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靠近有一个温柔的人,听着路湛一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路湛一说,“我小时候很笨,爸爸妈妈很难接受我这么差劲,他们有一段时间经常争吵,虽然我知道我只是原因之一,但是总是很自责,我觉得我让他们那样平和的爱情变得充满坎坷。”
许西溪第一次好奇起来一个人
——“你看起来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路湛一看着他,很天真的笑着,不像是只能有愁苦的年轻人。
——“他们都对我很好的。我记得有一阵子他们快要到了离婚的地步,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讨父母开心,只好尽量不让他们两个心烦。
那时候外婆接我过去,我在那里镇上上了一年学,也是在那里学的画画。”
许西溪看他说的坦然,好像没有任何难过留在心底。
——“你父母会让你自己跟外婆住?”
路湛一很开心的样子,“他们那时候、我妈妈,意外怀孕了,但是两个人关系缓和下来。
妈妈怀孕,我不方便回去,也正好多陪陪外婆,就转学到那边学了一年。”
许西溪听着莫名不舒服,觉得路湛一这样的小少爷本应该受尽宠爱—“你不会难过吗?”
不过路湛一觉得没什么。
——“那时候是我过得最轻松的暑假,还没有辅导班要上,我吃完饭就和外婆散步,能走很远很远,还会在路上摘水果。”
他看向许西溪,“后来,我就去学画画了。弟弟出生的那一天,我是很难过的,我希望妈妈生一个聪明的弟弟,但是有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多余,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很牵挂我……”
路湛一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当时也挺有一点中二。”
许西溪摇头。
他差不多都能想象到,一个从大城市来的孩子,陪着外婆孤孤单单在乡下,他也许每天不用面对很多烦恼,却明白家里马上有一个弟弟,那可能是个聪明的弟弟,一定会让家人喜欢。
而孤单的少年,只是在每天傍晚看着夕阳和云彩,慢慢消化内心的孤独和慌张。
他也会有时候觉得自己不被重视,终于要被取代了。
他的表情有些暗淡,路湛一却很乐观。
——“我遇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那时候我离家出走、茫然的不肯回去,他给我买了水,说一定有人等着我。我喝了水,看着他在那里摘花……后来我回去了,父母也同意我去学画画。”
许西溪感慨一声,“难得。”
路湛一不好意思的笑。
许西溪莫名心里不舒服,想问问那是什么人。
——“那个很好的人,他真的是我非常明亮的光,我总是孤独的时候想起他,这样又会觉得一切温暖。”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透着明光,既温柔又期待。许西溪莫名不舒服。
看着这个大号傻白甜,“这样的好你还记得这么久,还不是傻白甜?”
路湛一笑嘻嘻,“不傻不傻。”
许西溪拿他没办法。
“你已经很好了。”
路湛一一愣,又露出大大的笑容,“嗯!”
许西溪看着他,“不早了,回去睡吧。”
两个人沉默着走一路,许西溪又接到了那只电话。
他很快变得神色复杂,路湛一见他皱紧眉头,连忙凑上去说话。
“许先生打打分,这次的夜宵我可以下回带过来。”
许西溪当然满意今天的夜宵,“那个臭豆腐不错,狼牙土豆也可以,不过再来点香菜就好。”
路湛一疯狂输入便签。
许西溪神色微动。“你要记下来?”
