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低智商的旱龟畸体在植被之间觅食,不知不觉爬出了门的界限,爬到沥青马路上,傻乎乎张望陌生的领域。
白骨怪物扭动身体,注意到地上挪动的一粒龟壳,探出一只长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捏起旱龟畸体的外壳,放回门里,并帮它掉转方向,指尖轻轻一弹,那龟像弹球似的滚了出去。
“咕噜。(笑)”
白骨怪物回到路灯下,往地上一趴,数只手臂慢吞吞裹到身上,继续玩手机。
门里的畸体小鸟和调皮的树鼠最喜欢跑出来探险,跳到白骨怪物身上飞来飞去玩耍,一对小鸟甚至在怪物头上搭了个窝,在里面孵了两颗蛋,在低智慧的小鸟畸体眼里,这堆白色的树杈子好暖和,很适合孵蛋。
门内的大地一阵晃动,海水的腥味从风中袭来。汹涌浪涛声无端在空中回荡,潮汐磁场变幻,星环旋转的状态竟变得混乱失序。
空中浮现出一片蓝色水流图腾,波浪状的花纹波澜涌动。
白骨怪物感知到强大的气息袭来,慢悠悠起立,面向大门敞开的方向眺望。
从充满敌意的气息中,白骨怪物明白对方来者不善。于是抬起一只长手,轻轻抬起头上的鸟窝,对尚未现身的朋友行一个慵懒的摘帽礼。
“咕噜。(挑衅的叫声)”
第175章 紧张
大巴车在公路上匀速行驶,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已经长出青绿嫩叶,无人修剪的枝丫相互交错,垂落的枝条时不时扫过挡风玻璃。
司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专心分辨路况,右边的扶手上拴着一条粗犬绳,温顺的大金毛听话坐在地上微笑吐舌头。
急救组的阮小厘拿水杯过来喂它,咕咚咕咚几大口下肚,金毛凉快了一些,对着穿医护制服的姑娘傻呵呵摇尾巴。
“去恩希市干嘛带上饭团,一路上还要照顾它。”
“遗弃宠物基本都被原主认领走了,只剩这个可怜鬼没人要,跟我过了几天,就黏上我了,不想再让它被抛弃一次。”快速反应组的魏池跃抱臂坐在自己座位上,安全带勒在他壮硕的胸肌前,接近两米高的高大青年自己一人坐在标准座椅中央显得特别拥挤。
信息技术组雍郑躲在座位里玩电脑游戏,目不斜视:“它叫饭团吗?正好,它叫饭团,你叫饭桶。”
金毛摇着尾巴汪了一声应和。
坐在雍郑后一排的火焰圭正头靠玻璃打瞌睡,脖颈上镶嵌的火焰龙眼也和他一起闭合休息,突如其来的一声犬吠,龙眼猛地睁开,竖线瞳仁布满血丝,仇恨和怒火化为滚动的火焰,让车厢温度上升了好几度。
车厢颠簸,火焰圭撞到玻璃惊醒,赶紧站起身竖起食指:“嘘,大魏,你让它别叫了。”
他依旧不论季节穿一身背心短裤,手臂、双腿缠着纱布,脸上也留下了一些爪牙扑抓的伤口。
前日在火车站,为了给警方争取疏散人群和拆除炸弹的时间,火焰圭与驯灵女带领的十四头恶犬首次交手。
火焰圭自身并没有镶嵌畸核,只能使用龙带来的能力,吃下黄金苹果后,继承了火焰龙阿瑞斯五分之二的力量,实力不凡,却也在恶战中吃了不少亏。
那女人竟能凭借一己之力同时契定十四头银级以上的恶犬畸体,简直匪夷所思。
“啊?”雍郑回头瞧他,“至于吗。”
“被狗咬惨了。”火焰圭抬起小腿给他们瞧撕扯咬烂的伤口,“昨晚才打过狂犬疫苗。”他遮住颈侧愤怒的龙眼安抚,掌心挡住龙眼注视饭团的视线,轻声驱赶傻呵呵的金毛:“去去,这里有人怕狗狗,你安静一点。”
金毛委屈转头,靠到魏池跃粗壮大腿上。
匿兰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跷起长腿,高跟靴上溅落的血迹还没擦净,漫不经心对着小镜子补妆。
