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我们折损了多少?”
李彦来的着急也没有带上刚刚送上来的战报,只是口述给他听:
“阵亡的将士有三千多人,重伤四千多,轻伤还没有报上来。”
人命在战场上几乎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尸横遍野不足以描述那一天一夜的惨状,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没有道理的残忍淘汰制。
“不过,吕良大军的损失比我们还要重,方才李寒带回了胡路的首级,胡路的前锋除了逃出去的几百人,几乎全数被我们吃掉了。”
这一战虽然他们损失很大,但是吕良才是被重创的那人,整个前锋几乎全军覆没不说,中军也被打散了,最后几十万人几乎是全线溃败了回去,这一仗打的也是值得的。
阎云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两军交战,又是首战士气最是关键,这一仗他们算是赢了,他看向了身边的人,声音沙哑低沉:
“后续安抚阵亡将士的家属就要靠殿下了。”
这一战阎云舟给自己摆放的位置很明确,他不再是一切的统帅,李彦才是清君侧主角,他只会负责指挥作战,至于其他会留给李彦充足的发挥空间,后续阵亡家属的抚恤李彦出面再合适不过了,李彦也听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心中也有几分暖意。
他看了看阎云舟手臂上的伤:
“我正要给老师战报,你的状况我是如实写吗?”
李彦知道阎云舟的性子,觉得弄不好他会因为不想宁咎担心而让他隐瞒住他的伤情,阎云舟想到了宁咎唇边的笑意暖和了几分:
“不用瞒着,照实说吧。”
李彦微微挑眉,笑的有些揶揄,他记得出征之前这两人好似是闹过点儿别扭,难道阎云舟是想借着受伤让宁咎心疼?他那笑意太明显,阎云舟一抬头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幽幽开口:
“若是瞒着回去被他知道了,我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一屋子里的人…他们怎么觉得王爷这惧内惧的好像非常骄傲的样子呢?
李彦吃了一嘴的狗粮不再开口,默默回去写军报了,路上的时候脑子里的想法竟然是这一次他手臂怎么没有割开一个大口子呢,要是和老师说他伤着了,是不是老师就会非常心疼他了?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那种心疼?
阎云舟这边交战的消息在前一天晚上便传了回来,这是大军的第一次交锋,十几万对上三十万,洛月离一天的眉头都锁着,而宁咎只觉得自己只要一静下来就会忍不住乱想。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阎云舟的身体真的受得了吗?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根本不能闲下来,他不断在给自己找事情做,他去了阎云舟在幽州的庄子,一个接一个的走,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下来。
他看到了洛月离,声音都有些干巴:
“前方有人回来吗?”
洛月离摇了摇头“
“还没有,这个时候可能恐怕还在交战。”
宁咎回到了屋内借着一旁的烛火看着阎云舟之前给他传来的书信,他今天也没有闲着,在去城外的几个庄子的时候,他特意去看了阎云舟标在图上的几个位置,他明白阎云舟这图的用意,若是真的有万一,这城可以换一个守法。
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小白回来了,它直接便飞到了宁咎的院子,宁咎忙从屋里出来,看到小白脚上的信件之后他立刻开口:
“快去请洛大人过来。”
洛月离来的很快,两个人从信筒中拿出了信件,洛月离手上都是冷汗,这个时候的信件只可能是昨天交战的战报,宁咎抿紧嘴唇深呼了一口气,两个人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了战报,李彦大概知道他们必然关心结果,信件上的第一个字就是捷。
信报中详细说了战况,战损,而看到下面的时候宁咎的瞳孔徒然一缩:
“阎云舟左臂受伤了?”
他骤然接过了信件往下看,越看越是觉得心惊,他们这一战竟然足足有一天一夜,好在李彦在信件中提到了阎云舟醒来之后好了一些,有按时用药,或许是怕宁咎太担心,他还详细说了一下伤口的情形。
其实那伤比起阎云舟从前受过的那些确实是不算什么,只不过现在他的身体毕竟不必往昔了,洛月离看到信筒中还有一封信,应该是阎云舟写给宁咎的:
“你看,这是写给你的吧?”
宁咎立刻接了过来,那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看着不像是有字,还是画,这展开信纸,上面还是q版的小人躺在床上,手臂上画了一个抱着的纱布,另一只手端着药碗,只是在最下面写了几个字:
“伤口不深,不要担心,我会每天换药吃药的。”
宁咎看着那个小人眼眶都有些酸,越看越可怜,他想揉一揉他。
宁咎和洛月离一块儿到了前厅落座:
“所以这一场仗算是我们胜了?”
