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博然扫了眼被向导保护在身后的庄一鸣，没有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继续说着自己之前未讲完的话：“而在体外携带的话，想要达到‘获得自由’这一目的，所需要的模拟器数量，将会是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惊人数字。”
这个人……林辞将视线越过陆博然，看了看被哨兵安置在身旁的唐羽：眼前这个哨兵所表现出的最真实的一面完全颠覆了他向外人所展露的“面孔”。
这是个控制欲、与目的性极强的家伙。
他刚刚的话，并不是真的想要同自己解释与模拟器相关的事情，他只是不满被打断了对话，并坚持要将没说完的话说完，才肯罢休。
林辞：“也对，除了模拟器，你所依靠的依然是少将为你提供的结合屏障。”
陆博然面无表情，对林辞的话不置可否。
房间内的气氛看似僵持起来。
但下一秒！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不大的空间内回荡，整栋老旧的实验楼都好像在这样的碰撞中微微颤动起来。
林辞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不得不小小的后退半步。
重新站定，向导神色凝重地盯着陆博然，同时飞快地修复好了面前被哨兵一脚踢出了裂纹的精神力屏障。
陆博然虽然只是个A级哨兵，但他的战斗力依然远超林辞。
特别是他手上还有模拟器这一辅助道具——模拟器可以临时提高向导的精神力等级，不知道会不会同样对哨兵的等级能力的加强产生帮助。
必须要小心应对。
林辞没有急于战斗，而是再次开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现在暴露自己的身份？看得出来，唐少将对你来说很重要，可你连阻止与他解除精神结合这么重要的事，都要派罗利出手，怎么现在却不惜亲自在我们面前撕下伪装的面具？”
“‘解除精神结合’？”陆博然倒也没有急着将林辞和庄一鸣立刻解决的打算，他很自信，对这场对峙稳操胜券，并第一次对林辞的问题露出了不屑的冷笑：“Black受伤？人类中有叛徒？可以让向导获得与哨兵相同的战斗能力的神秘物品？凭这些，你们就想骗过我，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你们的计划很粗糙，毫无逻辑可言。”
是这样的，没错。林辞无奈的笑了笑，心下认同。
林辞对陆博然本人并不熟悉，庄一鸣对陆博然也更偏向于是点头之交，而战舰从地位基地返回地球的时间很长，但也很短，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做出完美的计划，将哨兵引出。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罗列出哨兵有可能会在意的关键“点”，比如，Black的信息、“进化人”与外星生物之间的关系、和唐羽之间的纽带、人类的未来与实验……等等。
他们将所有破碎的点一一提出，或真或假，施以加工，编纂谎言，用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众人的思维，他们赌的是人类丰富的联想和想象力，可以模糊逻辑极弱的话语，以求这隐藏在人类中的叛徒因为慌乱而露出马脚。
一个漏洞百出，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办法罢了。
“可是我们还是成功了。是因为Mute实验的结果吧？你自己跳出来了。”林辞不再懂装不懂地绕圈子，直点出了关键：“你没想到我们带回来的东西，竟然会在与Mute有关的机械能源实验上带来转机与成功。你不希望人类获得可以与Black对抗的能力，向哨不行，Mute也不行。”
“所以，现在，你决定，即便是暴露自己，也一定要摧毁这个实验成果。杀死所有可以完成这个实验的参与者……”林辞顿了顿，继续道：“你想成为Black，你想成为地球上真正的王者。”
这是格雷曾说过的，人类中背叛者对Black提出的条件和诉求。
“但我总是觉得很奇怪。你不是喜欢唐少将的吗？”林辞歪了歪头，皱眉看着眼前的哨兵：“你都知道我们说可以用带回来的东西，让唐少将和你解除精神结合是假的了，为什么还要丢出罗利这个弃子，冒险偷东西呢？”
陆博然没有说话。
林辞倒也不求他解答，向导自问自答道：“因为你喜欢唐少将，你不想和他断开精神上的结合连接。即便是假的，也要以防万一。”
“可是，成为Black后，你依然会失去和唐少将的精神联系。”林辞搓了搓手指：“你这个人，很矛盾。”