荷官套裙的上装被她草率脱在一边,上半身从腰到胸裹满纱布,傀丝和炸碎的木片在她身上留下细碎的疤痕,光清创就花了一夜。
她把手机戳在车窗下,屏幕一直亮着,JS兄弟在一款换装游戏的卧室场景里,游戏主人公被关在门外,詹姆斯趴在柔软的床上睡得天昏地暗,萨兰卡收拾好医药箱,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到床边,靠在詹姆斯身边,抱臂合眼休息。
“喂,谁知道郁岸怎么了?”匿兰涂完口红,用无名指抹匀边缘,“他一直在那里撞玻璃。”
郁岸独自在大巴车最后一排,面向车窗跪坐在座位上,额头抵着车窗,车厢一旦颠簸就会弹开他的头,然后再咚一声回弹到玻璃上。
他双手捧着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骨感艺术案里拿到的肥胖症病人取脂肪的手术视频,看大块脂肪被从人体里取出来扔到秤上,原本肥胖的皮肉松弛瘪下去,很解压。
人们围拢过来,连手机里的萨兰卡也向屏幕外张望。
凤戏乖巧抱着刀和郁岸的绅士手杖,小黑蛇爬到凤戏发顶,吐着信子看热闹。
“诡计输给了海岛公司的钟少爷,在生气吧。”纪年与郁岸隔一个位子坐着,捧着便利店买的面包小口吃,小腿垂在座椅下晃动,“而且对方是拳击手,郁岸正面对抗也不占上风。”
“这次爆炸伤亡不严重,公司名誉上虽然有些损失,但也在公关部能应付的程度之内,而且也逼出了钟氏兄妹的畸核能力,你还想怎么样啊?”雍郑合上电脑烦闷道。
“你什么水平跟组长这么讲话。”魏池跃一拳揍在小程序员脑袋上,“艾科意外牺牲,组长肯定难过透了。”
“真的吗……”雍郑捂着头不忿。
郁岸还在撞玻璃。
突然,大巴轧过一块扔在路边的岩石,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郁岸被猛弹起来,然后脑门重重撞回玻璃,咔嚓一声,玻璃被撞了个稀碎。
郁岸索性把脑袋直接搁在窗外,目光落在飞速向后移动的路面上,枕着玻璃碎块发呆。
“啊——!”几人冲过去把郁岸拉回车厢里,匿兰跨过靠背,从最后一排座椅上爬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后领质问:“从上车开始你一直在想什么啊,你紧张什么呢?”
郁岸紧攥的双手手心里渗满冷汗,大腿隐约在发抖,他想干呕,但这一切都不曾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表现出来,他异常冷静,从容地问众人:“看我干什么?”
紧张的空气顿时在众人之间蔓延,魏池跃拿起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纪年歪头打量他。
“小兰姐,那个,能不能借我?”纪年指指匿兰的气垫粉饼。
虽然疑惑,匿兰还是递给了他,昨晚打斗时粉饼的镜子被摔碎了,反正也要换新的。
纪年掀开黑色的盒盖,小心地用粉扑沾了些遮瑕的膏体,拍在郁岸脸上,遮住嘴角的淤青和脸上的擦伤,再遮住后颈的伤口和锁骨附近乱抠留下的指甲痕。
“不错吧,跟新的一样。”纪年把裂纹的镜子转过去让郁岸看看自己。
郁岸愣愣摸了一下嘴角,抱膝蹲在座位上,从纪年手里拿过裂开的小镜子,躺在座椅靠背上,身体呈倒U型柔软地倒挂在靠背上,举着镜子对着脸照来照去。
看见郁岸行为像个精神病人,大家终于可以放心地回到原位,这下正常多了。
腥咸的海风从骨架间穿梭,白骨怪物完全站起来,狭长有力的骨骼手臂支撑着庞大身躯面向大门,长手交错,向门里走去。