大捷带来的喜悦让洛月离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胜了,但是这也才是刚刚开始,三十万大军不会因为这一次败了就消沉下去,这场仗还有的打,不过这一次给了吕良如此重创,双方应该不会太快再次交手,都会有一个喘息的时间。”
吕良本就善守,善守的人行军上会偏于保守,如此大的损失,若不能重整旗鼓,吕良是不会立刻再发动大规模的进攻的。
不过胜了总归是值得庆贺的,首战告捷,巩固军心也十分重要,李彦拨了银子给阵亡将士的家属之后,便着了一支善骑射的小队到驻军后方打猎,大军休整了一天之后,犒赏三军。
阎云舟知道自己的身体,回来之后只交代了营防的问题之后便什么都不,只留插手给李彦负责,他知道这是和将士交流的好机会,但是今晚犒赏三军他不能不出现,暗玄扶着他起来帮他换了一身玄色的劲装,腿上绑了宁咎给他带的护膝,又披上了厚实的披风,一边喃喃出声:
“宁公子若是在就好了,他医术那么好,没准王爷能少遭点罪。”
暗玄的话让阎云舟忽然想到了宁咎之前的话,他说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他的身边没人会将宁咎放在最重的位置上,甚至对他身边很多人来说,他们对宁咎客客气气,很可能只是因为宁咎救了他,而他甚至对这一点都无能为力。
阎云舟的心似乎一下便被刺痛了一下,宁咎原来在他身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幽州城中,洛月离也命人将捷报贴满了大街小巷,说书先生再一次有了义讲的内容,而宁咎却在这个时候却了一个铁匠铺子,将一个他自己绘制的炸药图交给了他。
陶土的罐子是没有办法完全发挥出TNT的真正威力的,因为TNT的原材料中有苯,而从煤中提取苯的产量十分低,这也就注定了TNT的产量很有限,所以,既然要用TNT,他就要将TNT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他决定将火药的陶土外壳换成铁制外壳,将里面再加铁珠,最大程度上提高炸弹的威力。
相比阎云舟军中的庆贺,吕良的营中可谓是愁云惨雾,他也打了一辈子的仗,在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第一战就损失如此惨重的还是第一次,整个前锋军全军覆没,连着主将的首级都被砍了下来。
吕良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朝廷写军报,他对阎云舟从前只是忌惮,但是这一战过后,他竟然对那个才刚而立的将军,产生了一种胆寒的情绪,他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而这时沈从峰从外面进来,手上拿了一个东西,还用袖子挡住了,在这一片愁云的营帐中他脸上有着不合时宜的笑:
“吕将军,您看这是什么?”
吕良抬头,一屋子的将领都跟着看了过来,之间沈从峰将袖子拿开,他的手上是个圆圆的黑褐色的东西,所有人的眼皮都跳了一下,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眼前这东西的威力了:
“你,你哪得来的?”
沈从峰开口:
“刚才我们营中的将士去收殓阵亡将士的尸体,找到了这一颗没有爆炸的火药,吕将军,阎云舟仗着的不过就是这火药的威力,若是我们也能做出来一样的,何惧他?”
吕良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动容,甚至他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给京中写战报了,两刻钟后,他叫来了传信兵:
“这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你连同这东西一起送到京城,记着,务必亲自送到陛下的面前。”
“是。”
吕良靠回了椅背上,这场仗打成了这样他难逃罪责,但是有了眼前这东西就未必了,这么多年阎云舟之所以腰板如此硬,就是仗着他手下有火器营,陛下明里暗里找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寻到火药的影子。
他在京中也听到了一些传闻,那火药似乎和玉清观有关系,而前段时间,玉清观所有的道士被都带了出去,他在军报中丝毫都没有收敛地描述了火药的可怕,这罪责未必还能落下来多少。
若是那些被带出来的道士真的能照着那火药的样子给做出来,那么阎云舟也就不足为惧了,想到这里吕良心中之前的那股子胆寒开始慢慢消散,他在心中不断地说服自己,这一次他兵败,不过是因为阎云舟的手中有火药。
吕良所料的确实没有错,李启在到战报的时候,虽然对于战败一事极其恼火,但是那一颗火药却平复了他的恼怒:
“来人,立刻将玉清观所有的道士传进宫。”
道士鱼贯入宫,而因为上次陷害宁咎失败而被李启厌弃的玄威道人也赫然就在此列。
李启的目光沉沉地看着下方的人:
“这是火药,从今日起玉清观所有门人都留在宫中,谁若是照着这个能做出一样的来,朕赏赐千两黄金,从此他便是玉清观的掌门。”
玄威的目光紧盯着那被太监拿过来的黑褐色的东西,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火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他能做出来,那么朝野上下对他都要侧目。
而此刻幽州郡王府,宁咎用了刚刚被送过来的铁壳子,他将TNT装了进去,里面还埋放了弹珠,他看着那肖似二战中的地雷,目光坚定了一瞬,他抛去了各种杂念,此刻天下风起云涌,大战已起,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抱着手中的东西出了门,看向了邹小虎:
“让你带人去后山安插草人可做好了?”
