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大美人多了个崽—— by三拾叁

作者:三拾叁  录入:07-30

秦郁上问出那个问题后,钱司壮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生怕江来脱口而出“这是我儿子”,听到江棠承喊哥哥,他怔愣过后,最先反应过来。
钱司壮越过秦郁上走到江来跟前,背对着秦郁上对江来一个劲儿使眼色,一边打哈哈地说:“那什么,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先走吧,不好耽误秦老师时间。”
说着他拿出车钥匙,车灯在夜色中闪烁两下,钱司壮一把拉开后座车门。
车门洞开,正对秦郁上。
里面,根本空无一人。
哪有什么小鲜肉!
钱司壮把江来推上车,转头对秦郁上道别,上车后一脚油门轰出了医院。
见面时多殷勤,此时就有多避之不及。
秦郁上站在原地,闻着车尾气,眼神比夜色还要深沉。
开出一段,钱司壮擦了把额头的汗,冲后座竖起大拇指:“崽崽刚才反应真是快!”
一抬头,在后视镜里对上了江来的眼神。
那双眼平静无波,但钱司壮却莫名心虚。
他讪讪地把拇指缩了回去,盯着前方路面,就听江来说:“从餐厅绕一下,我的外套落在包间了。”
江棠承还沉浸在叫错人的羞愤中,上车后一直趴在江来怀里,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听到“外套”两个字,他立刻直起身:“爸爸,我知道你外套在哪儿!”
钱司壮也没话找话:“你外套不是在身上吗?”
江来没答,问小孩:“在哪儿?”
江棠承握紧拳:“就在刚刚那个人身上!”
“嗯?”江来没听明白,医院外光线昏暗,他没仔细看,但现在回想,秦郁上似乎真的披了件外套。
钱司壮刚才站在秦郁上身后,也回过味来:“好像真是,背后绣着虎头的那件对吧。”
江来想不通,他的衣服明明落在包间,怎么跑到秦郁上身上。
该不会又是同款吧。
江棠承小拳头攥得死紧,都是那个人穿江来的外套他才会闹笑话喊错人。
小孩一脸愤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拿了别人东西的行为,统一称之为:“大坏蛋!”
最终钱司壮还是绕道去了餐厅,江来一问才知,经理去医院看望梁松时碰上一个人,顺便把外套给了对方。
一晚上,先是有客人晕倒,再有客人丢东西,经理的小心脏不堪负重地跳了两下:“我给了那个个子高长得很帅的那位男士,对!就是那个跟您一起在包间里救人的人。”
江来了然,还真是秦郁上。
他犯不着为件衣服再特意回一趟医院,何况秦郁上的外套还在他身上。
一块手帕已经够烦了,现在又多了两件纠缠不清的衣服。江来罕见地觉得混乱,上车后让钱司壮直接回酒店。
回到酒店,江棠承脱掉外衣,露出底下的睡衣,三两步蹦上了大床。
江来去洗澡,从浴室出来江棠承还没睡,拿他手机在看小猪佩奇动画片。
江来走过去坐在床边,从小孩手里抽出手机,看着小孩的眼睛问:“崽崽,今天为什么要那么喊我?”
江棠承的装乖卖傻在江来面前通通不管用,老老实实回答:“大壮叔和奶奶都说,不能让人知道爸爸是我爸爸,要不然会对爸爸不好。”
江来心中充满难言的酸涩,摸着小孩柔软的头发,轻声问:“崽崽不会觉得委屈吗?”
“不会啊。”江棠承说,“我知道爸爸有自己的苦衷。”
江来失笑,小屁孩还知道苦衷,他问:“跟谁学的这个词?”
江棠承转转眼珠,粉白的小脸生动机灵:“电视上,奶奶看的电视剧里是这么说的。”
江来猜测八成是钱母看的某部八点档“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狗血爱情片,他问:“那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江棠承贴着江来的胳膊蹭啊蹭,卷发拂过皮肤,江来感到有些痒,就听小孩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其实崽崽也有苦衷。”
对话已然偏离预定轨道,江来却不想拉回来,忍着笑配合地问:“比如呢?”
江棠承语气中带了些讨好:“比如爸爸烤得饼干太好吃,我一不小心就吃完了。”
江来终于没忍住笑了,在江棠承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这才几天时间就吃完了?”
江棠承跳下床,撒上拖鞋跑出卧室,从中岛下面的柜子里翻出被他藏起来的空玻璃罐,一路小跑拿到江来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小孩心思太明显了,江来问:“还想吃?”
