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嫌我现在皱巴了不成?”
宁咎赶紧赔罪:
“不敢,怎么着都好看。”
从汾河边到禹州城外的这一路真是宁咎走的最舒坦的一路了,他承认起初的时候他被那个心怀家国,背负着一身责任,一身疲惫独自前行的焰亲王吸引,但是如今他只认阎云舟这个人。
他喜欢看他放下背负的那一切,放松下来的样子,喜欢看他展颜,喜欢看他“娇气”的模样。
那人从前活的太苦了,他一次一次的算计,无不是为了保全大梁,保全他在乎的人,没有一次他将他自己放在了第一位,只要想到这里宁咎便觉得他怎么宠阎云舟都不够,他要让他知道,在他这里他比任何人都重要。
不过纵使是坐在车架中,这古代没有减震的车架也实在没有舒服到哪去,行军两日,阎云舟的脸色还是差了下去。
晚间到禹州城外驻扎的时候宁咎是抱着人出去的,阎云舟也没有反抗,只是命人将这一路都带着的箱子送到了他的营帐中,宁咎看了看那一路上阎云舟都不让他打开的箱子无语道:
“都藏了一路了,里面放的什么啊?还不准我看。”
阎云舟起身,亲自到了箱子那里,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钥匙,打开了箱子,宁咎凑过去看,就见这箱子中放着的是一副银甲,看着光泽便是上品:
“盔甲?送我的?”
他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出声,这人一路藏着掖着,肯定是送给他的,阎云舟笑道:
“你还挺不客气,拿出来试试,这是我早年用过的一副盔甲。”
宁咎将按盔甲展开看看,这看着挺新的,甚至都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
“这看着很好啊,你怎么不穿了?”
“是不错,这是我刚及冠的时候我父亲送我的,胜在轻便防御性也好,但是比起我现在用的那一幅差了些气派,我接管北境的时候年纪比你现在也大不了多少,为了彰显威势便换了现在那一套。”
宁咎想起了第一次看见阎云舟穿铠甲时候的样子,单单是站在那里便是一派威仪,他那时见到的阎云舟早已经在北境,在朝堂练就了一幅钢筋铁骨,重重威压便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起初的时候那人也不过就是一个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兄长又失去了疼爱他,纵容他,那位亦师亦君的先帝的二少爷,也会为了服众在盔甲上下功夫,宁咎想来心中也一片酸涩,可面上却分毫未露:
“成,那我就试试。”
年少时候的阎云舟确实和宁咎的身材相似,这盔甲一上身,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阎云舟绕着他走了一圈,亲自帮他整理好,眼中的惊艳不加掩饰:
“嗯,好俊俏的小将军啊。”
宁咎也挺新奇的,还在那小小的铜镜面前照了照:
“明日攻城我就穿着这个去。”
只不过在此刻谁都没成想,本身应该进展顺利的攻城在明日变得举步维艰。
第二日阎云舟执意跟着宁咎一同到战场上:
“放心,我只是跟着你去看看,一旦城门破了,我必不往前冲。”
宁咎是唱主角的,负责轰开城门,听着阎云舟再三的保证他也就顺着他了,反正他轰开城门便拉着阎云舟撤下来。
但是第二日禹州城墙上的一幕他们属实是谁都没有想到,吴寒立于城头,看着前方那黑压压的兵将,眼中有一丝讥讽的笑意,城墙之上他没有命人架设弓弩,甚至都没有将火药拉上来,而是每隔十步便让人抱着一个不知道写着什么的牌子。
眼看着李彦的大军近了,他下令道:
“将牌子放下去。”
此刻那些抱着牌子的人将手中的牌子挂在了城墙上,其中最大的一个牌子正正好立在城门上,那牌子高有七八米,宽两三米,上面的字就那样明晃晃地落在了李彦等人的眼中,阎云舟的瞳孔都剧烈一缩。
那牌子上写的不是旁的字,而是“文奋武钦梁世宗仁盛皇帝之神位”。
李彦的脸色也霎时间变了,眼睛紧紧盯着城门上的那几个字,那是他父皇的谥号。
作者有话要说:
城墙挂神位参考了朱棣靖难之役时攻打济南,铁铉守济南的时候在城墙上挂上了“大明太祖高皇帝神牌”的做法
战争可能再过两章就差不多了,刀子很快便到,但是我保证he
第113章 决战(宁咎中箭)
那满城墙的神牌,让李彦军中的炮火形同虚设了,就是宁咎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先不说这是一个封建王朝,先帝大于一切。
单说对于李彦来讲,那城墙上是他父亲的神位,这炮火若是直接招呼上去,先不说天下人如何看,就是李彦自己恐怕也过不了自己那关。
雄赳赳而来,以为那城门楼断然会在火炮下灰飞烟灭的大军就像是被束住了手脚一样,再不能前进半步。
阎云舟知道吴寒不会仅仅利用那神位而逼他们撤军的,攻城无望,他便立刻当机立断下令收兵,整顿,不可再进。
果然他的命令刚下去,城楼上的火药便用投石机招呼了下来,好在他们本也没有站在城下,撤退的及时,大军倒是没有多大的损失,但是这一仗够憋屈,回到营帐中的时候李彦第一次气急败坏地摔了东西。
“吴寒他好大大的胆子,敢用这样的办法。”
洛月离今日并没有跟着去战场,见到他这模样又看到整军撤回来的大军,看向了阎云舟:
“这是怎么了?”