邹小虎自从上一次见识到那爆炸的威力之后,看着宁咎手里抱着的东西都有些哆嗦,立刻点头:
“已经做好了,二十个草人,都扎在山上。”
“好,走吧。”
还是上一次的后山,只不过这一次宁咎在试验的位置摆放了二十个草人,和人差不多的身高,他将TNT和火药都埋设在了草人中间的位置,这位置距离上一次挖的“战壕”足足多出了三倍的距离。
这一次邹小虎非常乖巧地早早蹲在了坑里,宁咎布置好之后也退到了坑中:
“准备好了吗?”
邹小虎拿着两个大盾牌挡在两人的头上:
“宁公子我准备好了。”
宁咎在火药的引线上点着了火。
“轰”的一声响,一瞬间宁咎只觉得耳膜都差点儿被震裂开,脚下的土地和整个山林中干枯的枝杈都跟着震动,土被溅起来了五六米,热浪翻滚而起,飞溅的泥土还有钢珠让宁咎和邹小虎根本就不敢抬头。
这一次的动静要比上一次大的多,待天地重归寂静宁咎才抬起头,两个人的身上全都是土,宁咎走了出去,此刻那坑比上一次还要深上10cm,而在炸药周边的二十个草人中最里面的那一层的草人此刻已经完全被炸散了花,成了焦黑色,散落地上的草人“残肢”还着着火,外面那一层也已经半边身子都正了黑色。
宁咎测量了一下距离,这一颗TNT的辐射范围可达到十几米,宁咎又从草人的身上挖出了钢珠,那钢珠扎的极深,可想而知这样的武器用在战场上会有何等的威力。
邹小虎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以为上一次的炸药已经够吓人了,怎么还会有比上一次还吓人的东西啊?
宁咎这几天以来没有做别的,就是埋头在房中做TNT,将上一次留出来的苯全部用完了。
吕良没有等来陛下的降罪反倒是等来了朝廷增兵的消息,李启的态度很明显,就算是用人数填,他也要灭了阎云舟。
吕良看着朝中下来的圣旨忽然一个念头上了心头,这些天他一直在计算北境的兵力,上一次阎云舟的手中至少有十二三万人,但是北境兵马的总数是有限的,按着阎云舟的性格他绝不会坐视北境几个边城成为空城,所以北境的边城必然还有留守的驻军。
他看向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景郡王李彦的老巢,幽州,除去阎云舟带出来的和留守北境的,幽州还能剩下的留守兵力绝对不会多,甚至几乎没有一战的实力,若是能拿下幽州,那么两边夹击,纵使是阎云舟也是无暇四顾了。
他看向了幽州的位置,北境距离幽州最近的一座城就是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城的随州,那里不可能还有守将,而再远一些的白城距离幽州至少行军要一天的时间,所以能够驰援幽州的援军也就只有阎云舟手中的大军。
只不过从他这里是根本无法绕过阎云舟的防守而到达幽州的,这也是阎云舟敢带这么多人出来的原因,吕良的目光落在了幽州西侧的金盘山,若是能翻过金盘山,那么幽州危矣。
但是这条路太难走了,他握了一下拳头,禹洲援军本就在金盘山以东,他就不信,这山翻不过去,一万人就算是有八千人能翻过山去他也认了,更何况增援的援兵有四万。
战胜阎云舟的念头已经在吕良的心中成为了一个魔怔的执念,他忘记了从前视作手足的兵将,脑中只剩下了那不择手段也要赢的念头。
“用我的兵符传令,增援的禹洲四万守军不必赶到本将这来了。”
就算路上折损一万人,三万也足够攻下幽州城了,只要他拖住阎云舟,拿下幽州,两面夹击,他就还是最终的胜利者。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的高光快到了,牛逼的闪闪发光
第93章 幽州危
过了十几天的时间,吕良和阎云舟的大军之间都没有发生正面的对抗,双方都在休整试探,这一天阎云舟召集了守将:
“我们的粮草没有吕良的充足,这样磨下去,等到吕良的元气恢复我们会更加陷入劣势。”
他抬手在地图上圈了一个点,李彦出声:
“洛水镇?”