江棠承猛点头:“想。”
“好。”江来说,“明天给你烤。”
玻璃罐滚到床上,江棠承扑进江来怀里:“爸爸真好!“
江来抚摸小孩柔软的后背,安静一会儿忽然叫他:“崽崽。”
江棠承:“嗯?”
江来顿了顿:“以后不要再叫我哥哥。”
“为什么呀?”江棠承问。
江来无声叹息:“因为我是你爸爸。你想叫爸爸就叫爸爸,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你想。”
“你只需要记得,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你重要。”
江棠承眼睛突然就红了,眼眶慢慢蓄起泪,他拼命忍着,但细微发着抖的身体还是泄露了真实情绪:“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江来在小孩头发上亲了亲,“爸爸爱你。”
房间的灯灭了,江来拥着江棠承入睡。小孩闭着眼,眼眶还有些红,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江来望向漆黑的虚空,难以入眠。
夜风在窗外低喃。月落日升,转眼又是新的一天。
梁松在凌晨三点时结束手术,从手术室推出来后被送进加护病房,观察后情况稳定的话隔天就能转进普通病房。
秦郁上一夜没睡。梁松妻子抵达后,他先安慰对方,又在附近找了间酒店安顿好这位师母。刚回医院,刘制片就过来问他剧组该怎么办。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走廊,秦郁上站在光里,眼底两团乌青,下巴冒出青茬,脸依旧是帅的,微眯起眼的小动作还让他多了点生人勿近的气势。
他耐着性子说:“剧组怎么样轮不到我管。”
刘制片也为难,剧组大小事务都是导演定夺,只是梁松突然晕倒,手术后肯定要住院,停工是避免不了了。
那剧组一大帮人是原地待命还是就地解散?
原地待命什么时候能复工?
场地的租金,设备的租借,更何况还有一大群人的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要花钱?
秦郁上说:“梁导虽然住院,不是还有副导演。”
刘制片为难:“那两个副导演……做不了主啊。”
秦郁上看着他:“你觉得我一个特演员能做的了主?”
“能!”刘制片立刻点头,就冲秦郁上昨天在包间的那股气势,绝对能做主。
秦郁上不想多谈:“闻绍来了,你去问他吧。”
刘制片苦着脸:“那今天呢,今天不开工我怎么跟其他人说?”
秦郁上看出他实在为难,想了想:“就说梁导对剧本不满意,编剧需要临时改剧本,先停工一天。”
上午十点左右梁松苏醒,状况比预想要好,晚上就转到普通病房,梁松的妻子坚持留在病房陪护,让秦郁上回去休息。
剧组酒店有点远,秦郁上懒得折腾,也在附近开了间房,终于能洗澡刮胡子,换上小周送来的干净衣服。
他自己的衣服被揉成一团塞进脏衣袋里,唯独江来那件外套被挂了起来。
秦郁上睡了一觉,大概疲惫至极,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
到医院的时候,梁松已经醒了。
秦郁上进病房时,梁松坐在摇起的病床上,看上去精神不错,正在点菜。要豆浆不要豆腐脑,如果有油饼就来俩。
师母无语:“作吧你,大夫说你只能喝米汤。”
医院食堂都有得卖,师母对秦郁上说:“小秦,你陪他会儿,我去买早饭。”
“我去吧。”秦郁上想站起来,又被师母按住。
师母关门离开,梁松这才露出点疲惫神色,往后靠在枕头上。
秦郁上问:“老师,感觉怎么样?”
梁松脸色有点白,声音也不似从前洪亮如钟:“老了。”
“您不是老了。”秦郁上不赞同,“只是得少抽烟喝酒,油腻的东西也得少吃。”
这话梁松老婆已经念叨了一晚上,他不敢在妻子面前唱反调,只能对秦郁上抱怨:“我就这么点爱好,白天拍戏,晚上喝酒,我都这么过了十几年,突然不让我喝,那我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人是固执的动物,秦郁上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梁松改变多年习惯。
病房安静一阵,梁松说:“其实我什么也不想吃,我故意让你师母出去的。”
秦郁上猜想他有话要说:“您想跟我说什么?”
