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立在当场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苏卿烟端起了一旁的茶盏,抬眼看了看这已经日益有君王之威的年轻帝王:
“你刚登基那一年便用了各种的方式推了立后和选秀的折子,你外放的这么多年来,但凡写信都会提到洛月离,人的眼睛骗不了人,从你登基之后的几次宫宴上,我便猜到你或许有此意,只是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口,还永不立后。”
自古以来,帝王和朝臣有些超越实质关系的也有,不然那内宠之臣的名头是如何来的?苏卿烟确实是猜到了李彦的心思,这等事儿李彦不提她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儿来,她也不想管,但是她没想到李彦会空置后宫。
“母后,我想过了,今年年节我会命宗室都到京城,三皇兄的孩子也是父皇的亲孙儿,我选一个资质好的,过继宫中,亲自教养,日后也会有所作为。”
他登基的时候便将原来为郡王的皇兄封为了顺亲王,先帝子息单薄,现在也就只剩下他和这个皇兄了,况且皇兄腿上有疾,于大位无缘,这样也免了些旁的心思。
苏卿烟看着他就知道他这是什么都想好了:
“你这是都打算好了,只等我点头了吧?罢了,因缘之事强求不来,你父皇那里待百年之后你再请罪吧,至于你和洛月离最后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都看你们自己,不过既然你选了这条路,就当清楚这于你们二人的声名无所益处,来日史书也必会记下这一笔,若是你都想清楚了,母后自不会多言。”
当天晚上苏卿烟换了一身衣服,摆了香案,遣退宫人一个人去了内室,内室之中的墙上挂着的都是先帝的画像,她点燃了香,一个人静静坐在画前,凝望着那个熟悉的容颜:
“你儿子方才在外面的话你听到了吧?”
“彦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行事作风却像极了你当年,朝堂之上丝毫不软弱,三年的时间,大梁比之从前强盛了不少,彦儿不用通过后宫来巩固朝堂,一生能得一个无论如何也要留在身边的人不容易,我没有反对他,你若是不同意就等你儿子日后亲自和你赔罪吧。”
说完苏卿烟笑了:
“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不同意,洛月离虽然是个男子,才华相貌倒是一等一的,我已经替你看过了,想来今日彦儿只是和我过明路了,来日如何还要看他自己,希望他最后能抱得美人归吧。”
宁咎和阎云舟看完了信件之后再次对视了一眼,宁咎咽了一口口水:
“他还真的去和太后摊牌了?太后还同意了?”
说起来他竟然一直都没有见过这位颇为传奇的苏太后,说好的古人封建呢?这事儿这么顺利?这合理吗?
阎云舟看着他有些好笑,这馊主意不还是他出的吗:
“你给陛下出主意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太后会不会同意?”
宁咎摸了摸鼻子:
“我那不是喝多了吗?”
要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去多嘴出这个主意的,阎云舟开口:
“苏太后可不是寻常的女子,再说她和先帝感情甚笃,想来若是看出陛下真心,倒是也未必会真的反对,看看陛下后面怎么说?”
这信件的后面便没有前面进行的那么顺利了,李彦倒是常去洛月离那报到,本来还是好好的,反倒是李彦直言他已经和太后说了之后,洛府的大门便紧闭了起来,这信的最后都是请阎云舟和宁咎给他支招的。
宁咎放下了这信有些无语:
“这是把咱俩给当成顾问了?陛下也是够勇猛的,洛月离的心思都没摸清楚,他就告诉人家他已经秉明家长了。”
阎云舟边咳边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洛月离心思重,陛下以后的路还长呢。”
宁咎晃了晃这封信:
“那这回信是你写还是我写?”
阎云舟有些揶揄地笑了:
“我来吧。”
宁咎看着他这笑就知道他是嫌弃他的字,想他寒窗苦读十几年,到这里比不过一个落第秀才:
“你行吗?这会儿身子不难受?”
“不影响写字,劳烦侯爷伺候纸笔了。”
宁咎无语,不过还是搬过小桌几,拿了纸笔过来,洋洋洒洒的字落在了纸上,宁咎看着那人落笔,这阵子的折腾让阎云舟瘦了不少,虽然难掩病态,却添了两分的清俊,若是阎云舟没有生在王府,只是生在了一般的官宦世家,也能做一个浊世佳公子吧?
