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年相比,他们的位置倒是调换了。
戚禾现在已经比林织高,再坐在林织前边,能把林织的视线全挡着。
林织握着缰绳,戚禾拍了拍马屁股,追上了前面几位打马扬鞭的少年少女。
戚禾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只能感觉到吹过耳边的西南略微干燥的风。
除去八岁那年他们赶路回苗疆,他没再和师父同乘过。
那时他坐在马背上,当时还是少年的师父的怀抱于他而言已足够宽阔,是他‘死’去后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而如今……戚禾垂眸,马上少不了颠簸,身前的师父早就靠在了他的怀里。
戚禾有眼疾自然不能妄动缰绳,所以他搂着师父的腰,因怕坠落,故而只能搂紧。
他夜夜拥着,从稚童到少年,自然知道师父的腰身纤细柔韧,触感极佳。
骏马飞驰,踏水扬灰,从西南一路前行,已经可见湖泊水光,倒映马背上姿态亲昵的人影。
从西南到宜城,必经钦鹤谷。
钦鹤谷从地形上看很像平切开的葫芦,前后两道都很窄。
周围是平直的天堑,出入口都仅有一个。
林织他们奔波了几天到了这里,在天黑之前进了谷。
虽然名为谷,但内部和小城没什么区别,因为是一个方向的必经之路,所以还算得上热闹,常有两地商客往来,街上卖的东西也各式各样。
林织他们找了个客栈歇脚,戚禾跟着曲梓珩一块去了掌柜那,要了两间房。
曲梓珩:“小禾,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让我这救命之恩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了。”
严亦萱在一旁笑嘻嘻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咯。”
戚禾的眉心不自觉地微皱,若不是事关蛇云草,他早就想和他们分道扬镳。
这个叫做曲梓珩的人太过热情,靠他师父太近,一路上一直林大哥长林大哥短,有些烦人。
曲梓珩赶苍蝇似的挥手:“我可不是你,我又不是女子。”
“本女侠倒是想,但我可没有这种好福气。”
林织放好东西下楼,正好听见这句话,开口问:“什么好福气?”
曲梓珩笑说:“亦萱说想对你以身相许。”
“曲梓珩!”严亦萱恼怒地叫了一声曲梓珩的名字,连忙解释道,“林大哥你别听他瞎说,我就是说笑,我对天发誓我可没有亵渎你的想法!”
严亦萱时常在想林大哥这样的人最后会被什么女子折服,他生的一双春水明眸,给人一种时常在笑的柔软无害之感,可偏偏这样的美人是使毒的,简直更迷人了。
严亦萱经常大大方方地欣赏,却没带女儿家的情思,她的直觉告诉她,喜欢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结局。
她再度澄清:“是曲梓珩在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逗他呢。”
“林大哥要是不介意,我随时可以自荐枕席。”
曲梓珩抱着剑笑的潇洒,语气中满是戏谑。
站在栏杆边的戚禾手下意识收紧,暗色的世界里身旁之人的吐息如此碍事。
抱着剑的俊俏少年郎剑眉星目,林织只是轻笑着摇头。
“姜彦刚刚说一会儿要出去买东西,你们要跟着一起去吗?”
林织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本来就是在开玩笑的两人的思绪自然也被带跑。
严亦萱:“当然去,钦鹤谷没有宵禁,有很多可以逛的地方。”
曲梓珩揶揄:“那你可要小心些,别又迷路和我们走散了,以为我们不等你,一个人偷偷在客栈掉眼泪。”
“你说清楚谁哭了!”
“不是你那就是某个用短剑的女侠咯。”
严亦萱抬手就要打,曲梓珩立刻跑远,两个人笑笑闹闹地离开。
戚禾偏头望向林织的方向询问:“师父想去逛逛吗?”
