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无晔在水中脱下打湿的单衣挂在桶沿上，薄雾中瞬间露出封无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开始吧。”
舒起云坐在一旁目光锁定着封无晔身上的伤痕，他身上强壮肌肉下的伤疤就像是男人的勋章。
触目惊心中又透露出其主人的危险和强大。
“封大哥水温可能会有些烫。”舒起云柔声提醒道。
封无晔靠在桶壁缓缓闭上眼睛，“没关系。”
药浴的温度比平日高了不少，桶内的热水和药材激发出的药性刺激着封无晔体内，血液加速循环，没一会身上传来一波又一波震麻感。
舒起云眼见封无晔的脸逐渐闷红，看来药性已经激发出来。
纵使上半身全身发麻封无晔也一声不吭，只是闭着眼集中精力在自己的双腿，试图再次获得他们的掌控权。
英俊的五官如刀削般，褪去了五年前的少年英气，显得更为成熟稳重，舒起云坐在浴桶边上守着，一时看迷了眼。
旁边崔毅好奇地把手指伸入桶内试了试温度，“老大你可真厉害，这温度换作是我肯定得跳起来。”
封无晔还是面无表情。
舒起云理智突然回笼，他镇定下自己不该溢出的情绪，赶紧提起笔记录封无晔的反应，这是他行医的习惯，遇见棘手的病症都会写下治疗过程。
“封大哥不舒服就说出来，我和崔毅都在你身边。”
舒起云温柔和煦的声音就在耳畔，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让封无晔紧绷的情绪舒展下来，他努力感应着自己的双腿，上半身被热得通红，而腰部之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这事急不来，只是沉下性子慢慢适应。
为了防止封无晔泡药浴过热晕倒，舒起云每隔一小段时间都会询问一下他的情况。
半柱香的时间一到马上让封无晔起身休息，然后又反复浸泡，这第一回药浴整整泡了半个时辰。
舒起云心中佩服封无晔的坚毅，整个流程下来他就算全身被热得通红也没有说过任何不适的话语，全程都在认真配合，并没有因为他只是实验而有任何怨言。
药浴结束封无晔也是自己从浴桶中双臂发力一气呵成地出来，只有在换衣时崔毅搭了把手。
比舒起云预想的要省心很多。
之后舒起云还要留下来和封无晔归结一下治疗时的反应和感受，这种无聊的环节崔毅就先行离开了。
两人围坐在炉火边，火光迸裂，封无晔湿润的长发垂在身后，肩膀上只是披着一张吸水棉巾。
舒起云一点点把刚才他记录的反应告诉封无晔，并从封无晔的口述感觉中思考是否该改变药物的用量。
整个过程并未花费多长时间，舒起云关上手中的记录册，他抬眸盯着封无晔背后滴水的长发。
他停顿了片刻心里所想呼之欲出，“虽然这么做有些冒昧，封大哥可以帮你擦干头发吗？”
舒起云的小心脏跳的飞快，一说完他就低下头拨弄着手指，这么大胆的话是他第一次说出口，他已经做好被封无晔拒绝的准备。
片刻的须臾后，从封无晔的方向传来低沉慵懒的声音，“那就麻烦你了。”
没想到封无晔答应得如此爽快，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舒起云红着脸挪到他的身后，干净修长的手拿起架子上的棉巾为他擦拭长发。
把封无晔乌黑的浓密的长发包裹住，舒起云的动作温柔，手间的力度让人舒服得很容易入睡。
其实封无晔平日里不喜欢麻烦别人忙里忙外伺候他，自己不能打理自己让他感觉就像是个废人，心里相当不舒服。
“起云能帮我一个忙吗？”火光中封无晔缓缓开口。
“大哥请说。”
“这一头长发很难打理，能帮我把头发剪短些吗？”
听到这话舒起云犹豫了一下，他盯着手心里捧着的那快及腰的乌黑长发，“这…”
在东亓国头发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平日里很少有人会主动提出剪掉长发。
封无晔再次开口，“每天打理很麻烦。”
此时封无晔再三要求，舒起云再三考量后终于回答，“好…”
头发已经半干，舒起云为封无晔罩起一块干净的大浴巾，他拿起木梳和剪子站在他身后，在做好心理准备后手起刀落。
头上重量变少了，封无晔感觉一下子轻便了许多。
舒起云就坐在封无晔身后，他拿着梳子认真地打理封无晔的一头长发，就像在修复一件艺术品。
两人的距离很近，屋内很静。
舒起云清晰缓慢的呼吸起伏声就在耳畔，封无晔很轻易就能感受到舒起云在他身后细微的动作。
他的表情放松对自己的发型并没有什么特定要求，完全放心舒起云全程帮他打理。
纤长的手指时不时捞起他几束长发，指尖轻轻划过脸颊和耳后，就像被轻盈的羽毛轻扫而过，有些微痒和酥麻。
舒起云挪动着剪刀的方向，一并剪短了封无晔额前和鬓边的长发。
两人距离很近，舒起云身上的药香味更是清晰，这种常年浸盈在药材中的独特香味并不让封无晔排斥，反而让其精神舒缓沉浸其中，感觉异常放松。
