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一直飞,有座招摇山屹立于西海岸边,山中有许多玉石和矿物,又多生桂树,异香扑鼻,因为品质太好,每到月圆之夜,都有一队队的兔子精从月亮上下来砍树。向西有座小华山,山中有个叫离艮的东西,长的像马,首尾相连,因为喜食长得像婴儿舌头一样的条草,经常被人们当作恶兽,实际上人畜无害。向北有座余发山,怀泽水从那里发源,水中生活着很多璅鱼,这种鱼长着两只鸡爪,上岸就会吐泡泡,因为很有趣,我姑且留下他们一命。东海之中生有扶桑,是日出之地,三足金乌栖于扶桑之上,奔向天边就成了太阳。以前我最爱追赶它,落下的鸡毛会化成大泽上的云霞。”
他的声音平缓愉悦,将那瑰丽诡奇的场景描绘的活灵活现,齐流木听着,好像真的来到了那些传说之地。
“现在..还会有吗?”
“只要有心去找,就一定会有。这只是海内的奇山异水,我还没有说海外的呢。”
齐流木的神色有些怔忪,祁景清楚的看到,他的眼中分明有憧憬和向往。如果能飞离这一切,飞离这救世的重担,飞离这所谓的大道,飞离……飞离那些人……
他的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
救世,救世。这个世界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但是由无数有血有肉的人组成的。有如韩尚一般为人民做事的干部,有如张宁远真人一般心怀天下的智者,有如陈山一般并肩战斗的同伴们,有如艾朵和苏力青一般相爱的人们,有如被救下的女人一般拼命保护孩子的母亲……既有芸芸众生,又何必问值不值得。
他摸了摸这身漂亮的皮毛,轻声说:“该回去了。”
李团结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并不再问,飞上了天空,不多时就回到了竹楼旁。
齐流木刚下来,就看到一个黑影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仔细一看,竟是才被救下的女人和孩子。
“大娘,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很危险,快带着娃娃回去吧。”
女人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只埋着头,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齐流木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野兽刚从呲着犬齿皱着鼻子的凶相平复回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
他摇了摇头:“你又何必吓她。”真是恶趣味。
他扶起了女人:“大娘,您不用怕,这不是那只吃人的妖兽,他是我们的朋友。”
女人壮着胆子觑了一眼,又一看,终于舒出口气来:“……好像是不太一样。”
即使这样,她还是有点怕怕的,把孩子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怀里。
“您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女人“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指着墙角:“我是想种朵花。”
齐流木疑惑道:“花?”在这样危险的时节出来,就是为了种朵花,他想象不到谁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看他迷惑的样子,女人了然:“哦,你们外乡人不知道,这是我们傈西族的传统。我们的人死后,都要到海子里种一朵花,种的多了,就变成了大大小小的花海子。人们死后要走亨日皮,就是走神路,这就是从花海子中过去的。我们相信,只有走了亨日皮,才能得到灵魂的永生。我们希望这些花能深深的扎根在家乡的土地上,就像他们的灵魂也会永远在这里一样。”
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为了保护我们,我男人被……现在也没法走亨日皮了,我就想种朵花,心里也安慰些。希望他能永永远远在这里,陪着我们娘俩。”
齐流木不知怎么安慰人,就说:“一定会的。”
女人抱着孩子,慢慢走向地道,忽然又转过了头。
“那个……小郎君啊……”
齐流木道:“叫我同志就可以了。”
“同志,同志。”女人有些窘迫的,“刚才的话,你们别放在心上,我们傈西人不是那样不识好歹的,要是我男人在,是一定会骂人的。但是我们孤儿寡母的,我也不敢开口,就怕伤了孩子。其实我心里觉得你说得对,战斗到底才是活路,他们不是傻的,就是都,都昏了头了……要我说,就算那怪物真的是神,那样吃人肉喝人血的神,我也不愿意信他。是你们救了我们母子俩,我信你们。”
齐流木的神色一点点柔和下来。
“我知道的。快进去吧。”
女人钻进了地道。
李团结嗤道:“你也太好哄了一点。”
这个人,只要窥见了哪怕那么一点光辉,就会重新相信人性,意志之坚定,仿若蒲草磐石,选定了的道路,虽九死犹未悔。
第274章 第二百七十四夜
原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谁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拉进了另一段回忆里,这片回忆非常混乱,好像是拼接成的,铺天盖地的恐惧充斥着整段回忆。
好像骨头里都生出了冰碴子,又像被独自抛在大火熊熊的荒野上,那种绝望的情绪黑暗一般蔓延,祁景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他都要怀疑这不是李团结的了——什么能让这个男人这么恐惧?