“不去了,我有事要处理,你若是感兴趣可以自己逛逛。”
林织有信要传出去,这个时候正好不受打扰。
“好。”
戚禾这么应着,到底也没出去,跟着林织上楼。
晚间小二擦拭栏杆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劲,赶紧低头去看。
那厚重木头做的栏杆底下,不知道怎么出现几个凹下去的指印,格外怪异。
林织处理好了积压的信件,用特别训练的信鸽传信,而后在屋里喂养蛊虫,顺便打坐练功。
夜半时分他合衣入睡,没睡多久便听见了屋顶上的脚步声。
他睁开了眼,那脚步声已经消失无踪。
【刚刚上面有人?】
01:【有个人闪过去了。】
代表着人物的红点移动的非常快,应该是有人用轻功从屋顶踏了过去。
林织没打算深究,闭上了眼睛,又听到了几道脚步声,快速地从屋顶上踏过。
从匆忙程度和赶路的力度来看,后边的人应该是在追前面的人。
林织眼也没睁开,没打算多管闲事。
一觉到清晨,林织还没推开房门就听见了楼下的谈话声。
他推开门,不少人都坐在大堂内,戚禾也正从房内出来,楼下的声音嘈杂,隐约能听见‘城主’‘窃贼’这样的字眼。
从外边回来的曲梓珩汇报情况说:“听说城主府中失窃,进出的路都给堵了。”
姜彦皱眉:“怎么这样赶巧,我们昨天才进来,这下被堵在这里,事情就耽误了。”
严亦萱打着哈欠问:“被偷了什么东西?”
曲梓珩:“不知道,官兵只说谁都不能离开这里,我去看了一下,还有不少江湖中人在守门,真是奇怪。”
姜彦笑话说:“真没见识,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可是钦鹤谷。”
林织心里点头,这里官兵和江湖中人有关系确实不奇怪。
钦鹤谷的城主姓陈,他的兄长是江湖中人称笛中仙的陈不语,早些年钦鹤谷因为地形频频出现匪患,城主苦不堪言,走了一个又一个,有些倒霉的甚至被杀害,这位陈城主上任后,陈不语为了弟弟的安全,带着江湖好友屠匪,一个个尸首连起来能摆几条街。
那之后钦鹤谷就太平了许多,这位城主也在府中养了许多江湖门客,偶尔在路上遇见江湖中人,还会请吃酒,他府中失窃,有江湖中人守门再正常不过。
看来昨晚从屋顶上路过的人,就和这一桩失窃案有关系了。
戚禾在林织耳边低语:“师父昨晚听见什么动静了么?”
林织幅度极小地点头,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插手这件事。
这么转瞬间,旁边的豪气少侠们就已经做了决定。
严亦萱提议:“横竖在这里出不去,不然我们去问问什么丢了,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笛中仙和我爹爹还有交情呢,虽然我没见过几次。”
大家说走就走,很快到了城主府。
凭借严亦萱父亲的面子,他们成功见到了陈城主。
陈城主比划道:“少侠们愿意帮忙简直再好不过,我们这里搜查的人手也不够,陈某丢的是个约莫这么大的纯白瓷瓶,内里装的是水,瓶底有碧源山庄的标志。”
青寻抬头问:“能否告知是何种标志?”
陈城主将瓶底的标志告知,青寻吸了一口气说:“竟然是天字类别的药,白瓶的水,是碧露寒天?”
听到这个名字,戚禾下意识握紧了手指。
第17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没错,就是碧露寒天,小友既然知道它,定然也明白它的珍贵,所以请勿外传,以免他人伸手。”
陈城主摸着胡须,面上满是愁绪。
曲梓珩道:“城主放心,我们的嘴都很严。”
“实不相瞒,这是小儿用来救命的药,我花了极大的代价才从碧源山庄换来这药,昨夜才拿到,在等着最后服用的时候,那瓷瓶便被调换,我只能紧急锁城。”
严亦萱气愤不已:“居然偷救命的药,简直不是人,伯父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帮你找!”
“那就麻烦几位了,我的人昨夜跟丢在信安街与陆林街附近,我派人把守着,那人应该还在这里面。”
陈城主苦笑,他不会功夫,只能在这等消息。
出了城主府,大家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才好奇地问青寻那碧露寒天到底是什么。
“这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碧源山庄的药材有天地玄黄四等,天最为珍贵和稀有,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会不会有人调包,师父回答我说不可能,比方说碧露寒天,在瓶中时是水状,拔开塞子后就得立刻服下,否则就会立刻化为烟雾散尽,哪来得及让人换瓶子。”
青寻轻叹:“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了,只有成为医术更高超的医师,才能接触到那些东西。”
曲梓珩注意到了好友的黯然,拍了拍青寻的肩膀:“没事的,我们相信你以后一定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到时候你记得我们的情分,治病可别收诊金啊!”
