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办法解决,那就换种设计,我看你草图里有鲸。”
“那个方案我不准备用,毕竟他喜欢冲浪,想保留这个设计。”
接连被否定几次,白珩就呛了一句,“你倒是了解他。”
聂山律不敢接这话,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不了解他,也接不到这活。”
白珩没纠结这话题,“有笔没?”
聂山律拿了一支新的出来,他用过的笔不是裹着泥,就是沾了釉料。他记得白珩有着不太严重的洁癖,但是现在可能就是对他过敏。
白珩接过笔,笑了笑,说不清是在自嘲还是什么。
他几笔画出侧剖面图,以便解释结构,“中间可以加一层支撑,会影响你的设备吗?”
“这层支撑最高能在哪?”
白珩划了线,把换算出的值写在一旁,“在这里,如果能竖着支撑效果更好,也不容易因为收缩而引发坍塌。”
“我都试试。”聂山律说做就做,拿起泥料就已经想好它该有的形状。
白珩离他一张桌的距离,并没有马上离开。“如果还是不行,你只能考虑把巨浪拆分成一排浪,也像冲浪的感觉。”
“实在不行再改吧。他有次冲浪九死一生,刚好这个高度也是那天的日期,也算是他特别的纪念,我尽量做出来。”
“你对每个客户都这么上心?”
“难道你做建筑设计不会了解客户喜好?”聂山律忙了一天就会戴上眼镜,不然晚上就双眼发胀,他直愣愣地看着白珩,丝毫没觉得这样衬得语气有点冲。
“但是我不会去了解客户的生活喜好,也不会有客户看我加班,就叫个人来帮忙。”
聂山律知道白珩和他掰扯就是想争个输赢,可是忙了一天的他并不想服软。“你和廖仕风熟了之后,就会遇上这种事,他对朋友都挺不错。”
“朋友。”白珩咂摸一遍,又四处望望,才问:“那花瓶呢,这么快就没了?”
“嗯,退给别人了。”
“为什么?”
说话间,聂山律手里的活却没停下来过,已经做好一小簇浪花。
“不喜欢,就要给喜欢它的人。”
“哦,当初你喜欢它的时候,就可以随便夺人所好?”
聂山律抬眼看他,“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
“白珩,你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以前你还说我,老是不好好讲话,你现在又有什么两样?”聂山律说完恨不得把泥吞了,好好的非要扯起以前来。
白珩看了他一会,“我不记得了。”
“没事,你要是累了想走,也行。如果又出问题,我再联系你。”聂山律锤了锤腰,继续低头忙活。
他们彼此沉默,白珩却没有走,聂山律也懒得去猜他的心思,和飘忽不定的心情。
过了一会,他却兀自说道:“你那个花瓶,是成对的。”
聂山律终于停了下来,复又望着他说:“猜到了。”
“另一个之前在我这里。”
“A校毕业展?”
白珩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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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山律和白珩结束得并不好看,他没想过还能见到白珩,也没想过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产生联系。
他想,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难堪。
即使这样,聂山律也想弄清楚心底的执着。“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据说那次看展是第一次上床,之前勾搭过没不清楚。”
聂山律直愣愣点头,又沉默做出了第二簇浪,才说:“谢谢你告诉我,我一直没证据。”
他们不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却不得不把伤疤袒露在彼此面前。
十二年前也是这样。
高一下半学期,聂山律休学结束返回学校。名义上他是班上终于回归的老同学,实际上他谁也不认识,活像一个转学生。
当老师介绍他之后,就告诉他倒数第三排的空位就是他的座位,“你落下不少课程,班长白珩会帮你。”这是聂山律第一次知道白珩。
后排马上有人应声举手,白珩人如其名,举起的手臂白得发光。他很高,不然位置也不会在后排,聂山律一眼看见他冷淡的双眸,而后是那覆盖了冷淡的热烈笑意。
他觉得白珩很虚伪,明明是不喜欢的,却又笑得那么真诚。
聂山律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白珩带他去老师办公室的提议被他找借口拒绝了。
他一离开教室,关于他的讨论就开了花。
“他脾气这么大?也不知道拽什么拽。”白珩的前桌是班里的万事通小喇叭章尧,他和白珩初中就在同班,升入高中部为数不多的还在同班的人。
“你少说两句。”白珩明令禁止章尧蹭他的课桌,喜欢打篮球的章尧那汗痕靠过来,白珩有点想换张桌子。
所以章尧再也没敢靠得太近,生怕洁癖大发的白珩把他和课桌一起扔了。
“我可打听清楚了,他为什么休学。”章尧戴上黑框眼镜,上课从不用,一下课就精神抖擞地戴上了。