路湛一一边打字一边快速回他“下次就知道许先生最喜欢吃的了。”
许西溪笑,“你真是……很机灵啊。”
路湛一欣喜,“许先生很少夸人。”
许西溪无语。
路湛一:“嘿嘿。”
等到开车回去的时候,路湛一把外套给许西溪,看着他慢慢睡着。
我撒谎了,许先生。
我其实还是有一点难过的。
不过也很幸运,我遇见了你。
路湛一后来跟许西溪讲,神色委屈。
“那时候刚转学回去,我不习惯镇上的环境,妈妈只有在考试前后才会给我打电话。虽然我嘴上很盼望妈妈的小孩,但是也会默默讨厌他。
有时候又会羞愧,自己应该谢谢未出生的弟弟,因为这个原因爸妈才没有离婚,而且妈妈也很开心”。
许西溪却不管,在很久很久之后,两个人正式在一起了,找弟弟帮路湛一买礼物,狠狠宰了一笔,算是为路湛一找补回来。
弟弟和哥哥都很无奈。
但在这之前,那一年没有说出口的的路湛一真的经历了一个不安、孤独的暑假。
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出一种难过和慌张,他好像要被完全取代了。
那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看就很机灵,很快夺走了全家的目光。
他只是一个不聪明的孩子,那时候更不爱说话,很执拗又不跟人交流。
大概,父母某一刻也很辛苦吧。
路湛一说,那时候爸妈好不容易打电话过来,他虽然没多少话,却很期盼半月一次的电话。
直到妈妈说,弟弟身体有些不好,让他再待两个月回家过暑假。
路湛一第一次很激烈的讨厌着弟弟。
尽管他之前还想着给出生的弟弟带这里的草编玩具。
可是他也很想回去,很想见父母……
他不吭声、又很没礼貌的扔下电话跑了出去。
这是路湛一第一次离家出走,虽然他并没在家。
但作为乖孩子,从小到大都很懂事,这一次出去他很难过,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路湛一十几岁的时候性格最倔,他只是沿着河一直跑,等跑到没力气,缓缓沿着河岸走。
来来往往乘凉的人他也不认识,可以贴着路边躲着别人的眼神。
出门还穿着拖鞋,也不知道他怎么一口气跑开的。
路上还有人,他渐渐冷却下来就很想流泪,因为周围人的缘故强忍着,天色渐暗,每个人都要回家了。
路湛一坐在路边,缩起来,假装自己没有那么奇怪。
事实上,天黑了,没有人看见奇怪的少年,只是他自己潜意识觉得奇怪。
每个人都要回去了,路湛一终于没忍住哭出来,他才发现他穿着背心甚至没穿衬衫,晚风逐渐变凉,有些寒意袭来。
他越吹越清醒,越吹越难过,觉得自己成了彻底被抛弃的小孩。
他静静坐着,脑子里乱七八糟,一小时过去了,天很冷,他如同一个流浪者,矮着身子走到了公园后面的亭子里。
其实跑过来,他已经到了新区,这个公园也还没有建好,远处是待修的马路,还有大大小小的建筑正在施工中。
待修的公园一定没有路灯,路湛一坐在有点凉的亭子里,望着远处施工吊塔的灯,他第一次觉得小镇这么暗淡,也第一次意识到,他离来时的大城市多么遥远。
从满目灿烂寂寞的霓虹灯,到黑漆漆之后星星点点的灯火的小镇上,他目光里那展灯一直在那里,他知道,那是远处工地的灯光。
安静的可怕,四处漏风的亭子里还等听到外面的虫子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蟋蟀的叫声,还有远处的疾驰而过的车辆的声音,断断续续又异常冷清。
晚上寒气上来,他迷迷糊糊犯困,盯着灯光久了眼睛都发酸。
他很想流泪,却茫然空洞。不一会儿风吹得很大,路湛一从座位上下来抱膝坐在地上,座椅或许会挡一挡风。
风越来越大,天上暗淡,不一会儿飘起大雨,很没有风度的全部飘进来到了这里,越来越冷——
他不想回去。
雨飘在脸上都有一阵战栗,可是路湛一在想,不想回去。
夜里漫长,他放弃缩起来寻求温暖,仰起头看远处塔吊的灯,在雨中显得暗淡摇晃,可是他迎着雨,眯起眼睛,坚持不懈的看着那盏灯。
很漫长很漫长的煎熬。
是一个很难熬的夜,等到晨光熹微,他终于趴在亭子椅子上睡过去。
醒来天光大亮,陆续已经有远处的建筑开始上班,那已经过了一夜。
路湛一茫然的坐在那里,身上很沉重,但内心的酸涩绝对比身体的难受多得多。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对不起外婆,她一个老人家一定很着急。
可是又无不怀疑,所有人都喜欢弟弟,外婆也会喜欢的。
这一次期末考试,路湛一难得考的不错,但是爸爸说,小地方的题目,简单罢了。和城市的比不了。
外婆也听到了,她前一天还在为外孙的成绩骄傲,觉得路湛一实际很聪明很努力,下一天爸爸就说了事实。
外婆也会喜欢聪明成绩好的孩子吧。
