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他嘶叫道,“江……泽,该死!”
齐妍茹不由叹道:“好大的本事!连厉鬼都能玩弄于股掌之上,你究竟是谁?”
陈真灵冷笑道:“阁下确实好大的本事,可随便拿个厉鬼塞过来,把这几十条人命推给陈某,恐怕有些难以服众吧?”
有人悄声道:“确实,谁知道这厉鬼是不是害人的凶手……这人什么来头都没摸清楚,神神秘秘的,安知不是别有所图?”
“锁灵囊不是早被天师协会禁止了吗?这是禁术啊……他怎么会用的?”
又有人乱七八糟的问:“你们不应该已经摔死了吗,怎么还会活着?”
“你们说这里关着陈山老爷,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陈琅在哪里,让他出来对质!”
陈厝被吵的头都大了:“好心当成驴肝肺,让他们死一回就知道了!”
他都有点心酸起来,陈琅的死虽是因为自己,可被关那三年,又怎么不是为了保护生人免遭陈真灵的毒手?为了这些个是非不分的蠢货,值得吗?
江隐忽然说:“我的话你们不信,白泽的话,你们也不信吗?”
他这话一出,不仅那边的人,连祁景,陈厝,瞿清白都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陈真灵脸色微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隐反问:“你听不出来?”他手腕一扬,握住锁灵囊,那厉鬼立刻极为痛苦的吼叫起来:“啊啊啊啊!!江……白泽!!我要杀了你!!”
“在下江隐,字白泽。守墓人白泽。”
齐妍茹满面不敢置信,紧紧盯着江隐,眼底似有意外似有惊喜:“你就是白泽?可……可没人真正见过白泽!”
“那是因为白泽是新晋一代守墓人,行事低调,伪装手段高超,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雒骥似笑非笑,“看他露的这手,你们还不明白吗?”
瞿清白也震惊了。他对守墓人了解不多,只知道守墓人的派系除了最根本的四大凶兽墓外,还在全国各地散落着不知多少妖兽墓葬,很多时候被发掘墓葬的墓主看似是人,其实人只是大妖的陪葬。
第一代守墓人的光辉随着齐流木身陨渐渐暗淡,近些年,四大世家更是逐渐没落,新一代守墓人崭露头角,如果说最耀眼的一个,绝对是白泽。任何人都无法撄其锋芒。
可是怎么会……一直在他们身边的江隐,居然就是白泽?
王老三忽然说:“他救过我,我相信他的话,没人会没事冒充白泽。”
陈真灵鹰隼般的目光射向他,王老三有些露怯,却还是昂着脖子道:“陈掌门,我其实不信你的话,你说你不知道为什么虺龙会变成化蛇,其实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你心里其实明镜似的!一派掌门要是连这都分不清楚,不是笑话吗?你到底为什么把我们叫来这里?”
祁景看着他,心想,这王老三虽然愚蠢自傲,到底还有些气性。
陈真灵阴森森道:“王道友,莫非你也被上身了吗?”
他眉间的黑气这时才显露出来,王老三心里打颤,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一声长叹从远处传来,年迈沧桑,却底气十足:“陈真灵,你还不悔悟吗?”
陈真灵脸色一变,众人往声音方向看去,就见一个高大人影缓步走来,步伐虽慢,却极为稳健。
瞿清白是有功底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练家子,功力还不浅。
那是个老人,身高得将近一米九,腰板挺直,一张古铜色的脸庞沟壑纵横,布满皱纹,双目却毫不浑浊,精神矍铄。
雒骥微微挑眉:“这是……陈山?”
陈山的出现,让僵持的局面出现了转机。
他有些讥讽的笑了笑:“陈真灵,没想到我的腿还能走路吧?如果我不装的像一点,又怎么能让你放下最后的戒心,确信我就是一个又老又痴的废物了呢?”
事已至此,陈真灵无话可说。他张了张口,只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出来的?”
陈山叹道:“我虽然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孙子却还是有出息的。如果不是小琅放走了我,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逃脱。”
瞿清白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他刚才就想起来了,陈琅在出地宫之后离开他们去做了一件事,恐怕就是去救陈山了。
陈山环顾一圈,问:“孩子们,小琅呢?”
陈厝喉咙有点梗:“他……他……”
陈山一抬手,叹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可惜我那孙子,天资聪颖,勤奋过人……陈真灵,我只恨自己怎么生出你这个孽畜,就是杀十个你,也抵不上我孙儿的一条命!”