一盏茶的功夫及腰的乌丝被剪到了肩头，舒起云还特地用剪子为封无晔刮出层次，看上去相当自然。
“好了。”舒起云站起身子把打磨光亮的铜镜拿到封无晔面前。
封无晔缓缓睁开眼，镜子里的男人目似刚星，剑眉英气逼人，及肩的短发层次分明看上去清爽凌厉，鬓边也修剪得潇洒恣意。
舒起云刚刚一直认真盯着封无晔的头发，还不知封无晔此时的模样，等他从镜子的倒影中看见封无晔的面容时，不经也被那张脸深深吸引。
不得不说比起长发封无晔更适合利落的短发。
“很好看，谢谢。”封无晔在镜子的倒影里发现舒起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红了脸。
“起云应该也很满意吧？”
自己不经意的表情被发现后舒起云赶紧羞涩地把镜子塞入封无晔的怀里，“嗯，封大哥很英俊。”说完他低头开始收拾掉落的长发。
封无晔感受着身后人的动作，突然发现舒起云原来如此腼腆害羞，他嘴角微微勾起竟一时不想戳破。
舒起云把那捆长发用丝带栓了个结，并用手帕小心翼翼包好递给封无晔，“封大哥，这发丝你收好。”
封无晔礼貌接过，转头在舒起云的惊愕下把那包珍贵的长发，倒入火盆一把烧掉。
火焰一下窜得老高，燃烧得噼啪作响。
火光跳动在封无晔冷峻的脸上，“愿所有烦恼也如同这三千青丝，化为灰烬。”
舒起云目光闪烁地注视着封无晔的面容，他明白这一盆化为灰烬的长发就如封无晔对自己双腿无可奈何的心绪。
“早些歇息吧。”封无晔抬头，视线与舒起云交错。
从刚才封无晔的眼神，舒起云感同身受，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封无晔的眼底透露着和自己倒在雪地里的那种漫无边际的绝望。
越是这样舒起云越想把封无晔拉出泥潭，可他现在到达了瓶颈，纵使翻遍了他带来的书籍，也毫无头绪，如果有更多的参考资料的话，应该会有所启发。
舒起云的双手交握在胸前，就好像心中有什么想法正在挣扎，不一会他有些犹豫踌躇地开口，“封大哥，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封无晔的眉眼轻微抬起，舒起云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红晕，这是舒起云第一次跟他主动提要求，“请说。”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甚，但我还是想说出来。”舒起云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他知道这种事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于登天，但是如果是封大哥的话说不定可以帮忙。
“起云想要借一些宫里关于腿疾的医典，不知大哥可否方便帮忙？”
封无晔本以为舒起云会提出什么样过难的要求，没想到只是借几本书而已，而且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每次都是这么的腼腆。
“这个没问题，我明天就让崔毅去借来。”
舒起云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一直以为自己提出的要求不一定能实现，在他的印象里宫里的东西都是相当贵重的，就连师父致仕后也得托关系才能借到，他知道这种事很任性所以从来没有麻烦过年迈的师父帮忙。
但这回没想到封无晔答应得干脆，舒起云弯腰拱手致谢：“那就劳烦封大哥了…”
封无晔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你我不必如此客气，这不也是为了我吗？”
舒起云耳垂微烫，他站直身子，“天色已晚，起云就不多加打扰了，封大哥早些安歇。”
“你也是，别熬夜读书，这样容易熬坏身子。”封无晔好意提醒。
此话一出舒起云刹地红了脸耳畔也跟着一热，原来昨晚上他彻夜读书的被发现了，脑内突然一闪而过的那黑色大氅，会不会帮他盖上的人就是封无晔…
“多谢大哥关心，那起云先告辞。”说完他微笑颔首缓步退出房间。
目送舒起云离开的背影，屋内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封无晔靠在椅背揉着额头，微闭着眼试着再次集中精力感应双腿，可毛毯下的双腿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无奈地睁开双眼，拿起怀里的铜镜低头锁定镜中的男人，干练的短发英眉星目，本该意气风发的样子表情却带着愁容。
骨节分明的右手捏紧了铜镜发出咔嚓声响，现在的他已走投无路，除了舒起云再无任何人愿意出手。
