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灵双手合十:“希望别出事,但愿赶得上。”
“恐怕有些来不及,”林织看着系统地图上消失的定位,揉了揉眉心说,“他的血肉又不见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了,上一次的躯干是被聻融合所以找不到下落,这一次难道又是这样吗?
双灵惊呼:“又来!”
顾行的电话在同一时间响起,他接通后开了外放,让大家一起听。
反正他们也是在赶去案发现场的路上,分区负责这件事的成员也不嫌啰嗦,事无巨细地将事情解释清楚。
在收到上头指示的前几天,他们就已经将定位点附近摸排清楚。
血肉在某家人的屋子里,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忙活喜宴的事。
他们位于北方某村庄内,他们家儿子娶媳妇,今天来帮忙的人很多,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块。
几位出外勤的特处部员工随了份子成为吃席的一员,这里的人都很热情好客,哪怕是陌生人只要来祝福就随便入座,他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一直担心着冲天的喜气会迎来事变,果不其然,到了夜间,周围的阴气开始躁动,以屋主的喜房为漩涡,周围的气源源不断的被吸入其中。
于是他们赶紧给这次的行动负责人也就是顾行打了电话,让他们快点前来,然后时刻报备异动。
上一通电话挂掉没多久,煞气可以说是突然炸开,还没等他们冲进去救人,煞气就消失无踪了。
这家人也听到了动静,赶紧进去查看,特处部的员工们借着亮了警官证说自己正好出任务,被迎进了屋子。
新娘和新郎两个人一个倒在床上,一个倒在地上。
新娘脖子上有掐痕,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新郎整个人呈现晕厥状态,浑身上下湿黏黏,散发着腥臭味。
好在新郎被急救后苏醒了,突然喜事变丧事。
到底遭了什么难,这对新婚夫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新郎说他本来准备和老婆一块睡觉,但是突然就失去了意识,再然后就看见了我们。”
“新娘知道的多一点,她正准备和老公成事儿,她老公突然扑上来啃她,她原本以为是情趣,但是感觉她老公真的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两个人就开始干仗。”
“她老公力气变得特别大,掐着她的脖子好像要把她掐死,然后她眼前一花,她老公就消失了。”
“她看见巨大的黑影在墙壁上晃过,然后她老公就出现在了地上,再之后我们就出现了。”
对方一口气说完了,口渴喝了一大杯水。
顾行回复会尽快,电话便挂断了。
双灵挠头:“好像没什么线索的样子,就一个黑影?”
“借身或者迷惑心智食人,之后有别的力量介入,黑影可以从新娘那边下手,看看是什么救了她。”
林织思考着说,在心里推翻了心之前下的定论。
他以为这又是一次融合,所以才导致坐标消失,可融合了连清肢体的聻没那么好对付。
上一次融合连清躯干的血肉,从一开始就吃了人,更是可以大面积更改记忆,在白天躲进人的影子里行动。
如果不是连清出手以及特处部联合武力压制,事情根本没那么快解决。
而且坐标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在那个黑影出现后消失。
所以藏起连清左腿的可能不是聻,而是那个黑影。
顾行补充道:“新郎忽然消失又出现,很可能是被新娘口中的黑影吞入又吐出,浑身湿黏黏的腥臭极有可能就是黑影的口水,如果是这样的话,黑影是什么就很明显了。”
林织和耳边的声音一同道:“大仙。”
东北大仙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在萨满信仰下的请大仙上身驱邪的出马也是地域特色。
从前出马仙不过山海关,以至于出马仙在东北较多,即使时代早已更迭,这条禁令已经约等于无,但这种萨满文化依旧在北方较为流行,南方很少有。
大仙就是保家仙,也称地仙,他们都是动物修炼成仙,通常会有实体。
双灵见他们三言两语推测出答案,震惊地瞪大眼睛。
顾行笑道:“小朋友还有的练,多看多学。”
双灵连连点头,将在老师面前积极回答问题的学生那样说:“五大仙我知道,胡黄白柳灰。”
胡黄白柳灰,分别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
“这只是流传较广的一种民间分法,还有一种分法通常以胡黄常蟒四大家族为主,八大家为辅。”
胡黄二仙的位置向来不容置疑,常是长虫,也就是蛇,蟒就是体型较大的蟒蛇,五大仙里把常蟒合成了柳。
“顾哥,八大家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顾行:“八大家也叫花三教,叫法不同,内里涵盖的也多,比如白灰就在其中。”
林织沉吟了一会儿道:“他说时代在发展,你说的还不完全,让你继续补充。”
林织说的“他”是谁,大家都心里有数。
只见顾行睁大了他平时眼皮耷拉着的好像睡不醒的眼睛,为大家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
“师哥,你死了还要考我?!”
