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覃揉了揉眉心,道:“我建议你还是先休息一周,一周后我要么通知你过来审人,要么通知你观看焚尸怎么样?”
赵青冷不丁问道:“他的情况这么复杂吗?”
肖覃坦然道:“如果鹦鹉身上没有别的暗伤,只是因为受到那些特殊药物产生的后遗症影响,那我个人觉得,他处于昏死的状态远比清醒过来要舒服得多,当然这样下去死亡率也会极大提升。”
赵青沉声问道:“你是怕鹦鹉因为疼痛难忍,导致继续自残吗?”
肖覃点点头:“我看他是熬不下去了,否则不会下如此狠手,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断恶化下去,他最终是会在失控中自尽的。”
赵青久久看着医疗舱不语,半响后,才声音森冷地说道:“没有人喜欢糊里糊涂地丧命,也没有人喜欢莫名其妙地被救,他就算要死,也得醒来把话给我说清楚再死。”
肖覃暗叹了口气,他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医疗舱上的绿灯亮起,舱门自动打开了。
赵青迅速上前几步,俯身看向躺着的男人,阴冷无情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见到鹦鹉缓缓睁开双眼,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他的面容,清晰又透澈。
苏越还未能从那一阵一阵地仿佛噬骨般的剧痛之中恢复,他略微迷茫地扫过眼前的景象,感受着四肢被牢牢铐住的束缚,当视线逐渐聚焦在赵青的脸上时,他才带着几分不确定地缓缓开口道:”团长?“
赵青简单地应了一声,道:“醒了?”
苏越下意识地轻轻颔首,随后发现浑身被绑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他无奈地说道:“这是要刑讯逼供吗?”
赵青冷笑一声,道:“不急,先换个地方再说。”
苏越知道这是要开始审他了,也不知道君太白怎么样了,按照暗鸦的严苛制度应该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但按照暗鸦的凶残属性也不应该放过一名有害的卧底。
耗费不必要的医疗资源把他救醒了是要做什么?所有的资料他都上传公开了,并没有隐瞒什么秘密,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名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了。
苏越不明所以,他感觉这样互相对视,又避无可避的气氛有点尴尬,不禁顺势问道:“团长要把我换去哪里,水牢?铁笼?冰屋?火坑?”
赵青淡淡地说道:“我床上。”
苏越:“?”
第66章
苏越摸不准团长的意图,他坦诚道:“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秘密了,与其耗费时间在这里审我,不如多些精力去防备武装部的垂死反扑。”
赵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是吗?苏副部长说得有理,可惜在这里你说的不算。”
苏越不禁自嘲了一下,也觉得他多余说那些话,暗鸦自然会做好万全的计划和充分的准备,犯不着去等一名俘虏出声提醒。
他不再开口,任凭团长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青伸出手捏起鹦鹉的下巴,左右摆动了一下,回头和肖覃道:“他躺了足足三天,要不要补充点营养?看着都瘦得脱型了。”
肖覃眉眼微抽,道:“鹦鹉只是昏迷了三天,不是饿了三个礼拜,团长这么有闲心,不如先操心一下你那虚弱不堪,伤势未愈的身体?”
赵青无所谓地回道:“我没有什么大碍,全部复原只是时间的问题,你这有没有浓缩的营养液?”
肖覃冷哼一声,面上带着几分嫌弃,手中的动作丝毫不慢,利索地从保鲜盒中翻出了几管颜色各异的浓缩营养液。这些都是市面上有钱难买的好货,可以迅速恢复体能和精力,没有任何副作用,并且口感不错,味道丰富。
赵青接过白鸽丢来的营养液,他看向了被绑住的苏越,随口问道:“想吃点什么,草莓口味的?香蕉口味的?还是牛奶口味的?”
苏越沉默地看着那几根画着不同图案的包装壳,总感觉这个时候应该被灌辣椒水,或者吐真剂之类才对。
肖覃看不惯团长这么卑微喂食,他出门去餐厅准备找根细软一点的管子来,好让鹦鹉插着喝,免得等会被团长直接灌进鼻子眼睛里去了。
赵青见鹦鹉没答话,心想大概是不挑食,他挑挑拣拣,从里面抽出了一根草莓口味的,拧开盖子,切掉封口,修长的手很稳地递到了鹦鹉的唇边。
浓郁香甜的草莓味萦绕在鼻尖,像是在医疗舱里边喝下午茶,苏越看了团长一眼,见避无可避,只得顺从地张口,轻轻咬住了一点营养液的开口处。
有些地方的习俗是在行刑之前会让犯人吃饱喝足,踏踏实实地走好上路,这对于刀口舔血的佣兵来说也算是一种体面了,对于一个被揭穿的卧底而言更是想象不到的良好待遇。
赵青耐心地把里面的营养物质一点点的挤出来喂给嗷嗷待哺的鹦鹉,不忘打趣道:“现在只能喝草莓液,不像以前还可以半夜里吃草莓。”
苏越:“?”