画面逐渐清晰,竹楼边弥漫着滚滚烟尘,看周围的环境,和上一次的时间相隔不远。
一个人匆匆忙忙的从地道里跑出来,正撞上回来的齐流木一众。
艾朵满面惊慌,看到齐流木就像看见了救星:“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刚才,刚才趁你们不在,阿空又怂恿寨民们和她一起出去……苏力青拦不住,他们已经跑出去了!”
齐流木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都跑了?”
“还有些留下来了,但……”
齐流木扭头就跑,艾朵喊道:“他们往牛角尖去了!”
牛角尖是一条蜿蜒到悬崖的小路,瞿清白还曾跌下去过,幸好被突然出现的花海子接住了。这帮人往那去,是因为悄悄听到了他们说饕餮在那出现过。
忽然,一个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李团结道:“你当真要去?”
齐流木道:“当然!”
李团结冲他身后问道:“你们呢?”
齐流木回头,才发现同伴们的表情并不明朗,甚至连陈山都紧皱着眉头。
“你们不去吗?”
片刻的沉默,吴翎推开人走了出来:“还去个屁!他们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干出这些事来,现在让老子豁出命救这群白眼狼,凭什么?”
齐流木道:“他们只是普通人,去了那里必死无疑……”
“那又关我什么事?”吴翎冷笑,“我只在乎自己人的命,只救值得我救的人,你愿意你自己去,反正我吴家的人不会当冤大头了。”
齐流木看了看其他人:“你们呢?”
江平道:“小齐,吴翎的话有道理,我们的人已经剩的不多了,如果人要去送死,谁也拦不住的。到时候损兵折将,替他们进了饕餮肚子的是我们。”
齐流木看了一圈,没人吭声,直到对上李团结深不见底的双眼,才恍然大悟。
在村民们闹事的那一天,这些人的心就已经散了,而散了的不止是他们,还有他的同伴们。
他咬了咬牙,转身要走,却有人从后面叫住了他:“小齐!”
白锦瑟看着他,眼中的挣扎逐渐化作无奈:“……你这个傻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陪你去。”
陈山也叹了口气:“我也是。”
齐流木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把那句见外的道谢说出口。
“走吧!”
零零散散的人随他们冲向了牛角尖,吴翎原本抱臂背身气鼓鼓的站着,听到人都走了,回过头来,面上似有犹豫和挣扎,刚迈出一步,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
江平摇了摇头:“我们留在这。”
“可……”
“这样说不太好,但是如果他们全军覆没了,我们至少还能保存最后的一点力量。”江平的眼睛深不见底,“小齐太冲动,也太天真了。如果他能站在大局的角度想,就会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祁景眉头微皱,有股不舒服的感觉像蛇的皮肤一样凉丝丝的爬上了心头,他总觉得他好像从江平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边,齐流木一行人已经冲到了岔路口,但通往牛角尖的路上竟守着一群红眼猴头,凶恶的吱吱声刺的人耳膜生疼。
双方很快扭打在了一起,陈山一双大刀左劈右砍,势如千均,但那红眼猴头身高两米,力大无穷,又敏捷无比,三五个将陈山团团围住,这个抱脖那个绊腿,被砍伤了又有猴子迅速补上,让陈山一时难以施展功夫,恼火不已。
白锦瑟道:“这猴子狡猾的很,他们特别擅长团体作战,几个猴子围着一个打,我们的人都被分开了,这样下去不行。”
她大喝一声:“都来我这里!”
他们的人手渐渐聚拢到了一起,白锦瑟说:“小齐,我们送你出去!”
齐流木点头:“拜托了!”
白锦瑟观望了一下,指挥众人:“都往东北角冲!”
陈山一马当先,一刀砍的为首的红眼猴头脑浆迸裂,没等旁边的猴子反应,又左冲右突的杀出了一个空隙,后面的人涌了上来,一堆人一起使劲,终于把猴子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齐流木几人被胡乱推了出去。
陈山刚要跟上,一张硕大的猴脸就怼到了眼前,要不是他退的快,头已经被削掉半个了!