双灵惊叹:“哇,顾哥你眼睛睁开的时候还蛮大的哎。”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顾行看了双灵一眼,这是重点吗?
林织和陈讯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顾行的眼睛,发现好像确实蛮大的。
顾行郁闷地看着他们所有人,他没什么架子也不在乎在下属面前丢脸,想了一会儿补充了几句,最后坦诚道:“我对这方面了解确实不太多。”
顾行师出道门,对茅山术也略知一二,但是他的活动轨迹几乎都在南方或者西部,鲜少涉足黑土地,对于现在萨满信仰下的堂口供奉着什么他并不清楚。
连清不留情面道:“怠惰。”
面对其他人,他总是这样不留情面。
他看着林织问:“你想听吗,想听我就说,不然就让他自己去查。”
“一起听听吧。”
林织对连清进行示意,这样就不必他转述了。
连清勾勒出身形,他死的时候正值夏初,天气还不太热,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针织长衫,气息随和又淡漠。
他一出现,整个车厢内的氛围都有所改变。
林织看着变得正襟危坐的双灵和顾行,以及本来就在正襟危坐现在更加板正的陈讯,依旧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上的串珠。
顾行心想师哥谈恋爱了,果然就是不一样,要是搁在以前,师哥肯定会让他自己去跑东跑西,把所有的资料查完,然后写成论文给他检查。
“现在大多道堂已经不以胡黄白柳灰这种传统五大仙为主,分为了胡黄常清花。”
“有些堂营会将蟒从花三教里分出来称胡黄常蟒,便是你先前说的,不必特别提。”
“除了胡黄常清以外,其他所有动物修炼成仙都可归在花三教中,也可以称为外五行,白家灰家不在传统五大仙家之列后便在其中,还有例如元家、班家、黑家、花家等,便不一一列举。”
连清语速不疾不徐,时不时看一眼林织,只要发现他有任何疑惑的地方就会拓展解释。
林织津津有味地听着,对于他后面举例的那一些外五行原本的跟脚有些好奇。
连清立刻补充:“分别是江河湖里的龟,体型较大称元,较小称龟,老虎班姓居多、熊为黑家,鹿为花家。”
见林织微微点头,连清才继续下一个话题。
坐在旁边的双灵,忽然感觉自己吃的好撑。
“清即清风,也就是底下来的鬼仙,男称清风女称烟魂,清仙是对他们的统称也是尊称。”
“这类的魂自然不是随意供奉,都是到道堂口里弟子们的亲缘祖宗,不过这个范围也没有太过苛刻,也包括配偶的先祖,被称为‘门槛里的’。”
“只有少数是外来魂,由他们专门聘请,被称为‘门槛外的’。”
林织撑着下巴,虽然他没有专门摆个堂口供奉连清,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清风里的教主在堂营里被称为碑王,也叫悲王,是仅次于掌堂大教主的二号人物,也有些地方称为金龙、银龙碑子。”
说到这里,连清不得不提一下堂营的构成。
无论是“马堂”还是“道堂”,都需要一个掌堂大教主作为堂营里的领袖人物。
比如出马们的堂营里大教主大多由胡家“先生”担任,道堂的掌堂大教主的身份则更为复杂一些。
“出道堂营里,碑王的辈分都在弟子五代以上,一个堂营碑王若是点不对,四梁八柱不会全,掌堂大教主不会降临,其他仙家也不会落座。”
连清简单地讲完了知识点,将话题回归到了自己失踪的血肉上。
“这一次出手的应该是常家,朝这个方向去打听。”
连清在听到信息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判断出了是哪个仙家出手,找到下落不会很难。
车已经到了直升机停着的地方,众人下车,连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双灵抱着猫低声说:“连组长还是这么可靠。”
顾行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懒洋洋地说:“师哥一贯如此。”
他又见林织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织转达连清的话道:“五百张道符。”
顾行磨着后槽牙,他就知道。
两个半小时后,特处部的人踏上了这片肥沃的黑土地。
出事的新婚夫妇以及一家人的心情在安抚下已经变得平稳,事主好像心大的很,林织他们来的时候他们才睡完。
新郎新娘大咧咧地说:“洞房花烛夜嘛。”
“那玩意儿走了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您问常仙,那我是有印象了,小时候家里好像是供着这个。”