“我不会失去他。”陆博然忽然出声，接下了林辞话头：“成为Black后，我们才能真正的永远在一起，永生永世，同生同死。”
“？”林辞挑眉，用神情诠释了自己的不解。
“进化人的根源是Black。”陆博然道。
林辞点头，这点他已经知晓。
更准确的说，人类中所有进化人的来源，都是那个反噬Black精神力并偷窃裂合体身体的“叛逃者”。
“人类会‘进化’为向导和哨兵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的原因，是因为最初来到地球的那个Black没能完全吞噬它的Light。”
林辞发现陆博然的认知与他从03那里所得到的信息有所出入。他将叛逃者也当做了Black。
应该是Black没有将真相全部告诉他，对于母星生物而言，再忠诚的哨兵，也不过是自体基因泄露后与外星生物结合而产生的“Gray”。在它们的眼中，向哨永远都只是杂种，而不是自己人。
林辞没去同陆博然说明真相，他只是点点头，道：“哨兵的进化方向是体能、战斗力，这部分基因来源于Black；而向导则是在精神力上得到大幅增强，这源自Light，这一精神体生物个体。”
“Light没有实体，它们是依存于空气中的电波能量。”陆博然说，“它们的基因能够在人体中存在，是因为那个Black吞噬了自己的Light后，体内产生了相应的转变。但，波态生命体终归是没有肉体的。它们的基因在人类的进化中终将一代代缩短，销毁。”
“这才是向导数量减少的最根本原因……”始终没有说话的庄一鸣忽然发出了一句低低的叹息。
“向导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Black，因为Light是波态生物，我们却是有实体的碳基生物。但哨兵可以。”陆博然视线轻转，看向身侧陷入昏迷，眉头紧皱的唐羽：“每个Black都有其固定匹配的Light。”
陆博然又一次重复道：“我不会离开他，也不会让他离开我。我们会永远的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林辞皱眉：“只要你们是相爱的，完成他的理想，让向哨与Mute拥有平等的地位，你们同样也不会分开。没有人能够将你们分离。”
“平等？”陆博然嘲讽地笑了笑，反问：“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真正的平等，会有让强者与弱者地位平等的那一天吗？”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有不同就会有比较，有比较就会存在竞争，竞争的过程中又会引来差距、轻视和鄙夷，谁都不想当被人瞧不起的那个，于是不同又被继续扩大。一个死循环。平等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没有人能够强拉着他离开我，但很多东西，可以让他选择放下我，独自离开。”陆博然说着，再次看向唐羽。
林辞的视线随陆博然转向皮椅上的年轻少将。
“你只是不相信他而已。”林辞话题一转，忽然说：“有唐少将在，我相信，不论我对你的怀疑有多重，他都不会轻易对你动手。但你不相信他。”
“你也说了，是‘不会轻易’。没有确切的铁证，他当然不会对我动手。”陆博然说着，重新看向林辞。
林辞：“你认为，只要确定你就是叛徒，他就会大义灭亲。”
陆博然一时无言。
他确实就是这样认为的：“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陆博然说着，第一次正眼看向林辞身后的庄一鸣：“他就是这么个死板的家伙。可以失小节，但不能坏大义。”
林辞和唐羽等人的接触不多，庄一鸣却是在对方手下做了很久，对陆博然所说的，深有体会。
都是老朋友了，他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没有叛徒，没有间隙，也没有陆博然对自己痛下的杀手，他们只是普通的聊着天，聊着他们那个他们都认识的年轻少将，他很优秀，他肩上的担子很重，但他从来没有退缩，他……
林辞：“你想变成Black，让少将变成你的Light，然后，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是吗？”
“没错。”陆博然难得地给予了林辞坚决而肯定的回答。
“可是你知道吗？Black与Light之间的关系，是捕食者与食物的关系。Black会吞、”
“我当然知道。Black依靠吞噬Light获取能量。”陆博然无波无澜地打断了林辞：“Black帮助哨兵们封闭精神域，获得自由。而封闭精神域的代价就是能量。能量是生命存在的基础，维持基因的改变，需要能量。Black依靠吞噬Light获得能量。”