阎云舟坐在了一旁,也是余火未消,将战场上的情形和他说了一遍,饶是被称作狐狸的洛月离都睁大了眼睛,眉头皱的死紧:
“将先帝的神位挂满城墙?亏他们想得出来。”
大帐中没有人的脸色好看,李彦起兵本就是奉了先帝的“遗诏”,起兵清君侧,就算吴寒这一招一样对先帝不敬,但是他们此刻也是投鼠忌器,没有半点儿的办法,阎云舟揉了揉眉心:
“炸掉城门的法子是不能用了。”
宁咎坐在一边也有些憋气,眼看着都已经攻到了这儿了,却被这样的方式给挡了回来哪个能不窝火?他看了看阎云舟:
“若是不用火炮,硬攻也不是办法啊。”
他今日也看到了城墙上的弓,还有他们备下的火药,虽然那火药比不上他手中的TNT威力大。
但是,毕竟城墙有十几米高,居高临下,本就是易守难攻,此种情况下想要攻城要死伤多少,可想而知。
阎云舟点头:
“自然不能硬攻。”
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地图上:
“让哨兵伪装成过往的百姓,整座禹州这么大,吴寒总不可能在所有的城墙上都挂上神牌。”
这一次没有小院儿了,而是搭上大帐驻扎在外面,条件与之前自然是不能比的,好在如今已经快到六月了,他们又出了山区,晚上的时候也不冷了,宁咎和阎云舟都到了帐子里。
宁咎怎么都觉得憋屈,忍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忍住地开口:
“若是今日我们硬攻,会如何?”
阎云舟叹了口气:
“殿下是先帝之子,若是真的硬攻城门,损了先帝神位,那就是不忠不孝,史书工笔必然有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再者,殿下入京之后即便坐拥天下,也会有官员揪着这件事儿不放。”
宁咎也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个时代就是做皇帝的也不能真的为所欲为,将来即便是李彦登临大位,也不可能彻底换了所有朝堂上的朝臣。
阎云舟拉着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好了,这种阴诡的招数吴寒也就耍这么一次,他挡不住太久的。”
晚上躺在木板搭起来的床上的时候宁咎觉得阎云舟似乎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在车上折腾了几天不累啊?还不早点儿睡。”
阎云舟的眉心微拧:
“我有些不放心京中。”
宁咎顿了一下想起来,京中能被阎云舟惦记的人:
“你是不放心大嫂他们?”
“嗯,严华投诚,我们此刻兵临禹州门下,京城那边恐怕已经慌了,吴寒军中将领的内眷恐怕已经在李启的手中了。”
宁咎忽然抬头眼睛睁大:
“严华这还不得被诛九族啊?他的家人呢?”
阎云舟瞧着他着急的样子笑了一下:
“放心,严华的老家在漳州附近,此刻就算是李启下旨诛九族也找不到他的家人。”
第二日,哨兵便来报:
“殿下,王爷,禹州城的城墙上确实没有都挂上先帝的神牌,只不过那城内外都是守军,若不是我混在了几个农户中,根本过不去。”
这也在阎云舟的预料之中,吴寒上一次虽然兵败,却不是全军覆没,以他们的兵力守住禹州确实不难。
大帐之中人人都有些沉默,自古以来攻城之战都是难打的,他们手中就算是有了火药,但是想要绕过重重守军到禹州的侧面,再将炮运过去的难度实在太大了。
阎云舟站起了身,走到了地图前面,他的目光冷锐落,抬起手点在了地图中禹州所在的位置,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我们不如不打禹州了。”
李彦立刻看向他,宁咎也没听懂,倒是洛月离和阎云舟对视了一眼,猜到了他的想法:
“你是想绕路?”