“你想说就说,再卖关子就憋着。”白珩随口威胁他。
“他初三暑假的时候出车祸,脑子撞着了。”章尧特夸张地比划脑袋,呼之欲出地暗示别人脑子有问题。
“脑震荡呗,挺常见。”
章尧神秘兮兮地晃手指,压低声音说:“你不好奇车上其他人怎么样?据说他爸就没抢救过来。”
“这种话你别瞎传。”白珩正儿八经地警告他。
“不是我传的,我也是听说的。”
白珩皱了皱眉,借口要出去透气,没再继续聊。
就他走到教室前门这点距离,就听见几波人在讨论这事。毕竟新同学很少,八卦欲使不完。而聂山律恰好长得好看,柔和没攻击性的长相,眉眼之间又是阴沉密布,这种矛盾感更让人好奇。
白珩觉得班主任老蔡这次给他的任务,又艰巨几分。
聂山律抱着一摞书回来,从楼上办公室走下来,有点艰难,他有点后悔没听班主任的分两次拿。
突然,一截白花花的手臂拿走了他一半的书,“我帮你。”
聂山律刚想开口,就被他抢话道:“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会给我买瓶水就是。”
聂山律算是默认了这种安排。
“你怎么找到老蔡办公室的?”
“问人。”按照聂山律的脾气,这类问题都不惜得答,可是他还欠着人饮料,不好无视别人。
“那你这算好的了,以前有人瞎指路,让别人进了年级主任的屋。”
“然后呢?”
白珩笑了笑,被走廊上的阳光放大了笑意,他的友好终于流淌进了心里。“抓不着人,不了了之,不过那之后门口的指示牌就换了,没人再走错。”
那时候,聂山律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的事实,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刚好遇上休学,他接触同龄人的时间就更少了,他以为那些模糊的悸动,也会是一场又一场的不了了之。
但是,生活的风浪冲刷着,泛滥着,解冻他麻木的内心。
晚自习开始之前,聂山律几乎是最后几个回到教室的人。他趁着吃晚饭的时间熟悉了校园地图,不小心走远了,而他又要绕回小超市去买饮料。他提着一袋饮料进教室,经过的地方,讨论声都弱了下去。
直到他回到座位上,打量他的目光才收走。坐在他位置上的人,提前走开,聂山律也没在意。他才来不到一天就已经见识过这位班长的受欢迎程度。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一大袋的饮料放在桌上,掷地有声的那种。
白珩翻饮料的时候,塑料袋也随之发出噪音,这样的噪音刚好能屏蔽掉聂山律觉得闹哄哄的教室。
或许是他看得太专注,发现白珩侧脸线条分明,是恰到好处的立体。
“我就要这个。”白珩拿了瓶茶饮,“其他的你留着?”
“都给你。”
“那我分给其他人,你介意吗?”白珩低声和他商量。
“随你。”
以前的聂山律就有点独来独往的趋势,休学之后就更是了,他不屑于和很多人搞好关系,他的朋友没几个。对白珩这样的行为,他也不怎么愿意去理解。
他只觉得白珩这人不简单,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就有很多陌生人向他道谢,聂山律都只点头不说话,白白浪费了认识大家的机会。
一周后,聂山律与同学的交流还是停留在前桌给他递卷子,他说谢谢的地步。白珩邀请他中午一块去食堂,被拒绝了几次后,终于不再问他。体育课上的活动,聂山律也没多大兴趣。
不过,白珩还是发现了他唯一的算得上爱好的行为,聂山律喜欢随手在草稿纸上画画,有时候他听试卷讲解累了,也会在试卷的空白处画。白珩没见过他用速写本,也不知道他是嫌听课太无聊的消遣,还是真的喜欢画画。
他很快就有机会,老蔡在课后宣布了一项比赛,全国性的绘画书法大赛,不像理科竞赛需要经过几轮比赛选拔,这场比赛只需要自己报名,邮寄作品就行。而且也不太好强求多少人报名,老蔡大致介绍了比赛规则,还是照着学校下发的文件念的。
最后他总结道:“虽然不强制要求大家都报名,有这个才艺的同学想要参赛,可以来找老师指导作品,不管是哪个类型的,都可以和老师一起讨论。毕竟是全国范围的比赛,如果有艺考打算的同学,我们班可能不多,但是也要提醒你们这个奖项还挺有分量。”
虽然不会有明确报名指标,学习委员还是要提醒大家参赛。
相处半年,班上哪些人有条件参赛大家都大致清楚,所以也成了学习委员重点攻略目标。
章尧看起来不着调,却从小就学书法,他说小时候就是太闹腾才被逼着学,以期望他能稳重点。他确实能安静写字,这也不影响他放下笔的时候继续疯。
“你必须报名,你的书法我们可都看过,跑不了。”学习委员窦南星说着是在征求他意见,就差帮他直接报名。
“放过我吧,我真不想参加比赛。”章尧连连求饶。
“我已经把你算上了,你就是我的保底目标。”
“行吧行吧,没人我就上。”不知道他使了一个什么眼色,窦南星往后排看了几眼。
她看着白珩,只说:“班长一早就报名了,哪像你这么推三阻四的。”
章尧叹口气,没和她多说。
窦南星突然反应过来,章尧暗示的是白珩同桌。她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不像很多人觉得聂山律又冷又拽的,不好接触就很少搭理他。
“聂山律同学,你考虑报名吗?”