姜彦摇扇轻笑:“我可没这小子这么抠,阿寻放心,我肯定不少你的。”
“呸呸呸,你们最好别来找我。”
青寻的视线在戚禾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下,可惜他学艺不精,他帮戚禾诊治过却没有发现他眼疾的缘由,把脉时他甚至觉得戚禾的脉象与常人无异,可他分明病了。
如果他真有成就,日后以大夫的身份再见,他希望是他能治好戚禾的眼。
林织注意到了青寻的眼神,对他温和笑了笑,道;“你告知的这些已经足够有用,其他的你日后一定会知晓。”
“谢谢林大哥,那我之后关于毒能多请教您一些吗?”
“当然,不必客气,”林织颔首,将话题转到正事上说,“既然那药有这样的特性,我们要抓紧时间。”
堪舆图上,信安街就是葫芦状中央收窄部分的街道,陆林街则是葫芦下半部分中央的街道,按照陈城主所说,窃贼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一片。
林织、戚禾和严亦萱从信安街往里搜,曲梓珩他们三个就到陆林街往里搜。
严亦萱和曲梓珩差不多跳脱,性子急,很快就消失在了林织他们的视野里。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林织看着身旁的戚禾,从城主府出来后他就有所感觉,自家的小朋友频频走神。
看来这碧露寒天和蛇云草一样,和戚家的事有关。
戚家搜寻了这么多的珍稀草药,所以引来了觊觎,甚至是杀身之祸?
可这些东西虽为奇珍,却也不是世上难觅,都可以付出人力财力得到,什么人至于得到这些东西痛下杀手,还为了避免被找出来用了各门各派的招式?
这些东西应该牵扯到一样更重要的事物,灭门的人要的是这样东西。
戚禾脚步微顿,低声道:“师父总是这么敏锐。”
“事关于你,自然。”
林织并未刻意说好听的话,只是陈述。
戚禾心莫名酸麻了一瞬,先前那些情绪被挥散,他笑道:“晚些同师父说,这下师父就算不问也得听了。”
目前找到那瓶碧露寒天要紧,只是一个小瓷瓶太不起眼,很难被搜到。
从清晨到夜晚,林织终于和曲梓珩他们会合,但谁都没找到线索。
严亦萱指了指后边的阁楼说:“就剩这一条街了,不进去吗?”
姜彦用扇子点了点严亦萱的脑袋说:“姑娘家家,别去那种地方。”
“凭什么,你们男人去得我们女人就去不得?打不了我换身男装和你们一块进去,应该就没那么显眼了吧?”
空气中传来阵阵脂粉香,楼阁上挂着的香囊随风晃动,连红灯笼也格外暧昧。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也听到了不远处揽客的娇娇声音。
这条街上有着钦鹤谷最大的青楼,刚入夜就热闹了起来。
许多从钦鹤谷路过的人被迫留在这,自然就会去光临一些玩乐场所,无论是赌坊酒肆,还是秦楼楚馆,今晚生意都格外不错。
青寻有些为难地说:“亦萱别去了吧,我们一同回去。”
严亦萱:“我才不呢,我还从来没去过,想见识见识,青寻你不好意思去的话,就和小禾一块回客栈休息吧,我们继续找。”
戚禾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回去?”
戚禾看过书,知道青楼是什么场所,但他不是去寻欢作乐,又有什么关系。
“里面声音很嘈杂,脂粉的香气又太重,而且里面很多缠人的女子,你肯定不擅长应付这些。”
倒不是因为年纪小,戚禾的年纪已经够逛青楼了,但他看不见,很容易出事。
虽然戚禾用白绸蒙着眼,但依旧能看出他的面容出挑,这么进去风月之地,学坏了怎么办。
严亦萱不停地林织使眼色,让他管管。
林织采取了折中的办法,道:“你在外边等着,若是里面真有那个窃贼,他被我们逼出来你可以追上去,若是他不在里面,我们便尽早出来。”
戚禾想跟在林织身边,但师父说的话,他总是会听的。
因而他默默点头,表示明白。
“那我去另一边等着,若是看见了我就告诉你们。”
青寻见状也不打算回去了,打算去另一个巷口等候。
曲梓珩嘱咐:“你小心点,那人能在这么多人的搜寻下还不露头,千万别逞强。”
严亦萱快速去弄了套男装穿在了身上,不过有心人还是能看出来她女扮男装,但表面能糊弄便是。
林织进了楼内,手腕上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轻响。
既然事关戚禾,这就不算多管闲事,林织愿意为此费心,只要有可疑的人出现,他的蛊虫小宝贝就要现身了。
林织一进楼就和曲梓珩他们散开,姜彦也是如此。
因为曲梓珩和严亦萱实在是太打眼了,一个浑身写满了正气以及清澈的愚蠢,丝毫没有一点寻欢作乐的迹象,直接把‘找人’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严亦萱则是呈现了过度的豪放,有女子往她身上靠,兴许是发现了她是女子准备离开,却被严亦萱一把揽住腰,还要人介绍她这楼里有什么。
林织刻意敛了气息在人群中,姜彦则是拿着他那把看不出是杀人利器的折扇,全然一副贵气纨绔做派,十分融入。
这青楼有好几层,一楼没有可疑的人,林织上了二楼,其他人也找机会上了二楼。
今夜无星无月,光线暗淡。
戚禾的身影藏匿在角落的阴影中,呼吸轻缓近乎于无。
有男人的声音以及女子的嬉笑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不远处。
戚禾微微蹙眉,思考着怎么把这两个人打晕,以免一会儿碍事。
戚禾的耳力极好,一些粗俗的污言秽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有些不喜。
拾了一些瓦砾碎片,戚禾将内力注入其中。
“下回爷再送你个铃铛,用红绳串着,挂在你腰上,绑在你腿上,一晃就一响,行不行?”