梁松叹了口气,动了动手指头上的心电监护夹:“我这手术,至少半个月才能出院,出院后也要修养一阵,继续呆在剧组是不可能了。但《分秒》这部剧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作品,更是很多人的心血,剧组不能没有导演,我想了想,打算推荐你。”
秦郁上不动声色听着,听完笑着说:“老师,你太抬举我。我演戏还凑合,做导演我——”
“你什么?”梁松打断,拿眼瞪他,“你是不是想说你不行?你只要说出'做导演我不行'这几个字,我立马闭嘴,刚才的话我就当没说过。”
秦郁上闭口不言。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你行不行,我比你清楚。”梁松说,“当初你在我剧组,没少帮我画分镜,有一次一个副导演临时有事你顶了几天,拍出的那几场戏让我最满意。”
梁松知道秦郁上早有往导演上发展的想法,如果不是秦霆焕突然去世,说不定秦郁上早已组建自己的班底,奖项都拿过一轮了。
梁松叹了口气:“虽然这是句废话,但我还要说,人得向前看。你不往前走,永远不知道将来有什么在等你。”
秦郁上神情似有触动。
“老师没有什么能帮你了,我这个班底还算不错,你放心大胆地试,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秦郁上终于松口:“我考虑考虑。”
梁松就看不上他那拿乔的劲儿,不过说起“将来”,他倒想起一个人。
刘制片描述了当晚的惊险,他也还记得是江来喂他吃药片,让他含在嘴里不要吞下,医生也说那粒硝酸甘油救了他的命。
梁松说:“这次多亏江来,也多亏你,你替我谢谢他。”
口头感谢太没诚意。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梁松对江来印象极好,聪明勤奋,一点就透,还耐得住性子。
梁松琢磨:“你说我要不要收他做干儿子?”
秦郁上嘴角一抽:“这就不用了吧。”
梁松说:“反正他父母也不在了,我认他做干儿子给他撑腰怎么了?”
秦郁上一惊:“他父母不在了?”
梁松点头,回忆道:“那时候他来找我,我让他试了两场戏,又问了他一些基本情况,他自己说父亲已经去世。我虽然没问,但觉得他母亲八成也不在了。”
秦郁上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等师母回来后从病房出来,想得过于出神,连闻绍走到他对面都没反应。
闻绍前一天凌晨赶到,一整天都在商量解决方案。姿琅投资了一大笔钱,要是剧组停工损失难以估量,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人替换梁松,而梁松推荐了秦郁上。
虽然秦郁上没导过戏,但闻绍对他有种莫名信任,和梁松一拍即合。
闻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秦郁上满脑子都是江来:“反正没想你。”
闻绍记起秦郁上之前打电话问他床上情.趣和查岗的事,不由哆嗦了一下。
他怎么觉得秦郁上是在……欲盖弥彰啊。
闻绍憋不住了:“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秦郁上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看他。
闻绍抱紧胳膊:“别爱我,没结果。”
秦郁上彻底无语:“真是有毛病,你没想过去看看脑科?”
梁松住的是VIP病房,这一层有一片供家属休息的沙发区,很安静。
秦郁上走过去坐下,闻绍跟在后面。
闻绍还不至于真的这么自恋,嘻哈两句只为缓和气氛,等气氛到位,他就说回正事。
秦郁上听明白了,闻绍和梁松一样,也是来做说客的。
秦郁上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心里没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顾虑梅瑛。做导演不比拍戏,全程都得盯着,离家时间太长。
闻绍知道他的心结:“其实我早想说了,阿姨比你想得要坚强,既然决定回国,她肯定是做好准备的。你这么一天到晚陪着她,事事顾及她的情绪,反倒会让她觉得有压力。有时候,再亲的人之间也要保持距离,给彼此点空间。”
秦郁上稀奇地打量闻绍。闻绍着实是个奇特的存在,好玩,没正形,花天酒地,但管起公司来有方法有手腕,对人际关系也看得透彻。
秦郁上认真琢磨闻绍的话,点头道:“或许你说得对。”
姿琅是《分秒》最大的投资方,又有梁松保荐,秦郁上这个带班导演算是板上钉钉了。他自嘲一笑:“本来就是临时救个场,没想到混成导演了。”
“这就是命。”闻绍翘起二郎腿,“该你的,兜兜转转,还得是你的。”
做好决定,秦郁上自己也觉得轻松,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盘算着过两天回趟岚城,跟梅瑛说一声,再收拾点东西。
闻绍在沙发上动了动,撩起裤腿一个劲儿挠。
秦郁上问:“你干嘛?”
闻绍抱怨:“这地方山清水秀,建得也不错,就是蚊子太多,住俩晚上就咬我一身包。”
秦郁上暗搓搓地炫耀:“有蚊子吗?没注意。”
说话间,小周拎着一袋东西来了。
“秦老师,闻总。”小周说,“吃早饭吗?”
