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言神情真挚地坦白道:“之前故意隐瞒你是我不好,我是太担心你离开我了,也担心我们之间再次发生误会和冲突,我不想你再陷入自责和疯狂之中,我都是为了你好。”
苏越没有看到资料,但结合周立言的这番话,事实真相大概和暗鸦团长所说的差距不大,应该也有一些佐证还未拿出。
这位“救命恩人”果然有问题,他眼神略冷,有些好笑道:“这么说我该谢谢你吗?”
周立言语气诚恳地说道:“我不图你的感恩,只是明明可以让你避免回忆起那些事情,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可赵青却非要这样狠狠地折磨你。”
他言之谆谆:“究竟谁是真正为你好的人?究竟谁才是能和你始终站在一起的同伴?我相信你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苏越看着眼前这人,最终问了一句话道:“我在睁眼时看到你悄悄藏起了一支针筒,那里面装的是这种精神药物原液吗?”
周立言瞳孔骤缩了一瞬,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不可置信地道:“你看见了?”
苏越道:“你的动作很快,表情反应也很自然,我没当场拆穿,想看看你后续目的是什么。”
周立言的眼底划过几分慌乱,他强行镇定地解释道:“那只是普通的营养液,我想帮你缓解一下伤势,没想到还未动手你就醒了,我真的是想帮你而已。”
苏越没有留情地打断他的话,道:“你在按压针头挤出第一滴药水时,就已经在空气里留下了痕迹。”
周立言顿时无言,他万万没想到苏越当时清醒得那样迅速,又那样敏锐,而且还能忍着没说,完全把他当成一个手持剧本的小丑演员来看待。
能在那片焦土上发现还活着的苏越,即是意外的惊喜,也是意料中的情况,这毕竟是武装部历史以来的最强兵器,是育才中心的领袖精英,也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才打造成功的杰出作品。
超越了A级的战力且测不到最高上限,意味着苏越的身上具有无限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萧部长会竭尽全力争取他的站位,为此可以原谅他犯过的许多错误,但如果确认他开始失控,不听指挥,就要全力以赴地趁早将他清除干净,以免留下心腹大患。
周立言痛苦地说道:“你不信我,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苏越淡淡地回复道:“也不一定,比如我信你存储了大量的药物原液,也信你会把这些特殊药剂用在普通人身上,更信你不会在乎他人的死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确信你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周立言欲哭无泪,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苏越,又有些胆惧地将手停在了半空中,他道:“我本不是话多的人,可我愿意和你说一千遍,一万遍,我很爱你,我把你当成生命那样热爱着,就算过往对你十分严厉,多次训打和教育,也是因为想和你更进一步地交流。”
他抬着白皙的下巴,保持着原本的高傲,道:“你难道不爱我吗?你不喜欢疼痛,但会为了我忍受疼痛,在这么多年的相处时光里,你的心意我早已收到了。”
苏越沉默了许久,一个人很难去纠正另外一个人耗费二十多年光阴建立起来的观念,他简单明了地说道:“你抓紧时间留几句遗言,说不定以后可以当作呈堂证供使用。”
周立言说了这么多都没能打动眼前的男人,哪怕是失忆了还不能把他拉回身边,周立言重重地咬了一下唇,弄出了一个不甘心的血印,道:“是因为赵青吗?那个阴险狠毒的佣兵让你心绪动摇,失了神志!”
苏越低头看了眼通讯器,赵青刚发来了一条新信息,他已经找到并破坏了那些倾倒药物的机械装置,也联系官方的飞艇过来将这些非法药液回收销毁。
苏越放下心来,正要动手处理这名周教授,不料他刚上前一步就被人按了下肩膀。
“让我来吧。”赵青的声音里带着凛冽的寒意,他披着风雪越过鹦鹉,大步走到了周立言的面上。在那双逐渐惊恐和崩溃的眼神中,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很早就想和你聊一下有关鹦鹉以前的教育问题,周教授,请多指教?”
周立言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转身连滚带爬想离赵青远一点,这是传说中的乌鸦,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神枪手,以阴森冷漠,残忍毒辣出名。
他见过赵青战意凛然,神采奕奕的英姿,也见过赵青被捕吊起,气息奄奄的丑态,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辱骂和诅咒乌鸦,却在面对面交手的一瞬间吓软了腿脚。
周立言发出了绝望的呐喊:“不!!!”
周立言祈求地看向苏越,苏越犹豫了一下,和赵青道:“你要杀他?”