阎云舟点头:
“洛水镇虽然是个小镇,但是产大麦,按说应该是北方比较富庶的镇子,但是因为背靠漳州,漳州太守纵容本地富商打压粮价,从洛水镇用低廉的价格将大麦收走,高价再运出去。
官商勾结,这其中漳州太守借的就是沈从峰手下的兵将,洛水镇的百姓对于姓沈的可谓是深恶痛绝。
你们看,从这条路我们可以绕到洛水镇的背后,洛水镇的城门楼是这附近镇子中修建的最坚固的,东南方向靠进河口,西北有山,比之我们在这里扎营要好上很多。”
阎云舟打了十几年的仗,对于大梁北方的所有城池,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镇子他都十分的了解,李彦当下点头:
“洛水镇内就没有什么兵将,我们可以深夜偷袭,再与镇上的官商谈,能少些冲突便少些冲突,也可以减少对城墙的破坏。”
阎云舟赞许地点头,他们是清君侧,并不是过分袭扰沿途百姓。
“王爷,洛水镇离我们不远,但是离吕良他们也不远,我们这里一有动静,那边肯定会咬上来。”
阎云舟垂眸,他自然不是只为了一个洛水镇,他抬手点在了地图上目光一厉:
“洛水镇只是捎带,我要的是吃掉他的中军。
吕良不会消停太久的,经过这一战他必然忌惮火药的威力,而避免火药大规模的杀伤兵将,他不会再选择和我们正面交锋。
他定然会发挥他兵力众多的优势,造成合围之势,洛水镇西北靠山,我们只需要一队人马埋伏山顶便可解决西方的防守。
但是一旦分兵对他们来说也一样有劣势,我们不与他们分头对抗,李寒,若遇围剿,你率两千银甲卫从东南方向突袭,侧翼收拢,紧跟银甲卫,全军迅速变成一线突围。
到两夹山这个位置,从山脊中穿过去,火器营殿后,一旦到了两夹山便不用吝啬炮火了,给我将吕良的中军灭在两夹山。”
“是。”
安静了几天之后,这一片土地上重燃战火,阎云舟将吕良的心思吃的死死的,果然,上一次的大战之后吕良不敢再正面碰上阎云舟的锋芒,果然采用了全线围攻,包抄的策略。
第二天的夜里,阎云舟的大军便占领了洛水镇,吕良那边的动作也很快,开始压了上来,几乎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连日的征战让阎云舟的脸色很差,也没什么胃口,但是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有事儿,即便没胃口也会强迫自己吃下去。
李彦看着他的状态实在不好,便开口劝道:
“阎哥,你回去歇一歇吧,这一晚都没怎么睡,前面我会盯着,吕良的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全部围上来。”
阎云舟身上裹着披风,阵阵咳嗽,没有再拒绝,这一战避免不了,最晚下午的时候他们就要突围出去:
“好,殿下多小心。”
阎云舟躺靠在了榻上,左臂的伤口杨生日日都为他换药,每一次都会涂上大蒜素,从前闻着都头疼的味道此刻似乎都习惯了,闻着这个味道他就能想到宁咎,身体每一个地方都累的厉害,但是却又有些睡不着。
他拿出了一直捂在心口的宁咎的信件,那信纸的边都磨薄了,他看见了最近的一封信,洋洋洒洒的都是医嘱,信中详细交代了他出现了什么状况需要用什么药,还有一个让他转交给杨生的图。
上面画的是两个小人,一个小人躺着,一个小人在身边按揉心口,连手应该摆放的位置和姿势都画了清楚,宁咎知道战场上受伤失血一定不少,阎云舟那个身体再失血更加会加重心脏的负担,他甚至后悔出征之前怎么没有手把手地教杨生了。
阎云舟接到这封信之后便让杨生自己照着图画誊画了一份,而这原稿他还是留了下来,他将宁咎的叮咛和嘱咐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重新揣好了信件慢慢闭上眼睛。
此刻幽州城中,宁咎之前的办法已经初见成效了,在李夫人的带领下,很多后方的军嫂妇孺都已经加入到了整个后勤大军中来。
洛月离做事非常有效率,纺线,原料早早就分人头发了下去,给军鞋,军衣都定了价格,按着时间去收,银钱是当场就付清。
不用担心销路,又不拖欠银两,积极性可想而知,宁咎看了看这几日的账簿总算是欣慰了两分,洛月离打趣道:
“这整个幽州城的妇孺都应该感谢你,你不知道你现在人望多高,城北的胪安寺中你的长生牌都已经从殿内摆到了殿外了。”
宁咎听完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不会都是这些老幼妇孺给我立的吧?”