秦郁上不饿:“先不吃了。”
闻绍是顾不上吃:“小周,来得正好,带蚊子药了吗?”
小周说:“带了带了,在车上呢,本来给秦老师买的,但秦老师不招蚊子,蚊子见了他都绕道飞。”
闻绍又换了条腿,隔着西裤抓了两下,羡慕地说:“我去,秦郁上你这什么灭绝师太的体质啊,连蚊子都不敢近你身。”
秦郁上:“……你他妈给我闭嘴。”
小周下楼去拿蚊子药,闻绍往腿上胳膊上等重灾区一通喷,然后拉开了衬衫领。
小周吓了一跳:“闻总,您脖子上怎么被咬了这么大个包。”
秦郁上好奇地凑过去,只见闻绍脖子上红了一块,他下意识问:“这是蚊子咬的?”
闻绍没好气反问:“不是蚊子咬的是什么?总不会是人嘬的吧,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黄啊。”
闻绍又扳回一局,心情大好。秦郁上没功夫跟他计较,眯眼打量闻绍的蚊子包,越看越觉得和江来脖子上的痕迹很像。
所以那天江来脖子上的根本不是吻痕,而是被蚊子咬的包?
怪只怪秦郁上经验匮乏,哪能分得清。
紧接着秦郁上又想到在医院那一晚,原以为江来车上坐着小鲜肉,结果只是经纪人和他“弟弟”!
那会不会江来的房间也没有小鲜肉,说话声其实是他和那个叫崽崽的小孩?
秦郁上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闻绍抹好药,扣好衬衫,一转头,就见秦郁上忽然笑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闻绍被吓饿了,忙招呼小周:“带什么好吃的了?”
小周看了秦郁上一眼,迟疑地说:“就……小米粥。”
闻绍说:“粥好啊,天天油腻荤腥吃得我反胃,正好改改口味。”
小周没办法,从袋子里拿出保温桶。熟悉的黑色,秦郁上眼皮一跳。
闻绍已经拧开盖子,闻了一口:“还挺香——你抢我粥干什么?”
“什么你的?小周是我助理,这是给我带的饭。”
说着,秦郁上举起保温桶看了眼,底下果然有张佩奇的贴纸。
他朝小周看去,小周收到暗号,立刻点头。
秦郁上控制不住嘴角上扬,说话都带了点跟梅瑛学来的、唱戏的腔:“想吃早饭,楼下餐厅请好嘞您。”
闻绍翻了个白眼,从沙发站起来,大手一挥对小周说,“周儿,咱们走,楼下餐厅闻总带你包场。”
休息区零星坐了几人,秦郁上挪到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晒着后背。
粥已经不热了,温度刚好入口,他一勺接一勺,细细咀嚼,每一口都尝出甜的滋味。
喝完粥,秦郁上将保温桶放好搁回袋子时,又发现一小袋饼干。
袋子不大,饼干只有两块,每块上还搁一片烤橙子,做餐后甜点正好。
秦郁上不太爱吃甜食,尝了一口,眉梢微挑。
味道不错。
他一口接一口,把饼干也吃完了。
吃完饼干,秦郁上跟寻宝似的,手伸进袋子里继续掏,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惊喜”。
掏到底下,他忽地动作一顿。
触感柔软,是件羊绒开衫,正是那天晚上他披在江来身上的外套。
秦郁上被粥温热的心迅速冷却。
什么意思?
迫不及待把衣服还给他?
他缺这么件衣服吗?
