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鸣之书—— bydnax

作者:dnax  录入:08-02

塞洛斯把项链挂在脖子上给珠岛看,然后放进穿着皮甲的衬衣里。水晶瓶像一小片冰雪紧贴着胸膛,可没一会儿,冰冷的感觉就不见了。它变得滚烫,好像珠岛的血在燃烧。
“我挂好了。”塞洛斯把手放在胸前轻轻按了一下。
珠岛给他的只有微笑。
真想听懂他的话,为什么只有重伤发烧时才会像做梦一样听见珠岛的心声。不过他能明白珠岛的心意,同时也明白自己的心思。
塞洛斯·达坦。
达坦这个姓是哪来的?他想了想,很久以前尸堆里有个骑士穿着镀银的甲胄,他打算解下来拿去卖,铠甲接缝处就刻着达坦这个姓。
死人的姓氏,死过一次,下次不会这么倒霉。
塞洛斯只为自己活着,现在却有了需要保护的人。
还有一天,他很期待坐船出海。

第二天傍晚,天色昏暗阴沉,绵密的细雨让空气变得潮湿寒冷。
出发前,塞洛斯替珠岛穿好斗篷拉起兜帽,把他金色的头发藏进帽子里。
珠岛的脸色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苍白,双手也是冰凉的。他应该生活在温暖的南方,住在树林里、阳光下。
再等一等,很快就会到角尔了。
塞洛斯在心中说,有些话他不习惯说出口。
比琉卡和九骨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幸亏有这场雨,即使严严实实裹着斗篷和兜帽也不会引人生疑。
雨夜,港口却一点不冷清,店铺和酒馆照样喧闹,装卸货物的码头工忙个不停,连沿街的摊贩也没有收摊。
珠岛对小摊上卖的各种商品都很感兴趣,但今天比琉卡带他四处闲逛时,他却表现出紧张和困惑的模样。
“怎么了?”比琉卡问,“哪里不舒服?”
珠岛摇了摇头,神情显出心绪不宁。
比琉卡听不到他的心声,珠岛没有对他说话时,他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乐音,只是平时的血之音和缓平静,让人如沐春风,此刻却像湍急的溪流,偶尔还会出现突如其来的杂音。
比琉卡担心地望着他,珠岛的目光四处扫视搜寻。
“你要找什么?”
珠岛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神殿骑士?还是乌有者?”比琉卡顿时紧张起来,抬头一一扫过周围的摊贩与来时的街道。
珠岛又摇了摇头。
——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很模糊。
“那是敌人吗?”
——不是。
“不是就好。”比琉卡松了口气。他习惯了被神殿骑士、佣兵和匪徒围追堵截,也有自信能和九骨并肩作战,可每一次搏斗、突围都难免发生损伤和意外,所以最好还是不要遇上敌人。
塞洛斯走在前面,听到比琉卡的自言自语就回头看了他一眼。九骨停下来问:“什么事?”
“珠岛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但不是敌人。”
塞洛斯问:“现在还有吗?”
珠岛微微摇头。
九骨说:“我们先去码头附近找过夜的旅店。”
比琉卡拉起珠岛的手往前走,塞洛斯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
“有什么可疑吗?”九骨问。
“看不出,商贩和我昨天来时一样,有一两个生面孔,也不像心怀不轨的样子。”塞洛斯说,“别有用心的人越掩饰越好认。”
“珠岛应该不会听错。”
塞洛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权当回答,右手却已经按在剑鞘上。
只要他的手还能挥剑就会不眨眼地砍杀敌人,这是最简单最粗暴的行为,也是目前最有效的生存方式。
“今晚我会醒着。”九骨说,“明天上船之前都不能放松警惕。”
塞洛斯一如既往地不出声。九骨知道他也不会睡着,与其信任别人,不如自己提高警惕。
像样的旅店都已经住满了人,好在他们几个不在乎享受,就在靠近码头的小店住下。这里的住客都是天不亮要早起工作的工人、船员和水手,整个房间弥漫着海腥味和汗臭。比琉卡把唯一的床让给珠岛,自己和九骨在窗下的地板上休息。塞洛斯守着珠岛,手边永远放着那把杀过很多人的剑。珠岛坐立不安,时不时向远处黑暗的码头眺望。
一夜无眠。清晨来临时,珠岛泪痕满面,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床单上。
塞洛斯吃了一惊,但他不懂该如何安慰别人,只能向比琉卡求助:“他说什么?”
“他说那个声音在哭。”
“你能听到吗?”