这一回不知他赌对了没有，希望一切皆如所愿。
第二天清晨封无晔就把崔毅叫到书房。
崔毅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老大你找我什么事？”当他发现封无晔的样貌和昨日完全不一样时大吃一惊，“等等，老大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封无晔放下手中的书本，“怎么？”
当他抬起头后崔毅惊异的表情突然转变成脸红，老大换个发型后怎么看起来比从前更英俊了？
崔毅急迫地冲上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表情异常激动，“老大，这是谁帮你弄的！？我也要！”
封无晔默默把书本归拢，“别耍贫，现在去宫里一趟。”
然而崔毅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你就告诉我吧！我也想弄成这样的短发。”
不管崔毅怎么恳求，封无晔就是不说，最后无奈他只好拿着令牌悻悻离开。
才短短一个时辰崔毅就快马加鞭抱了一大摞医术过来，他冲进书房，“老大，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封无晔正在低头读书根本没有抬眼看他，“把这些书都给起云送去。”
崔毅眼轱辘一转，昨天他离开得早后面只有舒起云和封无晔在一起，那这发型一定是舒起云帮忙剪的。
一想到这他马上扛着箱子冲去舒起云所在的客房。
“小舒大夫，医术我拿来了，我对这些不太懂，不知道你要哪些就都拿来了。”门口崔毅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盯着门口的箱子舒起云露出一闪而过惊愕的神情。
他这回是明白了，崔毅办事就是什么都要往多了拿。
舒起云蹲下身子目光停留在这些珍贵的书籍上问：“带过来这么多，宫里的太医们不会有想法吗？”
“这些都是拓本，不用担心！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崔毅拍着胸脯保证。
“辛苦崔校尉了。”
“害咋们都这么熟了，就叫我名字吧，总是崔校尉崔校尉的，听起来怪见外的。”崔毅一副大大咧咧的语气。
舒起云抬头脸上绽起明媚笑意，他语调微扬，“好…”
崔毅盯着舒起云的脸，他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小舒大夫你笑起来真好看。”
“哪有你说的这样，实在是赞谬了。”舒起云一直很谦虚，他最清楚自己的情况，外貌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
“嘿嘿嘿，我说的是实话。”说完崔毅好像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老大的头发一夜间剪短了，是不是你帮老大弄的？”
这话一出舒起云顿了一会，他知道头发对东亓人来说很重要，昨天他脑袋一热居然就帮封无晔把头发剪短了，后来回房的时候他也是无比懊悔，怎么就那么轻易答应了封无晔的要求。
现在崔毅会因此迁怒自己也很正常，毕竟对方是将军。
舒起云正准备道歉然而崔毅的结下来的话出乎意料。
“我也想要！小舒大夫你也帮我剪一个吧！”
舒起云咂舌，他连忙拒绝：“这可不行。”
“为什么？凭什么老大就能有这种待遇？我也要，你尽管动刀子，我不会乱动的！”
舒起云：“……”
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因为给人剪发被四处传扬。
“好啦，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要开始忙了，你自己玩去吧。”舒起云把那一大箱书拖进屋内就开始赶人。
崔毅也不是不懂看人脸色，既然舒起云要忙他也不好缠着打扰，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眼神好像有些幽怨，就像没得到糖果的小孩。
透过屋内的窗舒起云看着他这孩子气的模样不经有些想笑。
崔毅走后舒起云把这些垒起来足足半人高的书籍分门别类放好，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差不多到了该给封无晔施针的时辰。
他提起小药箱走入封无晔的书房，当前封无晔还在读书。
“封大哥，我现在进来方便吗？”
“进。”
“刚才在整理医书，今日来得有些迟了。”
