他指责,“你走路不看路呀!”
小少年无语地挑挑眉毛,“你要感谢我,得亏踩到你的是我,如果是怪物,你已经变成一团肉泥了。”
“你可别胡说,我刚才隐蔽的那么完美,怪物发现不了我!”背头男人双手叉腰,正为自己的隐藏技术而沾沾自喜。
当然池昱也不好意思告诉他,他没发现这家伙是因为自己一心只想着怪物在哪里,而且那牛头羊角的巨兽要是真不知不觉地踩上来,他应该会连叫的机会都没有吧……
“啊啊啊——!!”
池昱刚想到这里,楼下又应景地传来谁的尖叫,知道是怪物发现了其他玩家,几个人登时罪孽却又一身轻松地趴在了走廊的窗台,往甲板的方向努力窥探。
只见一中年男人从大堂的玻璃大门后狂奔出来,他一路跑上了甲板,又在到达尽头时看到脚下不断翻涌的海面而伸出双手紧急刹车。
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他身后的钢地板传来“咚咚”的巨响,怪物也在此刻慢慢步入夕阳残虹色的光芒之下。
它头部羊角的阴影在夕阳的拉伸中如一柄随时可以刺穿男人的利刃,停留在他的脚边化作一枚弯弯的镰,将他牢牢地“钳制”在内。
无需怪物靠得太近,这样的威压已经足够对方双腿发软,不敢移动一步。
“哎呀,这家伙真惨,还有五分钟不到,游戏就能结束了。”背头男的语气听上去是在为出现了替死鬼而感到幸灾乐祸。
但池昱偷偷瞄了他一眼,却发现这家伙满头冷汗,脸色惨白的样子,会说出这种话恐怕完全是为了压抑住心底对那非人类巨兽的恐惧罢了。
与池昱他们一样在围观游戏的玩家还有许多,因为他们深知怪物只会抓捕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所以在确定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他们纷纷躲在附近探出了脑袋,好奇这最后五分钟的生死竞速中,那位倒霉玩家是否可以逃跑。
中年男人被怪物逼进死角,他双手紧紧扶着甲板上的围栏,目光时不时地瞥向身后浪花汹涌的海面,似乎在构思自己是否有从水路逃跑的可能。
并且幸运的是,在他不间断地斜视中,居然真的被他看到了一艘用绳索捆绑在甲板下的救生汽艇,还是充好气的状态!
这简直就是神明专门为他准备好的逃脱通道啊!
神明在眷顾着他!
“妈的,拼了!”中年男人忽然叫骂一声,拽过了甲板上那对情侣遇害时丢下的斧头,然后转身趴到扶手旁,拼命地挥砍捆住汽船的绳索。
本就在风雨中慢慢腐朽掉的麻绳根本遭不住斧子的砍与割,不出几秒钟的时间就彻底断裂。
而怪物当然不会允许他逃出自己的掌心,它愤怒地咆哮,连肚皮上的血管都根根暴来,狰狞万分。
但人在大难临头前真的可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当怪物狂奔到男人所在位置的那一刻,对方早已经抱着断裂了绳索的汽艇,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柔软轻盈的汽艇为男人减缓了一部分坠落时的压力,他虽没有正好在船内着陆,但因为他的双手紧紧抱着汽艇的边缘,所以在掉入海中没多久就很快自己爬了上去。
“他逃掉了吗……”池昱吞了口唾沫,无比紧张。
此刻距离游戏结束还剩下最后两分钟的时间,但怪物却一直站在甲板的尽头处,它双眼紧紧盯着底下在海面上漂浮着的男人,毫无就此收手的意思。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广播里传来神明戏谑的笑声,祂说游戏结束,然后怪物转身,在已经缓缓暗下的夜幕中消失在了甲板另一侧的走廊尽头。
“哇哦!!他成功了!”看到了这一幕的玩家们纷纷欢呼起来,好像那个逃脱的人就是他们自己一样。
但比他们更加兴奋的是那位幸存者本人。
他似乎找到了离开副本的通道!