空中浮现出一片深蓝发光的水流图腾,白骨怪物爬行到门内,抬起头仰望,才看出原来水流图腾印在一片巨大的“羽毛”上。
是植物吗,还是动物。那“羽毛”的根端插在地面中,柔软的顶端随风摇曳,从主茎上分散开密集的柔软细管,那些犹如光纤的透明细管,被风拂动就会散发深蓝色荧光。
这是一种海洋刺胞动物,名为海鳃,但这么巨大的海鳃畸体昭然也是第一次见,有一栋大楼那么高。
深蓝色的触丝向白骨怪物伸来,白骨怪物毫无退缩惧意,反而高傲地迎上去,从骨骼缝隙中释放出血红触丝,与对方的触丝相碰撞,与平时和亲族相互缠绕打招呼的方式不同,他们之间更像在进行某种剑拔弩张的交谈博弈。
海鳃身上的水流图腾随风闪烁,白骨怪物脚下散发金光,太阳图腾旋转散开,丝毫不让步。
飒——飒——
海鳃的叫声在新世界的空间中传播得很远,潮汐磁场的变化令空中的星环也改变了旋转的形状。
“日御……羲和……?”沙哑的回声从海鳃的每一根茎管中嗡鸣,像无数细小的生物在合唱。
白骨怪物随手把头上的鸟窝放到安全的树杈上,抬起一只骨手,指向辽阔的平原,示意对方去空旷的地方较量。
身边冷寂的灌木丛中,慢慢地升起蓝色的光点,蓝火虫环绕在怪物的手臂之间,随后,一簇玻璃月季也蜿蜒生长到白骨怪物面前,绽开了一朵梦之花。
白骨怪物顿了顿,摘下梦之花,凑到身躯近前嗅闻查看,这朵梦之花记录了发生在金色大厅里的事件始末,从郁岸陶醉弹奏管风琴开始。
“……”白骨怪物用指尖捏着梦之花,对远方巨大的海鳃做出稍等的手势,浏览梦之花中记录的细节。
郁岸的一举一动全被记录在案,病态的笑容甚至还给出了镜头特写。
读完整朵梦之花,白骨怪物一动不动。半分钟后,嘎嘣一声,捏着花的那只手连胳膊一起从身上断了下去。
“咕噜。”白骨怪物调转方向,迅速向门外爬走,掉地上的骨骼手臂慌忙跳起来跟上。
十原街67号商铺废墟旁的路灯下多了些东西,小小的人影站在那里,背着双手眺望自己。
郁岸小心翼翼从路灯的梯形光束下挪出来,走到三层楼高的白骨怪物面前,半天才鼓起勇气,从背后拿出一束小花,递到昭然面前,指尖微抖。
白骨怪物俯瞰着他。
在昭然的视角,可以看到地上放着一颗发抖的煤球。
长骨手缓缓伸到郁岸面前,捏走了他递来的小花。
郁岸微怔,终于勉强能抬起眼皮,期待面对白骨怪物的凝视。
可下一刻,白骨怪物将小花扔到地上,压低身体重心,手掌重拍面前的地面,发音低沉。
“咕噜。(你给我过来)”
白骨怪物交替放下蜘蛛长腿般的几条手臂,躯干骨架沉甸甸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完全怪化状态的身躯慢慢缩小,恢复成人形态,粉红长发用发带束在肩头,昭然抱着手肘站立在地面上,双眼在夜色中仿佛一对粉红宝石,注视站在三米外的郁岸。
他脸色憔悴发白,充血的眼睛写满疲惫,强撑着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瞒不过昭然。
他主动向昭然面前走了几步,接近到一米外脚步急停,微仰起脸望着昭然,抿了抿嘴唇。
微风拂过,魔术师礼装的披风轻轻翻动,钟表图案的贝壳绣纹熠熠生辉,秒针旋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隐忍渴待的表情。
昭然知道他在等自己伸出双手,示意他现在准许拥抱。
虽然读得出郁岸写在脸上的情绪,他却没应答,不动声色打量郁岸全身,回忆在梦之花里看见的他受伤的镜头,与现实中的身躯一一对应,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治疗,表面上倒看不太出来了。
“回家说。”昭然开了口。他还能撑多久?