阎云舟转过身:
“没错,我们此刻即便是能攻下禹州也必然损失不小,此刻吴寒退守禹州,必然是要死守了,这样一来,虽然我们很难再进禹州一步,但是其他地方的兵力便会薄弱不少。”
李彦顿时明白了阎云舟的意思,朝廷派吕良挂帅的三十万大军此刻剩下的,加上后来朝廷集结的兵力此刻都在吴寒的手中。
他将禹州如铁桶一样地围了起来,但是却也牵制了兵力,如果他们这个时候放弃从禹州进京的路,那么遇到的抵抗可能会小很多。
“我认为此计可行,我们可以从一边的云山穿过去,这样不仅能绕过禹州还能绕过宋城,虽然路上艰险,而且一旦过了山我们离京城便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个办法确实是十足的冒险,穿山而过,这个办法朔州曾经在攻打幽州的时候用过,只不过比之朔州,他们现在还是要幸运一些的,毕竟云山不比金盘山那样陡峭,也不是在还下雪的季节穿山。
阎云舟点头:
“既然殿下没有异议我们便不再拖了,此刻留下一万将士,照常生火照常做饭,伪装成我们还在的样子,其余大军分批进山。”
几乎是当晚宁咎便又要开始收拾他们的行装了,阎云舟进营帐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面上似有歉意:
“这一次要你跟着我受苦了。”
从山中穿过去,可想而知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恐怕宁咎也从未遭过这样的罪,宁咎将他的手给拍了下去:
“我这是跟着大军,谁跟着你了?”
这话是这样说,但是他的目光反而更担忧了,若是寻常攻城,阎云舟只要不上战场就还能在后方歇着调养,可是现在他们要从那一片大山中穿过去,就连车架都不知道能不能进去,阎云舟的身体他实在是不放心。
“你少担心我,多担心一下你自己的身子吧,这山中能不能用车架?”
若是进不去车架阎云舟这身体就是骑马都够要命的了,阎云舟拉着人坐下,倒了杯水放在他的面前,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应该可以,这云山不似金盘山那样人迹罕至,从前有些私盐贩子从南边贩卖私盐到北边,不敢走官道,也不敢经过禹州,便会从这云山上经过。
山上是有小路的,洛月离已经着几个家在这一片的将士,想要寻到路应该是不难的,此刻这个月份草还不高,由骑兵先过,将路开开,过车架应该不是问题。”
宁咎想到了这十几万的人,哪怕小路已经被草盖住了,这些人就是踏也将路给踏出来了,只不过毕竟是翻山越岭,舒服肯定是舒服不到哪去,不过此刻能走车架,他已经觉得是万幸了。
李彦将周维留了下来,周维是大将,他在吴寒才能不起疑心。
部队已经分批进山了,就算是有从前被人踏出来的小路,但是那山路也是够崎岖的了,宁咎坐在车上只觉得都快要被颠吐了,他侧头看着倚在车厢壁上那脸色苍白的人有些心疼,不过还不等他说什么,阎云舟便睁开了眼睛:
“煜安,你坐的不舒服便出去骑一会儿马吧,我没事儿。”
在这山路上,若不是阎云舟的腰腿不好,人也实在是被磨的没有精神头,骑马都要比在车厢中好受些,他知道宁咎本就坐不惯这车的。
“我没事儿,陪你坐着还能说说话。”
阎云舟笑了笑,苍白的面上和暖了不少:
“去吧,我也想睡一会儿,等我醒了你再进来陪我说话可好?”
宁咎看了看那人,知道他这是让他安心出去,毕竟这么颠他哪能睡的着,不过也不想他担心也松了口:
“好,我就在车架边上,有事儿你叫我。”
宁咎出去直接骑上了阎云舟的坐骑,李彦见他出来指了指里面,小声问道:
“阎哥怎么样?”