陈真灵咬牙道:“我只不过是想活命!爹,今天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我从来都看不起你!你倒是大义凛然了,人人都夸赞你们,第一代守墓人,高风亮节,舍己为人,好不光鲜!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想过你的妻子孩子,子孙后代?我不想死,仅此而已!”
他周身已经出现了丝丝黑气,祁景原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可见其他人都恐慌的退开,才知道陈真灵身上的鬼气已化为实质。
江隐道:“他走火入魔了,退开!”
陈真灵的面皮好像一瞬间被吸光了阳气,由红润饱满变得青黑干瘪,紧紧的贴在颧骨上,眼眶暴突,与电影中的丧尸极为相似。
在他身后,黑雾四起,鬼哭狼嚎,一个个魂灵挣扎着从他身体挤出来,或悲或喜,或尖叫或大笑,怪象丛生,令人不寒而栗。
江隐抢过一名弟子身上的佩剑,当先冲了过去,对瞿清白道:“马上去布四方锁魂阵!”
瞿清白重重点头,他知道鬼修暴走后是多么恐怖的状况,像陈真灵这种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鬼魂的人,连四方锁魂阵都不一定能困住……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只有相信江隐,全力一搏了!
他大声道:“还有点良知的同道们,都跟我过来布阵!”
齐妍茹齐言路姐弟对视一眼,都跟了过去,还有三星观的人,在王老三的带领下也纷纷拿出法器,跟着瞿清白布阵。
祁景原本要跟着江隐,却见他边跑边回头道:“照顾好你爷爷!”
祁景一惊,猛然想起祁老爷原本是离陈真灵最近的一个,他赶紧用目光焦急的搜寻,可混乱中一时难以看清。
江隐在跑动中跃起,他的动作极有张力,简直像颗被弹射出去的炮弹,无论是起跳的弧线,还是飞扬的衣角,都在彰显着他这一击的力量,可是——
陈真灵忽然大吼道:“都住手!!”
他乌黑干枯的爪子紧紧掐在祁老爷脖子上:“谁敢过来一步,我就掐死他!”
江隐的动作骤然中断,他收势不住,跌落在地,滚了一圈。
祁景目眦欲裂:“你别动他!!”
陈真灵发出桀桀怪笑:“把陈厝交出来,我就不动他!”
陈厝脸色惨白,雒骥直叫道:“大哥了,你还想着这事呢?你脑壳有什么毛病,怎么还带回响的呢?你弄死你儿子也不能长生不老,你清醒一点!”
陈厝忽然上前一步:“我过去,你别动祁老爷!”
雒骥拉住他:“你疯了你?”
祁景陷入两难,他胸腔中两股力量在拉扯,恨不得大吼一声,让所有这些破事都去他妈的!
忽然,一声凄厉的长叫划破了天空。
陈真灵睁大了干枯的眼睛,艰难的回头,就见陈山正半伏在自己身后,老人须发皆白,飘然欲仙,把一柄桃木剑狠狠捅进了他的胸膛!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挪过去的,只看见他浑身罡风大盛,鬼气和灵气在进行无形间的拉锯,陈山大吼,声若洪钟:“我自己造的孽,还要由我自己亲手结果!陈真灵,为父就陪你走这一遭!”
