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护士并非出现在收费窗口中,而是一开始就进入了病房内,在昭然的守则板上写下了“患者不可攻击医院工作人员”的条款,自己在收费窗口看到的人影就是护士包思。
能在鹰局眼皮底下逃亡两个礼拜,说明这护士有点能耐,也够聪明,从她能在短时间内在幻室中掌握先机,就能知道这人很难对付。
郁岸循着脚印向前打光,但护士太警惕,走到一半就把鞋上的炭黑在墙上蹭掉了,只能判断一个大致方向,她可能往仓库方向去过。
昭然对他招了招手,郁岸站起身望过去。
“没有人,整个三层我都搜遍了,三层全是病房,没有诊室。只有二楼有诊室。”昭然拿起交流板重新读了一遍李书恪的发言,“他为什么能看到我?我并没去过二楼。”
郁岸则对着交流板上每个人发言后的数字发呆。
突然,李书恪又发出一条文字。
李书恪(0):救命,我看到保安了。他正在上楼,手里拿着电棍,一脸狰狞横肉。你们在哪里啊?
郁岸(70):护士现在在哪儿?
李书恪(0):我不知道!
李书恪(0):保安加速向上跑了!是要去杀你们吗!
“我去看看。”昭然回头看了一眼郁岸,然后手一撑楼梯栏杆,直接翻到反方向的楼梯上,往二楼跑去。
郁岸对着交流板出神,揣摩李书恪的每一句发言。
他为什么能看见不属于他楼层的东西……就好像拥有上帝视角一样。郁岸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走去,缓缓抽出高傲球棒,将手电筒照向破旧的门板,门牌上写着“监控室”。
正当他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门把手上时,忽然感觉踩到了一滩水,伴着强烈的酒精味。
郁岸猛地砸碎内部反锁的门把手,一把拉开门板,没想到面前的人并不是李书恪,而是手拿打火机的护士。
监控室的桌子上摆着十几个空玻璃瓶,她没给郁岸一丁点反应的时间,直接将满满一瓶酒精迎面泼到了郁岸脸上,将他全身浇透,然后毫不犹豫点燃打火机,扔到了郁岸身上。
郁岸本能反应迅速后退,可火苗挨到皮肤便蹭的一下烧了起来,蓝色的火焰黏着在皮肤和衣服上迅速向全身蔓延,水磨石地面已经提前浇满酒精,被火焰沾染的一瞬间就燎起漫天的蓝火,火焰迅速将郁岸整个人吞噬进去,走廊被烈火照亮,护士惊恐地望着冲天的火焰,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她绕开提前留好的干燥通道失魂落魄逃跑下楼,却在迈下第一阶台阶时,甩到身后的手腕被牢牢攥住了。
滚烫的烧灼感立刻环绕住了自己的左手,护士惨叫一声,回头看去,竟看见郁岸浑身燃着蓝火站在冲天的火焰中毫发无伤,不仅抓住了她的手,甚至全身都一起抱了上来。
被扔在地上的停尸房守则上赫然写着第二条规则:尸体不能在医院里火化。
从发觉护士可能去过仓库后,郁岸就大致猜到了她的意图。酒精烧羊头,这可是郁岸玩剩下的招数。
她与郁岸耸人的双眼对视,一只黑色深不见底,一只红色散着血光,正对自己露出满足的眼神,仿佛一些冷酷和残暴的生理需求得到了释放。
尸体无法袭击活人,着火的尸体却能引燃活人,相当合理。
郁岸紧紧抱着护士,身上的火焰便燃到了护士服上,包腿的丝袜燃起滚烫的火焰,将整条大腿皮肤烧得滋滋作响,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护士痛苦哀嚎,尖锐的嗓音嚷得郁岸耳膜突突直痛。
他松开双手,护士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郁岸站起来,摸了一把脸上被护士指甲挠出的血道子,冷眼看着护士逃走,自己却因尸体的身份被限制在楼梯的界限内,身上黏附的火焰也在逐渐熄灭。
刚刚本打算抢她手里的护士站守则,可她居然没带在身上,真是不简单。
所以想对付她,就得消耗掉她最后一条空白规则,让她的聪明无处可用。
护士逃进二楼的洗手间里,躺进涮水池里大开水龙头浇灭身上的火焰,然后拖着严重烧伤的身体翻了出来,她几乎昏迷,用最后的意志支撑,胡乱在水池下翻找,终于将藏起来的守则牌子抠了出来,哆嗦着在最后一条空白横线上写:“护士可以治愈伤病。”
写下这句话后,身上的烧伤立即停止了溃烂,疼痛减轻,护士一头倒在地上虚弱地呼吸。
郁岸没有等监控室里面烧完,便一脚踩在燃烧的地面上打量里面的情况,监控电脑并没被破坏,但里面也没有什么其他可疑的东西了,只有一些走向复杂的电线不知道通往哪里。
他原地等了一会儿,交流板上终于有了新文字。
昭然(60):搞定了?
