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周霭刚到校门口与高三的学生们集合,就被老师催促着上车,他们要搭大巴去高铁站赶高铁,所以在中途流程迅速丝毫不耽误,周霭在学校门口停留的时间前后不到半分钟,所有老师和学生已经到齐,然后大巴车的司机就准备发车出发了。
赶高铁就是赶早不赶晚,他们还要估上早高峰路上的堵车情况,所以没有人对提前出发提出任何意见。
周霭在位置上坐好,感受车发动机带起来的震动,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学校,陈浔风现在在教室里上早读课,周霭庆幸他没有过来送,教学楼离学校门口有段距离,来回跑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车往前开了,周霭正要收回视线,却在掠过某处时顿了顿,他看见了道人影,隔着段距离,那人远远站在学校的某棵树下,周霭只看见那道身影露出来的半边身体,只看见那人浅蓝色的裤腿,他就知道那是陈浔风。
陈浔风身上是早上出门换得浅蓝色牛仔裤,上半身是件纯白的短袖,浅色系的衣服陈浔风穿得不多,早上他换完,周霭还替他理了折起来的袖口。
因为角度和距离的原因,陈浔风的脸完全被树冠挡住,周霭只能看见他的下半.身,并且因为车在往前开了,他渐渐连那道身影都要看不清楚。
后方有休息的学姐拉上了车窗帘,蓝色的窗帘推到前面来遮挡周霭的视线,他彻底看不见陈浔风的身影了。
周霭慢慢转过头,看向前方的座椅靠背,他在此刻陡然生起来分开的低落情绪,这是很奇怪的情绪,周霭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出去考试、知道几天后他们就会再次见面、知道他马上就可以用手机给陈浔风发短信,但在看到陈浔风隐在树下的半边身影、在看见他还是过来送自己离开,周霭就是被感情掌控着生起来种酸涩的情绪。
周霭坐在大巴车里,车还没驶出这条学院路,但他在此刻,突然非常非常想念陈浔风。
周霭偏头望着旁边浅蓝色的窗帘,车在动,窗帘随之轻晃,周霭罕见的什么都没有做,只单纯的望着窗帘,望了好久。
早上八点出发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他们果然在路上堵了会,好在他们出发时间早,预留的时间松泛,最后到高铁站时,学生和老师们还能游刃有余的去排队检票。
高铁票是老师统一订的,所有学生和老师都在第8节车厢,但具体座位并不能保证,队伍里有老师和学生的位置碰巧相邻,也有周霭这样的,独自和陌生乘客坐在同排。
周霭放完行李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旁边的座位还空着,他想起陈浔风说让他上车发条消息,就拿出手机给陈浔风发过去:我上车了。
陈浔风大概在教室里,一时并没回复,周霭收了手机,从书包里拿出平板,然后戴上了耳机,开始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周霭在平板上刷往届真题,他总能很快的专注在自己的学习里,但即使这样,他也能感觉到没过几分钟,自己旁边的座位就来了人,而那人上车后不久,动车就往前开起来了。
动车先过站内的地下隧道,然后越往前开,日光越盛,坐在周霭旁边的人突然抬手越过他,将遮光板拉了下去。
动车平稳的往前开了半个小时,周霭在平板上写了半套试卷,然后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下,周霭从物理题中回过神来,他猜测应该是陈浔风的消息。
周霭点开手机看了眼,果然是陈浔风的消息,他在半分钟前回过来:我也上车了。
看见消息,周霭有瞬间门没反应过来,他微微顿了顿,然后他终于在此刻察觉到来自身边的强烈视线,周霭的心跳莫名开始变速,然后他慢慢转头,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身侧陈浔风要笑不笑的眼睛。
陈浔风还是早上那套衣服,他的皮肤偏向冷白的色调,清爽干净的颜色在他身上也没能中和掉他的锋利,他微微歪坐在座椅里,手搁在扶手上撑着头,唇角勾着点弧度,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周霭。
有那么半分钟,周霭望着身边的男生,不知道应该要做什么反应。
直到陈浔风抬手摘掉了他左耳的耳机,他笑着问:“在听什么?看你好认真,不敢打扰你。”
车上空调的温度偏低,周霭的头脸都被吹冷了,但摘耳机时,陈浔风的指尖触到他的耳朵,周霭清晰的感觉到陈浔风的指尖是温热的,听见陈浔风的问题,他正要解释,但陈浔风已经将耳机靠近了他自己的耳边,他自己得到了答案:“什么都没有?”