赵青扬眉,反问道:“不行?”
苏越微笑道:“没有,想提醒你沾了血水后容易冻手,多注意一下保暖。”
赵青没说什么,只是嗤笑一声,而后带上了一双黑色轻薄的作战手套,鹦鹉说得没错,弄脏了手后还怎么给鹦鹉剥海鲜?
周立言的哀嚎声响彻天际,几乎要让苏越怀疑他能靠一己之力引发雪崩,在经过了很长时间,久到苏越已经重复检查了一遍那些药物存储的地方和自动化机械设备后,赵青才脱下浸透了血的手套,略带讥讽地扔在了周立言的脸上。
还是太便宜他了,鹦鹉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就这样了断和结束,总让人感到有些意犹未尽。赵青已经尽可能地延长周立言的死亡时间,但这位转职罚人的教授实在太没用,他的意志力强度恐怕都不如他手底下学生的三分之一。
确保会有人来收拾现场后,赵青转过身准备带鹦鹉回酒店休息,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就算不做什么也可以躺在被窝里面小憩一会,失忆的病患本就应该好好休息。
他刚朝鹦鹉那边走了几步,突然神色一变,耳变听到了一丝极为细微的响动,他瞳孔一缩,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鹦鹉已经朝他这边猛然扑了过来。
周立言临死前还是留下了后手,他将心跳通过远程通讯模式链接到了埋在深雪之下的炸弹引发器上,在心跳停止后的十秒后数枚微爆弹同时引爆,足以将来不及撤退的凶手葬身于此。
苏越把赵青按在了身下,战力瞬间爆表超出A级界限,他撑住了爆燃火花和漫天飞雪,在死亡的边界上建立起了一道生命的防线。
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推出了几十米的距离,苏越被埋在白雪堆里,周身被冰冷的雪块覆盖,极为阴冷感觉似曾相识,记忆随着剧烈的波动开始迅速复苏,他终于回想起了一切,但在全力爆发、精疲力尽之下他眼前一黑,精神随之出现了阵阵恍惚。
苏越轻轻皱眉,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后下意识地想抱住怀里的赵青,却发现怀中空无一物,他略微讶异地想要起身扒开身上的雪堆查看情况,突然发现视野开始不断拔高,仿佛灵魂出窍一般飘在了躯壳之上。
他仔细往下看去,还能发现几名暗鸦成员的身影,正隔着厚厚的雪堆对他怒目而视、捶打唾骂,熟悉的场地,熟悉的死法,熟悉的追兵。
苏越不禁一怔,他再次睁开眼时竟是回到了上辈子惨死的时候?
第76章
苏越沉思几秒,打算冒险靠过去探一探情况,但他的身体却有一些不受到控制,等他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种怪异的灵魂状态,可以掌控忽高忽低的视野时,暗鸦的佣兵已经开始撤离了。
苏越试验过,那些人看不见他,听不见他说的话,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是他的上一辈子闭眼死亡之后的世界。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留下,他经历过的崭新人生难道只是雪山一梦?留下来的是不是记忆,却是无比冰冷残酷的现实吗?
苏越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他迅速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做出了目前较优的选择。他跟上了暗鸦成员们的脚步,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们,老鹰、孔雀、金雕、画眉……原来当年是这些人在追杀他吗?