陈真灵满面不甘和怨恨,他已不成人形,凄声长啸,他松开了祁老爷,一把掐住了陈山的脖子。
父子成仇,兄弟反目,不过如此。
陈山的喉咙发出了可怕的响声,他却用瞪大充血的眼睛示意,任何人都不要过来。
江隐,祁景,瞿清白,陈厝,雒骥……连同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威严的老人,第一代守墓人,和自己的儿子同归于尽。
陈山的喉咙已经变形,他的眼神开始空茫,头慢慢转向了祁景。
他好像在透过空气看什么,脸上出现了十分勉强,却那么不一样,青涩而年轻的笑容。
他用嘶哑的气声,用口型说:“齐……流……木……”
祁景呆住了。连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最后一个重磅消息砸懵了。
鬼气渐散,还和鬼魂搏斗的道士们停下了动作,他们看到,陈山和陈真灵齐齐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死相都不太好看。
祁景赶紧去扶祁老爷,老人家虽然身子骨健朗,也受不起这样的惊吓。
陈厝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亲生父亲和爷爷的尸体,想哭都哭不出来,干嚎都不能。
他不敢上前,死死抱着自己的头,瞿清白赶紧过去,掩住他的眼睛:“别看了,别看了。”
陈厝抓着他的衣襟,在他怀里细细颤抖,他不知道这是血缘关系还是共情的结果,悲痛,恐惧,强烈的不真实感在他心里翻搅着,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随后的事在所有人心中都不甚清晰,太混乱了,两具尸体,无数条人命,都要一一安葬超度。
忙乱像一片片的海浪,把记忆的细沙冲刷的模糊不清。
齐妍茹姐弟离开的时候,对祁景说:“既然陈山前辈已经承认你就是齐流木的传人,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祝你好运吧。”
齐妍茹好像特别崇拜白泽,她去向江隐要了电话,祁景不知道江隐给没给,他在心里说服自己,不会的,江隐那么注重隐私,怎么会把联系方式给出去。
瞿清白一直担忧龙门派的人怎么没出现,后来才在云台观中的一处小房子中找到了他们,原来瞿三聚和门人因为识破陈真灵的阴谋被他关了起来,所幸没有大碍。
瞿清白泪眼汪汪的扑在瞿三聚怀里的情形,让众人看了直牙酸。
陈厝因为要处理后事,留了下来。原本十一假期已经过去很久,他们已经不知道逃了多久的课了,他让祁景他们先回去,可他们一想,逃几天不是逃,破罐子破摔吧。
再说此时的陈厝,确实很需要人陪伴。
雒骥要先走,他临走前把江隐叫了出来,两人相对无语了一会。
雒骥说:“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还要继续吗?”
江隐:“嗯。”他想要的,远不止一枚大印。
雒骥伸了个懒腰:“行吧,我也没立场拦着你,保重吧,希望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还全须全尾。”
江隐说:“你也是。”
他走出两步,忽然回头道:“雒骥,雇佣你的人是谁?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雒骥神色一僵:“你还真会破坏气氛。”他忽然一笑,“阿泽,我问你,艳骨去哪了?”
江隐默然不语。
“被你吃了,对不对?”
“……是。”
雒骥说:“表面说着让人家走,实际上却悄悄把她生吞活剥了,你真可怕。生啖鬼魂,是为鬼修,江隐,你说如果你那群小孩知道你真正的样子,会不会吓的哭出来呢?”
江隐神色并无什么起伏:“雒骥,你知道如果不这样,我撑不下去。”
雒骥耸了耸肩:“我懂。所以你也得体量我的难处,我这种人,只认钱不认人的,我有心和你交朋友,可是我不能,你懂吗?”
江隐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觉得祁景怎么样?”
雒骥稍加思考:“很有胆量,心地太好,有点蠢……是个好苗子。”他笑道,“怎么,你很中意他?”
江隐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他什么?”
雒骥摇头。
“他有我们都没有的东西。”
雒骥回想起地下那一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说:“你对人家小孩好点。”
雒骥走后,江隐回了云台观,正见祁景从灵堂里出来。他们都从未见过这样披麻戴孝,扶灵哭丧的场景,满目都是白,好像这天地间所有彩色都没有了,实在让人压抑。
祁景示意江隐,陈厝还在灵堂里面。两人出云台观找了个地方,在山清水秀间,祁景终于感觉自己能顺当的呼出一口气来。
他现在很有抽烟的冲动,忽然听江隐说:“陈琅。”
祁景:“怎么了?”
江隐说:“关于陈琅,有件事我一直没说。”
“……其实不久前我曾悄悄把过他的脉,脉象有表无里,散漫不收,已是大限将至之象。他下墓之后,精神状态异常激动,兴奋,很可能是回光返照。”
祁景直了直身子,面色有些发白。如果他早就知道陈琅已经无可救药,绝对不会像江隐一样平静。
他们是满怀希望的进来的啊。
江隐继续说:“陈琅应该也知道的。就算找到梼杌的尸身,他也来不及炼出三清丹了,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说过,他堂兄陈亭死于二十一岁,他刚好也二十一岁……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祁景恍然大悟:“是那个诅咒……原来早就注定好的……他活不过二十一岁!”
江隐的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推动他去死的不是梼杌墓里的某样东西,而是陈家人的宿命。”
祁景感到胸腔一阵翻搅,他平复了半天情绪,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不能告诉陈厝。”
“嗯。”江隐点头,“但总得有个出路。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祁景一拳打在了树上:“……这都什么事儿!”