戚禾的手下意识收紧,手里的碎片化为了粉末,从他的指间倾泄。
他的呼吸乱了一瞬,暴露了气口,若是有武力高深之人在这,已经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只是不远处的两人只是普通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附近有人,继续打得火热。
几颗小碎石飞弹而出,野鸳鸯昏睡在了路旁。
这里恢复到了之前的安静,但有些情绪却并非如此。
四月夜,夜里依旧有冷意。
戚禾的体温一向偏低,手心本应冰凉,可现在他握着剑的手却隐隐发烫。
第172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有很多情绪把他塞满,可有好似什么都没有。
银铃的声响将他从这种状态中唤醒,空中有人运气轻功快速移动的风声和略带些痛苦的气喘声。
戚禾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对方的步法路数让他眯了眯眼。
林织从楼中追出来的时候,连那个贼和戚禾的背影都没看见。
01在他脑海里展开了地图,代表着戚禾的红点正在不停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林织没有寻着戚禾的方向而去,而是从怀中拿出了用来追踪蛊虫的蝴蝶。
他发现那个贼也不算偶然,青楼里人虽然多,但他们的目的几乎都可以在面上看见。
楼中也有正在搜寻的其他江湖中人,在这种可能被发现的逼迫下,那个贼快速地脱身,林织则是趁机在他身上下了蛊。
蛊虫的啃噬让那个瘦弱的男人步伐踉跄了一下,而后他逃的更快了,林织跃到墙头再次催动蛊铃,那人的身法诡秘,瞬间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除去子母蛊和双生蛊,蛊师对蛊虫的控制不能脱离范围,林织再摇铃也无用,不过只要蛊虫还在,他就能找到它的位置。
见蝴蝶追寻的方向和戚禾的移动方向一致,林织抬手让蝴蝶停下,深紫色的蝴蝶贴在了林织的鬓边,宛若无生机的装饰。
林织提气运起轻功,按照01规划出的路线向前。
夜里两道黑影快速地从建筑上方移动,快的宛如幻影,让路过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晃神。
跑在前面的青年没想到自己会被咬的这么紧,他头也不敢回,强行运气将内力下沉,朝着前方快速奔去,在某个巷口猛地转身,足尖点着墙面借力向前,他不敢停留,七拐八弯地跑到了一个巷道里,才长吐了一口气。
“终于给小爷甩掉了,什么东西还以为能追的上……”
正在嘿嘿笑的瘦弱青年看见了眼前出现的白靴,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抬起头时笑脸变苦脸。
“哈哈哈哈哈大侠,你的轻功真是不错啊。”
青年干笑了几声,藏住心里的惊骇。
怎么可能呢,这个人怎么可能没被甩掉,而且这人也不是什么年纪大的老怪物,只是一个少年。
江湖上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了,他怎么没听说?
“东西在哪儿?”
“什么东西啊?我不知道哎,我就是大晚上出来活动活动手脚。”
青年继续傻笑,他索性坐在地上,颇有点耍无赖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偷那瓶药,谁让你偷的?”
戚禾握着剑,宽剑出鞘半尺。
青年嬉皮笑脸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混进了楼里面看美女,这确实是我不对,我没给钱,所以看有人追我我才跑,你说的什么药啊我真不知道,我绝对是良民啊!”