郁岸点点头,转身走在昭然前面,右手握着绅士手杖,走路蹦蹦跳跳。
黑色短发随着他的动作散动,发丝间居然藏了一对毛茸茸的黑猫耳,身后拖着一条黑色的尾巴,僵硬夹在两腿之间。
他戴了一级蓝怪态核-猫崽?
昭然迈开脚步,几步追上郁岸,直接抓住后领叫他站住,带着他离开,拐进坍塌的住宅楼之间,身披月光隐没在废墟中。
蓝火虫在原地漂浮了一会儿,逐渐散开,跟随昭然的方向离开,玻璃月季藤蔓缩回土壤中,临时替弟弟接管守门的任务。
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巨型羽毛海鳃从门内缓缓探出半个身体,四周寂静,已经没人了,门外刮过一阵风,卷走一片树叶。
地面窸窣轻响,海鳃低下头,被昭然落下的那只手突然跳起来,在海鳃面前飞速爬过,捡起扔在地上的粉紫色小花束,高举着逃之夭夭。
“……”
在昭然的带领下,恩希市北区已经完成基本的重建工作,为了方便工作,昭然临时住在距离分公司不远的一座公寓楼里,公寓楼空荡寂静,整栋大楼里黑漆漆一片,电梯也是坏的。
他们只能走楼梯,昭然在前面带路,郁岸扶着墙吃力地爬楼梯,爬两步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儿。
只爬了四层楼,他的下巴就已经开始滴落冷汗。
放在平时这小子早就闹起来,跳到自己脖颈上撒泼要背了,可他到现在还在忍耐。
又爬了一层楼梯,昭然忽然停住脚步,因为听到身后的人不动了。
他心里揪了一下,侧身回头向下看,郁岸站在阶梯中央,低头扶着印满开锁广告的白墙,脸和脖颈淌满汗水,沿着下巴滴落。
“别折磨我了,昭然。”郁岸喘气声越来越明显,用手背抹掉下巴上的汗,“你的表情好像不爱我了一样。”
“你想要我怎样?”昭然折返回他面前,手掌覆在他面孔上,摘掉遮挡左眼的亡湖面具,露出那张挑衅的脸,黑蓝异瞳在黑暗中炯炯生辉。
“我应该当着三哥二姐的面抱起你哄一番吗?”
“你不想吗?”郁岸笑起来,又忍不住咳嗽,用自己残缺的双眼深深凝望着他,无奈解释,“我还没有尽全力,昭然。我已经摸清了钟氏兄妹的底细,阻止了城区中心的爆炸,保下了公司的昂贵设备,我做得很好,我很强,对吧?”
昭然发现他后颈隐约有一条伤痕,用指尖抹了抹,发现伤口被一层肤色膏体遮掩住了,钢弦的勒痕很深。
这是什么,化妆品……?
昭然捻捻粘在黑色半掌手套指尖的粉膏。
郁岸一直仰着头等他的反应,呆呆呢喃:“你快夸我呀。”
“你先过来,怎么这么不对劲。”昭然拉开家门,把郁岸拎进门厅里,反锁房门,“自己脱。”
郁岸扶着鞋柜站稳,钟表花纹的腰带被他解开,披风扯掉扔到地上,绅士手杖就随缘丢在沙发边。
随着礼装一件件剥落,他身上只剩一件黑色的短弹力背心和短裤,胸腹遍布打斗留下的淤青,手腕也在持刀僵持时留下了指痕,双腿皮肤留下十几块爆破碎片造成的鲜红擦伤。
郁岸摇摇尾巴,正悄悄尝试激发怪态核-猫崽的提升好感度效果。怎么不灵呢。
昭然蹙着眉,拇指抹掉郁岸脸上的粉膏,露出唇角的淤青和脸颊的伤口。遍体鳞伤,精神憔悴,摇摇欲坠。
“你多久没睡了?”