“我什么也没听到。”
这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海鸟不再鸣叫,海浪也平息了波涛。比琉卡听不到的声音,塞洛斯和九骨更不可能听见。
过了一会儿,珠岛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流泪。
他们出发去码头登船。雨依然没有停,船员冒雨做着最后的出航准备。前天,塞洛斯亲眼看到他们把粗壮的圆木搬下船由木材商运走,现在货船是空的。这艘庞然大物比当初比琉卡去东洲时的狼首号大得多,在黎明前雾霭沉沉的码头上像一只海中巨兽,船头不见破浪神雕像,只架设着一座威风凛凛的弩炮。
塞洛斯把船费给了船长后,九骨和比琉卡带着马先上船。
珠岛在细雨中驻足不前,脸色苍白,双手紧抓斗篷,眼中流露着恐惧之色。
塞洛斯忽然想起珠岛是在孤岛上被发现的。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场面,但从士兵们回报弗雷奥公爵的情况来判断,珠岛应当是一次惨烈海难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是不是害怕坐船?
塞洛斯走上踏板,把手伸向珠岛。
“别害怕,我会在你身边。”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安慰之言。
珠岛看着他,犹豫片刻后握住了那只手。塞洛斯把他拉上踏板,陪他一起上船。这时远处的海面露出一丝金光,把原本墨蓝的天空染成绚丽的色彩。
“好漂亮啊。”比琉卡趴在船舷上,九骨不知道他在说日出还是说被塞洛斯拉着手一步步走上甲板的珠岛。
“拔锚!启航!”
船长放声大喊,水手们应和着拉起船锚、降下风帆,向着辽阔的大海航行而去。
比琉卡以为自己习惯了坐船,可帆船稍遇风浪在海面上颠簸时,他还是忍不住在船舷边吐起来。珠岛的状况更糟,虽然没有因为晕船呕吐,但每天都瞪着惊慌的双眼抓住塞洛斯不放。
所有人都死了。
这是回来报告多龙城主的士兵说的。那时塞洛斯无知无觉,对“所有人都死了”这件事毫无反应,现在珠岛紧攥着他衣服的模样让他不禁开始想象海难的惨状。
不只是所有人都死了,而且所有人都开始腐烂,皮肤和肌肉被海水腐蚀掉落,露出骷髅的模样。残缺的尸块和内脏,还有……
塞洛斯任由珠岛靠在自己的怀里,以一种完全不像自己的口吻说道:“别害怕,这艘船很大,不会出事。”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如何安慰惊恐的小鸟。鸟儿应该在天上飞翔,他一定要让他得到真正的自由。
好奇怪的感觉。塞洛斯从没有过什么目标,生存或许算一个,但仅仅只是生存不必有享乐和满足。这是他第一次有了一个急切想完成的目标,这个目标不止让他产生强烈的求生欲,还让他对未来充满幻想和憧憬。有鸟一族居住的古树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很想亲眼看一看。
黑袍贤者号的乘客不多,和兰里比较,角尔几乎算是蛮荒之地,除了树还是树。
塞洛斯和珠岛每天形影不离难免引人注意,但商船总会遇到各种旅客,更何况塞洛斯身穿甲胄配着长剑又一脸冷漠的样子,水手们大多按捺住好奇,对他们视而不见。
与塞洛斯相反,比琉卡也穿着皮甲、挎弓佩剑,却和每个人都相处得不错。每次遇到风浪跑去船舷呕吐时,和他混熟的水手会安慰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风平浪静的时候,比琉卡就去帮忙照顾珠岛。从登船那一刻开始,珠岛再没有说过听到什么声音。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前方出现了码头的轮廓。
比琉卡冲上甲板,抓紧栏杆眺望远方。
“珠岛,是陆地啊。”他指着前面的黑影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珠岛终于不再那么害怕坐船,只有遇到大一点的风浪才会脸色发白地抓着塞洛斯,海面平静下来时也能和比琉卡一起坐在甲板上听水手们齐声唱船歌。
听到前面就是陆地,珠岛高兴地来到船舷边一起眺望。
角尔的费雷里拉港不如其他港口繁华,甚至有些荒凉破旧,除了摆满死鱼的鱼市,市集稀稀落落空了一大半。
这里也没有神殿,只有一尊简陋的木雕神像伫立在空地上。
比琉卡仰望神像,连日阴雨在女神的脸颊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泪痕,但这并不能影响旅人的心情。离开鱼市后,比琉卡闻到了雨后树林的气味。
珠岛向着那片浓郁深邃的绿色飞奔而去。

小灰鸟落在派特的肩膀上。
这次的消息令他十分不悦。事后,梭伦从比较好说话的瘸腿那里打听到,又有兄弟会的人被杀了。这次在蓝波港,而原本只有两个人的聆王队伍又添了新保镖。
“据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瘸腿悄声说,“不问缘由就杀了一个人。”
“真的没有理由吗?”