“白先生曾和我说过,若是日后遇见他徒弟,一定要手下留情,但你要是这种态度,我就不好和他交代了。”
戚禾拔出了云月剑,宽剑雪白的剑身反射着光,照在男人的脸上。
少年剑客的语气温和,带着些笑意的缓慢言语里却透着些惋惜,让靠在墙边的男人背后汗毛竖起。
“你说的白先生不会是我师父白无求吧,哎呀既然你们是旧相识,那我也能叫你一声叔叔,叔叔,你看这是不是太不好了。”
青年丝毫没有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为叔叔的耻辱,两指小心翼翼地贴着剑边,想要轻轻推开,但是推不开。
他表情更僵硬了,在心里怒骂那个爱喝酒的不靠谱老头,面子怎么一点都不好使。
“我是白先生的学生,既然也算熟悉,你也不必瞒我。”
“那臭老头什么时候玩文绉绉这一套了,还收学生,怎么也不跟我说,”青年极小声的嘟囔,然后改口道,“哈哈哈那我们也算师兄弟了,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
戚禾否认了他的话,道:“白先生不是我师父,我有师父。”
青年不懂,什么老师师父的,老师不就是师父么,老头虽然不靠谱,可从不会乱捡徒弟。他刚刚顾着跑路,根本没有心思回头看,早知道他就回头望望,肯定能发现这人的轻功路数和他差不多,他也不用死狗似的跑这么远,还以为自己能跑了。
他正心里嘀咕的时候,听见身前的少年喊了句师父。
说话的语气和他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同,透着股欣喜。
青年抬头去看,觉得还不如不看。
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脸赏心悦目,深紫色的蝴蝶贴在他的鬓边,让他在这夜色中多了几分危险的邪异,这人的手段也极为古怪,不知道他给他下了什么毒,让他格外难受。
戚禾的剑并未挪动分毫,道:“师父,他是白先生的徒弟。”
林织挑眉:“白无求的徒弟?”
这人真是生了一张适合当贼的脸,五官平平无奇到没有任何记忆点,可以随时隐没进人群无法引起人的注意,若不是戚禾点破他的身份,林织恐怕都猜不出他的来路。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神偷白无求的弟子小神偷白有求,你们叫我小白就行。”
白有求嘴皮极为利索地说了一长串话,剑在他脖颈处他依旧笑嘻嘻。
“你们师徒俩的名字倒是有意思。”
“老头活了一辈子,除了酒确实无欲无求,我还年轻,所以什么都求。等老头没了世上就没有神偷了,那我小神偷就是神偷,等我老了说不定也无所求了,到时候我就改名叫白无求,回头我收了徒弟也这么教他,正所谓神偷白无求会死,但神偷白无求又会一直活着,世世代代如此也。”
白有求双手抱拳:“二位大侠,为了我师父的名号,为了我的梦想,为了我未来的徒弟徒孙,还望二位高抬贵手。”
“当然没问题,”林织弯唇,在白有求喜出望外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说了下一句话,“东西在哪儿?”
白有求装傻道:“什么东西,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逛窑子没花钱,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啊。”
铃铛声轻响,白有求立刻神色大变。
他弓着身子连近在咫尺的剑都顾不上,还是戚禾收手他才不至于撞到剑上去。
丹田处似乎有百千根针在刺,他连内力都无法运转。
“你的性子倒是和你师父差不多,一样的会装无赖,不过这招在我手上不管用,你师父当年特地告知我们,若是有一日你撞在了我们手里,要我务必留你一命,不要动你的手脚,对于贼来说,这的确很重要。”
“可眼睛和耳朵对贼来说应该也很重要,不如你自己选一样,你想要留下你的眼睛,还是你的耳朵?”
林织俯身询问,语气犹如在谈论饭菜的样式。
“我说我说!”
白有求立刻道,能让老头提前求情,说明这两人一定很恐怖。
还说他们师徒差不多,他看眼前这对师徒也是如出一辙,一个比一个吓人,邪门古怪,偏偏还都是一副好人做派。
“那瓶子是别人让我偷的,报酬是白银万两,我瓶子昨晚到手的时候就给他了,银子现在还在我住的地方底下埋着呢,但那个人肯定还没出城,这前后都封着,没得走。”
白无求语速极快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他和我说话的时候都戴着斗笠,只知道是一个和这位少侠差不多高的男人,那次我刚偷了个宝贝就被他逮住,他和我做了交易,我在那楼里按照他说的把瓶子给了一个花名叫盈盈的女子,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