江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告诉你,是不想让陈厝一个人背负这些。他迟早有一天会明白,那时候,你,我,我们,就是他最后的稻草。”
祁景看着他的眼睛,哑声道:“好。”
丧事终于办完,在云台山待的日子长的好像过了一辈子。祁景对这里又熟悉又陌生,又想离开,却又生出些矛盾感。
离他们在校园里学习打球,喝酒泡妞的日子好像很远很远了,远的像上辈子一样。
云台观不能无主,但陈家人死的都差不多了,陈厝只能挂名一个掌门,虽然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底下人也一万个不服气。好在有祁老爷的人脉帮助打点扶持,副掌门管理各类事务,一时无碍。
他离开的时候,路过厢房,都能听到道士们在窃窃私语:“这个新任掌门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根本不是修道之人,什么都不懂,怎么能接管云台观?”
“唉,有什么办法呢。陈家的人都死光了,就这个独苗啦。”
“你也不用愁,我看这新掌门也挺不过这两年,不是说陈家人都早衰吗……”
陈厝心里一刺一刺的,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云台观。
他来的时候是满心好奇的,回去的时候却满腹忧愁,好像老了十岁。
终于从这个鬼地方出来,压抑的情绪释放了一些,陈厝毕竟不是个心窄的人,他向来乐天,自我排解了一会,终于能深吸口气,重新整装出发。
祁老爷和龙门派的人都先走了,他们四个不是一起来的,却是一起回去的,整整齐齐,倒也挺好,至少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活生生的,能笑能闹。
回程先要做火车,为图快定了个卧铺。江隐拉了个小箱子,祁景这才知道他把行李寄存在了别处。
等到一切平息,祁景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吻”。他开始怀疑,那是吻吗,还是江隐只是咬了他一下?他真想拽着江隐的脖领子问他,可又做不出来。
以前他可以无所顾忌的恶言相向,一方面是他看不起江隐,另一方面是这事确实让人膈应。可他现在已经把江隐当自己人了,哪还能那么对他。
祁景心里这个愁啊,要是江隐还执迷不悟的话,他该怎么办?
火车哐当哐当,他一手支着下巴,眼光隔一会就往江隐脸上飘,从脸上飘到嘴唇,颜色浅淡,形状好看。
江隐真的一点也不丑,祁景心想。他从小被夸帅夸到大,可他以自己的审美真觉不出哪帅来。再好看的脸看久了都会腻歪,江隐说的那句“红粉白骨,不过皮囊”也不无道理,挺哲学的。倒是江隐……
他正想着,火车颠动,江隐立着的箱子倒了下去,砸到了陈厝的脚面。
这厮原本还在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呢,被这一下直接砸回了原形:“哎呦我的妈,你这箱子装了什么这么沉?”他站起来,“我帮你把这箱子放上去吧,放这也碍事。”
瞿清白啃着火腿肠:“塞桌子底下吧。”
陈厝说:“你看看桌子底下多少垃圾,还不是像你一样的吃货扔这的,还是放上去吧。”
瞿清白脸颊鼓鼓,像只无辜的仓鼠。
江隐说:“不用了。”
陈厝秀了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远离了那座山,他好像又活过来了:“看看这胳膊,这肌肉线条,相信我。”
他一把抬起那小箱子,此时车厢一个颠簸,可能也没想到会这么重,陈厝脸上出现了些错愕的神色,箱子一歪,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直接把箱子摔开了,东西散了一地,陈厝赶紧去捡,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重……”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又不敢置信的看了眼江隐。
祁景和瞿清白也看到了,地上分明是各种金银器皿和青铜器,虽然件小,但架不住多——怪不得箱子会那么重!