阎云舟的落了笔看见宁咎还在那看着他出神地研磨,他忍不住晃了晃手:
“我知晓自己好看,不过侯爷倒也不必这样一直看吧?”
宁咎回事儿,当下撂下磨锭:
“你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拿过了阎云舟写好的信件,上面写了写他们的近况,也出了些办法:
“你让陛下软磨硬泡?”
这是什么好办法吗?阎云舟向后靠在了迎枕上,微微摊手:
“不然呢?洛月离那个性子其实心中什么都清楚,一颗七窍玲珑心,他又疼陛下,他们若是在一起了,朝野上下,甚至史书工笔,对陛下会如何看如何写?也只有让他意识到,陛下不会改变主意,事已至此,他才会真的正式这段感情。
陛下信中提及今年年末会召所有宗室入京,想来,是有意过继宗室子了,那个时候洛月离恐怕才会真的信陛下是没有给自己留回头路的。”
宁咎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泡蘑菇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陛下若是过继应该也是过继顺亲王的孩子吧?”
宁咎听说这位身有残疾的郡王,被陛下升为亲王了,现在先皇的子嗣只剩下了他和顺亲王,总不可能过继个旁的宗亲。
阎云舟点了点头:
“大概率吧,过继宗室子不是小事儿,对本家的要求必须要安分守己,顺亲王性子软,而且身有残疾,这么多年都远离权利中心,他的儿子过继宫中才不会生出太多的事端来,陛下还年纪轻,这个时候便过继子嗣,便是打定主意不要后宫了,这个年节怕是要热闹了。”
宁咎都能想象到到时候朝堂上那个激烈的场面:
“那个时候我们应该也回京了,所以你要争点儿气,好好养身体。”
还有三天这一疗程的治疗便结束了,阎云舟咳嗽还是没有好太多,倒是周身的酸痛感有了些缓解,下午难得睡了一个多时辰的整觉,觉得精神好了些:
“煜安,我想去院子坐坐,屋里觉得闷。”
宁咎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让人在院子里布置了软塌,然后附身将人抱了起来,傍晚的院子微微起了些风,微风拂过阎云舟的发丝,一缕头发飘在了宁咎的脸上,他有些痒,阎云舟好笑地拨开了头发。
阎云舟靠在了躺椅里,宽大的天青色袍袖搭在身上,腰间束着锦带,神色舒展,姿态闲适,这么多天总算是能透透气了,他抬眼边看到了院子里的炉子上架着一个砂锅:
“这里面煮的什么啊?这么香?”
放在在屋里的时候还不明显,此刻出来便闻到了这逸散出来的香气了,宁咎过去先了一下盖子,那香气更甚:
“是花胶鱼肚鸡,温补最好,再小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喝了。”
阎云舟看了看他:
“你做的?”
“是啊,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阎云舟撑起些身子往那掀开了盖子的锅里看,有些不解:
“你怎么会做这么多东西?”
昨天那鱼汤做的鲜香味美,若不是宁咎说是他做的,他还以为是厨子做的:
“我的王爷啊,这些又不难,我父母去世之后,我也要吃饭啊,第一次第二次照着菜谱做,时间长了就什么都会做一些了。”
阎云舟有些心疼宁咎,宁咎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一下窜到了屋子里,阎云舟都懵了一下,宁咎找到了自己带来的那个背包,他差点儿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出去。
阎云舟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
“给你看个东西。”
宁咎坐到了软塌边上,将手中的那张全家福递给了阎云舟,阎云舟低头便看到了那张照片,他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是宁咎,后面的一男一女,瞧着年纪不算轻了,眉眼和宁咎多有相似,他也猜到这二人的身份,只是这画的也太真实了吧?
“这,这是你的父母?这画画的真是真实。”
宁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儿来:
“这个不叫画,不是画出来的,这叫照片,算是我们那的一种技术吧,就是可以将画面留在这相纸上,和真实的场景一模一样,这张照片是我毕业那天我父母陪我照的,怎么样,你公公婆婆有气质吧?”
阎云舟看着“照片”上的两位长辈,宁咎的五官更像母亲一些,画面中的三人都笑的温暖,从眉眼中他都能看出宁咎的父母很是相爱,更很是爱他,他对这公公婆婆这称呼不置可否:
“等这几日的针结束,我们给你父母立个配位上柱香吧。”
“好,听你的。”
晚风吹过,夏蝉的声音倒是显得这院子没有那么寂静了,阎云舟难得这一会儿不怎么咳嗽,宁咎看了看汤,一人盛了一碗,放在一边晾着,阎云舟忽然开口:
“煜安,你可有想过日后想要做些什么?”
