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金光坠入地面,向两侧扩散汇聚成圆环,如同滚烫沸腾的金水倒入日晷形状的模具,最终形成完整的日晷晷面。
高达三级佛像金的顶级强核波光涌动,那是连现在的昭然自己也用不出的、真正的时钟失常。
“他吗的你有三级金?!!!郁岸你真他吗真是狗糙的害人精!我——”恐怖的能量震颤通过提灯光线分担进钟意深体内,每一根血管和经脉都像接入了高压水枪,直通天灵盖的的疼痛堪比不穿衣服直接走出太空舱,他感到灵魂被碾压、无谓抵抗,最终被锤烂。
钟意深摔到地上,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末的污血。
连自带减伤的钟意深都被三级金核冲击至此,郁岸只会受到更大的创伤,钟意深一度担心他是否会直接瘫痪掉。
可他依然站着,站在新世界的星环光芒下,站在即将消逝的粉红骷髅面前,他脚下的日晷光纹移动到粉红骷髅身体下,晷针从正上方开始,顺时针旋转。
晷针转过的扇形面积变暗,其余尚未走过的部分则保持明亮,粉红骷髅跪坐在日晷图腾正中央,他不再动弹,体内正向外爆发的粉色碎片停滞在空中。
他的时间被时钟失常暂停了,晷针仍在行走,以郁岸的生命极限最多能争取到48分钟。
郁岸头顶的三格血条也被三级金核使用时剧烈的反噬消耗殆尽,但他脚下竟再度展现佛金色圆环,转动的齿轮在他头顶血条上覆盖了一层锁血护盾。
钟意深一手提灯,另一只手强撑着膝盖努力让自己别太狼狈,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变成麻木和困惑:“还有一个……?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幸好他看起来也已经油尽灯枯,不可能再用一次三级金核的能力了,否则钟意深快要认定他也是怪物。
郁岸顶着丝血的空血量条,摇摇晃晃站直,喘了口气,然后跌跌撞撞向粉红骷髅身边走去,被暂停了时间的怪物像是睡着了,低垂着浅白的眼睫,卷翘长发铺散在地上,仿佛等待拯救的公主。
他的骨手中还抓着郁岸的寿衣礼盒。
郁岸抓住那礼盒一角,静静地从怪物手里夺出来,一只手捏起粉红骷髅下颌,凑近他唇边轻声道:“游戏暂停,48分钟后见,Boss。”
他伸手摸进昭然残破的助手制服口袋里,摸出昭然随身携带的烟盒和打火机,装进自己口袋里。
“务必守住昭然,别让任何东西靠近他。”郁岸敲敲耳麦嘱咐纪年,也同时偏头对钟意深说,“少爷,我记你的人情。坏蛋就应该互帮互助,英明的决策。”
钟意深抹掉唇角的血丝:“还有什么底牌?你去哪儿?”
郁岸掀开寿衣木盒,从里面拿出一身黑皮红底的套装,抖开披到身上,皮料的质感有点像蝙蝠的翅膀,当初小恶魔套装的简介里提到过,服装材料选用了斜塔幻室镇守者褪下的魔主之皮,经过附加二百冥币的强化精修后成为魔王猎装。
“三号码头。”郁岸回答。
“等等!等……郁岸。”匿兰微弱的喊声唤郁岸回头,她躺在担架床上,阮小厘一同跪立在床上,双手按住她伤重处,以红级治疗核-徒手控制为她止血。
担架床经过扭蛋机,匿兰挣扎着拍了拍床示意他们在此处停留,郁岸匆匆跑过去,他看懂了匿兰的意图,把自己手里所有畸核都交给她。
“最后帮你抽一次。”匿兰沾血的手掌盖在一床畸核上,搓了两圈,摸出三枚核来。