“最多是那人跟踪了他一会儿,可是港口那么多人,有的人看起来鬼祟一点,或许是小偷呢?小偷也不必死啊。”
小偷确实不必死,但腥红兄弟会就另当别论。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梭伦发觉这个暗中存在已久的秘密组织比黑暗教还诡异邪恶。克留斯的信徒不过是信奉人终有一死、万物皆有终结才宣扬死神教义,而腥红兄弟会研究神之血,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死于他们之手。
“现在那些家伙坐船去了角尔。”瘸腿说,“跑得真快。”
“上次发现树林里有乌有者的尸体时,我们和聆王应该相距不远,为什么不趁那个时候赶上去?”
“这个嘛!”瘸腿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说,“派特想报私仇,但公会无所谓谁死,有时他不得不不从命令,否则就不会再收到消息。”
“他和那个叫提恩塞的人关系很好吗?”
“说亲如手足也不为过。兄弟会里很多人都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总有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瘸腿说,“我也有过,不过后来他离开了。”
“入会的人可以离开?”
“可以,离开后就再也没消息了。”瘸腿乐观地说,“大概是不想再和我们扯上关系吧。”
“你为什么加入腥红兄弟会?”梭伦忍不住问,“你对神之血有兴趣吗?”
“我应该有。”
“应该?”
“谁不对神之血感兴趣?那可是神之血啊!有了神之血就能和女神相通,变得耳聪目明,知晓世间的一切真相和奥秘。难道你不心动?”
“你这么一说,我真有些激动。”梭伦确实心动,但他想要的不是和女神相通,只不过知晓世间真相和奥秘对国王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能力。然而这样白日梦般的心动转瞬即逝,他冷静地回到现实,深深明白想靠天降神力去统治国家本身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国王陛下重新代入佣兵索恩的身份问瘸腿:“那有什么办法能让神之血为自己所用?”
“还不知道,这是术士和学者们研究的问题。老兄,你要不要加入腥红兄弟会,我们的规矩是上下一心,用剑者在外、学者在内,一旦对神之血的研究有了进展,所有人都能同等地享有成果。”
“难道要让每个人都拥有神之血?”梭伦若有所思地说,“这样你们岂不是会高人一等。”
瘸腿笑起来,似乎很高兴能和他聊这个话题:“岂止是高人一等,没准还能建立自己的城邦和国家,到时我们就是神之国。”
即使是异想天开,梭伦也对这个玩笑深感不快。
他的神情多少流露出些许质疑,瘸腿立刻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或者我们这些人全都疯了?”
“那倒不是,毕竟有些故事说来是神话,但在古老圣典中都有记载,也可以说那是远古时代的历史。”
“是啊,记载中就有继承了神之血的人。比如伐木者,是第一个继承神血的人。虽然他继承的不是万物女神而是邪神克留斯的血,但黑暗教的人全都相信他接受了死神之血才虽死犹生。”
“当一个永远在砍树的骷髅有什么意义?”
“我刚才说过,意义在于他通晓一切,学者终其一生也只能研究几种难题,精通几项学术。你把所有时间拿去练习剑术,最后只会因为衰老而被更年轻的人打败。可伐木者不一样,他知道神所知道的一切,世上也没有任何人能击败他。”
“奥洛维斯确实在回鸣之书中记载过伐木者的故事,不过几千年间,敢于进入暗泽的人也不在少数,真正见过他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到底是没有,还是没回来,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结果。”瘸腿说,“你看我这样也知道其实我不是什么用剑的好手,我对学者们的研究更感兴趣。和我相熟的一个术士说,他研读了所有存在的古籍、碑文和壁画,证明女神将生命给予三个远古巨兽的同时,也将神之血传给它们。远古遗族的族人继承了先祖的血脉,也同样拥有神血。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远古遗族是怎么来的?巨兽不可能和人类的女人繁衍后代。”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梭伦实话实说,他对神话的兴趣仅止于被小女儿缠着讲故事。
“没错,我也只听过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这么问过,说故事的人全都没当回事。”瘸腿说,“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女神和巨兽、巨兽和族人之间如何继承神之血脉?想必有我们无法理解的方法。”
梭伦起初只想从这家伙的嘴里打听派特下一步的打算,此刻却被他的理论深深吸引。
“我们一直以为神之血是神圣的血统,是信仰坚定的虔诚信徒才有可能继承一星半点的天赋血脉,可如果我们都错了呢?”瘸腿认真地说,“有没有可能,神之血不是血,而是一种……可以看得见、摸得着,随时能给予他人的东西?”