“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就见一片黑影小山般将他笼罩在了身下,一只巨猿一样的怪物发着嘶嘶的声音,威胁的捶打着地面。
隆——隆——隆——
它每捶打一下,脚下的地面就一阵颤动,简直像地震了一样!
有不少离得近的人承受不住这力道,纷纷倒在了地上,像在蹦床上一样颤抖着。
白锦瑟喊道:“这是这群红眼猴头的首领!我们出不去了,小齐,快走!我们挡住他!”
齐流木知道这不是磨叽的时候,不作犹豫,一条牛角尖被他跑成了百米冲刺。
眼看前面就是小路的尽头,饕餮的吼叫声若隐若现,他心急如焚,不速之客却又出现了。
李团结再次拦在了他前面。
他就那么站在那条狭窄的小路中间,仿佛故意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招人厌烦似的。在他背后,是牛角尖的万丈深渊。
“你到底要干什么?”齐流木无法理解,“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不是吗?你想看到我做出选择,我也做出了选择……为什么还要拦我?”
对于人心的掌控,他比他还强上许多。即使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还是没有出言提醒,只保持了一贯的旁观姿态,看着戏中人的挣扎与沉沦,无可避免的走向最终的结局。
但是有时,他又会出人意料的加入这出戏中,就像现在一样。
“我早就对你说,每个人都又自己的路,你又何必横加干涉?”
齐流木没心思听他讲这个,刚绕过去,就被一把抓住了手腕拖了回来,几乎磕上那高挺的鼻梁。
李团结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的脸,好像在研究什么看不透的生物,或者极为稀罕的玩意儿。
“你会失望的。”他低叹般轻语,“即使你救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得到感谢,你把他们从饕餮口中就出来,相当于夺走了他们最后的希望。他们会把你的善心在地上狠狠践踏,连同那些理想、气节、原则……都碾成靴底脏兮兮的泥。你会哭泣,会崩溃,会质问命运,会怀疑人性……齐流木,我几乎要不忍心了。”
“就在这里停下吧。”温热的手指轻轻划过脸颊,“我不想看见一个坏掉的你,那有点不好玩了。”
齐流木没想到拦下他的居然是这个理由。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这些吗?我和你之间,从来不是一场游戏,也许你那么觉得,对你来说,这只是一个检验人性的游戏,现在你不想玩了。但是对我,没有任何停下来的理由。”
李团结道:“我也不行吗?”
他这句简直是答非所问,齐流木晃了晃神,目光从那张能迷乱人心的脸移到他身后,那里有很多很多人的性命。
他摇了摇头。
“我说了,你所依赖的,像空气和水一样支撑着走到现在的东西,都会……”
“那就这样!”
声调提高了,显示着主人的急切和怒气。齐流木从未这样尖锐过,一串话不由自主的跑出了嘴巴:“……如果我会失望,那就让我失望,如果我会怀疑,那就让我怀疑,如果我会崩溃,那就让我崩溃!我愿意为我的信仰付出代价,你不是也希望看到那样的结果吗?你喜欢看我挣扎,看我痛苦,这世上的一切,你都不放在眼里,为什么还要来管一个小小的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的路注定和你的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让开!”
手腕上的力度蓦的加大,几乎能捏碎骨头,齐流木从未如此直面感受过这只凶兽的愤怒。
“道不同不相为谋……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张俊美的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仿佛汇集了所有恶鬼阎罗相,在那滔天的愤怒中,却有一丝错觉般的受伤。齐流木还来不及捕捉,手上的力度忽然消失了,那男人后退一步,让出了道路。
他的笑容没有任何破绽,好像刚才的怒火只是假象:“那就让我们来打个赌吧。你的道义,到底能不能坚持到最后,我拭目以待。如果你赢了,我就认同你的想法,看看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
齐流木来不及多说,一头扎进了悬崖。
寨民们跪在地上,祈祷了许久,迷雾遮掩的深渊中,终于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浑厚粗哑的声音仿佛从地心里传来:“……是谁?”