即将进入冷却时间,24小时后才能继续使用的功能核-防沉迷弹窗;
只剩两次剩余次数的二级紫色功能核-撒旦指引;
三级红色的功能核-伦琴之眼(透视)。
其实防沉迷弹窗那枚核还能再用一小会儿,而且这三枚核互相之间似乎并没什么关联,这个组合不在他和纪年提前准备好的合成路径中。
但郁岸无条件相信她,赌神说选这个,那就选这个。
“站远点啦……你有点霉,干扰我的手气。”她赶走郁岸,拿起选中的畸核挨个吹了口气,将三枚核推进扭蛋机钢化玻璃舱内,拉了两次才艰难拉下启动拉杆。
二十秒等待时间,在场众人全都屏住呼吸。
三枚颜色各异的核围成三角形旋转,能量相互链接混合。
出货口开启,一枚灰尘色银核掉落出来,表面纹路是一张鼻梁贴着创可贴的坏蛋鬼脸。
“二级银……”郁岸捡起银核,怔怔捧在手心打量。这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运气,她真是赌神啊。
匿兰安详闭上眼睛,意识模糊,放下负担安心昏睡过去。
郁岸目送她们上车,从绅士内兜里摸出滴落暗物质的亡湖面具,戴在左半边脸上,遮住流血重伤的左眼。
他转身离开,钟意深见他浑浑噩噩像要摔倒的样子,于是挪步上前,但郁岸向前跌倒即将触及地面时,身体倏地怪化成漆黑的大型蝙蝠,身后拖出一串残影,向三号码头的方向飞去。
恩希市北区海港三号码头,缪斯号离港之处,他曾在此放逐缪斯号幽灵游轮幻室,完成过伟大的壮举。
海浪拍击废弃的灯塔,外部的漆皮早被冲刷剥落,裸露的砖石也被腐蚀出纹路,沾满一层晒干的盐。
这里也被新世界的风景吞噬,海面偶尔跃出长满利齿的怪鱼畸体,口中叼着人类世界的鲨鱼,在空中一咬两半。这里抬头看不见太阳,只有浩渺的金蓝星环在高空旋转,环境昏暗,亮度和傍晚相差无几。
灯塔高处的灯室外,一团黑影坐在掉漆生锈的栏杆上,与周遭暗夜融为一体。
魔王猎装的披风裹在身上,就像蝙蝠倒挂在屋檐下、翅翼交叠裹紧身体的样子,衣料外侧纯黑,内侧则为血红色,这件衣服可以使他轻松攀挂在任何地方。
郁岸跳下栏杆,从挪到魔王猎装上的绅士内兜里摸出一根烧过一半的白色蜡烛,放进灯塔损坏的照明灯底托里,左手拢着蜡芯,用昭然的打火机点燃。
引路人之灯燃起一点火焰,透过灯塔上方的折射装置,一点星火被放大成燎原的光芒,照亮了整片海面。
一声游轮汽笛拉长音鸣响,远海的浓雾中,一艘华美游轮的轮廓正向码头驶进,富丽堂皇的巨型游轮缪斯号破开海面,载着绚丽的光火停泊在码头边。
甲板护栏上坐着一位少年,穿着休闲度假短袖短裤,光着脚,小腿垂在空中晃荡。
“?”小岸抬起墨镜,本来这周的航线终点应该是新世界的粉红心形浪漫岛,溜出驾驶舱摸个鱼的工夫,怎么开这儿来了。
他看见灯塔灯室中央燃着白色蜡烛,郁岸就站在引路人之灯旁边,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懒洋洋向后一靠,后背贴到一片温暖白皙的胸膛上。
小然就站在他身后,双手扶着护栏,将小岸拢在双臂之间,鲜艳长发编织着发带松弛垂在肩头。
两人一同注视灯室中伤痕累累的郁岸,虽然有低调大气的魔王猎装作为掩饰,他苍白憔悴的脸和沾满血迹的双手早已暴露了自己的处境。
他们知道郁岸为何而来。
来自未来和过去的自己目光相接,彼此沉默。最终,郁岸向前迈了一步,朝小岸伸出手,魔王猎装的手套尖端镶有钢制花纹和爪刺。
小岸晃荡着双腿,歪头扬了扬下巴:“我有什么好处?”