没过几秒,昭然从二楼楼梯返回,见他坐在最上层的台阶上,挺乖巧的,就是头毛烧着了一根,于是用手套替他捻灭,拉上他向走廊深处躲。
郁岸随意竖了下拇指。
“我搜了二层,有一间诊室被完全锁死,可能人质就在里面。”昭然脚步匆匆,偶尔回头扫一眼身后,“保安手里有电棍,但他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这两个人八成已经被蝎女收买控制了。”
郁岸半听不听地,一直在琢磨交流板括号里的数字代表着什么,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现在需要一个小小的证明。
他忽然捉住昭然的衣领,将人拉低到自己面前,然后一口咬上对方的薄唇,舌尖进入深处搅动,用尽毕生所学给他来了个法式湿吻。
昭然被他突然袭击懵了,然后被要求在交流板上写几个字。
昭然(200):我不理解。
第82章 有仇必报,越快越好
郁岸抬手搭在昭然左胸前,感受着心脏剧烈的搏动,有些好笑,不会吧,平时不是很会亲吗?
昭然默默回味了一下刚刚唇舌湿漉漉纠缠在一起的感觉:“你曾经,呃,有人告诉我,人类觉得这样的吻是最se情的,你们的法律禁止se情,所以我再也不做。可能正是因为我不够克制,才没得到我想要的结果,这一次不会了。你好像变坏了,是不是我又教错了?”
郁岸不明就里扬起眼皮:什么?
昭然摇了摇头。
他在说什么,反正我喜欢。郁岸一边被昭然拉着向另外的出口逃离,一边歪头贴到他身上倾听,他的心率居然能达到二百,怪物的心脏果然比人类更加强健许多。有什么比雪白无暇的身躯包裹着一颗欲望充沛的心脏更se情的呢,他却去计较一个违法乱纪的吻。
我曾经欺负过他吗。郁岸忽然回忆起日记里的内容,只言片语之间似乎存在一些串联的关系。摧残过这颗鲜艳心脏的人,都理所应当被杀掉,于是偏激地和日记里的自己结了仇。
身后,走廊深处传来窸窣动静。
两人回头朝刚刚离开的位置望去,一个肥硕的身影从阶梯尽头出现,只能从微弱地光线中辨认他的轮廓——堆满的横肉使脸和脖子界限不清,厚重的鞋底每一步落地都会发出一声闷响。
保安手中握着高压电击棍,但并没见他身上带着牌子。肯定和护士一样,提前把保安室守则藏起来了。
他们已经接近仓库附近的安全通道,中途郁岸按下了电梯按钮,但电梯一直停在二层,肯定是护士用障碍物将电梯卡在二层,想把他们的退路堵死。
李书恪(0):我看到护士了!她正趴在地上写东西,好像是保安室守则,第一条是……保安可以封锁医院通道。
郁岸注视着交流板上李书恪的发言,随着文字映入眼帘,面前不远处的通道安全门轰地一声自动锁闭。昭然急促的脚步下浮起金环,金环沿着手臂迅速击中液压锁,锁芯爆出一簇金色的火花,爆成了满地碎末,但门却依然推不开。
李书恪又紧急发了一句:护士又写了一条!写的是保安可以使用武力维护医院秩序。她还在想第三条呢,她要把这三条都占满。
同时,保安加快了脚步,肥壮的身躯在地板上大步前进,潮湿的墙皮跟着被簌簌震落,短短几秒保安就已经逼近到两人三米之内,他粗壮的手臂高举高压电击棍,郁岸距离自己最近,他高抬右手直接砸了下去。
郁岸冷眼面对着他,脑子里保持冷静飞速运转,保安必须维护医院秩序,那么病人不在病房,尸体满街乱走,大概就会被定义为不守秩序吧。
昭然回头锐利地看了他一眼,脚下金色日晷旋转,将保安的位置倒流回五秒之外。
保安每次快要接近郁岸,都会像录像带倒放似的再退回去,但每次昭然必须等待上一个能力施展完毕才能再次施展下一个能力,因此每次利用时钟失常倒流对方的时间,保安的位置都会距离他们更近一些。