他在漫长严酷的卧底生涯之中,小心翼翼地谨慎行事,没有精力和意愿去和佣兵们培养战友情怀,从没有真心参与到集体生活之中去,始终带着一层厚厚的面具,透过残忍无情的眼眸窥探着四周的人和事。
苏越没有帮过孔雀,没有救过金雕,没有和老鹰喝过酒,也没有被画眉拍下特殊爱好的小照片,他和这些人的交集有着既定的规划,在一个被圈起来的范围之中进行最大程度的利用。
他飘在了老鹰的身后,这名健壮的老兵断了一只右手,断口处被破坏得很厉害,短时间难以进行治疗,日后也不一定可以完全治好,庆幸的是他还活着,而那天晚上的肖覃已经死了。
孔雀一张被精心保养,招花引蝶的漂亮脸蛋上也被划出了几道丑陋的刀疤,伤他的武器上面大概涂了特殊的药物,导致伤口久久不能愈合,这是在一次咖啡馆探查任务之中和帝国武装部对抗的后果。
金雕已经成了半个机器人,寿命没剩下多久了,他在暗鸦基地搬迁到油田的时候陷入了爆炸风波中,能剩下这么点人样已经是画眉拼死救出的后果了,而当时的画眉也因此被烧成了重伤。
至于高高壮壮,喜欢谈心的杜鹃,他早已死在了那次前往夺取药物原液的行动之中,这辈子未能再见到一面。
暗鸦之中还残留着一些佣兵,或是陌生的,或是眼熟的,或是视而不见,或是点头之交,苏越跟着这几个人来到了一处简陋的小据点内,见到了不少在下辈子相谈甚欢的人,也见不到了很多请他一起吃早餐的人。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漂浮着,看着暗鸦佣兵在休息补充,互相疗伤,制定计划,唉声叹气,他们就像是一群绝望的猎物,被封锁在了密不透风的罗网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捕捉虐杀掉是迟早的事情。
幸好,上辈子他临死前一手爆燃了武装部办公楼,拉胡魁下了黄泉,对帝国统治下的武装力量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难道这次灵魂回归,就是让他有机会睁眼看看那片废墟?检查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苏越不明白,他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的状态,就算发现了什么遗憾,那也只能深表歉意,下次一定,难不成还可以鬼气缠身,把人拉入噩梦之中绞杀吗?
他的思维一下子就放开了,越发觉得活在了一个玄幻的世界之中,苏越认真地飘在每一名暗鸦佣兵的身后,耐心地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挨个试探,结果证明他没有入梦谏言的能力,只有一个无用的旁观者视觉。
他确认留在这里毫无用处后,开始计算从北星飞往天星要经过多久的时间,他要到武装部那边去看看,或许育才中心还有活口留下?何言、程云、君太白……他们是死是活,是疯是癫?
苏越琢磨着他可以混入飞空艇上当一名逃票的透明人,这样能极大程度的缩短灵魂飘动的行程。他飘得实在是太慢了,之前一手搭在老鹰的肩膀上借力顺风,才能一路跟到了这个小据点里来。
正当苏越准备按照计划行事,前往天星帝国武装部一探究竟时,暗鸦的佣兵们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他们纷纷跑出了据点门口,惊喜万分地迎来了暗鸦最重要的核心人物。
团长赵青,大名鼎鼎的佣兵乌鸦,竟是在武装部遇袭,帝国一片混乱的时候,趁机挣脱了那生不如死的监牢,成功地活着逃了出来。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几名伤痕累累的暗鸦佣兵,他们本是兵分两路,一路去伺机继续营救团长,一路去全星域追捕那名卧底叛徒,没想到之前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现在却是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团长,救出来了。
卧底,惨死掉了。
可喜可贺,皆大欢喜。
赵青的身体状态很不好,眼眸却一如既往地锋锐无双。他瘸着一条腿,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没有一寸是完好的,脸上被人用小刀刻了几个侮辱的文字,电击项圈被烧红后焊死在了脖颈上,边缘处留着扭曲狰狞的痕迹,腰部和手腕脚腕上也有同样的电击项圈,这需要长时间的高级医疗手段才能取下治疗。
暗鸦佣兵们眼含热意欢迎了团长的回归后,在对团长的身体进行了全面的检查,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后,佣兵们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有了主心骨,就有了新希望,他们按耐住了起伏巨大的情绪开始汇报工作,老鹰低声道:“团长,我们把那名卧底清理掉了,前前后后追了大半个星系,总算是不负众望。”
孔雀沉默了几秒,补充道:“他死在不远处的一座雪山上,尸体还在上面,我们没有搬运下来。”
金雕提了一句:“高山地区搬运尸体太麻烦了,我说不如烧了省事,但画眉又怕团长不解恨,所以特意留了下来。”
苏越飘在半空中,一眼不眨地看着这辈子的团长,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划过赵青的身躯,似乎要从那混合着血与痛的伤痕之中,嗅到风雪欲来,极寒成冰的气息,他暗暗叹了口气,原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现在既然身死魂在,那不如五马分尸?