“精神头不太好。”
李彦看了看车厢,神色难掩担忧,阎云舟之前那伤他是知道的,这一路上本就耗损过大,此刻又这样过山路确实是勉强了。
“再有三天,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出山了。”
这一次他的赌的就是身家性命,他们必须赶在吴寒和沿途将领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攻下京城,否则,两边夹击他们很难再有胜算了。
到了出山之前的最后一晚,临时支起来的大帐中所有的将领都到齐了,这几天的时间李彦和阎云舟已经推演了一遍又一遍,此刻阎云舟安静坐在一旁,对着李彦点了一下头,李彦看向这大帐中的所有人:
“诸位,此战若胜便是最后一站,所以我们要一鼓作气,明日休整一日,让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息,我们晚上出山,直击北大营。”
阎云舟接过了他的话:
“北大营是戍卫京城最强的一股战力了,这些年,屯田军虽然有所懈怠但是北大营的将士还是有些硬骨头的,这三万兵将一直不曾动过地方,以逸待劳,诸位切不可轻敌。”
李寒立刻起身抱拳:
“殿下,王爷,末将愿为先锋。”
李彦果断下令,分三路军围击包抄北大营。
第二日一整日三军都在山中原地休整,只等晚上那雷霆一击了,宁咎也扶着阎云舟下车,活动了一下腿脚:
“明日这一战若是胜了便真的兵临京城门下了吧?”
阎云舟深深洗了一口山中清晨清新的空气,抬眼凝望着北大营的方向:
“没错,京城中的禁军应该有一万二,加上日常巡防的五千,也有近两万人了,距离最近的便是蓟州,我们要赶在蓟州出兵前拿下京城。”
宁咎拍了拍阎云舟的手臂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出声:
“你放心,京城的的城门我必然给你轰下来。”
一天的时间过得就是这样的快,转眼间夕阳已经落下了山林,那五彩的霞光慢慢消失在了天际边,三军已经整军待发了,所有人都知道,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便是战争开始的时候。
阎云舟和洛月离并没有参加这一次的突袭,而是被李彦留在了山中,宁咎自然也跟着留下了。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三大营虽然是以逸待劳,但是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所有的兵将都知道他们离京城有多近,翻山越岭之后虽然人人都很疲惫,但是他们知道,只要赢了这一场便是真的胜利在望了。
他们要的就是先声夺人,彻底打乱三大营的阵脚,所以李彦派李寒带着人摸上去,每人携带三枚黑火药和一个弹弓,接近凌晨的时候是所有人都已经熟睡的时候,三大营就算是一直保持着训练的,但是也绝不会想到李彦的大军能忽然从山里窜出来。
火药的爆炸将所有人都炸蒙了,待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队的人马,震天的喊杀声已经响起,这一场厮杀注定血腥残忍,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十几万的兵将对上毫无防备的三万人,即便这三万人还算训练有素但依旧无力回天,这场战役在天亮的时候便已经见分晓了,而此刻从三大营拼死跑出去的信使已经到了京城,那人浑身的鲜血,连守城的将领都吓了一跳。
“报,报,陛下,李彦的叛军昨夜突袭北大营,他们人数众多,刘将军拼死血战却还是不敌叛军,此刻叛军,叛军已向京城杀来,请陛下速速定夺。”
此话音刚落,李启的瞳孔骤然放大,人瞬间惊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整个朝堂顷刻间乱作一团:
“放肆,休得胡言,李彦的叛军分明在禹州城外。”
李启的声线都控制不住地发抖,就连平时看着还算是沉得住气的魏长河此刻都慌了了阵脚,那传信的信使满眼血泪:
“陛下,叛军是从云山上下来的,夜晚突袭,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快,快,调兵,快调兵。”
李启的声音发紧,人已经慌了神色,满朝都是议论的声音,前几日吴寒还曾经上书言说,李彦的大军已经被挡在了城外,这才几日的时间,怎么怎么就到了京城?
“陛下,现在应立刻调蓟州的守将前来护驾。”
“准奏,快去。”
李启在惊慌之后眼神便变得异常阴笃:
“来人,立刻命人去行宫将太后和焰亲王的家眷接回宫中,快。”
这几个月的时间太后都一直那些武将的亲眷在皇陵为先皇守灵,也包括王府的大夫人,皇陵距离京城只有半日的路程,李启暗中命令兵将看住了整个皇陵,里面一直没有传出异动,他便也没有去管,左右那些人都在他的控制下。
李启攥紧了拳头,此刻,他只怕来不及了,从北大营到京城和从京城到皇陵的距离差不多,若是李彦已经带兵过来,恐怕赶不及让阎云舟的家眷到京城了。
李彦只简单休整了一下部队便直接放了信号,看到信号之后,阎云舟和洛月离会带着兵将从云山出来,他们会在城外汇合。
看见那信号当空的时候,宁咎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这一战胜了,没有白费他们糟了这么多天的罪。
此刻月林行宫中,苏太后一身素色宫装端坐在上首,她的手边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焰王府从前的世子妃程清浅,外面的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启禀太后娘娘,北大营已经被景郡王殿下攻破,此刻景郡王和焰亲王已经率军直奔京城而去了。”
为了怕节外生枝,从李彦起兵到现在,苏卿烟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只是派出了眼线盯着朝廷那边的消息,但是昨夜她却忽然接到了线报,只说李彦的军队从云山穿过来突袭了北大营。
这后半夜她和程清浅谁都没有合眼,她们都知道此战已经能决定胜败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清浅险些落下泪来,苏卿烟闭了一下眼睛,唇边总算是有了笑意,她侧眸看了一眼内室的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似是在和画中人说“你看,你这个儿子厉害吧?”