这个想法未免太大胆了。
梭伦问:“这是你们的学者研究出来的结果?”
“不算是,但有一部分人认为有可能,所以派特才不得不放慢追赶的速度,好让他们登船出海。”
“为什么?”
“那些家伙去了角尔,你知道角尔是什么地方?那里是远古时代有鸟一族隐居的树海,是波艾之木所在的地方。如果鸟族的巨兽还活着,就能验证它是否可以把生命和神之血转送给其他人。”
梭伦一直相信所谓女神将生命给予万物只是神话故事,可眼前这个腥红兄弟会的人却信誓旦旦地告诉他那不但是真的,而且还有可能重现神赐之血的场面。
要是他们真的实现了,要是……
梭伦沉重地想着,连腥红兄弟会都知道神之血的秘密,古都神殿又怎么会一无所知。这场轰轰烈烈的“寻找聆王”游戏,到头来会让所有参与追逐的人目睹一个“新神”诞生吗?
只要这个被挑选出来的“新神”够听话,古都神殿就能无所顾忌地向人民传达“神的旨意”。
这是他早就想过的问题,随着不断深入到追逐战中之后,国王发现实际情况远比自己设想的更复杂。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究竟是一场夺权闹剧,还是一次真正的神降,如果是后者,那么神殿即使没有恶意,一切也得听从神谕指示。
无论哪一种情况,主动权都不在他这个国王手里。
“要是真能见到远古巨兽就好了。”瘸腿没有察觉他的忧虑,反而满脸期盼地望着前方的道路说,“那是只很大的鸟,金色羽毛,宝石般的眼睛,你不想看吗?”
“当然想,但我们真的能有幸见到?”
“有可能哦。”瘸腿乐观地说。
梭伦想了想问:“有件事我一直感到好奇,为什么那天在酒馆里,派特会过来找我们?他说是为了找帮手,但兄弟会应该不缺人手。”
瘸腿笑起来:“哎呀,你看我们的队伍,瘸了腿的、小矮子、老家伙,只有派特自己还算个像样的佣兵。这样的队伍本来就不是打算去和人搏斗,我们的任务是监视、跟踪,派特想报仇当然得找帮手,而且不能找自己人。”
他说:“你是为了钱,所以不用担心,我们这些人想要的都不是钱。有的人为了替朋友报仇,有的人想要神之血,而我,更想看看有鸟一族的先祖。各取所需才是最好的合作方式,对不对?”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你们在聊什么?”小个子巨人回过头来看着因为聊天而越走越慢的几个人。
“在聊钱。”
“想要钱可得快点走。”派特转头催促,“我们要搭船,再迟就晚了。从王城来的消息说,有一支军队从路因出发,协助神殿骑士追捕聆王,如果军队和神殿骑士抢先一步,我们就很难再有机会接近聆王了。”
“王国军?”梭伦问,“多少人?”
“听说两千人,包括骑士、步兵和箭手。”
我亲爱的弟真是大手大脚啊。
梭伦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确实得快点赶路。”

比琉卡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树,树干直冲云霄,树枝向四面八方伸展看不到尽头。
“这是波艾之木吗?”
“当然不是。”九骨说,“这只是一棵普通的杉树,波艾之木应该远比这棵树大,也比这棵树更高。我们才刚穿过伐木场,进入巨树森林的最外围。”
“好像到了巨人国。”
比琉卡和珠岛一起骑在马上,巨杉的树根间有一道裂缝,像个天然隧道。他兴奋地骑马穿过,在前方等待九骨。
“你们没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吗?”塞洛斯终于忍不住问。
“没有。我们在旅行,没有固定目标,所以去哪都可以。”
“万一这是趟有去无回的旅途呢?几千年都没人到过的地方,去了再也回不来。”
九骨嘴角上扬,笑着说:“你最近话多了不少,要是不想我和比琉卡跟着,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说出来你们就不去了?”
“我会考虑,再和比琉卡商量一下。”
塞洛斯冷笑。
“你有没有发现珠岛最近精神很差?”
“他害怕坐船。”
“可下船这么久了,他还是时常紧张。”九骨问,“会不会有别的东西在影响他?”