聂山律摇头,冷冰冰的拒绝还没说出口,白珩就接话道:“你让他考虑考虑,他想好了再给你答复。”
聂山律不解地看着他,没当着女同学的面反驳他,不然就伤了两个人的面子。
等窦南星回了座位,章尧也不再回头找白珩说话的时候,聂山律才说:“我不参加比赛,你如果想劝我就算了。”
“我不劝你。我就是好奇,你平时随手画的静物都不错,怎么不想让更多人看见?”
“我只会画这些,没必要参加什么比赛。”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的传统,再过一个月就是露营周,要外出露营一个周末。学校老传统,没特殊原因都不能请假,但是你说准备比赛,应该能混过去。”
聂山律一听到露营的消息,脸色就更难看了。
“我想想。”
吃过晚饭,白珩刚从食堂出来,就接到王叔让他去4号门取东西的电话,如此兴师动众也不过是他妈妈打包的枣酥点心。就因为这点心趁热吃最好,所以也等不到他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再吃。
“他们今天不是要出差,怎么还有时间打包?”白珩接过一大提打包盒。
“临时见了客户,现在差不多到机场了。晚上还是老时间接你?”王叔是他爸的老司机,从白珩记事起就见过他,后来他上学了,王叔主要负责接送他。
“应该是,要是有事耽误了我给你发信息。”
白珩都让王叔来4号门接他,因为这个出口不临街,来往的人少。白珩并不想太招摇,而且这条路上都是老树,到了晚上就更显昏暗,安静无比,走起来还不错。
显然,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人,聂山律在路边喂流浪猫,而且还是喂的一小袋猫粮,想必也不是第一次来喂。
但是聂山律一边喂猫,一边还在打电话,白珩不好上去打招呼。也不想让聂山律不自在,他一转身,躲在一棵树后面。
刚躲进去,白珩就后悔了。这叫什么事,现在又不好再出去,因为聂山律的通话似乎不太愉快。
“我知道了,今天我肯定早点回去。昨天是老师把我留下来问问情况,才耽误了。”聂山律听起来比平时更疲倦,仿佛他肩上的担子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聂山律静静听了一会,“我没有骗你。”
“嗯,我打车回来,没事。”
“我没有见他们,也不会跟着他们走,妈,我真的不会走。”
聂山律很快结束通话,还是蹲着没站起来,他撸了一会猫,三只流浪猫围着他,吃得狼吞虎咽的。
“明天再来看你们,今晚我要早点回去,我妈心情不稳定。”聂山律被在地上打滚求撸的猫逗笑了。“好了好了,明天给你们带更好吃的罐头,我买的罐头就快到了。”
等聂山律走远了,白珩才出来,树影打在他的脸上,也更暗上几分。
他回了教室,甜点分给每大组一盒,大家瓜分食物是默契异常的快速,生怕晚一口,老师就来了。
聂山律几乎和数学老师前后脚进来,他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也像累了一天熬红了眼。
白珩从桌下递给他一整盒甜点,“给你留的,你再晚来点就保不住这盒了。”
“谢谢。”许是因为心情不好,聂山律没有拒绝。
“等会慢慢吃,我看也没人敢来抢你的。”
聂山律短促地笑了下,稍纵即逝的笑,如果不是白珩一直盯着他,就完全错过了。
试卷发了下来,又是随堂测验,做完试卷晚自习就剩半个小时,赶作业都来不及。
聂山律写完一科的作业就喜欢伸腿再活动脖子放松,他看白珩对着物理作业最后一道放空,就问道:“这点心里有核桃嘛?”