保安最后停留的位置越来越近,郁岸眼看着他手中的电击棍终于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电响在耳边跳舞。
他本能地闭眼闪躲,却感到一双温热手臂撑住了自己身后的墙,几乎同一时间,他明显感觉到挡在面前的人影剧烈地颤抖了整整三秒。
郁岸惊诧地看见一道火花,高压电击棍的一端紧紧抵在昭然的后肩上,一股烧焦血肉的恐怖气味灌入鼻腔,在意识到昭然生扛这一下那一瞬他不知所措。
强烈的电流击中身体,昭然居然没倒下,只是咬着牙忍痛说:“畸体皮糙肉厚,挨一下没什么事,我们不是在合作吗?这座麻烦的幻室里少了动脑子的人可不行。”
郁岸亲眼目睹电击的过程,表情反而越发冷峻,脾气一下子被点燃了。
他从昭然手中夺走病房守则,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用唇动告诉了昭然四个字:“先抓护士。”
然后用上十分的力气,把昭然往保安身侧的缝隙推了过去。
昭然身法敏捷,从保安用力伸来拦截的粗肥手臂下滑铲出去,回头瞄郁岸的唇语,走廊无灯,一片昏暗,昭然却能清清楚楚看见郁岸的口型,他说:“搜二楼,监控能看到的地方。”
在这场生死游戏中,看似保安是处决者,护士是帮凶,结果还是小看了那位护士,自己的规则条数被消耗完,竟然能想到利用保安的规则,必须先把护士制服,否则极可能被她反杀。
“乖乖,扛住。”昭然担心地频频回头,但并没有拖延哪怕一秒,听从了他脱口而出的命令。随后迅速翻入二楼,踪影完全被静寂的黑暗吞噬。
保安面对一个高挑的成年男人还有些犯怵,但现在面前只剩下郁岸,宛如十七八岁的青涩脸孔即使做出再凶狠的表情也震慑不到他。
“小子,别反抗了。你老老实实挨一下,我就能去交差了。”保安脸上的横肉泛着油光,跟郁岸打着商量,他的精神状态倒比护士稳定许多,那护士好像受过巨大的惊吓刺激,兴许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话音刚落,保安又一次举起了电击棍。
郁岸二话不说,也没反抗,咣当一下直挺挺地躺在了保安脚边。
突如其来的碰瓷,让保安措手不及,张着嘴愣了半晌,还以为这小子投了降,于是举起劈啪作响的电击棍朝郁岸脖颈抵下去。
然而好像凭空出现了一股磁铁的阻力,撑着他肥厚的右手,让电击棍无论如何都挨不到郁岸身上。
郁岸将身体绷成一个平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赌他一把幻室的规则够不够严谨。
尸体躺在地上非常合理,并没有扰乱医院秩序,保安并无理由武力镇压。
甚至,保安为了维护医院秩序,把尸体运回停尸房里也是他的职责。
保安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行动,将电击棍插回腰带上,弯腰捉住郁岸双脚,呼哧呼哧地向后拖。
郁岸躺在地上装死,任由自己被保安拖着走,紧皱着眉冥思苦想许久,忽然睁开眼睛,举起昭然留下的病房守则,在上面写下了最后一条规则:病人可以将护士传染成病人。
昭然沿着二楼搜寻所有拥有监控的房间,他落步很轻,侧耳聆听关闭的水房门里略显急促的呼吸。
他每落一步,脚下就会像水波一样泛起一圈金光涟漪,将压迫气息化作能被感官接收的信号从体内释放。
护士背靠在水房的铁门后,发抖的手臂紧紧抱着保安室守则的牌子,听见强势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她的喉头紧张到完全哽住。