郁岸抬起左手,三指夹着一枚二级银核,散发着灰尘色的银光。
“我想这枚核可以送给你。这核的名字听起来像专属于你的东西。你不是还没嵌核吗。”
小岸接过他扔来的银核,对着灯塔的光看了看成色。
然后探出身子,将自己的手搭在郁岸的掌心,相互交握住:“成交。”
郁岸轻轻一牵,小岸虚幻的身体从幽灵船幻室的甲板上脱离,向前扑倒,从半空中坠落到郁岸身边。
商品名:【魔王猎装】
由小恶魔套装强化升级而来,效果得到全方面的提升。
主效果:付以报酬,邀请不屈的灵魂为自己效力。斜塔鬼物争相为您效劳,为魔主工作可抵扣他们的工时。
副效果:可全角度悬挂在任何物体上。
价格:非卖品
“孩子暂时由我托管了。”郁岸对甲板上的小然说。
小然耸肩:“我在这里等。”
郁岸拉起十六岁的自己:“走,跟我去个地方。”
“等下,有人托我转交一件东西给你。”小岸打了个响指,让小然从甲板上把东西递出来,似乎是一个成人身高的长方形画框,表面蒙着一层用于防尘的黑色天鹅绒罩布。
“也不算太久之前,有位午夜商人送来的,他说‘等再见到郁岸的时候,亲手转交给他’。他居然知道我们会再见吔。”
郁岸皱起眉,等待小岸拉开罩布的系带,天鹅绒布向下滑落,犹如舞台幕布被拉开,射灯的强光打在帷幕后的主角脸上——
油画上的青年双手插在兜里,黑发发梢有些长了,盖住后颈,正在温柔斯文地微笑。他没有左眼,眼眶中镶嵌的是一枚银色畸核,畸核表面的纹路为叼着烟斗的福尔摩斯侧脸剪影。
职业核-推理家。
小岸从侧面扶着和自己一般高的画框:“画的是我们长大后的样子,什么意思呢?”
是小二的画像。郁岸愕然看着那张悠然微笑的脸,如临大敌。
他隐约发现画布表面并不平整,掌心贴到画布上摩挲,摸到小二胸前口袋处的画布比别处厚了一层,用破甲锥割开封口处,果真从夹层里拨出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字迹成熟流畅,和M022年往后的日记残页里的字迹完全吻合,是小二的手迹。
“拉我出去。”字条上这样写道。
郁岸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火儿,撕碎字条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拉起小岸就走。
他才走出两步,脚步犹豫,回过头,视线落在画像的脸上,微抖的手指摸进储核分析器,触碰那枚画中取物核。
极地冰海领地边界处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
星环之下,玻璃月季残枝遍地,埋在永不融化的冰雪中,漂浮在翻涌的海面上,腐朽的残枝滋生出大量蓝火虫,在空中飞舞,变成一场散着蓝光的雪,被苍凉的海风吹拂飘动。
冰海之上飘满尸骸,极地冰箭鱼和赫奥深渊蟒的尸体悬浮在浅海水面之下。
花行家族的食尸鸟群溺死在水中,空中飘零着鲜艳的羽毛,昆虫畸体的尸体和植物的残枝随着涌浪漂流。
巨兔舍舍迦趴在冰山脚下,侧躺在地上,柔软巨大的身躯布满累累伤痕,绒毛里还夹着一些花行家族成员的叶子,兔耳无力地垂落在地上,安妮一直陪在她身边,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脖颈。
除了守卫其他领地边界的亲族,日御家族所有成员都汇聚在这里。
一阵强大的波动引起海流倒灌,形成汹涌的漩涡,感受到日御家族族长的气息,花行家族的亲族和契定者们暂时退避,但他们心中清楚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冰海之下,半透明的水母从漩涡中现身,长而密集的触须泛着蓝色光华,戈利亚将战死的孩子们一一收拢回自己的怀抱中,空中回荡着悲伤的嗡鸣。