江隐刷的把卧铺门一拉,蹲地上开始捡东西,陈厝说:“你这是……”
“上一次搞到的东西,不好带回来,转了个地方,今天才到手。”
瞿清白火腿肠都不咬了,他有点抓狂:“不要用这么淡定的表情说这么可怕的话啊你!你……你知道这是违法犯绩的吗,你知道抓到要被判多少年吗?咱们又不是盗墓贼,你你你你……”
江隐左耳进右耳出,专心捡东西。
祁景从上铺跳下来:“行了行了,快帮着捡吧,要是被抓住了,咱们都是共犯。”
瞿清白和陈厝欲哭无泪,只能蹲地上帮着捡,祁景把一个灯台塞回箱子里,忽然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东西。
那东西是件衣服,被垫在青铜器下面,可这件衣服……
他拿起来,仔细翻看,越看脸色越不对了。
陈厝看他僵住,凑过来问:“你怎么了?哦,这不是你那件球衣吗,七号,我还记得,哈哈,你大老远拿……拿……”
他的话慢慢说不下去了。饶是以他粗大的神经,现在也能看出来,祁景的衣服是从江隐箱子里跑出来的。那要说它是自己跑进去的,肯定没人信。
也许瞿清白还不会多想,可陈厝作为一个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已经脑补出了非常多少儿不宜的东西,他几经权衡,终于还是决定当一个缩头乌龟。
车厢内的气氛极为尴尬,祁景抬起头,和江隐对视了一会,脸色几经变换,终于一把拉开车厢门,拂袖而去。
祁景疾走到火车的吸烟处才停下来,手里还攥着那件球衣。
他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但一个正常男人被室友偷偷藏起自己的球衣……感觉总不会太好吧?
身后有些声响,祁景回过头去,就见江隐立在车厢处。
他深吸了口气,手中球衣松了又紧,终于道:“是……不小心拿错了吗?”这种自欺欺人的事真不像祁景干的,他应该怀疑他,质问他,疏远他,但……那是江隐啊……
偏偏这人还不领情,只看着他,一语不发。
什么也不说,就是不想撒谎了。祁景真要抓狂了,江隐是不是缺弦少筋,这种尴尬的空气他都感受不到吗?
祁景羞愤交加,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咬牙道:“江隐,你是不是……”
“祁景。”江隐忽然叫了他一声。
祁景被抽了一鞭子似的,警觉的竖起了耳朵。他想说什么?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江隐说。
说完他就走了。祁景一个人楞在原地,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哪样?江隐明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这个人总是话说一半留一半,存心让他难受吗?
在这样纠结的心情中,祁景回了卧铺房间。
里面瞿清白那个没心没肺的正缠着江隐问东问西,他也对江隐是白泽这件事很感兴趣。
“江隐,你真的进过秦始皇的墓吗?”
“没有。秦始皇地宫里全是水银,进不去。”
瞿清白有点疑惑:“那他们怎么传的那么神?说你进去过帝陵?”
陈厝“嗨”了一声,说:“以讹传讹,夸大其词,越有名是非越多,这你还不知道。”
江隐沉默了一下:“始皇墓旁有大大小小四百多个陪葬坑,我倒是去过几个。”
瞿清白瞪大了眼睛:“你去那里干什么?”
“找画像砖。”
陈厝浮想联翩:“我听说一块秦砖价值连城,你有没有……”
瞿清白打了他脑袋一下:“那是文物,要上交国家的。”
陈厝直笑:“还上交国家呢,你现在封建迷信盗墓刨坟倒卖文物都占全了,我把你上交国家让你牢底坐穿信不信?”
他俩又开始拌嘴,江隐和拉门进来的祁景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移开了目光。
祁景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你看他你看他,心虚了吧!还说不是那么回事,以前他眼睛都恨不得粘我身上的!
在有些诡异又十分和谐的氛围中,他们终于回到了北京。
真是恍如隔世,没有黑漆漆的阴森墓室,没有危机四伏的道观,没有心怀叵测的人,只有干干净净的大学校园。
办理完了一通手续,挨了班导一通臭骂,再上课的时候,梁思敏凑过来笑问:“祁景,你们去哪了?七天假期都不够你们浪?”
陈厝装模作样的叹气:“没办法,实在是乐不思蜀,要不是班导太凶,我们还想再玩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一脱险,这人又开始装大尾巴狼了。其实别说十天半个月了,再多待几个小时他都受不了了。
祁景不怎么说话,他在专心补笔记,梁思敏一只纤纤素手帮他按着本子,把笔记借他抄。他们专业好,课业重,落了这么多天课,笔记厚厚一沓,祁景笔走龙蛇,已经抄完了大半。
陈厝支着脸,叹了口气:“唉,校草就是好,还有人借笔记抄。我们这些就没人疼了。”
梁思敏脸一红,祁景头也不抬的说:“等会自己去复印一份。”
陈厝笑了起来:“乖乖,能给我讲讲就更好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梁思敏见祁景还是专心抄笔记,不由得咬了咬唇。她作为系花,功课好长得漂亮,妥妥的女神级人物,不少人把她和祁景往一块凑,她自己也有点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