不管赵青会怎么做,将心比心,苏越认为那必定是难消心头之恨,大切八块都不足以补偿这些被擒关押的时间里受到的屈辱和折磨。
他的卧底扮演太成功了,这辈子没漏马脚,下辈子也蒙混过关,也许他不该那样用功学习技巧,也不该太过认真执行任务。有些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如早早死去为好,免得苦苦挣扎了一生,落得个反抗失败,害人害己的下场。
赵青没说什么,他静静地听完了佣兵的汇报,手里夹着一支细长的烟,他娴熟地靠在唇边深吸了一口,这是在重犯牢狱之中为了混入群体,掌握消息而学会的习惯。
赵青不喜欢烟味,他敏感的身体神经并不适应这种烟熏的刺激,会让人感到十分的难受,只是不知为何,他此时很想抽上一根。
苏越飘在一旁没有靠近,眉心轻皱了一下,他看过赵青的身体报告,也见过周立言给团长使用水刑和烟刑,都能造成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赵青抽完了一支烟后,又点燃了一支,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开口和老鹰沉声道:“他死在哪里了,带我去看看。”
佣兵们很乐意给团长带路,苏越也不介意看他的身体被鞭尸,他们迎着落日夕阳重返故地,雪山依旧,死者尚存,淡橘色的云朵晕染了整个天空,连皑皑白雪都被照得灿烂了几分。
苏越没想到最后看见如此壮观的美景,是站在自己的尸体之上,他自嘲地笑了下,侧过身看向一旁的赵青。
用刀割?用剑捅?用枪打?用炮轰?还是懒得费力干脆一把火烧成灰烬,拿去公厕里面冲入臭烘烘的下水道中?
苏越无言地等待着他最后的下场,赵青往前走了几步,扫开上层的落雪,看清了闭上双眼,永眠雪山的鹦鹉。
他久久地盯着那个人,一种冷厉又寂寥的气息蔓延在身周,他阴沉的眉眼里带着浓重的悲哀,像是一抹化不开的万年冻雪,带着刻骨铭心的寒意。
最终,赵青用修长的手指弹了一下烟灰,略带讽刺地说道:“在被鹦鹉背叛的前一个小时,我有所察觉,但还是选择了相信一名卧底,没有做出最狠的反击预备。”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在场的佣兵听清楚,他哑声道:“是我自食苦果,连累了大家,我会给你们和死去的同伴一个交待,至于接不接受,你们随意就好。”
他没有狡辩过错,没有混淆真假,没有逃避责任,至于怎么交待,赵青没有明说,但从他决绝挺拔的背影之中,佣兵们都猜想到了几分。
他们当即表明态度,誓死追随团长,并肩作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或者徐徐图之,或者拼死硬抗,无论如何他们这辈子都和天星帝国对上了。
暗鸦穿梭在黑夜之中,竟要撕咬出一个黎明的裂口。
没有人责怪赵青,也没有人怒骂鹦鹉,过往的恩怨已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活着的人才需要珍惜和重视。
赵青说完后再也不看死去的鹦鹉,他转过身正要离开,步伐却不禁微微顿了一下。
苏越飘在他的身后,他从未想过这辈子的赵青竟会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了一名吃里扒外的卧底,没有憎恶,没有仇恨,没有唾弃,只是轻飘飘地几句话,就让他留了个体面的全尸。
他想伸出手去碰一碰团长,想要隔着空气轻轻拥抱一下做最后的道别,只是他的灵魂停滞时间似乎已经到了,视野变得极不稳定,动作也渐渐失控。
赵青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他的手指夹着一支烟,在那难闻又冰冷的气息之中,他背对着鹦鹉,轻声说道:“当初约好一起来看雪,现在也算是实现了。”
好一座连绵雪山,好一片银装素裹,好一场痛心疾首。
赵青将烟咬在嘴里正要吸一口,发现烟头变得濡湿了一点,像是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上面。
是水吗?赵青抬起头来看了看,没见到有下雨的迹象。他低头扫了眼已经熄灭了的半只烟,鬼使神差地,他把这支香烟塞进了外衣兜里,又掏出一整个烟盒扔给了老鹰。
老鹰有些诧异地问道:“团长?”