“极海冰母出现了。”安妮起身眺望,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戈利亚的触手扩散到整个极地冰海每一个角落,安妮爬到冰山岸边,俯身捞起一根冰凉温柔的触手,贴在心口,感知家族领袖痛彻心扉的情绪,一瞬间落下泪来。
安妮精神恍惚,耳边听到了茧壳破碎的声音,眼前浮现粉红骷髅炸碎成粉红碎片汇入星环的画面。
昭然的茧碎了。冰海沉寂,片刻过后,蛤白的一声嘶吼震破死寂,亲族哀恸的咆哮响彻天空,万念俱灰。
明明从昭然诞生那天,亲族们就已经能预见他最好的结局,孤独羽化,燃尽生命成为日御家族不朽的传说,最后翩然落幕。
可直到今天他们仍无法接受,属于日御羲和的时代过去了。
舍舍迦扬起头,唯独她没流泪,固执地眺望着南方,目光呆滞,像座木雕。
白茫雾气尽头,海面冰层之上,一只两米高的竖着的黑白眼珠从这里睁开眼睛,位移之眼中央形成黑色的漩涡,舍舍迦眼神颤抖,抓住一线希望,目不转睛。
蛤白最先感觉到自己的位移之眼被开启,亲族们嗅到陌生的人类气息,警觉地向位移之眼漩涡靠近。
有人从里面迈了出来,魔王猎装不规则的下摆边缘仿佛被火焰灼烧过,黑红色的衣摆被凛冽寒风吹拂翻飞。
“他没死?”蛤白轻声自语,眉头皱在一起。
郁岸戴精钢爪尖的手套慢慢摘下亡湖面具,露出苍白冷酷的脸,他身后一左一右走出两位相貌与他极为相似的青年。
小岸穿纯黑兜帽,万圣节皮肤的高傲球棒扛在肩头,左眼嵌着一枚银核。
小二穿魔术师礼装,衣摆和礼帽上的装饰钟表指针滴答走动,他扶着绅士手杖,优雅摘帽,左眼戴金链单片镜,眼眶内嵌银核-推理家,似笑非笑。
道路两侧的怪物姿态各异,猛兽身躯庞大,植物的藤蔓婀娜多姿。
赫奥深渊蟒首领扬起上半身,蛇身直径超过成年人双臂环抱的极限,黄金蛇瞳审视着那三位陌生的人类,吐出血红信子,察觉到郁岸身上隐约沾染着赫奥深渊蟒的气息,不免恶意揣测郁岸,眼神凶恶起来。
她的契定者穿印度毗湿奴服饰,赤足盘膝坐在她头上,身上的金环装饰相互碰击,横吹蛇笛,吹出一声安抚调,抚摸大蛇的脑袋,请她勿要冲动。
在两侧亲族的注视下,三人踏着冰川薄雪向前徐行,小岸不喜欢说话,用高傲球棒挑开一只挡路的食尸鸟尸体,郁岸心事重重无心顾及其他。
只有小二神态自若,荣归故里似的向两侧招手,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打一遍招呼,毕竟这些人和怪物他都在梦之花里见过,至少在梦之花里十分相熟。
昭然的茧已经破碎,准契定者却出现在这里,寒冰射手的契定者——冰舞者卡米拉双手抱臂,靠在透明射水鱼侧身的鳞片上,高傲蔑视道:“苟且偷生。”
天空中漂浮的无数眼球从各个方向注视着郁岸,蛤白向前迈了一步,手肘被袁明昊拉住,袁明昊朝他嘘声:“你看他身上的衣服,皮革材料是斜塔的魔主之皮。井先生把镇塔之宝给他了。”
蛤白回头瞪他:“他把老幺的茧破了,还敢来这儿耀武扬威。今天别想活着走出极地冰海。”
小二抬起双手示意诸位稍安勿躁。
郁岸目不斜视,对周围的猜疑和谩骂都充耳不闻,向趴在冰山脚下养精蓄锐的巨兔走去,舍舍迦怔愣目视着他们走到自己面前。
郁岸向同样惊诧的巫女安妮伸出手:“我在你这里寄存的药剂,给我。”
缪斯号上,方信和魔术师密谋逼昭然紧急化茧,用提前准备的畸动火炮将其血肉炸毁,沦为白骨怪物,用的正是蔷薇辉石工厂提取出的催化药剂。
蔷薇辉母愤怒出逃,辉石工厂倒塌,郁岸和昭然合力带出来的催化药剂一直放在安妮那里分析保存。