他知道的很清楚——林辞意识到，陆博然和Black之间的交易远比他所认为的深入。
“Black这种生物依靠吞噬Light从母体获取延续生命的能量，而被吞噬的Light则会在母体的孕育中，往复苏醒，重生回到Black的身边。Black拥有永恒的生命。Black和它的Light将会因此而被永远绑定在一起——直到某一方提前死亡，另一方则也会随之消亡，又或者，永远的活在宇宙中，直至时间的尽头。”陆博然坚定地说：“我会和他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
听到陆博然的话，林辞忽然无法抑制地笑了起来。
A级哨兵皱眉，神色阴冷地看向林辞，一言不发。
笑弯了腰的向导过好半天，才收拾好脸上的神色，重新抬头，对陆博然道：“你刚刚才说我们天真……陆少校，您倒也，不遑多让。”
陆博然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辞却像是没看见般，继续用满是嘲讽的口气说到：“你知道我们带回来的东西并不能帮助向导获得战斗力……那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不等陆博然回答，林辞便接上了自己的话：“那是赵雯、”
向导顿了顿，找到了合适的形容方式：“是赵雯分裂出的，没能存活的裂合体。”
“赵雯？”陆博然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哨兵的记忆能力很快便帮助他记起了对方：“那个想要获得自由，替义兄向人类复仇的女人。”
“我们在地外基地发现了正在被Black改造的赵雯。”林辞点头，抬手粗略的同哨兵比了比：“这么大的水箱。她被泡在里面，没有呼吸，不会说话，不也会动。她的裂合体没有一例存活，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必还能算作是‘活着’。”
陆博然没有丝毫迟疑地不屑道：“她只是个D级。”
林辞摇头：“它们既然都无法将拥有Black基因较少的低级哨兵变成Black，又要怎么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向导，变成你口中的波态生物Light？”
林辞说着，看了看昏迷中的唐羽：“而且，这件事，你问过唐少将的想法吗？他和你想法一样吗？他同意吗？”
“……”陆博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并挪动身体挡住了林辞看向唐羽的目光。
“你知道他不可能同意。”林辞对陆博然的话嗤之以鼻：“你说你爱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可你却连尊重他的意愿都做不到，还擅自为他的理想和生命做出决定。”
陆博然垂下眼，冷硬地沉声道：“等一切结束，他会知道我是为他好。我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林辞随着哨兵的话，飞快地冷下脸，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你说你想同他永远在一起。可你能保证，被母体无数次重新孕育出来的那个Light还会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吗？即便精神体不会改变，可失去了所有记忆的那个精神体，还能被称之为曾经的‘他’吗？”
林辞的提问淡淡的，落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却犹如金石落地，震耳发聩。
陆博然沉默着。
林辞提出的疑问他不是没想到过，他只是不愿去想。
他只是……
“我不能失去他。”陆博然低声说。
一声爆鸣在林辞和庄一鸣身前炸开。
陆博然迅猛的攻击彻底击碎了两人面前的精神力防御屏障。
房间内距离二人较进的矮柜、桌椅均在巨大冲击波下化作齑粉。
陆博然攻击二人的动作不停，下的是死手。
“庄一鸣！”林辞一面挥出无形的武器与之对抗，一面推开庄一鸣大喊，情急之下甚至直呼了对方的姓名。
“他们来了！”砸到墙面的庄一鸣五官扭曲地从地上爬起，高呼着在通讯器的投屏上输入了什么。
陆博然见状，神色一凛，绕过林辞就要直抓庄一鸣手腕上的通讯器。
林辞却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条条无形的精神束在向导的操控下，缠上了哨兵的手脚，化作枷锁。
但A级哨兵到底不是罗利那样的存在，林辞的精神束最终也只是阻拦了一下对方的脚步，便被挣脱。
“十秒！”庄一鸣向林辞大吼着，拼尽全力想要从原地躲闪开来。