新娘思索后说,让自己知道的事情道来。
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是供奉着保家仙,好像是说从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开始了。
只是她爹在她三四岁的时候就死了,她被她妈带着改嫁,那些事情对她来说已经很遥远,遥远的几乎记不得。
“我也没给他上过两炷香,他竟然还惦记着我。”
新娘低头抠着手指头,莫名有点哀伤,不知道是因为那没受过她多少香火的大仙,还是因为死去的父辈与祖辈遗留给她的福泽和庇佑。
林织:“能带我们去祖宅看看吗,我们需要找到他。”
既然是祖辈供奉,那么供龛应该就在祖宅中。
“当然,应该的应该的。”
新娘点头,踹了一脚她旁边的老公,她老公也跟着连连点头。
一行人连夜出发,去往车程四五个小时以外的村庄。
林织在后座闭眼小憩,连清在他身边没有现形,调整了他的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到地方的时候,天还没亮。
外来人进村似乎引起了看家护院的狗的注意,一阵狂吠声响起。
“静。”
顾行手持黄符在空中挥舞,符箓升空燃烧,周围一下陷入了安静。
特处部的人打了几个超亮的手电筒,将布满灰尘的房子照亮。
新娘掏出钥匙,但锁孔已经生锈了,没办法打开。
她干脆将锁扯掉,推开了大门。
走过院门进屋子里,角落里酸枝木打造的神龛供柜展露眼前格外显眼。
虽然在多年的光阴里,大仙像已经变得灰扑扑,但依旧散发着某种神秘的气息。
林织看着觉得这种供柜不错,不知道亡夫想不想要一个。
林织没往里面走,手指被勾住了。
连清淡声道:“他不在这里,这里没有任何残余的气息,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需要找人再问他的下落。”
厉鬼和妖仙不是一条道,连清没办法直接和可能带走他血肉的那条蛇联系。
林织轻轻颔首,既然知道目标不在这里,林织也就没往屋子里走。
今天新婚的夫妇走了进去,两人一块把供柜给搬了出来。
除了厚厚的灰尘不说,上面香炉还插着几根燃尽的细杆,蜡液不规则的凝固在木桌上,似乎已经融为一体,处处充斥着岁月腐败的痕迹。
新娘小心翼翼地把大仙像从上面捧了下来,让人帮忙搭把手把供柜抬到他们车子的后备箱里,她则是把大仙像包好搂在怀中,生怕哪里轻慢了。
顾行在里面走了几步,掐算了一番又燃了一张黄符,判断新娘父辈供养的保家仙没有回来,离开了院子。
作为行动负责人,他很有章法的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先询问分区人员里有没有这样的家学渊源,再打听附近最为厉害的出马住在什么地方,又派人跟着新郎新娘一块回去,看看常仙会不会折返。
夏天天亮的早,大家还停留在这就太惹人注意了。
上车后,顾行看着林织问道:“我这安排和我师哥应该差不多吧?”
林织不置可否,笑道:“你这样像是被老师盯着的学生。”
顾行恢复往日睡不醒的模样,没骨头似的靠在副驾驶位上说:“谁说不是呢。”
“师哥这个人,有一套超严苛的标准规则,你是怎么受得了他还能和他谈上恋爱的?”
开车的陈讯和坐在后座另一个方向的双灵都不说话,暗自支起了耳朵,连黑猫都停止了尾巴晃动,假装自己睡着了。
连清听见顾行在说他坏话,本想让人闭嘴,但是一听到顾行后面的话,停下了散发寒气的行为。
他也很好奇,他当初是怎么和林织恋爱的,林织又会对他怎么评价。
可惜他变成了鬼,想假装不在都不行。
“他的行事准则很严苛吗?我倒是不觉得,可能是你们没有太过深入了解他,他很好相处。”
林织运用避重就轻转移中心的话术简直得心应手,笑盈盈地回应大家。
恋爱的细节他当初为了呈现在特处部的人面前,倒是编造了一些,根据以前的经历缝缝补补,古今交杂。
确切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确实没有,毕竟他来的时候,连清已经死了,而且死的非常破碎。
林织的话让人没办法追问他和连清的恋爱细节,顾行沉默了一会儿近乎捧读地说:“爱情真是让人盲目。”
双灵打趣道:“顾哥一看你就是没谈过。”
顾行懒洋洋道:“是啊,打算等死了再谈,毕竟活着还要画五百张道符,哪有时间找对象啊,有些鬼不是孤家寡鬼就不懂得心疼人。”
突然一股阴寒袭上心头,顾行听到了一句冷冰冰的声音。
“一千张。”
顾行刚刚阴阳怪气犯贱是爽了,没想到师哥竟然这么玩不起。
他愁眉苦脸地看向林织,说:“你管这叫好相处?”