宁咎忽然转头:
“做些什么?”
“是啊,你在那个时代是大夫,有自己的工作,到了这里阴错阳差的一直在打仗,现在总算是天下大定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做。”
阎云舟知道宁咎不是一个能安安心心在家闲住白领俸禄的人,这些时日是他身体不好,这才困住了他,若是日后他有恢复的一天,总不能让宁咎真的日日陪着他,他合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宁咎听懂了阎云舟的意思,有些沉默,这段时间他根本也倒不出功夫来想这些事儿,想做什么吗?自然是想的,哪怕是已经不在现代,不在医院,但是他所学还在,他抬头望着浩瀚的星空,幽幽开口:
“我是个大夫,想做的事儿自然是治病救人。”
阎云舟拉住了他的手:
“在前两年的时候陛下便已经下了旨意,现在军中的军医帐都仿照你当年建立起的制度,根据伤兵的轻重分床位分别由人负责管理,你当初交给那些军医的缝合手法也在军中推广了起来。
去年南境打仗,便有不少你从前教过的北境军中军医被派去了战场,你不知道因为你,多少将士留下了一条命。”
宁咎怔怔听着阎云舟的话,唇角不自觉带上了笑意,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对于一个学医多年的人,恐怕没有什么比有人因为他的所学而获救更令人高兴的事儿了。
宁咎深深舒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晚的星星都比往日的好看多了,是啊,他在这个时代其实有很多能做的事儿,外科虽然不可能达到现代的水平,但是使用得当,也不是不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宁咎的心中忽然之间燃起了一股热情:
“你若是这么说,那我想做的事儿可就多了,我想在京中开个学堂,教授一些人体构造,和简单的外科手术,甚至将大蒜素,磺胺,阿司匹林都实现规模化生产。”
这些若是他真的能做到,必然会大大推进这个时代的医疗进程,至少一般的感染,风寒不会轻易夺走一个人的性命了,那也算是他没有浪费老天给了他重新回来的这次机会。
阎云舟至今都记得宁咎和他说过他学医时所宣的誓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
第一次听到这个誓言的时候他便震撼于医者的伟大,震撼于真的有人为了别人的性命而拼搏,宁咎当初的声音依稀回响在他的耳边,他知道那是宁咎心底的声音,是他执着的信念,是他毕生的追求。
因为他宁咎才会来再一次来到这里,他不希望宁咎所学荒废,他喜欢看着那个拿着手术刀运筹帷幄的宁大夫,喜欢看那认真专注的眉眼,他愿意支持他重新变成那个守护生命之重的宁主任。
第134章 人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三天之后这一疗程的针终于算是停了,黄秋生再次过来诊脉,宁咎就站在边上,看着他收回了手,连忙问道:
“怎么样?”
“从脉象上看是有效果的,十日之后再行半个月的针,王爷身上的不适这几日会渐渐减轻,这些天的针益补了筋脉,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可以多进一些温补热性的东西。”
之前阎云舟的身子是虚不受补,哪怕是气血亏虚的厉害,在饮食和用药上也不敢太过,但是黄秋生的针不同,倒像是给身体打开了一个能够进补的缺口。
自从听了这话宁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如何给阎云舟补养上,从这天起虽然针剂是停了,但是阎云舟身上的那些症状还没有完全消失,所以黄秋生还是没有撤下平时加在药中那些安神的药剂。
阎云舟下午还是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着,这也算是一种休养了,这天他醒来便没有看到宁咎,他撑起身问了问暗玄:
“侯爷呢?”
“侯爷在您睡下之后便去了草场,说是要亲自挑一只羊回来,晚上给您做。”
阎云舟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唇边的笑意压不住,等了约一刻钟的时间,院子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宁咎挑了一下午的羊,身上都是不少的羊膻味儿,他本想着冲个澡换件儿衣服再过去,却听到阎云舟醒了。
人一进门,阎云舟便看到了宁咎那一脑门子的汗:
“暗玄让人打水进来。”
宁咎也知道身上脏没有靠进他:
“等等啊,等我去洗个澡。”
再从里间出来的人便已经一身干净清爽了,用毛巾随便擦了一下头发便坐到了阎云舟身边:
“晚上你有口福了。”
阎云舟看着他晶亮的眼睛有些好笑:
“羊肉?烤着吃?”