“林统。”
“末将在。”
“你带人死死守住月林行宫,宫里若是来人,一概不准进入。”
“是。”
程清浅没有苏卿烟这一份儿定力,此刻难免有些不安:
“娘娘,皇上此刻可会派兵过来?”
苏卿烟侧头,一双寒星一样的双眸中未曾有过半分的怯意,那份事事成竹在胸的气度有几分像极了先帝当年:
“不必担忧,三大营是京畿周边最强的力量,三大营已败,京城中只剩下了巡防营和禁军,此刻李启必定会留着这些兵马死守京城,不会分出多余的兵将到月林行宫来的,即便他来,三千的守灵军也足以抵挡。”
苏卿烟之所以这半年都不曾回宫防的就是李启,她此刻若是在宫中,她也好,程清浅也好,都会成为李启威胁李彦和阎云舟的筹码,这半年她已经命林统暗中修通了密道,她已经打定主意到了最后一刻会带着这些女眷从密道出去。
却不想李彦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将李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反倒是省了她的事儿了。
李启如何都没有想到,正午都没有过,李彦的军队便真的兵临城下了,此刻城中禁军已经没有了退路,而李彦和阎云舟也已经箭在弦上了,双方只有你死我活,再没有半分的余地。
阎云舟看了一眼已经换上了他那身铠甲的宁咎,手已经握紧,眼中担忧地嘱咐:
“一定要小心。”
宁咎点头,对他笑了一下,他骑在马上,银色的铠甲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直奔那被推到前面的火炮那边去。
看着那巍峨的城门,他没有一次比现在还要庆幸他做出了TNT来,手中有这个杀器他才能在这个时候让这场战争赢得更轻松一些,让这场战争结束的再快一些。
他不想去想那些家国天下,他的眼前都是阎云舟这些天勉强硬撑的样子,他知道他的身子撑下来有多勉强,他现在只想让他有机会可以歇下来,他想从前那个和阎云舟一块儿住的院子了。
他将瞄准镜安在了火炮上,那巍峨的大门的目标足够大,他似乎能从那气派的朱红色城门上看到那繁华京城中的焰王府,若是顺利或许今天晚上他便能带着阎云舟回到他最熟悉的地方了。
宁咎做着瞄准的动作,而此刻城中,火药也已经被架在了城墙上。
含着TNT的火药隔空被射出,而城中的炮火也在这个是时候倾泻而下,整个一方天地都为之一颤。
那城门被厚实的铁包裹着,TNT也不过才炸裂了一个角,宁咎抿唇,不够,还不够,他的身前顶着一圈拿着盾牌的将士,宁咎一发接着一发的射击。
“冲那个人射,冲那个在火炮后面的人射。”
“弓。”
一把乌金色的弓被递到了城墙一人的手中,阎云舟在城墙上看到了一个人影,瞳孔骤然一缩,是王松,以臂力著称的武状元,他骤然打马上前,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惊慌:
“快撤,煜安,快回来。”
而此刻宁咎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已经破损的城门上,不断在心中计算着受力点,寻找着这扇门最薄弱的地方,瞄准镜中的加号对准了其中的一个点,他没有听到身后阎云舟的惊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个点上。
这一炮打了出去,同时城门上那个穿着乌色铠甲的人手中的羽箭射出,阎云舟的眼中只剩下那一枚羽箭,他抬起手,将手中的刀隔空掷出,刀截断了那枚羽箭,与此同时,城门之处一声巨大的爆炸过后,那厚重不知几何的城门终于倒了下来。
高约十米的巨大城门落下,这一片大地都跟着一颤,无数的烟尘被激起,城门下方所有的兵马都被裹挟到了一片黄沙之中,马匹被这巨大的响声和震动惊之下纷纷嘶鸣,阎云舟勒住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