游轮体积虽然不及电影中的那么浮夸,但光回到甲板就有接近二十多米的高度,而男人一点都没有担忧自己会爬不上去的意思。
他忽然转手一拉船艇的马达,漂在海面上同其他还被困在游轮里的玩家高呼起来——
“哈哈哈!!大家再见啦!我要从这里出去找个新的岛屿,只要没有怪物追捕,我一定可以苟到游戏结束的!”
他说完,帅气地把汽艇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向着太阳落下的海平线快速驶去,只留下其他还没反应过来的玩家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瞠目结舌。
“我靠,他怎么这样子!就这么丢下我们逃跑了!?”背头男在池昱身边叫骂起来。
“这里救生艇还有很多,我也要这么干!”大堂处也传来了其他玩家的声音。
一时之间大批玩家涌上主甲板,他们霸占着救生艇的位置,争抢着那把斧子,试图都用那中年男人的方法离开游轮来躲避追击。
“那是什么!?”
但忽的,有人靠在扶手旁望着远处尖叫起来。
只见在那还未被男人开出去多远的汽艇边,一抹巨大到堪比游轮的阴影正缓缓浮现在海面之下,如一张来自于深渊的巨口把那身处水中央还完全还不知情的男人给幽幽包裹了起来。
随着一条滑腻且覆满了吸盘的巨型触手从水下升起,飞溅而出的海水如暴雨般骤然落下,浪花疯狂动荡,几乎让游轮都跟着大力摇晃起来,等到一切都平息时,海面上的小船已然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要出去,所以只能少写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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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到了吗……”
邱晓蓉扒拉着池昱的胳膊, 她声音发了抖,望着不远处漂荡在海面上的小船欲言又止。
但显然她身旁的两个家伙都深受震撼,没一个人有心思去理会她的询问。
他们当然看到了。
就在汽艇要开出海平线之前, 那只长着无数吸盘宛若章鱼足的巨大触手从海底忽然伸了出来,只一瞬间便暴风般地卷走了刚才还在船上洋洋自得的男人, 将他拖入了深渊之下。
“游轮下面有海怪……想从水底逃生根本不可能!”
在某位玩家得出此结论后, 刚才还在众人之间无比抢手的斧子瞬间掉落回甲板上,没人敢再去触碰一下。
而此时缓过来的池昱也趴在玻璃窗旁,望着脚下哗然的玩家小声唏嘘, “那家伙很聪明, 也很恶劣, 祂不会允许任何人投机取巧……”
下午的那场游戏以及中年男人被海怪吃掉的画面,为不少玩家带来了心理阴影, 以至于到了晚上用餐的时间段, 只有寥寥几个人还坐在大堂里吃饭,但也仅仅只是为了保持体能充足,以防后患。
池昱是不太会被大环境影响的类型,且他对于食物的欲望确实较低, 属于是有饭他就吃, 没有就不吃,饿一顿也死不了的摆烂人。
此刻他机械地按照每日吧进程, 从黑漆漆的洞口处接过餐盘,坐在了那个总被他包揽但其实并没有其他人看上的角落位置。
餐盘很大, 格子的区间也多, 所以后厨会配备很多样式的食物供玩家挑选, 但池昱对这方面没什么需求, 他的盘子里每次都只有三样菜, 青菜,肉丝,或是一份大排。
因为它们摆放在选餐区第一排的位置,最好拿。
不过当他这次也打算像往常一样随便应付一口就了事时,他的桌子稍微晃了晃,一个人影从侧边笼罩了下来。
“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吗?”邱晓蓉试探性地开口,语气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现在知道对方靠近自己是有何用意了,池昱点头,没有阻拦,但他也不打算在用餐期间和邱晓蓉有什么交流。
她对他的温柔与关心都是依仗于自己那个失踪的儿子,但更可恶的是,池昱对于这种感情居然无比的向往。
在面对邱晓蓉突如其来的关怀时他会觉得心情雀跃,就好像他渴望着被关注,渴望着更多的爱。
只是这种感情对于从未直面过亲情的他来说又显得太过于陌生,以至于都让池昱产生了那种生理不适的恶心,可就算是这样,这份不适感也依然与他灼热的向往所并存着。
然后他就意识到……
在过去的副本中,他能清晰地看到很多人性,而那些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最后都潜移默化地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一部分相似的性格。