安妮犹豫片刻,右手指尖在空中画出方形,一本精装硬皮和金属封角的红色书籍被她召唤出来,古朴的牛皮纸书页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钢笔绘画着一只用宝石瓶塞堵住的玻璃瓶。
药剂瓶被安妮从魔法书中取了出来,瓶壁爬满绿色的细菌,但那些荧绿色只有畸体看得见,在人类眼中这些细菌无色透明。
郁岸接过药剂,放进衣襟内侧的绅士内兜里:“时间太紧,暂且告辞。”
他没说任何多余的话,返身打道回府,只在路过蛤白时淡漠地说:“如果最终无法契定昭然,就让我下地狱吧。我也活够了。”
他这相当于在发誓,等蛤白反应过来想捂住耳朵的时候,他的誓已经发完了。
“你!”蛤白激动地想上前问个明白,被袁明昊拉住,悄声安抚:“你是大哥,别乱阵脚,花行家族还看着呢。”
郁岸毫无留恋地返回位移之眼的漩涡,小岸紧随其后,小二却在原地逗留,他手腕上挂着郁岸交予的蝴蝶飞行器,用郁岸的话来说,是让他“拿好保命的东西,我们可没余力保护你。”
蝴蝶虽小,却由畸核驱动,承载力惊人,飞行器扇动机械翅膀,带着小二飞到半空。
小二抬起绅士手杖,敲击魔术师礼装礼帽上的钟表装饰,向昏暗的空中投影出一片圆环的形状,明亮的光线化为钟表的形状,指针从12点开始缓慢向前行走,指针走过的部分变得暗淡,等指针旋转一圈,再回归原位,总共需要73分钟。
钟表的影像如同一团绚烂的烟花在极地冰海上空爆裂开,星环之下,整片区域的畸体只要抬头都看得到倒计时的指针。
意味着日御羲和归来的时刻。
小二从容的笑音传到对岸虎视眈眈的花行家族领地:“你们有73分钟商议退后投降,当倒计时结束,我们还会再见面。那时候就不再好商量了,指针走到终点那一刻就是你们的死期,我们拭目以待。”
日御亲族一片哗然,在两大家族各异的目光注视下,蝴蝶飞行器带着小二飞回郁岸身边。
郁岸对他的行为不满,皱眉嫌道:“你去现什么眼。”
小二无所谓摊手笑道:“给咱们家的怪物们留个信念,万一我们荣归故里的时候发现日御家族战败投降了,岂不是很尴尬?”
“……”郁岸懒得理他。
冰层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女孩子急促的嗓音请他们稍等。
戴魔女尖顶帽的安妮抱着一本厚书跌跌绊绊一路跑来,小兔耳上下晃荡。
她抱着厚书喘着气说:“舍舍迦请我交给你。这是我和溶溶月在战争中收集的信息,详写了日御家族每一位亲族和旁系首领的名字和能力,还有花行家族的主力信息。”
《新世界风物图鉴》的日御花行家族志,安妮郑重地将精装书塞进郁岸手里,像在交接虎符似的,将舍舍迦的信任放在郁岸手中。
“我们会死守极地冰海。”安妮递上一瓶泛着橙色淡光的治疗药水,颤声道,“你是全部的希望,一定要带他回来。”
郁岸收下厚书,只淡淡点了个头,拔开治疗药剂的宝石瓶塞,边喝边走入位移之眼中,把可怜的三格血量条补个七七八八。
恩希市晶螺坑附近已经集结大量军队士兵,一部分士兵正奋力抢修门边的裂缝,另一部分装备精良的士兵持枪围着昭然,枪口对准引起大门开裂的罪魁祸首,等待上级的下一步命令。
昭然一直在时光暂停的金环内,低着头安静跪坐,小鬼手握鳞刃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年轻的身躯直面军队冰冷的枪口,他也丝毫不惧。
困住昭然的时钟失常金环的指针在向最后的刻度靠近。
“只剩十分钟了。”纪年频频看表,急得在晶坑上方走来走去,钟少爷已经拎着提灯爬到晶坑边上坐下,眺望坑里旋转的位移之眼。
“三级金,哼。”钟意深拢起前额汗湿的头发,日光曝晒着他小麦色的皮肤,“真是怪物。去搬救兵了?还是拿什么新装备?”