赵青玩味地说道:“不过香蕉牛奶什么的,我倒是被你喂得多了,我们之间也算扯平。”
苏越:“!”
他反应过来后差点把营养液给喷出来,好不容易将草莓口味的营养液喝完,赵青又拿着香蕉口味和牛奶口味的跃跃欲试,这时肖覃去找吸管回来了,拯救了差点被呛到的苏越。
肖覃眯着眼看着面颊处带着一丝可疑微红的鹦鹉,深深怀疑赵青趁他离开的时候做了点什么,不然为什么鹦鹉看上去像是一副被搓揉过了的模样?
他用吸管将另外两管营养液都喂给了鹦鹉,见他确实喝下去没有反呕后,才开口道:“那名叫君太白的青年和我们提过了特殊药物的事情,我也远程参与了那种解药的研发,虽然需要一定的时间周期,但应该可以赶在他们集体发病之前完成。”
他顿了顿,十分严肃地说道:“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必须好好撑下去,绝对不能放弃,我也会尽力帮你治疗。”
苏越没想到白鸽会这样劝他,更没想到那三管营养液竟然不是临终关怀的食物?
他有些不解,有些讶异,又有些感动,他低声道:“谢谢,但不用多费力气了,我很清楚自身的情况,那些伤口你们也看见了,我熬不了多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麻烦你……”
他想说麻烦一枪爆头,帮忙无痛断气,或者一针断魂,瞬间升天,既不浪费子弹,也不浪费空气。只是话到唇边,苏越再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对上了一双深沉阴暗,仿佛在眼底隐藏着惊涛骇浪一般的双眸。
被团长用那样夺人心魄、气场森冷的眼神注视着,苏越微微一怔,不由得垂下眼眸避开了团长的视线,他到底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完。
肖覃还在不依不饶地问他:“你想让我帮忙做什么?”
片刻后,苏越才回道:“麻烦你帮我配一点辅助的药。”
肖覃点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道:“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审判的事情不急,无论将来是死是活都先等解药出来了再说,不然审到一半你就一命呜呼,这会让我们很没面子的。”
听到这样委婉的借口,字里行间都透露出点滴同事爱,让苏越不禁有些想笑,但是团长还在用那种锐利冷峻的眼神盯着他,苏越勉强保持了沉稳镇定的神情。
赵青盯着鹦鹉半响,方才淡声道:“白鸽说得对,活着才能接受审判,才有机会赎罪,死了只是在当逃兵,令人不齿。”
苏越并不介意当逃兵,他连卧底和叛徒都当得,区区逃兵算得了什么?
这样带着一身伤痛也帮不上什么重要的忙,甚至还会有痛到极致失控伤人的风险,死亡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利人利己,永绝后患。
肖覃忙着去配药了,赵青看着神色不变,心思难测的鹦鹉,如果不是这些束缚足够紧固,恐怕在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鹦鹉就会做出必要的反应,可不会乖乖躺着让他喂食。
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人勾上了床,又是怎么一次次地被假象所迷惑,沉沦在那若有若无的情动之中,强行屏蔽掉了六感,最终选择相信这名男人?
赵青漠然看着鹦鹉,道:“你连三年多的卧底生涯都熬过来了,不如再多努力一下,难不成还会比在我旁边更让你难以忍耐?”