脚步声从门前路过,似乎渐行渐远了,护士的心脏快要跳出胸口,将耳朵贴在门上,警惕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右手紧攥大号注射器,努力安抚自己,患者是无法攻击医院工作人员的,不用担心。
拇指僵硬地挨在推杆前,苦涩的药液从尖锐针头上滴落。
水房太过安静,连如此微小的动静都仿佛近在耳边。
她突然感到脖颈急促地一紧,迟钝的鼓膜才听到一声撼动整座医院的巨响,一只戴着皮手套的左手直接砸穿了生锈的铁门,从孔洞之中抓住了她的脖颈。
昭然的上半身穿透锈蚀的铁门,犹如一把刀割穿白纸,他双眼血红,唇角向上裂开,露出锐利的怪物尖牙,从背后控住护士的脖子,并同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加重力道,护士痛叫着松开了,注射器掉落在地。
护士的尖叫被扼在了喉咙里,从水池斑驳的镜子中看着身后的粉红怪物,恐惧到极点,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他竟能触碰到自己。
昭然轻声要挟:“女士,请把保安室守则举起来。”
护士双腿发软,布满血丝的眼睛盈满眼泪,只好按他说的做。
昭然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提笔在保安室守则的最后一条空白处写道:保安必须准点换班。
保安还在吃力地将郁岸往停尸房拖,已经进入了楼梯口,如果就这么生把人拖下楼梯,也够郁岸吃苦头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间指向午夜十二点。
保安的脚步戛然而止,扔下郁岸的腿,解开装备腰带,摘下胸牌往地上一扔,转身走了。
郁岸明白昭然已经得手,一下子翻身而起,从储核分析器中拿出竞技场得到的银级怪态核-犰狳战甲,替换透视核塞进了眼眶里。
二级银核首次镶嵌,让郁岸头痛欲裂,链接入眼眶时,放射状的疼痛从头部开始流向四肢百骸,细密的血丝从眼皮的缝隙里向外渗。
他站都站不稳,却不管不顾地一头栽到保安扔在地上的装备腰带前,摔得眼前一黑,摸索着拿出电击棍,极快地蹿了出去,从背后一跃而起,骑到保安后颈上,紧紧抱住他的大脑袋,打开了电击棍的开关。
电火花滋啦响起,郁岸知道自己无法直接攻击活人,于是将左手紧紧压在保安颈侧,然后将高压电击头高高举起,狠狠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第83章 本体初现
被强电流击中那一刻,大脑仿佛被迫开始发呆,神经被震晕,郁岸感到一阵剧痛,好像猛地被粗钢筋扎穿了,他逐渐无法判断这股剧烈的疼痛从哪个确切的位置传来,整个身体彻底麻痹,从保安身上弹了下来,从高处栽落的钝痛在此时已经不值一提。
犰狳战甲从眼眶中亮起灰尘色银光,郁岸的尾椎处迅速向上在脊骨上贴了一层鳞片甲胄,浑身骨骼得到战甲的保护,为他缓冲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大力冲击,他一头撞在阶梯最下方对面的墙壁上,直直撞出一个坑来。
多亏犰狳战甲的保护,郁岸才没完全失去意识昏过去,但他也动弹不了,仅剩的理智还在斤斤计较高压电击棍经过自己手背之后,还能不能让保安也尝到足斤足两的疼痛。
他成了一滩烂肉,和坠落的砖石碎屑一起堆在墙角,意识可以感觉到有人脚步匆匆赶了过来,想努力爬起来让自己清醒,却麻木地做不到。
然后就被抱了起来,放到了一条腿上,脑袋垫在温热的肩窝里,比冰冷刺骨的水磨石地板舒服得多。