池昱一直在试图学习如何拥有感情,可当他真的被那种情绪所影响了,他就发现自己在做很多事情的决断时都产生了不必要的优柔寡断,有些甚至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他现在不知道这份慢慢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的犹豫与感情到底是好还是坏,但为了避免自己继续受到影响,亦或是在他辨明是非之前,他很抗拒与邱晓蓉亲近。
当然,对方是不会知道池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的。
“你怎么每次都选一样的菜吃?”面对小少年餐盘里那一成不变的菜色,邱晓蓉好奇地问道。
池昱抬眸,他知道完全不回复对方也不礼貌,而邱晓蓉很可能是那种他不说话就会一直问的妈妈类型,遂他停顿了片刻,回答,“吃饱就行了,我不高兴挑挑拣拣。”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在这种地方浪费精力,对他来说不如多节约下一分钟躺在床上睡觉,毕竟谁知道下次怪物会什么时候出现。
“这样可不行啊,时间又不是不够用,”邱晓蓉果不其然的这么开口了,但比起池昱想象中的诟病,她更偏向于关心,“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均衡会长不高的。”
她说着些哄小孩儿的话,字里行间全是池昱所不能理解的情感,最后她兀自起身,在池昱茫然的注目下再次去了后厨。
不出须臾,邱晓蓉拿着几个小碟子出来,上头分别放了些笋干与牛肉,还有些汤汤水水的炖菜。
见池昱还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邱晓蓉笑笑,将碟子推到了对方的面前,道,“蔬菜光吃绿叶菜是不够的,肉类也需要种类均衡才会对身体更好。当然,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每顿饭吃够一个青少年该有的分量才是最重要的。”
邱晓蓉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没有半分揶揄与玩笑的意思,并且为了防止池昱感到不舒服,她特地新拿了几个碟子来装菜,就为了让他有拒绝自己的余地。
毕竟谁都不会轻易接受另一个人无端的好意,况且还是在知道她拿他当作自己儿子替代品的前提下。
池昱拿着筷子木讷地坐在桌边,眨着双黑到发绿的眸紧紧盯着邱晓蓉的侧颜。
她对其他人突兀到古怪的母爱,对池昱这般好比空壳的人来说却有如毒药。
为什么要关注他?为什么要对他好?
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也配得到和普通人一样的爱吗?
不,不对,他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啊……
邱晓蓉的关爱让池昱又奢望,又厌恶,最后这种纠结的情绪化作了他胸腔里翻滚的胃液,一阵阵地把他刚吞下去的东西往喉咙口推。
“唔呕……!”池昱瞳孔骤缩,在更浮夸的呕吐声发出之前,他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最后他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像个落荒而逃的小丑一般连话也来不及对邱晓蓉交代两句,目光只在她脸上匆匆扫过一眼,就这么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徒留那好心的中年妇女站在原地,困惑地自言自语,“这孩子肠胃不好吗……”
池昱在厕所吐得昏天暗地,那种刺骨的冰凉从他的脊椎骨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一个劲地打颤。
最后他靠着隔间的门板滑坐在地,疲惫地擦去了嘴角的食物残渍。
与其说是生理不适,倒不如说这种感觉更像是他对于邱晓蓉的恐惧。
他害怕她,害怕到想吐。
那个女人非常恐怖,她浑身都带着母爱的光辉,并且因为对失去儿子的愧怍而进化到了极致。她完全是在本人也不知情的状况下,不由自主地对池昱付出了她的爱,并且完全不求回报,只希望他能好的那种。
不能理解,无法理解!
「再这么下去,我的躯壳会崩溃的。它被填满了!」
恍惚间他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在脑海里说话,祂好像变得歇斯底里,又好像在狂笑不止,让池昱的思绪都浆糊似的混乱作一片,只能抱头坐在角落里绝望地盯着地面发呆。
直到洗手间外面传来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下面的倒计时好像比之前缩短了一小时啊,变成十小时一次游戏了。”
“那大概是今天半夜会开始捉迷藏?”