枣酥名副其实长得像一颗红枣,精致得聂山律不好找借口拒绝。
“没有,果香味的,没有坚果。你不爱吃核桃?”白珩今天一个都没吃,不过他之前吃过,因为喜欢吃,记得清楚。
“过敏,怕把你吓着。”
“你等等,我吃一个再确认下。”白珩摊着手等他。
聂山律带着疑惑递了一块枣酥给他,“你都分给大家了?”
“这不你分给我了。”白珩从没如此仔细品尝过一块点心,“没有核桃,你放心吃。”
章尧来凑热闹,“借我根笔芯,明天还你。”
刚好聂山律桌上有一根没拆的,就给了他。章尧还有点意外,第一次见这哥们主动搭理他,就更来劲了。
“嘿,谢谢,能再给我一块枣酥吗,班长他给我们都只有一块,你再分我点,明天还你十根笔芯。”
“我点心就值你几根笔芯是吧?”白珩把他推了回去。
聂山律也不客气,继续吃着,眉毛又往上挑了挑。他吃了半盒终于觉着不对了,“这里面好像真有核桃,应该不是特别多。”
白珩头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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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珩给餐厅打了电话,确认枣酥里面有加一点核桃,还是榨汁加在馅里的。比例不多,所以很难吃出来。
“你需要马上去医院吗?”白珩着实着急了。
“不用,没吃多少,目测就长点疹子。”聂山律说着就挠了挠脖子。
“真的不用?去看看吧。”
“放心,要是特别严重,我现在就该喉咙肿得喘不上来气。”
后面半节自习课,白珩除了盯着他,什么事也干不下去,聂山律抬个手他都要紧张一下。
下课后,白珩坚持要送聂山律回家,好不容易说服了他。
“走吧,我家的车一般都停在4号门。”白珩假装傍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路上还给他介绍了4号门荒凉的来龙去脉。
聂山律听完,只在他喂猫的地方停了一会,环顾一圈,似乎在找猫。白珩也没催他。
王叔早就在那等候,看着没见过的同学,也不会多问。
“你家住哪,先送你。”白珩问。
聂山律报了个小区名,离白珩家不算远,也是市里有名的高端住宅区。毕竟能进他们学校的除了成绩拔尖的人,就只剩家底殷实的人。
“我就住你附近,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白珩把手机号给了他,很快聂山律就给他打来。
白珩怕晚上漏接电话,还专门设置了特别的铃声。
“我没那么严重,你真不用这么紧张。”
或许是他们的话题太诡异,王叔都多看了几眼后视镜,目光都落在聂山律脸上。
“要去药房买药吗?”
“家里都常备着的。我保证,没问题。”聂山律可能真怕了他多想,近乎讨饶地说:“我随时给你发消息,真别担心。”
聂山律住的联排别墅,车刚停稳,门前的灯就亮了起来。
一位身着全黑的妇人走了出来,她五官精致,即使是在深夜里,也有种熠熠闪光的美。但是她眉间的郁色抢夺了原本的光芒。聂山律遗传了她的所有特点,甚至是阴郁的特质。
“妈,这是我们班的班长,今天他送我回来的。”
“同学你好,真是麻烦你了,下次有空再邀请你来我们家。”
虽然她语气温柔,却充满着不欢迎的态度。
“阿姨没什么的,今天我给他吃了枣酥,里面加了核桃。我不知道,害他过敏了,实在抱歉。”
安骞突然紧张了起来,说着就要拉聂山律回家,他不算单薄的背影,被这栋漆黑的别墅映衬得分外飘摇。
聂山律回家后并不好过,他为了让安骞安心,需要吃药并在她的看管下入睡。自从父亲车祸离世后,安骞无法接受聂山律有任何危险,总是喜欢看着他睡觉。还要不停说她唯一的儿子有多重要,然后就是无止尽地哭。
他一直想劝说安骞接受心理咨询,可是只要听到心理,她就会更歇斯底里地哭,从此这个提议再也没在家里出现过。聂山律没有时间消化父亲聂一骁去世的消息,就被迫照顾起母亲的心理状态。家里有钟点工每天上门做家务,安骞不甚稳定的精神状态,并不能接受家里人来人往。