周霭点了点头,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在平板上写了个词语:公共场所,然后给旁边的陈浔风看。
电子产品逐年升级换代,现在耳机已经可以代表某种避免社交的方式,在公共场所戴上耳机,意味着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也就意味着不想被打扰。
周霭的特殊情况不可避免,他是个说不了话的哑巴,语言障碍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和别人的接触,他不想在公共场所里和陌生人增添不必要的交流,这对他和对方来说都是麻烦事,所以多数情况下,他总是会戴上耳机,保持某种不想被打扰的状态,借以减少陌生人与自己的接触和交流。
周霭写下这个简单的词语,陈浔风看见后,眼神微顿,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周霭的意思。
从他认识周霭起,周霭就不会说话,周霭的“哑”带给他的各种影响,陈浔风几乎都知道,但每次周霭再因为这件事新添不方便的情况,或者受到别人的差别对待时,陈浔风照旧会心疼,这是永远都避免不了的。
陈浔风脸上轻松的笑慢慢收了,他垂眼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再抬头时,只低声对周霭说了句:“好。”
“哑”已经与周霭相伴了16年,周霭早已习惯了“哑”带来的所有不方便,他很早就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自己的缺陷,他就坐在陈浔风旁边,他自然看出来陈浔风表情的变化,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周霭在平板上写字问陈浔风:你怎么来了?
这节车厢学生和老师多,车厢里很安静,陈浔风偏了头靠到周霭那边,他将周霭的手拖下来,在座位中央拉在一起,他用手指的指节去磨周霭手上的茧,出口的声音偏小,像是低低的耳语,他慢声说:“想来,就来了啊。”
陈浔风的声音里还带着点低落的情绪,他解释说:“你们这次不是住外面的酒店么,你考试,我在酒店自己学,跟在学校里是一样的。”
周霭只有单手有空,手机打字会方便许多,所以他重新拿了手机,他在手机新的备忘录里敲字,陈浔风靠在他肩膀上看。
周霭写:这次来回四天,你四天都不去教室,你们班主任那里怎么交代。
周霭打完这句话,陈浔风就摸出来自己的手机,他点开了张图片,给旁边的人看:“你看这个。”
周霭抬眼看陈浔风摆到自己眼前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是张拍摄的纸质请假条,请假理由是身体复查,假条上班主任签字、家长签字和年级盖章,整整齐齐无一落下,陈浔风在旁边补充:“我舅给搞得。”
周霭看向陈浔风,陈浔风就露出坏坏的笑,周霭也笑了下,他微低了头,又问:怎么买到这个座位?
高铁的网络购票更多是系统随机,买到同节车厢已经很难,陈浔风居然就在自己旁边的空位。
陈浔风笑了下,他滑着周霭手上的茧摇摇头说:“没那么巧,我自己在软件上买票退票搞了十个来回,买到最近的位置是在你们车厢第一排。”陈浔风抬手指了指前面的位置,“就那个01D,后面软件还不让我买了,限制我频繁操作。”
“我刚刚没上车,是因为在车厢节那等,我和坐这个位置上的人换的,不然的话,我就只能下车再来找你了。”
第60章
陈浔风把说话的声音放得低,几乎只有周霭可以听清楚的程度,他抬手将座椅中间的扶手放下去,两个人靠得更近,肩膀和手臂都碰着了,他看着周霭认真听他说话的模样,突然笑了下,他低声说:“我走得急,只背了个书包,包里就装了两本书。”
他慢慢问周霭:“怎么办啊?”
周霭看了眼他挂在前座椅背上的书包,陈浔风书包不小,但装得东西总是少,每次将包里的空气挤出去,书包就扁了,而这次从他书包的外观就可以看出来,陈浔风确实没装什么东西。
陈浔风比周霭高,周霭可以穿他的衣服,将他的短袖当oversize的版型来穿,把他的裤子折两圈裤脚穿也同样合适,但陈浔风穿不了周霭的,周霭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小了,所以这次过去,陈浔风没合适的换洗衣服穿。
周霭没怎么犹豫,就垂下眼在手机上打字:给你买新的。
但周霭也很清楚的知道,他过去的目的是考试,考试期间在酒店里,他们每天都有紧凑的课程安排,他大概没有和陈浔风私下里相处的时间,所以他打完这句话,就点开了手机上的购物软件。
陈浔风似乎笑了下,然后他捏住了周霭的手,垂着眼睛看他的脸:“骗你的。”
“昨天晚上你洗澡的时候,我就把我东西都装你箱子里了,你刚刚就已经给我带上车了。”陈浔风用手指勾了勾周霭的下巴:“没觉得箱子重吗?”