洛月离端起了茶盏抿嘴轻笑:
“自然不都是,几个月前北郊疫病,若是没有你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些痊愈了的人还有家属,对你无不感激涕零,那些长生牌都是你应得的。”
宁咎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极轻的笑意,被患者和家属感谢,这在从前倒也是稀松见惯的事儿,但是此刻他还是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胀满了一样,他不求感激,但是能收获诚心相待那自然是最好的。
中午宁咎留下了洛月离这儿一块儿用午膳,还没有吃完,前方的战报便传了过来,宁咎立刻撂下了筷子,洛月离展开了信件,看完之后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再一次交手了,阎云舟此次想要吃掉吕良的中军。”
这一次的信件中,只有一封中规中矩的军报,李彦和阎云舟都没有再单独送信件过来,可想而知,前方的战况必然已经十分胶着了。
而前方确实如洛月离和宁咎料想的那样一样,吕良这一次势要雪耻,两倍还多的兵力全线压境,阎云舟坐镇中军,李寒已经奉命带上了两千银甲卫向着阎云舟之前划的路线突围。
李寒的骁勇吕良早有预料,上一次便是吃了他的亏,这一次他也将骑兵集中,前方战的昏天黑地。
吕良军中:
“将军,阎云舟手下的银甲卫实在是太强了,我们围不住啊。”
吕良的脸色阴沉,但是这一次他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着侧翼包上去,银甲卫就是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还能刀枪不入吗?记住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是。”
吕良的手捏紧了缰绳,阎云舟的厉害他领教到了,但是那又如何?禹洲那边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最迟今天下午,禹洲增援的大军就能穿过金盘山直捣幽州,阎云舟就是用兵如神又如何?
他就不信幽州那几千的守军还能守住城门,他几乎看到了阎云舟首尾不相顾的样子了,那隐秘的兴奋感让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得意,却已经浑然不觉,他用的几乎是阎云舟三倍还多的兵力才能有今日。
宁咎从中午接到战报就有些心绪不宁,洛月离到了城西打造兵器的矿场边看进度,他在王府中实在是坐不住。
这才带了邹小虎去了上午洛月离说的胪安寺,适逢乱世,人心不安,寺庙这祈福的地方却比闹事的茶馆还要人多些。
宁咎从前从不信鬼神,但是现在也能理解世人对于美好愿望的寄托了,他拾阶而上,邹小虎指了指那长生牌:
“宁公子你看,这些都是给你立的。”
那言语中的骄傲劲儿好像那些长生牌都是给他立的一样,宁咎笑着看了他一眼:
“读过书?”
北境这边的兵将读过书的倒是不多,邹小虎挠了挠脑袋:
“就是识字,早年我娘让我去了几天书堂。”
宁咎看了看那大殿之上的佛像:
“来都来了,我们也上去上柱香吧。”
刚一进去,宁咎便听到了身边几人祈求保佑的声音,这胪安寺中来上香的其实愿望都差不多,无非是保佑家中的男人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宁咎双手合十,掌心握着三柱清香,举过头顶,三拜之后,跪了下来,脑海中都是那个身穿银甲的人,此刻那人应该正在战场上,浴血拼杀:
“佛祖,若是你怜我救了这诸多人的性命,便保佑阎云舟能平安的回来吧。”
而就在他刚刚步下胪安寺的阶梯时一匹快马冲着这边便冲了过来。
那马一声嘶鸣停在了宁咎的面前,邹小虎连忙挡在了宁咎的身前,却见来人是洛月离身边的贴身侍卫,一身的血,宁咎心猛然一沉:
“怎么了?”
“有敌军来袭,人数众多,洛大人受伤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宁咎的脸色一变抓上了来时骑的马便迅速回到了王府,一路上兵将都在往城门那跑,寂静了多日的幽州城重新陷入了战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