不过郁岸没有就此瘫进温柔乡里沉沉睡过去,而是调动全部的意志逼迫自己睁开模糊的眼睛,微微抽搐的双手搭到昭然肩膀上,爬起来舔他后肩圆形的灼伤。
“要我说你几遍才听得懂?……”昭然话到半截咽了回去,心里憋满的火倏地泄空,柔软湿润的小舌尖一下一下刮着灼痛的焦伤,舔得他心疼。
“好了,我没事,我不痛。”昭然扶正他的肩膀。
郁岸明显被电晕了,每个动作都如此不协调,他尝试了几次才准确用手指勾住纯黑兜帽的领口,低头看看自己胸前,再放心地把拉链拉回去,捉住昭然的手拍自己的脸。
昭然才明白他的用意,原来是在检查胸前的太阳印记有没有被收走,意思是“你可以打我几巴掌解气,但不要抢我的图腾。”
“还是老样子,报复心那么强,狗咬你一口都得亲口咬回去。”昭然嘴上还在训他,语气里已经全无指责,隔着裤子摸了摸他大腿根和两腿中央。
郁岸被碰到后敏感地抖了一下。
“夹什么夹,我摸摸你尿裤子没有。”昭然捡起滚到地上的电击棍,仔细读了一遍标签上的电压电流,后怕地喘了口气。
高压电击棍并非医院保安应配备的武器,肯定是蝎女提供的,幸好有犰狳战甲的保护,否则shi禁都是轻的,直接瘫痪也不是没可能。
郁岸的意识慢慢恢复正常,除了动作还有些迟钝,哆嗦着捂住昭然的嘴,不准他再说话。
“好了。”昭然搂着他轻轻拍拍后背,“乖宝贝,你给我解气,我知道的。”
郁岸强硬绷紧的身子就这样被一句话软化成水,低下头,脑袋抵在昭然胸前吸了吸鼻子。
昭然弯下身,双手给他抹掉脸上沾的石屑,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土。
保安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护士也被昭然打晕暂时关在水房里,离开前昭然把外套留在了护士身上,人类保持体温的能力实在太差。
昭然回望了一眼二层走廊最中央那间上锁的诊室:“应该只剩那个房间没有检查过了。”
病房守则、护士站守则和保安室守则的三条条款都已经填满,拿在手里也没有意义,被郁岸果断扔进了垃圾桶。
郁岸走路还不十分稳,抓住昭然的衣袖踉踉跄跄在后面跟着。直到锁住的诊室门前停住。
眼前还有些眩晕,他努力辨认门牌上的文字,脑外科诊室。听说李星的儿子已经脑瘤晚期,从他在交流板上的发言来看,要比想象中更有精神。
只不过他每一次发言时,名字后面括号里那个零一直让郁岸十分困惑。
昭然将左手搭在锁住的门把手上,手腕处亮起一圈金色光环,波浪似的沿着骨节向前推到指尖,最终扣在门把手上,金环收紧,轻易将门把手勒崩,锁芯炸开。
门锁被摧毁,门却推不开,郁岸背靠门板向前推,门板迟滞地向前开了一寸缝隙,仿佛大量嚼过的泡泡糖在门后堵着。郁岸将手电筒塞进门缝里照亮,看见了一些轻飘飘的白丝,有点像蚕丝。
昭然皱眉:“有蛹的气息,很强烈。”
进入过化茧期的畸体被称为蛹,身上会沾染茧的气味,这种气味只有同类离得很近才能闻得到。
破甲锥从郁岸袖中滑进右手,割破那些密集粘稠的蚕丝,将诊室门用力推开来。
整个房间完全被雪白丝网掩埋,看不见边际,迈入房间之中仿佛踏进了浓雾掩埋的盘丝洞,呼吸都变得不太通畅。
昭然突然出手把郁岸拉回身边:“这是茧壳的外部,大概是蝎女的茧,茧快要破碎了,她没有找到契定者,难不成打算就地羽化,拿六小时极限实力跟我拼命吗。”
手电筒光束照映在房间正中央,在雪白丝网缠绕之中,郁岸看到一颗挂着鲜红血丝的大脑悬在空中微微搏动,数十根电线接在大脑的回沟里,将医院监控的信号传递给视觉中枢。交流板就挂在大脑正前方,由一根缆线连接在大脑内部。
李书恪(0):我看见你们了!站在门口的是你们吗?