陈浔风的手指蹭得他下巴有些痒,周霭抬手碰了碰,轻摇了下头。
有六中的老师从前排走过来,看方向是要往卫生间走,在经过他们第11排之前,陈浔风和周霭松开了手,两个人坐得分开了些,周霭低头重新接着刚刚的题目写,陈浔风从包里找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扣在自己头上,鸭舌帽挡住了陈浔风的大半张脸,他将座椅靠背上的小桌板拨下来,从书包里拿出来试卷和笔。
车没有停歇的往前开,两个人没再多说,只自己干自己的事情,车程过半的时候,周霭给陈浔风的桌板上放了瓶水,没多久,车窗的挡光板被后排的乘客推了起来,正午刺目的日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个人身上,陈浔风察觉到光线,偏头往外看了眼。
列车快速驶过轨道,窗外是广袤无垠的绿色草地,入眼都是绿,完全望不到边界。
陈浔风边扭开瓶盖,边叫旁边微垂着头的人:“周霭?”
周霭应声先抬起头,他的视线稍迟两步,才从平板上挪开看向陈浔风,陈浔风将水递到他面前:“喝不喝水?”
周霭并不渴,他轻摇了下头。
陈浔风抬手扶了周霭的头,带他转移视线看窗外的绿地:“歇会,看这么久pad伤眼睛,用眼习惯不好,以后别近视了。”
周霭拿过旁边的手机打字,然后递给陈浔风看:做眼保健操了。
周霭说的是学校里每天下午两点半,校园广播里都会播放眼保健操的背景音乐,全校学生都在那个时间统一做眼保健操,但陈浔风很少跟广播走,那个时候他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就是写自己的题。
周霭收回手机,就偏过头去看着车窗外,他微微靠着身后的座椅,陈浔风的手掌搁在他脖子底下。
陈浔风以拇指轻轻摩挲他侧着的脖颈,看着周霭的心很软,他无声的在周霭后方说了句:“乖的。”
周霭没休息太久,列车驶进下个隧道时,他已经从窗外收回视线低头接着写题,陈浔风也没再打扰他,转过头来做自己的,后半程两个人交流更少,都在位置上忙碌,直到高铁进站,随队的老师提醒他们收整东西。
周霭放下平板先偏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陈浔风,陈浔风已经收好了书包,他靠坐在座椅里,头上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周霭只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像是察觉到视线,陈浔风微抬了头转过来看向周霭。
列车即将停下,车厢里嘈杂起来,断断续续有人提着行李从过道里离开,带队的老师再次过来叫周霭的名字,周霭装好自己的包,陈浔风仍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没再靠过来说话,只始终偏着视线淡淡望着他。
陈浔风经常上六中的主席台作检讨,就算老师对他不熟,学生也必定记得住他那张脸,所以陈浔风在上下车的时候,会特意避开周霭他们的队伍。
周霭提着自己的书包从座位里站了起来,陈浔风偏腿给他让出从里侧出去的通道,周霭最后看了眼陈浔风,终于背上自己的包往外走,经过陈浔风时,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裤腿擦过了陈浔风的牛仔裤,牛仔裤的面料摩擦力大,他们的裤脚缓慢的错开,周霭垂眼扫到了陈浔风银灰色的运动鞋,然后他离开了08车的第11排。
取了行李跟着队伍刷票出站时,周霭的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了下,他打开来看,陈浔风在对面发过来消息:我出站了,订的房间就在你们楼上,有事随时找我。
这条短信后,陈浔风还发过来张图片,周霭点开来看,照片里是个俯拍的视角,陈浔风拍得正好是他们现在在排队出站的D口,车站大厅空间阔楼层高,他们这处的人在照片里看起来极小,周霭看到图片里的自己,模糊得几乎看不清楚脸,他收起手机,抬头往远处的楼上望。
隔着三层楼往上,是车站外的广场,广场的外围有道栏杆,周霭定定的看着那个方向,他恍然看见道穿白T恤戴黑帽子的身影,那身影半靠在栏杆上,但距离太远,他实在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然后那道影子动了动,像是抬起手臂朝他招了招。
身前的老师在此刻转过头来,队列轮到他们了,他提醒周霭:“周霭,我们走了,把东西拿好。”
周霭从远处收回来视线,朝老师轻点了下头。
通过检票口后,他们停在原地等队伍里缀在后面的几个人,周霭再次抬头,向上望了眼广场的方向,但刚刚靠在栏杆上的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那里现在只有结构规整的栏杆和玻璃,没有人。
周霭收回视线低下头,给陈浔风回过去消息:好。