位移之眼的漩涡旋转的速度倏然加快,士兵们的枪口调转,纷纷瞄准那突然发生变化的位置。
纪年焦急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眼前亮了亮,注视着郁岸从位移之眼中走出来,魔王猎装黑红相间的斗篷很惹眼。
但他身后却跟出来两位相貌极为相似的青年,不熟悉他们的人只能通过服饰区分。
三个郁岸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走到昭然身边,将他围住。
小鬼看得愣了,频频吐出血红蛇信,试探郁岸的气息和温度。郁岸抬手叫他退开,他还仍旧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后退,最后跳出晶坑,迷惑地打量着他们。
钟少爷手里的矿泉水瓶掉进晶坑里,睁大眼睛:“这阴险至极的大反派竟然有三个?”
小二温和而挑衅地朝纪年挥了挥手。
纪年语气不满,带着恨铁不成钢的鄙夷:“你来做什么?”
“有些事情需要死人来做啊。”小二笑道,撩起左臂衣袖,右手拿着郁岸的破甲锥,匕尖毫不犹豫倒插在自己左腕上,向后用力一拉,剖开一条触目惊心的深长伤口。
可伤口并未流血,他手臂内部的血肉发黑,接近腐烂的样子。
小二咬开玻璃瓶上的宝石瓶塞,把里面所有的催化细菌都倒在了自己伤口里。
细菌吞噬着小二的肉体,并以惊人的速度繁殖,人类肉眼无法看见的荧绿色光斑在晶螺坑中大肆弥漫。
围观的人类都未曾看出端倪,只有身为畸体的小鬼能看见,空中飞舞的荧绿色的粒子在坑中呈指数倍增加,并被跪坐不动的昭然吸收进肺腑身躯之中。
郁岸可以通过昭然不断回血的血量条判断,促化茧药剂正在生效,他的畸核能量被催化激发,正在接近触发化茧的临界值。
方信和魔术师在缪斯号上就是这样做的,导致四年前昭然被迫化茧,茧壳笼罩游轮,无数游客为方信的贪婪送命,昭然也因此犯下他悔恨终生的杀孽。
“醒醒,那门要裂了,放任不管可不像你。”郁岸从干涸的血泊中捡起凤戏留下的黑刀,指尖抚摸刀身,擦去花纹上已凉的热血,“还记得我说的吗,我要让你变成雪花从天而降,落在哪里,哪里就一片洁白无暇。新旧世界的英雄,你来当。”
48分钟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笼罩在昭然身上的时钟失常的金环出现了裂纹。
一缕茧丝从昭然体内迸发而出,进而席卷整个晶螺坑,大量茧丝交织缠错成茧壳的形状,拱起的茧壳里夹嵌着许多晶螺,星环的微光得以透过这些几近透明的粉晶螺壳照进茧里。
粉红骷髅突然睁开眼睛,双眸明亮,如同粉红宝石,头顶血量条在化茧的激发下倒灌。
时钟失常的暂停金环彻底崩裂,粉红骷髅站了起来,高达2.4米的半怪化骷髅鲜艳靡丽,一声尖啸从喉咙中涌起,仿佛连星环都被他的咆哮震撼,茧壳在此刻封顶,将三人囚禁在晶螺坑中。
茧壳封闭,外界无法再窥见内部的战况,纪年见状,匆忙跑到监控电脑前,咬着指甲关注屏幕上的影像。雍郑不停追问:“仨郁岸?复制粘贴?”
粉红骷髅的卷翘长发随他晃动飞舞。
小岸看得呆了,小二向往地赞叹:“真美。是我见过最美的怪物。”他看了看自己魔术师礼装的设计,摸摸下巴得意道,“他穿的和我身上这件好像是情侣装哦。”
郁岸咬了咬牙。
粉红骷髅睁开眼睛,竟然看见三个一样的小人儿,每个身上都烙印着自己的太阳图腾,小岸的在右侧肩颈处,郁岸在胸前,小二则在小腹下侧近鼠.蹊处。
在怪物的视角看来,三颗明亮的太阳高低错落散发着炫目的光辉,眼花缭乱,一时需要处理的数据过多,怪物的大脑过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