“师哥,在你爱人面前你能别这么不近人情凶神恶煞吗?”
连清慢条斯理道:“一千五。”
连句话都问不出来乃是无能,挑拨离间,罪加一等。
顾行看着外边,转移话题道:“哎呀,天要亮了。”
你这恋爱脑死鬼爱上哪凉快上哪凉快去吧!
在分区经过短暂休整后,林织他们打听到了有名的出马的消息。
这事并不费力,对方在系统里登记在册,是特处部分区的编外人员,级别还不低。
“她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神婆,供奉黄家的出马仙,大家都叫她阿春婆。”
阿春婆已经七十多岁,但看起来依旧很硬朗。
她满头银发梳的齐整,身型有些瘦削,看起来很板正的一个老太太,但她穿上请仙用的服装和头冠,跳着祭祀的舞蹈与神秘古老的语调时,她便截然不同。
在不了解的人眼中,那是有些疯癫的动作,但在看似毫无章法的动作里,又藏着规律与野性的韵味。
她的骨头咔咔作响,她的五官疯狂扭曲,时哭时笑,在某一刻她忽然安静下来,仪态又大变样了。
她变得不太像人,双眼圆瞪,嘴角向下,姿态给人一种怒气冲冲十分急躁之感,仿佛下一刻无数短毛就会从她的毛孔里钻出,将她变成一只黄鼠狼。
“西去八十里,他一般在那个洞里盘着,要是不在,你们再换人问。”
阿春婆的嘴里发出尖细的声音,她来的快走的也快,丝毫不停留。
阿春婆的身体晃动了几下,恢复如常。
林织道谢:“婆婆,谢谢你了。”
阿春婆摆手,颇有些豪气万千道:“客气什么,我可是党员,为国家出力理所当然。”
这话好在是没让上门求助的人听见,不然可能会出现寸头大哥汪明亮同款震撼。
大家马不停蹄地往黄大仙说的位置赶,朝着山里的洞窟钻。
还没到洞窟前,大家就看见了斜斜挂在树杈上的一条人腿,好险这是白天,不然得让几个特处部员工心里疯狂咯噔。
在那棵树下,一片腐肉零散分部,周围的草木都被腐蚀,伴有不知名的粘液。
陈讯三两下上树,把那条人腿取了下来。
林织对大家点头,在进入这座山不久,系统地图上的标点就恢复了。
大家松了口气,是这个没错就好。
只是和先前的齐整不一样,这条腿看起来出了点状况。
林织将腿装进盒中,看着上边被腐蚀过的斑斑点点的痕迹,敛眉不语。
要不是聻已经变成了一堆腐肉,他想让他再死一次。
这次的腐肉完全没有之前的活泛,甚至都没有办法变成尸蟞逃走,同体灰白,像是已经被消耗过一次。
从它身上和那个新郎如出一辙的粘液可以判断出,它也是被常仙吞了又吐出来的。
顾行在洞穴口摆了香炉,燃了香简略告知对方前因后果,以及通知对方他们即将对腐肉进行处理,不必有敌意。
穴窟内,大蛇半死不活地盘在一块,旁边落了一些蛇鳞。
修行许久,他也没想到昨晚吃的东西能让他万分痛苦,那团不知名的腐肉竟然还想吞掉他的身体,折腾许久他刚刚才吐出来。
眼下的伤只能慢慢休养了……咦……怎么吃到了一点供奉?