封无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刚才他就听见崔毅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崔毅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不过是也想要像大哥一样剪发。”
“他太聒噪了，不用理会他。”
“这倒没有，崔毅挺有活力的，并不会让起云难堪。”
封无晔点头，“这小子就喜欢给人添麻烦，你以后别总依着他。”
舒起云哑然一笑：“好…”
今日的针灸疗程比昨日快了些，舒起云调整了流程，他一边扎针一边思考着今后的治疗方法。
他昨天躺在床上的时候仔细思考过，封无晔腿上的肌肉里还有不少碎裂的骨刺，这些骨刺迟早都得挑出来，但他现在还没有做过这样的手术，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东亓国也没有完整的经脉图，经验都是靠老师父一代代传承下来，甚至有些医术已经失传。
封无晔的伤势动及经脉，想要完全康复后续还得把经脉重新相连。
现今对经脉最有了解的应该就是经常缝合伤口的军医们，舒起云凝眸注释着封无晔，或许也能请他再次帮忙。
“封大哥，能与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封无晔侧过头，一回想起那时的情况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缓缓道来，“当时我失血过多昏倒，被救回军营时已经是这样了…”
舒起云揪紧了心脏，他明白其实封无晔心里什么都清楚，他的腿这样当时军队的条件肯定也不好，肯定没有军医敢铤而走险只能保守治疗，拖来拖去就过了最佳的医治时间。
之后两人全程无话，舒起云只是默默为封无晔扎针，直到治疗结束。
这些天舒起云合理规划自己的时间，不浪费任何一丝空闲，每天给封无晔治疗后就回到房间研读医典。
封无晔本以为他又会熬夜看书，但他观察了几日并没有发现夜里舒起云屋内的灯亮到很晚。
可以说是每天帮他泡过药浴后回去没多久就睡了。
舒起云足足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把半人高的书籍读完。
宫里的医书有些地方生晦难懂，他用纸笔摘录下自己不懂的地方，来日可以仔细研读。
他看书看得仔细又快，实在不太明白的地方也可以过后回去请教下师父。
光是摘录都写了四五本，还有他的学习心得，放在书桌上垒起来也有十多寸高。
舒起云关上手里最后一本医书，他对着窗外覆满白雪的景色长舒一口气。
出来了这些天，也该回去看看师父，他也想和师父讨论一下封无晔的病情。
他来到书房和封无晔说明情况，“大哥，我出门多日想回清河村见见师父…”
封无晔抬头，这半个月的相处让他已经开始逐渐习惯有舒起云的生活，舒起头突然提起这件事他的内心居然有些微不舍。
“我让小崔陪着你去，一路上也安全。”
舒起云本想就自己一个人回去，并不想过多劳烦封无晔，他立马推诿，“就不用麻烦崔毅了，从城里到清河村的路我很熟，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
封无晔想起当日舒起云一人在风雪中从清河村跑到城里的样子，他的眉心蹙了蹙，语气不容拒绝，“你一个小哥儿回去我怎能放心？”
“当时我也是一个人过来的…”
“不可！”封无晔的语气严肃至极。
崔毅刚才过来时在门口没有进入，此时听见两人的谈话才知道原来舒起云是哥儿。
难怪那么好看。
哥儿的手腕中心都会有颗红痣，平日里被长袖遮住不容易被发现，若是小哥儿不说只能看每家每户的户册才能知道。
崔毅转念一想，既然舒起云是哥儿那更需要有人保护。
他装作漫无目的样子敲门进屋，“刚刚我都听见啦，小舒大夫你就别客气了，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多危险，我和你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舒起云低下头，这半个月来他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封无晔对他来说可谓是有求必应。
他清楚这种情况再拒绝就是他不懂礼数了。
“那就谢谢封大哥和崔毅了。”
崔毅笑得灿烂：“这就对了嘛！”
舒起云所带的东西不多，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装着他的记录册。
封无晔为他安排了舒适的马车，舒起云摆手拒绝，“封大哥，如此大阵仗真是吓到起云了，清河村离城里不远，我与崔毅骑马回去即可。”
若是马车送回去，一是浪费时间，二是路途并不是很远，反而到了清河村后不好安排，不必这么大阵仗。
封无晔本想强硬要求舒起云坐马车，可舒起云再三拒绝，说是想要快去快回。
听到这句话封无晔心中就像涌起一股暖流，他也就依着了。