赵青淡声道:“你都拿去,不知为何我突然不想抽了。”
老鹰不明所以,但是团长要戒烟也没什么问题。
赵青捏了捏兜里最后的那半支烟,迎着地平线上的一缕余晖,率领着身后的暗鸦佣兵们,迈步走入了开始风吹漫天的飞雪之中。
第77章
一阵清冷的风在光阴里轻轻拂过,苏越在专护单人房的病床上悄然醒来,他睁开双眼,身体的里面充沛着生命的勃勃生机,他还未死去,重新回到了事情发展轨迹早已改变的现世。
他呼吸着带着医疗水气味的空气,轻轻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的落叶,偶尔有几只飞鸟划过碧蓝晴空,清悦的鸟鸣声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惊醒之感。
苏越缓了许久,直到心绪起伏归于平静无波,眼底看不出丝毫波动端倪,他坐起身从病床上下来,刚穿好鞋子推开病房门,就和正准备进屋的赵青迎面撞了个正着。
赵青手里拎着刚出去买来的新鲜水果,在见到终于清醒过来还能下地走动的鹦鹉时先是一喜,反应过来鹦鹉又要逃跑时再是一惊,他不紧不慢地卡在门口,双眸微眯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苏越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团长,道:“没什么,就想出去一趟。”
赵青冷笑道:“你这一身病气的模样,出去找立言的尸体吗?那很抱歉,他已经在爆炸里面被挫骨扬灰了。”
赵青语气危险地问道:“还是你又想逃跑?奉劝你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苏越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赵青,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进,赵青感受到了男人平稳又灼热的呼吸,弄得他的耳畔微微发烫。
苏越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道:“我只是醒来后见不到你,想出去找找你。”
赵青差点松开手让水果滚了一地,他以暗鸦团长的极佳自制力,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在走廊上按着鹦鹉亲的冲动。
他将人推进了病房,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没有放松丝毫警惕,以鹦鹉展现出来的身手和反应,如果一个没有看牢就可能一声不响地伺机逃跑。
他问道:“都想起来了?”
苏越微微颔首:“全都想起来了。”
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都让人刻骨铭心,历历在目。
赵青放下心来,发信息通知了其他人这个好消息,不料他刚削了一个朱红果,准备在鹦鹉吃水果的放松时刻来好好谈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时,一群人在通过医疗提示得知了鹦鹉苏醒过来的信息后,就蜂拥入了这间病房之内,一时之间挤得满满当当的。
君太白和程云紧紧站着病床两侧,恨不得把苏越给供起来,他孤身一人硬抗天星帝国的重压,摧毁了武装部办公楼,干掉了萧部长带来的强力队伍,早已成了育才中心的孩子们的英雄。
之前苏越生死不知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牺牲了,大家悲痛之下差点就要去和天星帝国拼命,幸好成熟了的几人理智尚存,即便他们下定决心要报这个仇,也不能太过着急,必须做好准备徐徐谋之。
老鹰等人则是围在了苏越的床前,对着他大夸特夸一番后,孔雀还拿出了小本子让他签个名。当时清扫战场时候有人反推出了那日的战况,鹦鹉一骑当千的魄力和实力超出了A级战力的水准,这件事情已经在佣兵界成了不小的传奇。
只有肖覃黑着一张脸,正在细致地给他检查身体,并不怀好意地提醒道:“如果下次再有逃离病床的举动,我就先帮你用针把腿暂时废了,直接坐在轮椅上治疗。”
苏越委婉抗议道:“用不着吧,外出走走而已。”
肖覃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叫而已,你是外出走去新据点?还是外出和整支队伍拼杀?亦或是外出钻雪堆里享受被活埋的感觉?”
苏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鸽说得似乎都是事实,没有混入虚假的私仇成分。
肖覃嘲讽道:“什么不学好,学别人失忆?听说要不是你清醒得及时,又会被那位周教授当成试验品对待,你能不能稍微体谅一下医者苦心?还是你已经后悔当初救了我,也免得现在天天给你灌药了?”
苏越想起了魂归上辈子,都没能见到肖覃一面,留在记忆里的是惨死在山豹手下的白鸽,他们之间的交集不多,感情不深,连追悼都是草草应付了事,他当时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苏越看向了白鸽,认真地道谢:“幸好有你的救治,不然我早就……”
肖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然你早就痊愈了?一个超A级不要假惺惺地和我道谢,我只能给你治疗一下皮外伤,减轻一点伤痛,我很有自知之明,从不随意居功,你省省吧,说再多好话我也不会帮你逃跑的。”
苏越不明所以,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再次逃跑,为什么这些人都用一种提防和识破的眼神看他?
赵青靠在一旁的白墙上,轻轻擦拭着手中的黑枪,他道:“跑?尽管跑吧,你大可试试。”
肖覃压低声音道:“都说你别有那样的心思了,团长这次是真怒了,他一般不会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
苏越不禁唇角微抽,这又关他什么事了?他刚刚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白鸽错误解读了。
苏越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心感谢你的帮忙,有一名战医在身边很有安全感。”
肖覃再三确定鹦鹉不是话里有话,这才勉勉强强收下了值得珍惜的谢意,他道:“你救过我,又都是暗鸦里的同伴,帮你是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