阿空四肢趴伏在地,头也不敢抬:“禀告神明,是您虔诚的信徒们。我们来到这里,向您坦诚我们的错误,希望能获得你的原谅,再次得到您的庇护。如果有谁惹怒了您,我们愿意把他献出来……请您相信我们,我们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她的声音激动的微微发抖。
饕餮巨大的身躯,仿佛盘踞的巨蟒一般支起了脖子,硕大的头探出悬崖,两只灯笼似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
“怎么只有这些人?”
阿空的身体伏的更低了:“神明恕罪!那些……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不听我的忠告,他们是可耻的背叛者,苟且在阴暗的密室里,企图逃过神明的惩罚……”
“哦。”饕餮若有所思的说。遇到食物的事情,他的脑子转总是很快。
“那密室在哪里?带我过去,等我对背叛者降下惩罚后,自然会原谅你们。”
齐流木为竹楼下的密室布了法阵,这么多天来,竟然瞒过了他饕餮的眼睛。等到先把那群人吃了,再来享用这些……
他贪婪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上的村民,嘴角的涎水滴滴答答的垂在悬崖下。放长线钓大鱼,这个道理他一直都懂。不然也不会养这群人养了几代还没有享用,整个大理国,不过是他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盘中餐。
他等了这么久,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阿空欣喜若狂,连连磕头:“感谢神明!感谢神明!我这就带您过去!”
她身边的村民也磕头如捣蒜,激动的泪水从他们的脸上流下,不停的感谢神明的慈悲。
饕餮看着他们的丑态,眼神已经有点放空了。
好饿……自从上次被迫吐出那么多食物之后,他感觉自己元气大伤,虽然也如以前一样随时会感到饥饿,但现在的饥饿格外难以忍受。即使是之前觉得肉质肥美的红腰子,也再难入眼,即使是向往非常的金鸾鸟,也不如眼前活生生的人。
也许,只吃一个的话……
一个虔诚的跪在地上的村民,忽然嗅到了一股温热、腥臭的鼻息。
“快起来!”
忽然,他被一只手猛的拽了起来,那清秀的年轻人急的脸都皱起来了:“他要吃你,还不快走!”
他呆呆的抬起头,只见那每次在登天节的游行中,远远一瞥都惊为天人的神明,现在顶着一张怪物般的脸和血盆大口,打结的皮毛上黏着凝固的血块,那一排排尖利的牙齿,一直长到了肚子里。他甚至好像看到了几条没嚼碎的残肢。
“……神明?”
他听不到自己的呢喃。
自从上次食物被抢后,饕餮就非常敏感,格外护食。齐流木此举,无异于踩在了地雷上。他一声怒吼,一巴掌就拍了下来!
“走啊!”
那村民被齐流木甩开,眼睁睁的看着身前的地面陷进去一个大坑,终于明白了过来,屁滚尿流的爬走了:“怪物,怪物啊!!”
阿空还在努力维持秩序:“不要怕,不要怕!是这个人激怒了神明,神明说好了会原谅我们,不会错的!”
她仰望着饕餮可怖的兽形,眼中满是痴迷和崇拜。
但饕餮已经失去了理智。齐流木的到来是太大的变数,它已经等不及去找剩下的人了,吃到肚子里的才踏实,秉承着这个想法,它终于甩开了腮帮子。
齐流木努力阻拦,但还是一个又一个人进了那张大嘴,在尖牙利齿中被搅成肉泥。
他对着像鹌鹑一样挤在一起发抖的村民喊:“你们还看不明白吗?它不会放过你们的,什么原谅,什么宽恕,都是骗人的,它只是想吃更多的人!快跑啊!”
也许是同伴的血终于浇醒了他们,越来越多的人在齐流木的嘶喊声中被组织了起来,纷纷向牛角尖逃去。
在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战胜了虚无的信仰。
饕餮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它把巨大的爪子搭上了悬崖,眼看就要爬上来,脑袋却顶到了什么东西。
一张巨大的,金色的网罩在了整个悬崖的上方,黄色的符咒飘在空中,发出了万丈光芒。
饕餮几乎要被这光芒刺伤了,它不敢置信的看向齐流木,那人伸出来的手上袖子已经碎成了破布,手臂上青筋暴露,以一人之力,支撑着一个几乎笼罩了整个悬崖的阵法。
“你……怎么会这么强?”它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不可能,一个人类,即使在妖兽时代,也绝对达不到这个程度……你做了什么?”