苏越怔了一瞬,随后又听见赵青似乎有些疲倦地说道:“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苏越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眼前重获自由的团长,想到的是上辈子的被囚禁在牢狱之中的赵青,那样被困泥潭,屈辱交加。
他总不能重活了一辈子,就将以往的过去全都忘得一干二净,曾经走过的路,曾经做过的事,曾经遇过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存在,血淋淋的过往,而非一触即碎的幻影,也非一场雪山惊梦。
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阴暗角落里的诸多无人知晓的罪行,在被翻出后终将得见天光,迎接应有的审判。
苏越将纠缠了两辈子的千言万语咀嚼咬碎,吞落入腹,只留下三字余音,他道:“对不起。”
赵青闻言不禁嗤笑一声,随性靠在医疗舱旁边,意兴阑珊地道:“你犯不着和我说这些,没有意义。”
“我知道。”苏越的声音微哑地说道,“所以,请你不要原谅我。”
赵青眯了眯眼,他稍稍握了握拳,似乎想一拳砸在鹦鹉的脸上,但想了想鹦鹉的身体情况,他放弃了这个打算,把医疗舱门重新合上,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他转身走出了医疗室,生怕一时忍耐不住就把医疗舱给砸了,再把里面的鹦鹉拖出来按在墙上,好好地教育他什么叫做正确的道歉姿势。
暗鸦一伙人正坐在餐厅内,看着新来的一帮孩子在那里狼吞虎咽,也不知道是饿了多久,恐怕在逃离武装部后,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战战兢兢地,不敢随意外出采买物资。
程云将育才中心的人都带了过来,他本是准备按照原计划去找秦羽,可在受到君太白的通讯,知道苏越的身体已到极限,再不过来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时,他便和育才中心的成员们商量先到暗鸦基地这边来。
因为断了药的缘故,很多人显得精神萎靡,但在一些辅助药剂的帮助下好歹也能撑下去,不至于出现自残的状况,可惜这些辅助药剂只能作用于轻症患者,对于苏越那样病入膏肓的后遗症来说半点作用都没有。
程云此行不仅把育才中心的人都带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些他储存起来的资料,因为数据庞大又担心泄密,所以放在了很多存储卡里面,基本上是有关育才中心的发展历史和日常记录。
这让暗鸦的佣兵们都有些好奇,听说鹦鹉是育才中心的领袖人物,是最强一届的首席精英,所向睥睨,无人可挡?
金雕大咧咧地提出异议:“他们考核的内容是什么,说不定我上我也行?”
画眉瞥了他一眼,道:“你上你也可以成为鹦鹉的垫脚石,倒是很行。”
金雕委屈道:“能不能给我点信心?你们不能总捧着一名卧底。”
画眉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需要我把君太白从空中录制下来的战斗场景重复播放给你看看吗?鹦鹉可是一挑五都不落下风,整整五名A级,不是五名大白菜。”
金雕回忆了一下那个场景,默默地闭上了嘴,只有孔雀还在不甘心地叨叨道:“那我们更要看看鹦鹉平日里是怎么训练的了,怎么会长大后这么变态!”
程云不太想把这些秘密透露给暗鸦的人,但苏越在这里疗伤,生死都掌控在这些人的手里,他又不敢太过得罪。
此时赵青从医疗室那边走来,无意中碰到了躲闪着佣兵们的程云,不慎将一个纸盒碰掉在了地上,里面有几张储存卡散落了出来。
“团长。”
“团长。”
佣兵们纷纷起身,就连程云也愣了一下,他听说过暗鸦的团长,那名传奇佣兵乌鸦,是被苏越当做战绩押入了武装部内,却又让苏越愿意放弃所有将人救了出来。
程云对赵青的看法很是复杂,但他尊重苏越的一切决定。
赵青看了新来的青年一眼,随后目光扫过地面,他弯下腰去帮忙将盒子和存储卡捡起,没有摆什么团长的架子,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这些是什么?”
程云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道:“是我们在育才中心的成长和培训记录,每个人的资料都有单独存档,就比如您现在捡的那一份是黑耀的。”
赵青正将最后一张存储卡捡起,闻言指尖翻转了一下小卡,上面确实贴着“黑耀”二字标签,他漫不经心地顺着青年的话问道:“黑耀?”
程云一副毫无心机的模样,很是干脆地说道:“那是苏越的代号,他在毕业之前都被称为黑耀,这里面是他的日常培训记录。”
私人的培训记录?
赵青捏住了指尖的那张看似微不足道的存储卡,小小的卡片里面记录着鹦鹉曾经的所有过往,记录着他们未相识前的一切光阴。
窥看他人隐私不算妥当,可调查卧底经历很符合规矩,现在公开放映其中的内容也不过是需要赵青一句话的事情。
尽管他很想看一看鹦鹉的训练影像,看一看这个武装部精英卧底的成长史,但他沉思几秒,将存储卡重新抛回了盒子里。
赵青吩咐老鹰道:“带他们去宿舍休息,医疗体检方面找白鸽处理。”
老鹰应了一声,叫上程云等人准备离开,程云没有移动步伐,他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这名暗鸦团长会放弃探究一名卧底的过去,这不是很有价值的资料吗?