聂一骁死后,安骞没有怪罪于从车祸中幸存的聂山律,而是将责任都包揽到自己身上。如果当初不是她执意要回老家麓城,聂一骁还留在建县,成为没有后顾之忧的少当家。聂一骁主动放弃家产,陪着安骞到新城市打拼,逢年过节还是要回家。等到他二弟逐渐掌权后,他们一家就回去得少了。
安骞没有心思接手聂一骁公司的股权,全部出卖,只留了很少一部分给聂山律。相当于每年他有一个巨额红包。聂山律的爷爷自然是看不得他们俩受委屈,每个月都会接济他们,还说如果随时想搬回家都欢迎。
可是,在安骞看来,这就是在和她抢儿子。
聂山律不用承担父亲去世的过错,却被安骞拖着不能走出泥潭,不然就是对全家的背叛。他很少主动想起父亲,即使那些记忆都留在一个鲜活的角落。
他怕被拖垮。
聂山律睡得迷迷糊糊时,感到握着他手的力量消失了,安骞终于抵不住疲倦回房间了。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完全静音的手机,接近凌晨时间,白珩给他发了五条信息,还有一个未接电话。最后一条是半小时以前发来的,确认他睡着了,还不忘提醒他把化学作业写了。
聂山律回了他一串ok的猫猫狗狗表情,表示他的状态确实很好。
居然收到秒回的消息:“明天我来接你?”
聂山律有些困了,也没和他掰扯就同意了,他很少能遇见比他还客气的人。而且如果他拒绝了,真怕白珩能良心不安到失眠。
不过,他还是有点倒霉,一大早醒来,手臂和腿上都起了荨麻疹,右侧脸颊也有点痒,估计到了中午就该发作。
外面下着雨,他找了一件长袖T恤代替短袖,穿在校服衬衫里,这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是折磨。庆幸的是荨麻疹算比较轻的过敏反应,目前还没诱发其他的症状。
等他接到白珩的消息,才匆忙下楼。
“今天你不吃早饭?”阿姨问了他一句。
“不了,今天要早点去学校。”
安骞估计昨晚没休息好,早上也懒得下楼,聂山律正好省了应付她,戴着口罩的他看起来没任何问题。
可是,一出门他就忍受不了口罩摩擦脸颊的瘙痒,简直令人抓狂。
所以车门边的白珩看见的就是脸上绯红一片的聂山律,第一反应是怪好看的,但是随之就从他蹙眉和撇下的嘴唇看出来心情比以往更糟糕。
白珩指着自己的脸颊示意,“你这里好像有点肿?”
“我手臂上,腿上也有,过几天就消了。”
“你要是需要去医院,随时和我说。”白珩照顾病号还能贴心地给他开车门,上车后就递上来热气腾腾的面包牛奶,还有十分温暖的水煮蛋。
“你这待遇,让我以为荨麻疹是得了绝症。”
“别瞎说。”白珩正紧张着,被他这口无遮拦地吓一跳,“你要是怕耽误上课,可以去校医室,那里的医生也不错。”
聂山律一指书包,“我带了上次没吃完的药。”
白珩总算安心一些,似乎也意识到盯着别人吃早饭不太礼貌,又拿着手机继续看新闻。
车里安静片刻,就更显得空旷了,聂山律搞不懂白珩一个人上学为什么需要7座的车。
“我发现你居然会开玩笑,虽然不是特别吉利的那种。”白珩收了手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可能因为我本身就不是个吉利的人,学校不都这么传的吗。”
作为风暴中心的聂山律,大方承认这些传言,也代表他觉得无所谓。
“你自己别这么认为就行。你今天就这么走进去,过段时间他们就会传你得了荨麻疹也怪可爱的,杀伤力大减。”
聂山律不想和他争辩,而且听他胡扯还有助于转移注意力,就不会觉得难受。
趁此机会,白珩以他们的座位为圆心,介绍了一圈周围的人。而且知道聂山律记不住名字,都是以座位和行为特征来讲。
比如上课总爱发言的学习委员,以前社恐得自我介绍都声音发抖,后来她被班上以章尧为首的几个爱在课堂上接话的学生,锻炼得可以训人不红脸。还有章尧的同桌,没事喜欢给人看手相,猜来算去混了个半仙的名号,看着不着调却能时不时冲击全年级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