齐流木说不出话来,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襟里。
眼看村民都要逃走,饕餮一头撞在了那金闪闪的大网上,裂痕只出现了一瞬,又迅速被补上了。
哐!哐!哐!
它用可以撼动山海的力量,不停撞击着那坚固的阵法,每撞一次,齐流木就颤抖一下,裂纹越来越大,修补的时间却越来越慢。
“没用的!”饕餮怒吼道,“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人类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种力量,你用的次数越多,被反噬的就越厉害!”
就像撞钟一样,齐流木就是被困在钟里的人,虽然没有直接撞在他身上,但那声音也足以震的人肝胆俱裂。
快要撑不住了……
他的眼前已经开始花了,双腿抖的像风中残烛,要看看,看看那些村民都逃走了没有……
忽然,一股大力袭来,毫无防备之下,他被撞倒在了地上,耳边一阵嗡鸣,有温热的东西淌了下来。
阵法不攻自破。
撞倒他的女人挥舞着双手:“神明,看看我,看看我吧!我没有逃走,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啊!!”
“阿空……”齐流木七窍流血,看着那狂热的背影,染血的眼眶有些空洞,有些绝望的震惊。
“神明,我帮您把他打倒了,请您垂怜……让我跟随您,让我服侍您吧!”
连饕餮都没有想到有这一出。
它动了动庞大的身躯,感觉松快了不少,目光中的贪婪却更重了些:“好……好,我这就奖励你……”
奖励你和我融为一体!
巨大的嘴巴张开了,冲着期待着望着它的阿空落了下来,仿佛千万把落下的断头刀,眼看就要将她削成肉泥!
两排牙齿震的颌骨发麻,它又咬空了。
齐流木几乎是爬着把阿空拖开了,身后传来一声声呼唤,是陈山和白锦瑟终于冲破了红眼猴头的包围,来接应了。
“小齐,你怎么样——”
“把她带走……”齐流木将阿空往跑过来的援兵那里推,“这下你总该明白,它只想吃了你……”
但阿空一把挥开了他,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了他脸上。
啪的一声,并不很响亮,却比刚才地震般的打斗还震撼人心。
齐流木呆住了。
那张美丽的脸扭曲了起来,满是怨毒:“为什么要拉我!神明想与我融为一体,这不是至高无上的奖励吗?从此我会流淌在它每一寸血肉里,我将时时刻刻与神明同在!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让我的灵魂得不到救赎?你毁了这一切,你这该死的外族人!”
一个恶魔般的声音从深渊里传来,饕餮被接二连三的夺食逼红了眼:“又是你,又是你……”
“既然你不让我吃他们,那就用你自己代替吧!”
在那一刻,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无论旁边的阿空,还是跑过来的陈山和白锦瑟,又或是呆立着的齐流木。
陈山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他的战友,那个像所有人的定心丸一样的齐流木,就在他的眼前,被吞进了那张绞肉机一样的大嘴里。
只要进了那张嘴,无数刀尖般的利齿瞬间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搅成一团腥臭的肉泥,没有任何活着的机会。
“小齐!!!!”
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悬崖上,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李团结睁开了眼睛,心神忽然被牵动了一下,极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的回头,向牛角尖的方向望去。
“小齐……小齐……”白锦瑟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过往并肩战斗的岁月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这一刻的痛就格外明显。
“为什么……为什么您选择了他,没有选择我?”
一个失落的声音响起,阿空再次张开了双臂:“神明,选择我吧,选择我,来吃我啊,我心甘情愿!”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脸颊上的泪珠看起来格外圣洁。
但是饕餮没有任何反应。
吞下齐流木后,它好像被什么东西铬了一下,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
白锦瑟双手揪住阿空的衣领,眼睛通红,像被激怒了的母狮一样怒吼:“你这个女人..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
嘭!!!!!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没人看得清那个黑影是怎样出现的,刚才还在的饕餮忽然消失在了原地,痛苦的兽吼回荡在山野中,震落了一浪接一浪的树叶!
陈山跑到悬崖边,这才看清,一只黑金色的野兽压在了饕餮的身上,巨大的爪子死死按着它的喉咙,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一定是极为可怕的,因为连饕餮的兽脸都扭曲了。
“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