临行当天舒起云头上戴着绒冒，裹着厚实的衣裳和围脖，围得严严实实。
冷风中他和崔毅轻装上阵，天气寒冷两匹马儿也穿上了马衣。
“封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最迟明个回来。”
封无晔在门口目送着舒起云离开，“嗯，一路小心。”
“我等着你。”
舒起云对着封无晔轻微颔首，短暂的告别后拉起缰绳离开。
回村的路上崔毅和舒起云两人并排走着在马上闲聊。
“小舒大夫，我知道这么问有些不礼貌，你可别生我的气。”
“怎么了？我怎会生气？”
“就是…我想知道你今年多大啦？”
舒起云轻笑了一下回答道：“起云今年十八。”
崔毅一听后拱手，“我还以为我比你大，没想到我比你还小一岁呢。那以后我就要对你以哥哥相称了。”
听闻崔毅的话舒起云察觉怪不得他看起来还有股孩子气，“崔毅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么年轻就能立下大功驰骋疆场，和我一届草医怎么能比？”
崔毅被夸得脸红耳赤，“哪有哪有，要说厉害还得是老大，他在我这年龄的时候就立下的战功可比我多多了！”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走到村门口，之前崔毅也有听说舒起云当时一个人冒着风雪跑到将军府。
这光是骑马一路走来都花了不少时间，没想到舒起云当时居然一个人从这么远跑过来，他不禁感叹，“小舒你对老大可真好，你们当初怎么认识的啊？”
舒起云把他们的相遇简要的说了一遍。
崔毅听得揪心，“原来是这样…”
清河村是个不大的村庄，冬日更是没有多少人在道路上，两人很快回到医舍并把马儿拴在屋后废弃的牛棚。
舒起云轻叩房门，没一会一位老人缓缓打开门。
“师父…”半个月没见舒起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想念。
“外面冷，快快进来。”老人招呼着门口的两人进屋。
屋内飘着药香，正中的炉子上温着茶水和烤着年糕。
是舒起云熟悉的温馨。
他立刻眼眶一红跪在地上，“恕徒儿当日如此鲁莽，什么都没有交代就任性跑出去…”
“无碍，我待你如子，怎会怪你？”师父把舒起云拉起。
“快坐快坐！”
几句寒暄后舒起云把这半个月在舒起云身上遇见的棘手问题如倒豆子一般一点点说出来。
崔毅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觉得无聊，没一会就出院子里逗鸡鸭了。
“照你所言确实棘手。”师父的眉头也逐渐皱起。
他这徒儿自小聪明伶俐，对医学上的知识是一点就通，还会举一反三又勤奋好学，他从来对舒起云都是倾囊相授没有任何藏私。
“可为什么宫里的治疗条件那么好，太医们都不愿意为封大哥治疗？”舒起云有些不解。
师父无奈摇头，他在宫内当太医四十余年，能成功身退已是万幸。
深宫中虽然有全天下最好的资源，但也不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若是走错一步就是深渊。
封无晔这样的条件太苛刻，若是有人敢站出来揽下难免不被人猜忌，又或者是被利用。
现在的情况是最保险的，不过他肯定不会把真相告知舒起云。
“这种情况是先例，封无晔是大将军，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是没人敢以身涉嫌的。”
“他护国有功，皇上还赏赐了爵位，这样安享后生也算是善终…”师父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舒起云的眼眶湿润，“可大哥明明那么年轻…”
“哎…受伤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想起封无晔那不甘的眼神，舒起云的泪水夺眶而出，“不，大哥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他肯定愿意战死也不愿意这样活着。”
师父的表情也带着浓郁的忧愁，“世事难料，但凡事并非绝对，我有个好友对腿疾颇有见解，等开春就去走走看吧。”
“我明个就给他写一封书信，让他好好招待你，你也大了趁这个机会多出去走走看看也好。”
“徒儿谢过师父。”
“傻孩子别哭了。”师父为舒起云擦干眼泪。
“你传承了我的衣钵，等那老东西见你如此聪明伶俐到时候肯定嫉妒得跳脚。”
舒起云含着泪花噗嗤一笑，师父对于好友之间的较量这方面还像个孩子。
他用袖子擦干眼角，“定不负师父期望。”
“嗯，有这种干劲就对了。”
当晚舒起云为恩师做了一大桌子好菜，都是他拿手的厨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