人蛇互不干扰,特处部的人很快对聻的血肉加以处理,让事情告一段落。
林织在回程的路上心情都不太好,大家都知道,谁也没特地搭话。
顾行对这个领域不太了解,他甚至现在都没弄清楚他师哥尸身不腐的原因,对于师哥被蛇腹中的胃酸侵蚀的残肢就更没办法了。
他沉默地目送林织上楼,不自觉叹了声气。
他小声嘀咕:“真不知道我死之前能不能谈上一个这样的。”
双灵咳咳两声,提醒道:“顾哥,请你不要妄图用这种方式来活得长生。”
顾行横了她一眼:“你耳朵什么时候变得跟猫一样尖了?”
“我家三叔是猫,我有这种听力也很正常吧。”
双灵笑嘻嘻地举起猫,用脸颊蹭了蹭。
“这么厉害,一会儿去练枪,再把什么情况用什么驱邪咒,不同符箓的效果给我背一遍。”
“顾组,你不能因为你被连组罚了就要拖我一起下水啊!”
顾行冷笑:“要不是你不会画符,我怎么也得匀你一半。”
说话的声音消散于夜色中,一切归于沉寂。
还没修缮的灯具无力工作,林织抱着盒子回家,开了手机手电筒的灯光。
被腐蚀过的皮肤有些丑陋的凹凸不平,林织的手指抚着其中一处伤口,对身边出现的鬼魂问道:“有什么办法修复吗?”
连清想了一会,微微抬手。
下一刻,眼前的残肢便恢复了皮肤光滑平整的模样,和主人活着的时候没两样。
林织挑眉:“不要幻觉。”
连清老实地收回了对林织的影响,看着自己的一部分道:“也许等我全部拼好之后会有办法。”
他没有很大把握,毕竟只差最后一部分了,他还是没记起林织。
这个样子的肢体确实不太好看,连清看了也很不满意。
“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这么摆着吧。”
林织虽然没有强迫症,但是对齐整也有一定的要求,陈列在棺椁的血肉肢体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眷恋的身躯,自然希望它完好无损,可也没到非要修补的地步。
毕竟这里只是数据虚拟的一个地方,等到任务结束,别说这具身体,他和连清都会出现在世界之外的世界。
“会有办法。”
连清握住林织的手缓慢收紧,声音多了几分笃定。
黝黑的瞳孔遮住了他眼里的动容,林织对他如此包容,一点都不嫌弃他死了还难看的肢体,但他却不能不在意,但也因此心里的歉疚越深。
他看着自己握住的柔软的手,相比较人类健康温润的白,他的肌肤透着死者的青白,在微弱的光下散发着幽冷。
他心里有些不满,却越发贪恋地拥住了林织的身体,摸上他略有弧度的柔软肚皮。
虽然只剩这一个容器,但只要看到妺巫的所有笔记,他可以复刻。
记忆越清晰,他就越明白人鬼殊途的道理。
但他不会放开他,他们会永远永远纠缠在一起,哪怕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离。
虽然有一只腿不太完美,林织还是把它拼了回去。
只是零散的肢体终究不太完整,哪怕伤口边缘怎么贴合,还是会留有一丝缝隙。
因为这种视觉效果,连清的尸身反而不怎么像人,而是某种拥有人类外表的超大型BJD娃娃。
再有一只腿,一只从大腿到脚掌都完整的腿,这个艺术品就完成了。
林织靠在厉鬼的怀里欣赏了一下亡夫生前的美貌,拿着手机,亮着灯光去往浴室。
虽然有阴气附体,他不怎么容易流汗,体温也偏低,但在长途奔波之后,回到家不洗澡总归是不舒服。
林织让连清洗干净浴缸,在里面放了一缸温热的水泡澡。
“家里有泡澡的精油吗?”
连清摇摇头,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现在让人送来。”
连清生前并不注重这方面的享受,家里既没有浴盐也没有精油,无色无味的水,难免有些单调。
不过现在是夜晚,他很好出门行动。
窃取之类的行为他不会做,只是他如今为鬼身也用不了人类的金钱,但打电话让人送还是可以的。
“算了,麻烦。”
林织摆摆手,解了衣衫,躺进了水中。
身体有些倦怠,大脑却因为肚子里汇集的阴气而稍显亢奋。
林织偏头:“有烟吗?”
他想适当摄入一些尼古丁,来缓和过于活跃的思维。
连清为他点了支香烟,看着美人指间闪烁的猩红光点。
水在林织的锁骨以下,水面因为他脚的轻轻晃动而泛起水波。
林织深吸了一口烟,微微抬头吐出。
他姣好的眉眼在烟雾中模糊又清晰,舒展着透着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