“从挂断你电话开始。”郁岸诚实回答。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一黑一蓝两瞳孔也向外散得很大,喘气的时候嘴唇微张。
猫崽核的作用是提升对方好感度,他提前戴上这枚核来认错,大抵是真怕了,想通过这种方式换取一些好感,却不知道猫崽紧张应激时的表现也会同样呈现在自己身上。
在听到他哑声哀求“你夸夸我呀”那一刻,昭然已经读懂了他在害怕什么,他刻意遮掩伤口的行为则直接印证了这个猜测——
郁岸觉得自己没处理好这场突发事件,招架不住区区人类的进攻,会让昭然判断他的实力不够,失去契定的信心。
可他表现得那么坚强,强烈的自尊心遏制着哽咽的冲动,站在旧地毯上,像只野猫哈气炸毛。
照顾少年的自尊,最好的办法是对他用力掩藏起来的脆弱视而不见。
昭然走过去,俯身直视他写满不服的眼睛,两人嘴唇之间的距离极近,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呼吸,黑色的半掌手套质感更薄,扶着郁岸的脸颊就能感受到汗水渗进布料,接触到指尖。
温热的薄唇先一步覆了上来,郁岸愣了一瞬,随即抬起双手搂上昭然的脖子迎合上去,双腿也自然向上勾在腰间,两人激烈地接吻。
快要窒息了,郁岸有些缺氧,松开唇舌时还在笑,盘腿挂在昭然腰间,双手捧起他的脸:“二姐三哥向你告密了?我还以为三哥是簇草呢,原来蓝火虫也算他的一部分吗,真是大意了。”
“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这一个多月来到处胡作非为。”昭然冷哼,“人间小魔鬼,你自己不觉得可怕吗。”
“想揍就揍吧。”郁岸扬起下巴,喘气声很重,“从小到大不知道挨过你多少顿,还差这两下吗?”
“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再生气也不会丢弃我,嘻嘻。”郁岸扬着脸呲牙挑衅,“我思考过很多次,你满心善良,为什么会甘心陪我生活十几年。其实你就喜欢我这样吧?我是不是做了你想做又被家教和良心约束着不敢做的事情?我是公主羡慕的野孩子。”
他很紧张,手指无意识抠锁骨上的伤口。
昭然犹豫了几秒,眯起眼睛,脱掉外套扔到沙发上:“哼。说得好。”
郁岸光着腿,背靠白墙,抿唇忍耐粗暴的痛,身体一直在冒冷汗,却连“轻一点”都不肯求出口。
昭然雪白的背脊被抓了十几道指甲痕,垂着眼皮,睫毛翘起温柔的弧度,在郁岸耳边用气声问:“你现在哭出来,我假装看不到好不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郁岸身体绷紧,鼻尖迅速泛红,紧紧搂住昭然脖颈,眼泪涌满眼眶,咬着牙抽噎,昭然偏头挨近他的嘴唇,轻吻两下唇角,再倾身深吻,郁岸热切地回应着,分开时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郁岸哭得快要接不上气。
“你表现很好,郁组长。老板特意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功绩,他说你比我更适合当组长,还要你传授我几招诡计。”昭然左手捧起他脸颊,拇指抹掉糊满脸的眼泪,“今后多指教啊,组长先生。”
郁岸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张着嘴只顾喘气。
绅士手杖戳在沙发边,盘绕在上面的小黑蛇已经完全被遗忘在脑后,空气中充满感染蛋白的气味,小黑蛇偷偷摸摸爬下手杖,自觉躲进沙发垫底下,羞成一卷蚊香。
长时间的刺激过后,郁岸强撑的精神终于进入真正的疲惫状态,趴在昭然肩头,双眼半睁,目光对着床单放空。
昭然仔细查看了一下他锁骨上的伤,那块肉已经被他抠烂了,皮肉发紫发肿,再继续放任他一紧张就抠下去会留下难看的疤。
“以后能不能忍着点,不挠这里。”昭然给他消完毒,贴上条创可贴。
“嗯。”郁岸心不在焉答应,他疲惫抬起身子,视线路过昭然敞斜到一边的衣衫领口,一片粉白洁净的胸膛和肩膀映入眼帘。