路湛一又犹豫着,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作为一个乖孩子,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成绩不好会惹父母担心生气,下意识就要让他们顺心。
这一次的离家出走,他仍然不知道该去怎样。
他漫无目的的乱走,停在原地,又开始走,往人群少的地方,生怕别人看见一般。
“我在桥上走,其实很茫然。”
肚子很饿,很累,已经午后两三点钟,空气闷热,他走在街上觉得刺眼又奇怪,总觉得别人打量的目光狠狠的刺伤着他的心。
好像到处都有声音,用眼神交流着
——这是一个异类,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路湛一对这里实在很陌生,在一夜的煎熬里还有彷徨,看向天空充满了不确定。
小时候妈妈总是着急他的成绩,爸爸长期驻扎在国外,但还是会夸他,“细腻,充满想象力。”
路湛一学了钢琴、长笛,有专门的绘画老师,每天上国学课,可是他没有天赋。
放在人才济济天才辈出的学校里,放在他才华出众的高学历家庭中,“没听懂、考得一般”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
好像过量的资源下,他仍然保持普通本就是不可思议的。
他爱发呆,爱看天空,喜欢幻想。
他的世界绝大多数是父母的着急和失望,是各项名师资源加身仍然普通的水平。
爸妈在有意无意的感慨,在路湛一这个年纪,他们已经计划着上某一所世界前十的大学。
但是路湛一平平的成绩,充其量只能以后在国内读中流的大学。
父母这么些年很纳闷。
在人均博士的家庭里他太过平凡。
路湛一也觉得奇怪,他无法让自己去完全投入到每一个符号和模式中,那些名师的聪明办法也不能给他提供思路。
天气很热,满头大汗,但却静静的坐着没动。
他来到一片新修的高楼区,路湛一知道,这里是最近新建的一处商业区。
四处是室内装修的声音,他找了花坛一处长椅坐下,看着远处白云。
汗水流下来,他没有去擦。
他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坐下了。
那个人、很好看。
也许不能只用好看来形容,很惊艳,很、漂亮的男人。
天气算是很好,但是他总觉得刺眼,哪里都难受的样子。
可是这个人坐在这里,许西溪透过他的方向去看那边的天空——
是不一样的。
好像额外加了柔光,透着生动美好的清淡。
空气并没有那么燥热,路湛一沉沉落下的酸涩又重新翻上来。
少年一瞬间狼狈的很想掉眼泪。
“小孩,没事吧?”
路湛一反应过来是在问他。
胡乱的摇头,“没事。”
他慌乱极了,比上课提问和面对妈妈的成绩质问还要慌张。
心跳的厉害,整个人下坠般掉落在地上。
啊,路湛一静静想。他又和这个世界重新接上了联系。
他躲避着人群,害怕那些眼光和打量,生怕从任何一个人嘴里听到否定,更不想面对抛弃两个字。
可是,他只是太孤独。
路湛一想,他原来就是想接触一份善意,一份可以让他不走入极端思维的善意。
只要有一个人,在这种将人逼疯的困境里跟他说一句话,他就可以从孤立的世界中出来。
母亲有自己的原因,外婆也很爱他。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热泪盈眶,顺着鼻涕往下流。
十五岁的男生这样很不体面,可是他忍不住的落泪,甚至抽噎。
知道那个人起身,又回头叫他,说了些什么,路湛一听不清楚,只是抽噎着跟着。
他脸上通红,又满脸泪痕,那个人回头又看他一眼,随后步子慢下来。
两人来到便利店。
路湛一捧着一瓶水和一袋包子,又接过来对方递过来的湿巾。
柔软冰凉的纸巾放在脸上,他才慢慢镇定下来,情绪也终于平复。
“坐在外面很热的。”
路湛一终于生出一些别扭和尴尬,又带着羞耻,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你要找人还是?天气热,要打电话的话用我的手机。”
路湛一愣愣的,好半天才想起开口。
“我、在等人,应该、很快很快就来了。”
“去那边大厅坐着吧,中午没什么人,不用晒太阳。”
路湛一愣愣的跟着他去了大厅,他看着那个人离开了。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画下来的冲动。
他过往只是程式化的去学,家人希望他学的东西他都一节不落,画出来却没什么灵气。
可是这一刻,他真正有了画画的想法。
等手里的包子吃完,他就决定要回去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拿着那人买的湿巾擦干净脸,汗水和灰尘擦去,又重新缓缓向家走去。
夕阳西下,照在江上,路湛一沿着河岸走,直到邻居看见他——
哎!小湛!你在这!