林辞也在用最快的速度为庄一鸣重建精神力防御屏障……
但攻来的人是A级哨兵！
“啊！——”
粉碎的腕骨和通讯器，与庄一鸣的惨叫同时响起。
林辞几个跨步，飞奔到庄一鸣身侧，搀扶住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Mute，并终于在二人面前重新建立了防御屏障。
而陆博然，那个本来打算直取庄一鸣性命的A级哨兵，此时却回到了他最初站立的位置。
高大哨兵的怀里稳稳地抱着眉头紧皱的唐羽，他的脚边是一堆银色与咖啡色混杂的金属皮革“砂砾”。
是林辞在紧急情况下，用能力沙化了唐羽的座椅，而陆博然为了保护对方，这才赶了回去。
“你知道我不会对少将动手的，却还是回去了……”林辞抿了抿唇，对陆博然道。
噗噗噗！
向导的话音还未落下，封闭的办公室内的通风口内忽然喷射出了大量的不明气体。
雾化的哨兵潜能抑制剂！
陆博然飞快地意识到林辞和庄一鸣的把戏。
他们自然是打不过哨兵的，于是，林辞便借着先前的交谈转移他的注意力，让庄一鸣偷偷联系了离开房间的杰拉德，准备了对他的抓捕。
在向导精神力对他无用的情况下，直接使用抑制剂确实是最好的策略。
但雾化抑制剂想要起效，还需要一段时间！
陆博然怀抱着唐羽，冷笑道：“就凭这，你们也想阻止我？”
“当然不止这些！”林辞回应的同时，忽然再次对陆博然发动了精神域层面的进攻！
行为管控！
“没用的！”陆博然嗤笑，“用过一次的招式、”
哨兵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他惊诧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将唐羽送到了林辞和庄一鸣的身旁……
办公室的大门传来破门声。
“已经控制住了！进！”庄一鸣拖着垂在身侧的手臂，向房门走去，喊道。
咔嚓——
房门打开，杰拉德带着一众哨兵士兵和研究员们鱼贯而入。
陆博然看到这些人的手上，或拿着防爆盾、抑制剂枪，或拿着个足球大小的黑色方形金属盒。
陆博然终于明白了自己会被行为管控的原因——他使用体外模拟器对自己的精神域防护进行了加固，但模拟器在体外的作用远比不上入体后的效果。
研究院的众人也得到了模拟器的制造方式，他们用功率更大的仿制模拟器，蒙骗了他的感知，并破解了他施加在自己精神域上的那层加固。
“真的是陆少、陆博然。”杰拉德叫来医护人员为庄一鸣包扎，回过头来，拧着眉，不可思议地看着被哨兵们控制住的陆博然：“怎么会是你？”
没有人回答紫发向导。
唐羽还在昏迷之中。
庄一鸣被带走治疗。
陆博然森冷地看着眼前的众人，一言不发。
而林辞，则紧抿着双唇，额角冒汗，根本没有时间回答杰拉德问题。
用大功率模拟器破除陆博然的精神防护是他们得到消息后临时制定的计划。
要用多大功率的模拟器？需要多少？能否成功？一切都是未知数。
唐羽本身就是S级向导，他的能力毋庸置疑，而陆博然也不知在自己身上藏匿了多少道具。
杰拉德带来了整个基地现有的所有模拟器，却仍旧无法帮助林辞完全破除A级哨兵的精神域防护。
他用尽全力，也只能控制陆博然的行动，没能接管对方的意识和思维。
陆博然一直在反抗，他不能有半点松懈。
“快给、他注射，抑制剂。”
“很聪明的办法。”
林辞和陆博然的话音忽然同时响起。
杰拉德一愣，看了看林辞，又看向陆博然。
哨兵闭了嘴，不再出声，喉头忽然有了明显的滚动，是个吞咽的动作。
瞬间，林辞的眼尾染上鲜红，额角青筋凸起。
砰！砰！
两声闷响，先前控制住陆博然的两个哨兵几乎在同一时间，重重倒地。
林辞也喘着粗气，脱力地向后倒去，被杰拉德险险撑住。
房间内的众人瞬间紧张起来，做出战斗的姿势。
陆博然却只是松了松手腕脚踝，并没有立刻对众人发动进攻。
“你吃了模拟器。”林辞死死地盯着被人群包围的A级哨兵。
模拟器可以保护哨兵的精神域，但陆博然先前却没有选择将那东西吞吃，显然是这样做会给他带来困扰。
是他的精神域无法承受模拟器所产生的电磁波？
不，自然不是。陆博然之前说过，只有低级哨兵才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那，难道是因为模拟器会爆炸？
不，也不是。
张德安已经死亡，再没有人能够操控这东西自爆。况且，陆博然手中的模拟器大部分应该是来自于平权派基地的实验室复制品……
哨兵的自体恢复能力极强，特别是高级哨兵，所以，即便模拟器还具有爆炸的功能，也不会对一个A级哨兵造成多大的困扰。
那么，能够困扰陆博然的就只有……
“把唐羽还给我。”陆博然的目光却全部集中在昏迷的向导身上。
“吞噬模拟器后，你会失去同唐少将的精神结合。”林辞道：“虽然人类所谓的‘精神结合’，其实根本就是个骗局……可你不是不愿意、”
“把唐羽还给我。”陆博然眼神凶狠地瞪向林辞，显然是被对方戳到了痛点。