“这一次不烤,我们涮着吃,吃过吗?”
说起来宁咎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吃到过火锅了,他本来还以为这个时代没有这种吃法,但是下午去草场的时候,和那场主提了一嘴,人家便知道了,原来这涮羊肉在大梁也有,只不过不少的贵族觉得那鲜切的羊肉带血,上桌涮肉不雅观,所以这吃法在大梁便落了低俗。
阎云舟思索了一下这种吃法:
“涮着吃?你怎么知道这吃法的?我倒还是第一次到这庆州的时候,当地的参将曾带我吃过一次。”
宁咎想起现代那遍布大江南北,红红火火的火锅行业竟然没有在大梁发展起来便觉得心酸:
“我当然知道,我们那涮羊肉,涮火锅的店可是开的大街小巷的,老少皆宜,你们还真是不会吃。”
这一天晚上的食材是宁咎亲自准备的,阎云舟身上好了些,总算是没有那么酸痛了,宁咎到了厨房他便到院子里等他,祛蚊的香炉摆在四方,倒是没有什么蚊虫靠进,直到晚膳的时刻到了,宁咎命人将铜锅端上来。
院子里的炭火已经升起来了,阎云舟有些好奇宁咎的吃法,眼睛不住盯着门口那来往端着盘子的小厮。
阎云舟算是挺过了这第一轮的治疗,宁咎心情也很好,还让人上了些酒,傍晚天气已经凉爽了不少,微风吹过颇为舒爽:
“今日就将就一下,现在只有这样普通的铜锅,等晚上我画了图样,命人专门去制一个我们那的碳火锅,来,王爷,瞧瞧,这肉可是你们人人嫌弃粗鄙的肉?”
宁咎一挥手,身旁的小厮便一一掀开那精致的汝窑瓷盘上的盖子,那淡青色的盘子中放着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块儿,上面的肉被片的很薄,一片一片摆放在冰块儿上,这样的方式阎云舟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样?这肉可还有血肉模糊的感觉?”
“这还真是和我上一次吃的不一样。”
锅里的水开了,宁咎夹了一片非常薄的肉片,在锅中一滚,烫至变色夹给阎云舟:
“蘸着你碗里的酱料吃。”
阎云舟很是乖巧地听话,蘸酱料,放在嘴中,薄薄的肉片裹挟着酱料的味道,异常鲜美,和从前吃过的那大锅炖羊肉区别可是太大了,宁咎观察着那人的反应:
“怎么样?”
“这吃法还真是鲜,再来一块儿。”
王爷就是王爷,自己不动手,不过宁咎也愿意伺候他,只要这人能吃下去东西,怎么都好。
停针五日之后阎云舟咳嗽的症状已经减轻了不少,宁咎也已经搬回了正屋睡,睡前的时候他便觉得阎云舟的手好似没有往常那么凉了:
“这法子虽然是遭罪,不过现在看来还真是有效果。”
阎云舟也觉得这几日好多了,最明显的感觉便是晚间盗汗没有那么严重了,这让他对以后总算是生出了两分的信心。
“嗯,明日陪我去草场转转吧,本来是带你出来玩的,却因为我整日困在了屋子里。”
其实宁咎不在意是不是能出去,再说阎云舟这才刚刚好一点儿,不过不等他拒绝那人便直接开口:
“现在已经七月下旬了,再过几日我便又要行针,出不得屋子,这庆州靠北,下月底这草地都没有这么好看了。”
见他坚持,宁咎也就没说什么,因为黄秋生嘱咐这些日子关节不能受凉,所以阎云舟没有骑马,而是坐在车架中,倒是宁咎上午在草场上跑了几圈的马,中午两人也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庆州城中吃饭。
说起来他们来了这么多天,倒是还没有好好逛过庆州城,中午两个人在这庆州最好的一家酒楼歇脚。
因为阎云舟腿上不方便,两人都没有去二楼,而是在一楼找了个包厢,点了几个这店中的特色菜,宁咎开了窗子透气,阎云舟给他倒了杯茶:
“过来喝点儿水,一上午跑了那么久的马,一口水也没喝。”
阎云舟叫着旁边的人,却见宁咎一直盯着对面的药铺,那药铺的外面一个不大的小男孩儿跪在药铺的门口,一个劲儿的磕头,那柜台后面的掌柜的面露无奈:
“煜安?”