这是一个多好的可以渗透敌人身心的机会,只要了解得足够多,掌握得足够深,就能从中找到精神上的突破口,拿捏住被隐藏起来的致命弱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审讯的第一步就是击碎俘虏的心理防线,这张存储卡就是防线的入口,就是挑出溃烂伤口的刀尖,却没想到会被赵青直接无视。
程云不解地问他:“你不想查看卡里的资料吗?虽然需要一系列的密码串破译,但我都有存档备份,可以随时提取内容审阅。”
赵青轻挑了一下眉峰,反问道:“你希望我看?”
程云沉默了几秒,道:“我以为你们会为了审讯进展顺利,而将这张存储卡里的内容翻来覆去地观看和研究。”
赵青的目光划过盒子,略带惋惜地看了看那张贴着“黑耀”二字的存储卡,道:“能快速且全面地了解一名卧底的过去,对日常审讯是有一点用处,但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必要。”
他沉眸道:“如果我想知道什么,会亲自从鹦鹉口中直接问出,现在星际科技发达,信息资料可以作假,影像记录未必就是真的。”
金雕等人听了这话,也打消了把这些存储卡当饭后剧集观看的念头。万一武装部在这上面做了手脚,将鹦鹉描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滥杀无辜的凶残之人,试图离间关系,破坏感情,那看了不如不看,免得闹心又麻烦。
程云没想到暗鸦的警惕心如此之高,可只是对待一名曾经的卧底,现在的俘虏,就算存储卡里面的内容不实,有诋毁和污蔑的可能又怎么样呢?不过是有助于审讯叛徒而已,需要顾虑这么多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可以保证这里面的记录真实可靠,绝无虚假,有些过程甚至是我们一同经历,或者我们在旁围观的。”
赵青察觉到了程云的不对劲,他往前走了一步,自然散发出来的气势中带着隐约的压迫感,道:“这些培训记录分门别类地划分和存储,还做了密码保护,应该属于隐私资料之类,你是苏副部长手下的人,就这么希望他被公开剖析一番?”
程云被逼的后退了几步,腰顶在了餐桌角处,他忍着因为莫名的恐惧想要离开的冲动,咬牙说道:“苏越不会希望这些不堪过往被人看见,但我宁愿被他责备也想让你们知道,他看似身披荣耀登顶,却不是踏着五彩光芒的坦途大道走来的,他是在深渊里面硬劈出了一条血路,踩着荆棘抓着刺藤,带着我们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程云说话的时候,没有去看那些存储卡,事实上他连抱着盒子的手都会偶尔微颤,只要回想起那血淋淋的过去,就越发觉得对不住苏越。
如果不是他们太过没用,又怎么会让苏越时常因为挑衅周教授而受罚?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太过无能,又怎么会在苏越被人恶意磋磨的时候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程云的眼眶止不住地逐渐泛红,他强撑着把话说完,只是最后几个字里带着一丝哽咽的哑音,让在场的佣兵们全都寂静了下来。
赵青的面容彻底阴沉了下去,他看了程云一眼,让人准备一间隔音的暗室,将存储卡插入了星影播放器中,独自一人静静地从头看到尾。
结束后,赵青点了一下重新播放,等再结束后,他又点一下回放,就这样整整自虐了三遍,他才关上播放器走出暗室。几名佣兵骨干站在门口等着,正要围过来时不禁纷纷顿住了脚步,无一人敢上前来。
赵青眼底布满了沉沉的暗云,周身气息凌冽如同巍巍雪山即将轰隆崩塌,阴毒狠辣的目光几欲噬人。
他把存储卡抛给了老鹰,不阻止一些信得过的佣兵们去了解鹦鹉的过往,正如程云所说,再丑陋的伤疤也要露出来,才会让人知晓曾经的艰难求生。
赵青什么也没说,他走进了医疗室内打开舱门,解开了俘虏的全部束缚,一边提防着鹦鹉有不轨举动,一边将人带回了卧室内。
赵青随手将门关上反锁,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鹦鹉按在了床上,他低头凝视着这名男人沉静俊美的脸庞,久久不语。
他从未想过鹦鹉的过去,那名叫黑耀的男人的过往,竟会如此的惨不忍睹,难以置信,那一幕幕令人发指的场景画面,就像是一把尖刀在一寸寸地将他的心脏搅碎。
从小在训斥和责罚之中长大,被要求服从所有的命令,无论是尊严被践踏,还是人格被摧残,都不允许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鞭笞是最基本的惩罚方式,还有许多连暗鸦都不想采购的残忍刑具,被当做试验品一般用在鹦鹉的身上,让他挨个尝试,事后还要写出详细的体验报告。