骑着自行车过来的身影让路湛一有些紧张,他很对不起外婆。
跑出去一天,一定让她担心坏了。
回到家的路湛一没有挨骂,在外婆跟爸妈打电话时,他把手里的水瓶郑重其事的收在桌子里。
吃了一大碗饭,睡一个好觉,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唯一发生的是,爸爸赶回来了。
路湛一躺在医院挂点滴,他昨晚吃饱睡下,晚上就发起了高烧,因为紧张劳累和淋雨。
爸爸并没有怪他,很认真的和他谈话:
“湛湛,我跟你道歉。这件事我和妈妈做得不好,没有考虑你的心情。”
路湛一摇摇头没有说话,路爸爸叹气。
他得知路湛一跑出去,晚上深夜都没回家急的慌张,在赶过来的飞机上他心慌忙乱,也意识到路湛一到底多么难过。
他也以为只要再过段时间,先兼顾小孩,却忘了从小懂事的路湛一。
这个大孩子面临着见不到父母和弟弟,只是被一次次通知下次再接的心情。
路湛一是个很乖的孩子,只是被他们的期待弄的疲惫,却也为了让父母高兴一直坚持任何不喜欢的东西。
在接到妈妈说为了照顾弟弟让他留在外婆家的消息时,他是什么心情呢。
路爸很难过,他想象不到路湛一的彷徨,一个孩子,努力的想要父母高兴,却以为自己被抛弃的感受。
从那以后,路湛一病好了,没有再被要求什么,但他却坚持没有跟着爸爸回去。
在那个暑假,路湛一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开发区也没有再见到那个人。
他是本地人吗?还是只是路过。
他学了画画,在炎热的天气里在画室汗流浃背,也画了人生第一幅正式肖像画,很丑——
他画不出来。
路湛一很沮丧,但很快,他又投入到画画中。
在灵感迸发的某一刻,他发现,只有画画能够让他天马行空,可以发呆可以幻想,还能够将内心的想法和世界画出来。
于是那一年,路湛一突然成长起来,没有彷徨茫然,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光里全是明亮。
路湛一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是毫无成就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
他只是听父母的话,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总之,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却不知道该去喜欢什么。
从前的少年虽然仍然按部就班,但他发呆时也会默默悲哀,自己这种好像已经写定结局的木然的一生,如此无趣,如此索然无味。
彼时的许西溪还在城市的天台发呆,迷茫且无边无际。
回家后的路湛一找了老师,风雨无阻的学起了美术。
爸爸也申请调回,开始调和关心家庭。
其实在弟弟出生后,父母的感情反而更加好起来,对此,路湛一是开心的。
他也不再偷偷不喜欢弟弟,偶尔会给他买小零食。
所有人都说路湛一成熟了,路湛一自己也觉得。
他不再为那个狼狈煎熬的夜晚所痛苦,也获得了更加坚定的力量,
作为一个温和稳定的知识分子家庭,全家没见过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但是路湛一作为乖孩子代表却是第一个。
没有人怪他,也没有人再提。
路湛一感到满足,其实家人都很关心他。
一旦跳出角落,他能够更加细腻的察觉身边的关心和爱,也不再容易极端紧张和产生负面情绪。
“我能感受到,我生活在爱中,这就足够。”
他不再怕前程惨淡、怕家人失望,怕让爱的人脸上无光。
心中有了光亮,便不会觉得自己暗淡。
他会在每一次重复练习中告诉自己,爱很重要。
什么都不要怕,只因他内心早有坚定的灯塔,任风浪暴雨,只会更加明亮。
如同那一年,他早已木然的青春,碰见了一个温柔的人啊。
而那一年高一之后,爷爷奶奶得知这件事非常生气,大发脾气,嫌弃爸妈没照顾好孙子,教育方式大有问题。
路湛一也正式住到奶奶那边。一来老人家希望人陪,二来他们觉得路爸路妈照顾不好小孩。
外婆也正式住了过来,他再也没去过那个镇上,也没有机会再去找那个给他水的人。
水瓶放在房间很多年,在高一那个暑假,最珍贵的东西被他好好珍藏着,成了遥远又坚固的记忆。
可是他再也没见到他寻找的人,他带着那个塑料瓶去训练营、去实习、去读大学、去兼职——
甚至在乌龙之后,对方像是一个梦,又回到人海里,再也没有见到。
生活给人常常带来酸涩,他为这短暂的重逢,又做了无数的努力。
没有人知道,下一次他该怎么遇见?