他低头凑到昭然胸前,含住锁骨下的一小块肌肤,吸出一枚鲜红的草莓,然后欣赏。
昭然胸膛隐隐绷紧,除了吻痕之外,未被亲吻的肌肤也跟着一起泛红。
“我不想让它消失,你有办法吗。”他困倦地问,“一开始我只是想把吻痕加深一点,后来就控制不住了。我每天都很想你,任何障碍都让我烦得要死。拿钟意晚出出气又怎么样?谁叫他们这时候惹我。”
“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其实就想看我这个样子。”郁岸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因为你明知道揍我没用,还每次都用这种方式惩戒我,你明知道只要对我说‘再这样我今天就不亲你了’,我就一定会照做,你却不说。”
“天使只是沉迷把邪恶之物压在身下净化的过程,是不是啊?”郁岸抬起一只眼皮瞧他。
第177章 微光
“打架输了还敢这么嚣张,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昭然并没正面回答他,他转身背对郁岸,在穿衣镜前解开几颗纽扣,拽着领口把上衣脱下来,衣摆向上滑,一寸寸露出窄腰和背廓,刚刚结束一场见面礼节,白皮肤下晕开一层潮粉色。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俨然成为一种放纵和默许。
郁岸扬着脸,下巴抵在昭然背后,动了动耳朵,血丝和感染蛋白一起沿着大腿淌到脚踝,再从凸起处滴落到地毯上。
“你抱我吧,抱一下。”郁岸双手搂到昭然喉咙前,踩着裤子向上爬,最后紧紧扒挂到昭然肩膀后,脸颊贴在粉白滚烫的皮肤上,腿还有些发抖,“你好冷淡呀。再做一次?我不痛。”
他浑身是伤,宛如刚从外面的废墟中流浪回来,掌心里被玻璃割伤留下深红的血痂,锁骨前溃烂的抓痕、脸上的淤青、后颈的钢丝割痕、身体上破片溅落的擦伤,昭然对着镜子扫视他全身,最后视线在手腕上的深红指痕上落定。
郁岸也在镜子里偷瞄昭然,银色胸链装点洁白无暇的身躯,而自己满身斑驳污秽、血迹水渍,仿佛长在羊脂玉上的一块杂斑。
“你真好看。”郁岸一只手挂在他脖子上,歪头亲了亲自己亲手扎在他耳垂上的耳钉。一只手指向镜子里,“看,有脏东西掉你身上了。”
昭然循着他所指方向看去,才明白原来郁岸指着他自己。
“你再胡说。”昭然反手捏住他腮帮,带他走进浴室里,挤在狭窄客厅各个角落中偷看的小手们匆忙爬出来,被昭然关在门外。
这里不比别墅宽敞,狭窄幽暗的淋浴间挤进两个人已经很勉强,四周铺贴着裂了纹的瓷砖,潮湿角落沤得发黑。
“好脏。”郁岸皱眉嫌弃,小心地背靠到锈迹斑斑的墙壁瓷砖上,这样就不会让昭然挨到墙上的污渍,冷水放了一会儿才开始变热,伤口被水流冲刷,火辣辣地疼。
昭然取下淋浴头,拿在手里给郁岸冲洗,才冲了几下,那孩子就抱了上来,紧紧搂着自己的腰,脸颊贴在胸前,水流浇湿发丝一路滑到下巴,巧妙地隐藏泪水。
“你别一直不说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摸摸我行不行啊,再不摸我就要融化了,要被水冲进下水道了!”郁岸踩飞水花,问个不停,水流把他从头到脚浇透,狼狈可怜。
难道猫崽核等级太低了,对超高级畸化种畸体不管用吗,好感度一点都不会提升吗。
“乖乖,你看不出来吗,我和往常一样啊,下班回来发现家又被拆了,收拾完你再收拾房间,我不觉得今天和我们从前相处的任何一天有什么区别,是你自己一直心虚,你太焦虑了。”昭然抬手揽住他,用手腕抚摸他的后背,“打架没打过而已,你怕什么呀。我小时候打架有时候也打不过,来日打过去,啊。”他轻声哄慰,哄到最后自己没忍住笑出声。
郁岸怔怔淋着水,咬咬嘴唇,昭然低头衔住他嘴唇,偏头亲吻:“我们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想欺负你一下。”
郁岸木愣愣发了一下呆,毫无征兆地牵起昭然的手,舔舔嘴唇,焦虑拧紧的眉心舒展开:“我想做。我有点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