“……让我睡一半起来逃命,还不如杀了我。”
几个玩家正在有一没一地聊天,身后的厕所隔间却忽然被人冲响了坐便器,他们同时一惊,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其他人。
少年因过度干呕而红了眼眶,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
他径直走到洗手台边,用游轮配备的漱口水狠狠冲刷了口腔,又接了把清水用力往脸上一按,当冰冷的液体沿着他的腕骨滑落,众人也从他的指缝间看到了他因不悦而死死咬紧的牙关。
“……”最后在那三个男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下,他“嘭”的一声关上了洗手间的大门,独自上了楼。
接下来的所有游戏,他都要避开邱晓蓉,至少不能再让那个女人随便左右他的情绪,不然再这么继续下去,他真的会崩溃。
从心理到精神,完全被这份他所无法理解的情绪瓦解透彻。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队友的好意,汪明哲,严律,杨瑞文,等等,他们都对他友善温柔,但从未有一个人会像邱晓蓉这样,带着“母爱”的光辉向他靠近。
甚至一次又一次地触动他的心灵。
可就在池昱这么想时,他刚踏上二楼走廊的红毯,忽然见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正站在他卧室的房门前踌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池昱呼吸一窒,才稳定下来的情绪立刻就绷不住了,与此同时,邱晓蓉也看到了僵硬在走廊对面的他。
女性转过身,朝他一如既往地笑了笑,柔声道,“马上就要下一场游戏了,其他玩家都有组队,我们一起可以吗?”
^ ……
现在的情况完全超脱了池昱的掌控,他根本没想到邱晓蓉会主动邀请自己组队。
在这么多适合组队的成年玩家当中,她独独选择了看上去最没用的自己。
并且池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一边在心底哀嚎着救命,一边却拒绝不了对方的温柔与好意,就这么两眼空空地答应了下来。
然后镜头一转,现在两个人都躲在卧室的床底下,眼巴巴地盯着那扇合拢的大门不敢动弹。
仅仅两场游戏过后,怪物到来的时间就比之前提早了一个小时,按照这个进度继续下去,恐怕最后一天24个小时都得捉迷藏也不是没有可能。
从3F的公共场所传来了怪物巨掌踏过地面的响声,震得池昱卧室的天花板都往下掉了些尘埃。
怪物就刷新在他房间的正上方,虽然不在同一楼层,但躲在卧室里不是长久之计,一旦被发现就是四面楚歌,他们根本没地方可逃。
“要不要趁怪物发现之前转移位置?”邱晓蓉在他耳边用气音小声道。
本来都已经忘记她存在的池昱被吓得一抖,半晌才面色古怪地回她,“不用……怪物移动速度很快,不排除在半路和它碰上照面的可能。”
光被怪物找到踪迹是不会判定游戏失败的,被怪物抓住才会。所以最好在游戏开始后就认定同一个藏身位置不要随意改变,除非被怪物发现需要逃命的时候。
不过就目前看来,大多数玩家都认为藏在卧室里和送死无异,遂游戏开始后这层楼几乎就同清空一般毫无玩家会来,导致怪物也很少来这里巡逻,姑且可以认定为安全。
从楼上时不时会传来怪物徘徊的脚步声以及桌椅被它掀翻在地的炸响,显然这家伙每次都会因为找不到玩家而感到狂躁。
而在被怪物找到之前,大部分人都会瑟缩在自己隐蔽好的位置,紧张却又无聊地度过这一个小时。
“池昱。”兴许是附近太安静了,不太喜欢这种氛围的邱晓蓉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空间太过于窄小,池昱回头的动作很慢,他生怕脑袋会撞上床底的木梁,不过当他正对上邱晓蓉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大脸时,还是实打实地被吓了一跳。
“抱歉,我没办法再过去了……”看出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抵触情绪,邱晓蓉尴尬地笑笑,又伸手推了推右侧把她胳膊给卡死的床底护栏,意思她没有撒谎。
池昱知道邱晓蓉不是故意的,但因为她身上所携带着的那种光辉,让自己无论何时在看到她的脸后都会显得过于的一惊一乍。
但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狼狈,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了情绪,“什么事?”