“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在蓝波港时,他对比琉卡说听到熟悉的声音,你认为对他来说熟悉的声音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
“从他在珠岛被发现至今,他认识的人也寥寥无几,只有多龙城主,几个照顾他的侍女、仆从和……”塞洛斯忽然愣了一下,“你是说他的族人?”
“有没有可能,他听到另一个有鸟族的声音,才会变得这么敏感?”
“可是有鸟一族早就灭绝了。”说到这,塞洛斯再度陷入沉默。既然珠岛能活下来,难道别的鸟族就没可能吗?他感到挂在胸前的水晶瓶在发烫,仿佛那几滴被封存起来的血正在对他说话,遗憾的是他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看来我们得继续同行,比琉卡也想看看传说中的波艾之木。”
“你像对待孩子一样对他。”
“我认为一个人经历了磨难、如愿以偿地成长之后,可以理所当然地回过头去重新体会简单的快乐。”
“你该庆幸他经历磨难后还没有丧失追求快乐的心。”塞洛斯不以为然,他自己的心已经很难有快乐。
四个人继续前进。
在远古传说中,角尔人曾和雷雅特人、幽地人和古罗利丹人一起在大灾厄后幸存,真正的角尔人拥有漆黑的眼睛、头发以及修长有力的四肢。然而现在的角尔却很少见到原住民,来往定居的都是各地做木材生意的商人,只有在偏僻的村落才偶尔能见到几个角尔村民。
九骨仍然保留了将异地商品拿到当地交易的习惯筹措旅费,港口的市集有太多市侩商人,他们一边走一边在伐木场周围的小村镇交换物品、购买食物。
数日后,这片长满参天大树的森林就出现在眼前。通往密林深处的道路渐渐模糊,很快被绿色杂草覆盖变得崎岖难行。
比琉卡骑马小心地穿过湿滑苔藓,寻找隐藏在草丛上能让马匹通过的地面。他和珠岛善于倾听,时刻留意从灌木、草丛和树枝盘绕的树后传来的声音。珠岛紧抓着他的衣服,比琉卡有时感到他在轻轻颤抖。
难道他害怕回到故乡吗?还是害怕一旦回去会想起什么。
不过每当停下休息时,比琉卡轻声询问,珠岛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平静。他百思不解,唯一能分散注意力的是这里的动物和镣铐湖岛上一样,因为人迹罕至而变得迟钝肥美,野生莓果随处可见,蘑菇也大得惊人。
夜幕降临,九骨在溪流经过的空地生火,并让塞洛斯帮忙处理打来的猎物。
比琉卡带着珠岛穿越密林,找到一棵比之前见到的巨杉还要高大的树。粗壮的树干盘绕着比手臂还粗的树枝和藤蔓。他试着往上爬,落脚的地方很多,有时甚至不用手攀附就能走上去。
比琉卡爬了一会儿,回头发现珠岛也跟上来。
“小心点,要是你掉下去,塞洛斯会杀了我。”
珠岛毫不在意,轻快地沿着小路似的藤蔓走到他身边。
比琉卡想起传说中有鸟一族就住在树上,波艾之木和普通的树一样吗?那可是一棵能在树枝间建造村落的远古巨树。
珠岛轻巧地一跃,比琉卡把他拉上来,两人一起站在平坦的树梢上眺望。
“你的家在哪啊?”比琉卡问他,放眼望去全都是重重叠叠的树影,在逐渐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幽深。
珠岛摇了摇头。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们会陪你一起找,塞洛斯也会陪着你。”
珠岛抿起嘴角微笑,眼睛在黑夜里也闪烁着阳光下树林般的绿意。比琉卡始终认为珠岛是他见过最美的人,但紧张的旅途把他们逼得喘不过气,因而忽略了对美的欣赏。此刻,在这棵高耸入云的树上被树海包围,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松、呼吸、微笑。
“你喜欢塞洛斯吗?”比琉卡问。
珠岛点头。他当然喜欢,否则不会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血送给对方。血对有鸟一族而言不只是活力,更是语言。
“喜欢他哪一点?”
珠岛望着他,比琉卡能听到有鸟一族的声音,那些声音永远伴随着音乐,没有一个重复音节,如此动听,令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推书 20234-08-02 :陪伴这件小事——》:[近代现代] 《陪伴这件小事》全集 作者:shallow7【CP完结+番外】CP 2022-01-18完结收藏:442 评论:179 海星:1,550文案:楚翊:一心赚钱(然后突然失业)的会所牛郎张凌浩:嚣张跋扈(然后突然落魄)的官二代一句话简介:一个短篇小甜饼标签:治愈 酸甜 双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