宁咎回身,看向了暗玄:
“暗玄,你去看看对面那药铺是怎么回事儿?”
暗玄应声出去,阎云舟也撑着起来看了出去,有些远听不清那跪着的孩子在说什么,不过跪在药铺前面想来也知道是为什么。
暗玄到了门口只见那跪着的孩子不过八九岁大,瘦瘦小小的,一个劲儿在求掌柜的:
“掌柜的您行行好,能不能再舍我点儿药救救我娘亲?求您了。”
这掌柜的脸上有些不忍,不过也没办法:
“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啊,之前也舍过你两次了,这若是人人来求我都舍药,这店我还怎么开下去啊?”
暗玄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掌柜的,这孩童的母亲是什么病?药钱我来垫付。”
“是暑厥,要用镇肝熄风汤,这汤药里龙骨和玄参都不便宜。”
暗玄垫付了药材的钱,那孩童给他磕了好几个响头: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暗玄将孩子拉起来,多给了掌柜的一些银子:
“这银子便放在这里,若是这药不够,后续便从这里面出。”
掌柜的也是个有眼色的,看得出暗玄身份不一般,便也连声答应。
暗玄回去的时候回话:
“王爷,侯爷,那小孩儿的母亲是暑厥之症,应当是前几日特别热的时候在外面做活所致。
那掌柜的说近来不少人都得了类似的病症,这病来的急,普通的绿豆消暑汤也不管用,严重些的人便熬不过来了。”
宁咎微微皱眉,知道这中医上的暑厥之症多半就是现代所说的中暑,只是要比中暑要严重一些,会导致四肢痉挛,抽搐,有些类似于热射病。
他想起前几天是有几日非常的热,这草原上不下雨无遮无挡的,一旦热起来,体感温度会比气温还高。
“那些得病的人可有钱医治?”
暗玄微微摇头:
“掌柜的说大多是开了些寻常的方子,能挺过来的便挺过来了,挺不过来的也没有办法,这治暑厥的药中,玄参和龙骨价格高,很多人用不起,我方才瞧了一眼价格,这店中其他的药也比之前在周县贵上不少。”
阎云舟倒是并不算太意外这个结果:
“庆州周边都是草原,本身产的草药很少,这里的药铺中的草药都是外面运进来的,价格自然比盛产草药的周县要贵上不少,这也没什么法子。”
宁咎微微沉默,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个时代的运输成本只可能比现代高,人力物力在,路程中消耗的口粮,都要算在这中药的价钱里,最后羊毛出在羊身上,自然是买药的老百姓来承担。
阎云舟开口:
“暗玄,一会儿你去拨一笔银子在这城中的几个大的药店,若有来抓药的人便先从那银子中来支取,再过一个月庆州便不会这么热了,应应急也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宁咎一直就有些沉默:
“煜安,还在想方才的事儿吗?”
天气热宁咎本来也没有什么胃口,便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开口: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确实是没错,王府的银子够这一个月为那些暑厥的患者应急的,只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他心里有些苦笑,没想到这看病难的问题,不论古今,都没有被解决。
阎云舟自然是明白他忧心之处,不过这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便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们那里,生病了之后可会有看不起病的?”
宁咎抬眼,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在医院里见到的面孔,一张张为难的脸,苦笑了一声:
“自然有,只不过这看不起病也是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
“我们那里一般像流感,风寒,肺炎或者这种暑热之类的病症大多数人看病都不存在什么压力,因为有医疗保险在,但是如果是大病需要手术,或者需要用很贵的药又没办法走医保报销的话,就是很多家庭的负担了。”
阎云舟听得有些雾水:
“医疗保险是什么?报销?”
宁咎转过身认真和他解释了一下:
“简单来说,医疗保险就是居民,嗯,百姓,有工作的百姓在工资,啊,月钱里会扣除一部分上缴给国家,没有工作的百姓也可以自己每月交钱给国家。
这部分的钱并不多,但是以后生病的时候,交了医疗保险的百姓可以享受一定程度上的药品费用和治疗费用的报销,比例各有不同,有高有低。”
阎云舟试图理解他这句话,在心中理顺了好几遍之后才开口:
“所以就是说百姓是用每个月的一点钱去买生病报销的一个权力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