夏天闷热烦躁,那个狼狈的夏天早已过去,记忆里的人依旧生动。
终于,在那个开满花的地方,在医院夏末的时刻,他又见到那个人。
从每一张偷偷画出来的画里,从他看向天空和白云的沉默里,他都记得那一次的画面。
这一次,坚定地、我也要做一个温柔的人,去温暖我爱的人。
他沉默着,又无力听着对面挂断。
焦急刺耳中,他能听见一阵紧张,他好像也会被这种紧急的情绪感染。
沈时齐又一会儿打过来电话,“我听说了,你想去吗?”
每个人都在问许西溪。
回答这样一个轻易的问题,却在此刻开不了口。
他也想问自己,为什么迟迟没有反应。
他应该去再去问问那个女人,他再去看看,将这经年的一口气问明白。
“你爱了一辈子的人他就要死了。”
“他也许不记得你了吧?”
许西溪盯着窗子发呆,又让沈时齐万分为难。
“西西,一会儿功夫给我来了几个电话,估计是真的想见你一面,你考虑好了吗?也许,最后一面呢。”
许西溪突然觉得有点僵硬的冷,好像自己不存于世间,如同游尸般麻木。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路湛一过来,他还是不放心许西溪自己一个人。
可是这种万分鸵鸟的人也终于维持不住平静,他脚步轻轻。
许西溪或许一直试图逃避,可是当他又暴露在这个过不去的问题中,又让人担心不已。
他脸上看不出多么严肃的神色,按部就班的吃东西,只是路湛一发现,他没有吃甜点。
往常必定要很珍惜的,今天一口没动。
“他心情不好。”
可是这个时间应该不能去招惹许西溪。
但路湛一想起对方的胡乱行为,又想了想午饭后也留在这里,连学校的活动也逃掉了,让认识的同学帮忙签到。
处理完学校活动,他待在客厅削水果,一边看着许西溪重复的喝水,把自己灌去了厕所两次。
第三次他带了点酒出来。
路湛一立马警惕,在盯着对方一杯之后,阻止的手蠢蠢欲动。
许西溪看着一张傻脸看过来,放下酒杯,“你也来一杯?”
路湛一走过来坐下,给他倒上一杯之后,从容的盖上盖子放在身后,许西溪没说什么。
两杯下去的人立马就有点醉醺醺,酒量差的人就是这样。
偏偏这个酒量差的人还没有自知之明,抓着杯子不撒手,还试图从路湛一手里拿过来他的。
“路湛一,陪我喝酒!”
路湛一看着他,又叹气,一伸手给他倒了点白水,轻声说“我才不陪你喝。”
他对于这个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许先生很生气。
可是就像他朋友圈里发的,就算如此,还是想要好好照顾他,让他脸上再也没有那种让人心疼的神色。
路湛一第一次见许西溪,从此立下灵感缪斯和白月光的印记,一个温柔的美人足以成为永远的美好回忆。
但当他再看见那个极端消瘦的许西溪时,那一刻的惊艳远不及心疼来的多。
他记忆里添加的那些美好成分,那些幸福的要素,真正的许先生一样都没有拥有吗?
他只是一个消瘦的、脆弱的,又无比执拗假装冷漠的人啊。
上天啊,为何让他如此难过。
爱上一个人很简单,从心疼开始就够了。
爱上许西溪更是一件简单的事,年少的温柔,和历经世事的心疼,让他从此不敢多去念想,生怕永远都沉溺痛苦。
就像一个诗作中所写,“你永远不要爱上昙花盛开的美丽,只因你忍受不住守护的痛苦。”
他只不过又拥有了一个长期且坚定的目标罢了。
这个目标清晰,形式明朗,他只需要以一颗真诚的心,去和他的许先生重逢便好。
这个时候,担心牵挂过甚,便会变得更加极端。
抛却了矜持礼貌和成年人应有的距离,他又大着胆子参与到许西溪的世界里。
“许先生,我最近有看车,你有没有推荐?”
许西溪对车毫无爱好了解,只是闲散得跟着路湛一去4s店。
路湛一跟着老师做的墙绘收入不错,又手里攒着不少,终于在即将大四这一年拥有了人生第一辆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