秦郁上冷着脸,拿出衣服,一抖,一张淡绿色便笺随着他的动作,从半空飘落到地上。
心跳在那瞬间莫名加快,秦郁上弯腰捡起那张便笺,展开,入目是一行娟秀小楷,写着——
【手帕没丢,只是我没带来,能不能先欠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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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接任导演后,秦郁上在酒店闭关了两日。
他先前拿到的只是周蔚然部分的剧本,秦郁上把剧本看完,又将分镜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在尽可能尊重梁松原有创作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想法。
秦郁上闭门不出,吃饭都是酒店送餐到房间,茶几上摊着数不清的稿纸,铅笔用废了好几支。
日月交替,套房的灯始终未灭,秦郁上累了就合衣在沙发躺一会,醒来继续改分镜。终于在两天后的晚上,秦郁上打开房门,委托刘制片召集主创开会。
地点仍是酒店旁的那栋矮楼。
停工近一周,梁松迟迟不露面,剧组早已传言纷飞。当刘制片宣布秦郁上将接替梁松担任导演时,众人皆是一惊。
江来坐在椭圆形长桌另一头,在一屋子低声议论中,望向秦郁上。
几天未见,秦郁上似乎瘦了,轮廓更加锋利,眼神却精亮,自带镇场的魄力和气势。
他撩起眼皮,只一个动作就让所有人安静。
江来明显感觉,这一刻,在他面前的不再是演员秦郁上。似乎一夜之间,秦郁上完成了从演员到导演的转变。
刘制片说完后,秦郁上简单表态,没有一句废话,似乎也在宣告他利落的行事风格,之后单留下导演组和摄影组,大约要讨论后续的拍摄安排。
江来离开会议室,旁边有人小声说:“这以后就不能叫秦老师了吧。”
“还叫什么秦老师,得叫秦导。”
江来默念这两个字,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开机前,剧组和影视基地签了场地租借合同,周期无法延长,资金方面也不允许。
耽误的拍摄进度得赶上,秦郁上和编剧商量后决定缩减几场戏,又将几场白天的戏调到晚上,统筹连夜做好新的通告单散发给演员。
能镇场是一方面,做导演最终还得靠实力说话。秦郁上无论调度、讲戏还是运镜都非常专业,全组上下都很服气。
拍摄紧张有序进行,渐渐的众人发现,秦郁上个人风格明显,比起依赖后期剪辑,他更偏好长镜头。
所谓长镜头,通俗理解就是每场戏的时长较长,常常覆盖多页剧本,一口气拍完中间不停顿。
《分秒》是一部讲述急诊医生的电视剧,长镜头能最大程度表现分秒必争的紧迫感和张力,但这对演员的台词、走位都提出更严的要求,一个细节不到位就要重拍。
剧里一场重头戏是宋岚为遭遇车祸内脏大出血的病人紧急动手术,饰演护士的演员因为手术中给主刀的宋岚递镊子动作不规范NG了好多次。
秦郁上不拍桌不训人,果断把下一场戏提前,让那个演员重复练习递镊子的动作直到形成肌肉记忆,之后再拍一场就过了。
等拍完已是晚上,那个女演员忍不住小声抱怨:“秦导不会是处女座吧,就一个递镊子的动作让我重复那么多遍,我手都要僵了,观众真正看的时候谁会注意?”
因为女演员频繁失误,俞珍在手术前洗手的画面也不得不跟着重拍,深绿色洗手衣卷到大臂上方,胳膊和双手不知道洗了多少遍,此刻都有些发红。
一下戏,俞珍就换下染了血的手术服,助理赶忙送上护手霜,她挤出一大团往手上抹,闻言细眉一挑:“演不好你还委屈上了?”
俞珍都这么说了,女演员不敢再抱怨,撇撇嘴走了,一旁摸鱼的人也纷纷散去,背词的背词,剩下的去找跟组医疗顾问请教动作细节。
五月夜晚,风从远方山峦吹来,带来草木花香,很是凉爽。
俞珍懒得回房车,擦完护手霜就让助理搬把椅子,在外头坐一会。
助理问俞珍想坐哪儿,俞珍看了一圈,瞧见一个身影,手一指:“就那儿。”
江来坐在摄影棚外的空地上,身立着后一个巨大的照明灯,腿上搁着剧本却没看,而是抬头望着天,连俞珍走近都没察觉。
“在干什么?”
江来收回视线,露出微笑:“珍姐。”
俞珍搬了椅子在旁边坐下:“我记得你喜欢坐在树底下。”
白天坐在树底下是为了挡太阳,江来笑道:“晚上坐树底下可就看不到星星了。”
俞珍仰起头:“还真是,今晚星星挺多。”
想起什么,她问:“刚才那场戏怎么没去看?”
江来这才拿起剧本:“词还没背熟。”
一提背词俞珍也头疼,原先最多背三两页的词,现在一场戏最起码三分钟,光台词就一段一段。
这倒还好,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拍戏过程中身上难免会沾上血,虽然换了衣服,但总觉得身上一股子人造血浆的味道。
俞珍说:“幸亏不是真血,这要是真血估计我得直接晕了。当医生的心理素质得多强啊。”
江来抿唇,下颌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
为赶进度,好几场白天的戏被挪到晚上拍摄,棚里打光也不影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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