他不愿意切断自己同唐羽之间的这点联系，即便它只是个“骗局”，但眼前的情况，逼迫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都是这些人害他失去了同唐羽之间的精神结合！
等唐羽再次醒来，知道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算他可以将那该死的模拟器从体内挖出，他、唐羽他又怎么可能还会愿意再次同自己进行精神结合？！
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陆博然骤然暴起，对眼前的众人发动了无差别攻击。
他会杀光这个基地内的所有人类，除了他的向导。
“怪物，出来！”
林辞急促的喊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狭小而拥挤的房间内，一团混沌的黑色烟雾突然出现，漂浮在众人头顶，并迅速凝聚成一个手持巨镰的死神的形状，横挡在陆博然身前。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惊。
一片鸦雀无声中，死神一晃手中散发着虚虚黑雾的恐怖镰刀，轻而易举地截住了A级哨兵拼尽全力的一击。
陆博然被击退！
“啊！它竟然能打败哨兵！”
“天哪！这是什么？”
“死、死神？！”
“怪物、怪物啊！——”
哨兵和士兵们接受过专门的训练，表现还算镇定。研究人员和医护人员们却没有这么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在最初的危险和惊讶消退后，秩序变得混乱起来。
杰拉德的反应速度是最快的——不管这东西是什么，它都是林辞召唤出来的，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紫发向导动用了精神力，一面安抚，一面下令：“都闭嘴！后退！保护少将！”
“杀了他。”无视身后的状况百出，林辞孤身一人挡在最前方，指挥着精神体对陆博然发起了进攻。
A级哨兵显然无法意料到精神体的突然出现，所以面对对方的攻击他没有任何防备。
一条深刻见骨的巨大伤口出现在哨兵胸前，自左肩划下直到右胯，像是要将人竖切成两半。
陆博然第一次这么狼狈地向后撤退，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混凝土墙面。
哨兵怒视着眼前的精神体。
虽然有自愈能力，但他之前还是吸入了一定量的抑制剂，伤口无法快速愈合，深红的血流了满地。
从未见过的存在，如此强大的力量……
“原来是你？！”陆博然将视线转回林辞身上。
林辞一愣：“嗯？”
“但这怎么可能……”陆博然脸色惨白，瞳孔震动，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吃惊，他喃喃自语着：“你只是个裂合体。”
“我确实是裂合体。”林辞对陆博然的样子感到奇怪，但没有立刻急切的询问。
眼前的哨兵与Black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或许知道不少他们还没能得到的信息——不论是什么样的信息，林辞都不能选择置之不理——那说不定会成为取得战争胜利的关键。
不能打草惊蛇。
当对一件事情并不了解的时候，多说便会多错。于是林辞不再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哨兵。
“如果早知道是你……如果早知道是你！我们本不需要……”哨兵胸前的伤口逐渐愈合，满身是血的高大男人像是忽然找回了自主意识，猛地看向林辞：“Black残余的精神力怎么会主动进入裂合体的身体？你是什么时候吸收了这东西？离开南极基地之后？”
林辞皱眉，顿了顿，如实回答：“从我觉醒成为E级向导的时候。”
“不可能。”陆博然却并不相信他的话：“H793的寄生体在南极洲都没能将这东西找出，Black说过，那种生物虽然弱小，却是整个宇宙中，对他们的存在感知最强的……”
林辞打断陆博然，道：“感知最强？那些一直追着我们的虫子和寄生体，都是你们安排的。你们从最初就怀疑我？”
“呵，”林辞的话让A级哨兵冷笑了一声，恨恨地说：“你能够杀死A级向哨确实值得怀疑，如果不是知道了你的裂合体身份的话……我最初的怀疑对象是Gray。千百年来，所谓的进化人中，只有上代Gray和这代的Gray才拥有吞噬他人精神力的能力……我不得不怀疑他。”
林辞：“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都是试探，是你安排的，冲着格雷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