交流板上弹出了李书恪的问题,郁岸抬起头,头顶正上方装有一个监控器,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李书恪的心率一直没变化,是因为他已经没有身体,只剩下一颗大脑,连接在监控上,所以才能看见各个房间的景象。
不知道人质这样的状态是否还算活着,至少他自己认为自己活着。
郁岸回头请示昭然接下来要怎么行动。
“畸体进别人的茧会顶着很大的压力,搞不好会爆核。”昭然拉着郁岸向房间外退,“我说一个普普通通的低级幻室怎么会把我控得这么难受,原来蝎女在旁边化了茧,用茧壳外溢的能量撑着幻室的运转核心。你带两个人质先走,我对付她。”
郁岸这一次没反对,点了下头就迅速转身跑了。他知道轻重,也隐约能猜到让昭然如临大敌的对手是怎样的境界,于是踹开水房的门,把昏迷护士的手臂搭在自己脖颈上,背起她向一楼出口快步跑去。
被击碎的玻璃大门近在眼前,午夜刚过,昏暗夜空中悬着一轮阴冷的月亮,月亮重影,边缘散发着紫光。郁岸距离出口只剩一步之遥,忽然耳边传来类似刀割绸缎的嘶啦声,下意识回头看去,天花板居然裂开了一道巴掌宽的缝。
大厅极度静寂,郁岸听见了自己呼吸的回声,紧张中不由自主吐出的一口气,成为了亚马逊河的蝴蝶,扇动微小气流,然后整个二楼便从头顶上塌了下来!
犰狳战甲还镶在郁岸眼眶里,他迅速团成犰狳球的形状,用坚硬的战甲顶住头顶落塌的砖石砸下来的大型医疗仪器。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古县医院三层楼完全震塌,灰尘碎石漫天弥散,主承重梁断裂砸下来,在郁岸弯曲的背脊银甲上砸断,变成一个三角形的承重架,给郁岸和护士撑起了一个勉强能呼吸的空间。
犰狳战甲连续发挥了两次作用,郁岸有点吃不住二级银核对身体的消耗了,捂住刺痛的左眼倒吸凉气。
月光洒落在废墟上,照亮了一块本不应属于此处的异物——一块六人餐桌大小的紫红色矿晶,呈半透明质感,几秒钟后,这块鲜艳有毒的矿石便依次伸出了六道矿晶状节肢,两只螯钳从末端生长而出,最后,一条通体由透明紫色矿晶构成的十三节蝎尾高高扬起,她的外壳透明,每一节透明蝎尾中都盛装着发光的紫红毒液,摇晃起来就如同十三盏葡萄酒高脚杯。
这是……羽化了。
郁岸第一次从纸质资料以外见到羽化后的畸体,如果畸体没有选择与人类契定,化茧之后就会走上与蝶变截然相反的路——羽化。羽化时实力进入巅峰,持续六小时,时限一到,这朵绽放的昙花将就此衰败,不给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那美丽的毒蝎在废墟上徘徊,水晶状足尖戳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沿着破碎的茧壳向上爬,接近了李书恪的大脑,巨虫体内震出一声渺远的啸鸣,十三节蝎尾钩猛地上扬,钩在了李书恪的大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