即便是后期具有A级战力,身体的复原速度加快,也总是能在录像之中看见伤痕累累的肌肤,唯有一身背脊始终保持挺拔,从没有在那些毫无理由的训打之中有过丝毫怯弱颤抖。
他见到了鹦鹉是如何冒着生命危险拖拉着一些实力不如他的成员,将武器对准了外敌而非同伴,在饥肠辘辘,几乎饿死时,也拒绝啃食同类的血肉,拒绝失去最后一丝底线,拒绝成为丧尽天良的怪物。
他见到了在那黑暗又残忍的世界之中,苏越是如何一步步地赤脚走在血与火的道路上,呼吸着利刃般的寒风,穿梭过布满尖刺的荆棘丛,在鞭影和棍棒之中终于有机会遍体鳞伤地走出了武装部的大门,带着坚定又决绝的眼神,就这样一路走到了他的面前。
赵青闭了闭眼,光是回忆起几个画面,就让他痛不欲生,疼得骨头寸断,疼到肝胆俱碎。
“鹦鹉。”赵青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不禁想用力抱紧身下的人,但又怕力度太过让鹦鹉伤口发疼,他只好交叠着双手绕过鹦鹉的身后,指尖用力深陷入手臂的肉里。
赵青一字一句地低声道:“苏越。”
他很少称呼鹦鹉的真名,仿佛多叫一声鹦鹉,这就是完全属于他的佣兵一般,始终不会离他而去。
可惜代号始终是代号,哪怕他叫得再多次,也无法拥有一个人从头到脚的所有,连这隐秘又重要的过往经历,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窥见。
就算被他捕捉关押,无计可施之时,鹦鹉也从没有开口提起半句,明明是可以用来让他心软的借口,鹦鹉却始终不屑去用。
原来他从未了解过鹦鹉,也从未了解过苏越。
苏越不明所以,他轻轻拍了拍团长的肩膀,带着几分安抚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青的眼底满是苦意和疼痛,他看似轻松地说道:“刚知道你以前的代号叫黑耀,和某些鹦鹉一样都是五彩斑斓的颜色,这些都是自选的称谓,你喜欢色彩丰富的东西?”
苏越沉默地用手揽着团长的紧实精悍的窄腰,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他道:“还好,颜色多看着有朝气一点。”
以往总是被关在黑屋之中,战力不足时夜视能力没能开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占据了所有的视线,偶尔房门打开时也只能看见外边惨白的墙壁,在那段时间里他的世界之中似乎只留下了黑白两色。
苏越无所谓被囚禁和折磨,但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色彩斑斓点好看。
赵青的用手极为柔和地划过苏越的胸膛和小腹,细心避开那些还未愈合的伤痕,他轻声问道:“还疼吗?”
苏越笑了下,道:“早就不疼了,只是还没完全愈合,医疗舱的效果不错。”
赵青重复了一遍,声音暗哑:“还疼吗?苏越。”
苏越微微一怔,他按住了赵青的手,语气放缓地说道:“团长,我不疼,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疼了。”
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
赵青似乎放下心来,他把头靠在鹦鹉的脖颈处,感受着那充满生机的触感,他又叫了一声:“苏越。”
苏越随意团长怎么叫,他试图动了动手,发现又被赵青重新压住了,真是不给他半点行动的机会。
赵青一边提防着鹦鹉暴起自残,一边又不忍心继续束缚着他,以前被捆绑起来毒打的时候这么多,赵青不愿意让鹦鹉再受到类似的对待,再让他联想起那些不堪的屈辱过往。
他见鹦鹉没有反应,似乎对名字无动于衷,一时又拿不准直接称呼姓名是不是有点生分?
赵青认真地问道:“以后你喜欢我叫你什么,鹦鹉,黑耀,还是苏越?”
苏越暂时放弃挣扎,他无谓地说道:“团长喜欢叫什么都可以。”
赵青选择了最喜欢的,他低头蹭了下苏越的脖颈,叹声道:“鹦鹉崽子。”
苏越:“……”
你再说一次?你刚叫我什么??
你怕不是想让我叫你小夹子!
苏越:“?”
赵青也不想锁着他,但这新兵蛋子看着就不像是会安分的模样,总不能一直这样压着鹦鹉,把人压坏了怎么办?
赵青拍了拍他的脸,道:“乖一点,我去把白鸽叫来,你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苏越不是很适应团长的这些小动作,他垂眸看了眼腹部处那一道新增的细微血痕,再慢一点都可以自动痊愈了,他道:“只是刚才挣扎的时候崩掉的一点血皮,没什么要紧的。”
赵青给了他一个难言的眼神,道:“你以前也这么认为吗?那些伤都是无关紧要的,放任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