“你是不是很害怕?”邱晓蓉抿唇,语气带着些欲言又止的试探性。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池昱本想下意识地反驳,毕竟谁能在怪物满世界寻找自己的情况下还一脸淡定地蹲着等,可话到嘴边,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手。
他那因为无处安放而不得不尴尬握拳的双手,指尖正同触电般不停地打颤,此刻他淡粉色的半透明指甲盖不受控制地敲击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细微声响。
“……”池昱的瞳孔缩了缩,感觉心跳兀自漏了一拍。
他确实害怕,因为他担心怪物会忽然破开天花板从天而降,把他们两个踩成肉泥。
可那也不至于让他害怕到……浑身都在发抖?
但池昱很快就发现,自己这种恐慌的症状会随着邱晓蓉因担心他而向他不断靠近的距离变得愈加严重。
他害怕的人居然是邱晓蓉。
在他的心理感受到恐惧之前,他的身体乃至于所有的细胞与血液都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它们在为她的存在而感到抗拒,不想再被这个带着母爱光辉的人侵入更多。
“你要是害怕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可邱晓蓉对于池昱的现状并不了解,还以为那孩子只是在害怕怪物。
见池昱整个人都脸色苍白地不作答,邱晓蓉便悠悠继续道,“我儿子以前胆子也很小,我就会给他讲这个故事。”
池昱想阻止她,可身体里莫名翻涌起来的情绪如冲刷着沙滩的浪潮,不断地把如同碎裂贝壳般的他推上陆地又卷入深海,这种混沌的思绪让池昱感觉自己的神经都要被完全摧毁了,叫他此刻只能乖乖闭嘴听着。
“这是一个勇敢的少年人的故事……”
少年出生在一个贫瘠的村庄里,生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一个人孤苦伶仃长大的少年因为从未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玩心大却又什么都不懂,所以养成了非常恶劣的脾气与性格,也对村子里的大家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后来他觉得有些腻了,便为了寻找更有意思的事情而踏上了冒险旅途。
池昱听到这,终于有了点力气插话,“……感觉这是一个混蛋的人生自述。”
邱晓蓉闻言没忍轻笑,她刚想继续说,楼上又忽然传来了其他玩家的尖叫声。
一时之间东西坠落与玩家奔跑的嘈杂脚步声吵成一片,显然怪物已经发现了它的目标。
但就在这样的氛围下,邱晓蓉却只是吞了口唾沫,淡定地继续了刚才的故事,“少年去往了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在那里遇见了许多人,也从他们的身上学会了很多自己未曾拥有过的感情。
朋友A是个对生活充满了热爱与希望的读书人,少年自与他相遇之后,再也不会像曾经那样遇到什么事都只想着逃避,他学会了靠自己去努力。
朋友B是个正义勇敢,对于队友无比信任的小警察,他发现了少年不可告人的秘密,却因为信任少年而毅然决然地保护了他,从此以后少年也变得坚毅善良,不会再对任何人的性命不屑一顾。
他的朋友C是一群小伙伴,每个人的性格都各不相同,但他们互帮互助,穿越了艰难险阻,成功到达了冒险大陆的终点。自此以后少年会对每一个自己所做的选项都充满信心,因为他相信他的朋友会支持着他。
最后他遇到了朋友D,朋友D是个温柔的女性,就像少年曾经渴望过的母亲一样,她对他嘘寒问暖,每分每秒都在关心他的动态,生怕少年没了她的呵护就会孤单与失落。
“朋友D告诉那位少年,他应该热爱这个美好的世界,更应该好好爱护自己……”邱晓蓉的故事说到这里,池昱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
朦胧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有着墨黑发色的少年蹲在他的面前,阴影落在他的面庞让池昱看不清他的五官,四周亦是一片影影绰绰的漆黑。
然后那人用干枯的树枝在满地的淤泥上一笔一画地刻下了字迹。
「池yu的“yu”不是代表光明照耀的“昱”,而是欲望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