复赛真正的考试安排有两天,一天笔试一天实验,在考试之外的所有时间,周霭他们都是由老师统一安排,要么就是课程、要么就是考后讨论和复盘,直到最后那天考完之前,他们都不会轻松。
酒店都是老师订的二人标间,这次带队出来的只有两个高二学生,周霭和蒋文意,本来安排来跟周霭住同个房间的是蒋文意,但周霭住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蒋文意和高三的某个学长换了。
蒋文意的物理是他的王牌强项,他过早的就确定自己要走这条路,甚至蒋文意现在还是周霭他们物赛小组的组长,这次初赛,他的卷面成绩只比周霭低两分,所以物理组将他们两个都带了出来。
考试期间,周霭他们每天早上7点出门,去老师的房间集合上课,晚上11点才结束统一学习回去休息,所以周霭只在过来当天见过陈浔风的面,那天晚上他将陈浔风装在他行李箱里的东西送到了楼上,之后两天,周霭忙,而陈浔风也没有主动发过来任何消息,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这种老师带学生出去考试的模式大差不差,也相当接近初中时王平齐带队的流程,但这次考试前后的整个过程里,周霭的情绪都相当稳定,他很平静的做准备和上考场,很认真的答考题,他半点没想自己从前的经过,他也没有高度紧张24小时都保持敏感和警惕,这三天里他唯一会想到的除考试以外的事情,大概就是住在楼上的陈浔风。
全部考完的那天晚上,老师给他们短暂的放了个假,他们第一次在晚上8点就回了房间,和周霭住同间房的高三学长性格好,人也活泼,周霭跟他们出去考试好几次,彼此都算认识,他收拾书的时候,那位学长就在旁边撺掇周霭跟他们去旁边楼上的网吧:“晚上老娄不会来查房了,这是我们10月份国赛前最后的放纵机会了,走吗小周,那几个狗已经过去热机子了,别学了,跟我们通宵开黑去,带你去快乐快乐。”
周霭轻摇了下头拒绝了。
那位学长并没多强求,话说完他已经在换鞋准备出门,他边换鞋边跟周霭说:“ok好嘞,小周我晚上不回来了,你自己把门锁好啊,拜拜我走了。”
人走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周霭拿了手机给陈浔风发过去条消息,然后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他将自己的东西收好在行李箱,周霭装得整齐细致,装好自己的东西后,行李箱还空出来大半,他将行李箱盖上,拿了自己的手机和两张房卡,出了门往楼上走。
周霭站在陈浔风的门前按了门铃,安静的等了半分钟,并没有人来开门,他比着房卡看了眼房号,又垂头看自己的手机,对面的陈浔风依旧没有回过来消息。
手上的房卡是过来的当天晚上陈浔风给他的,周霭刷卡开了门,推开门里面只有安静和漆黑,陈浔风确实没在,周霭抬手开了灯,关好身后的门走了进去。
陈浔风订的是间大床房,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床,但空间却比他们楼下双人标间的空间都大,整间房里都铺着地毯,陈浔风的东西不多,生活痕迹少,只有略微褶皱的床被和桌面上那堆书证明他确实住在这里。
周霭走过去坐到桌前,找了本陈浔风摆在桌子上的教材翻看,他并没有坐太久,门口就传来提示开锁成功的“滴滴”声,然后很快,陈浔风走到了他身后,他带着夏夜里的暑气,声音微有点喘,他说:“我刚看到你消息。”
陈浔风顺手拉了张座椅坐在周霭旁边,他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搁到桌面,周霭阖上书,偏头看身边的陈浔风,然后他的眉心意外的动了动,两天没见,陈浔风的头发剪短了,头发短了,他整个人五官就更加鲜明的显现出来,显而易见,那张脸是不需要任何修饰和遮掩的好看。
陈浔风察觉到周霭的视线,跟着周霭表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往前靠近周霭的脸,低声问他:“怎么?不认识我了?”
周霭只安静看着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浔风就露出点笑,他慢慢往后退开来,解释道:“头发长了,昨天路过理发店,就进去剪了。”
他边说话边打开刚刚带回来的塑料袋:“距这两公里的地方有个游泳馆,这两天晚上我都去了那,刚刚你发消息,我在水里没看到,等久了吗。”
周霭轻摇了下头,拿了桌上的纸笔,然后写:今天晚上放假,是老师的临时决定。
晚上突如其来的放假休息也是周霭意料之外的情况,更不用说完全不知道他们安排的陈浔风,他没看到消息实在是很正常的情况。
陈浔风将冷茶和几盒水果推到周霭面前:“晚饭吃了吗?”
周霭点头,又以眼神问陈浔风。
陈浔风将叉子递到周霭手上:“我晚上点的外卖,吃好久了,你先吃点水果,我去洗个澡,刚跑回来,热。”
陈浔风进浴室后,周霭找了空调遥控器,开了房间里的空调,然后他坐在位置上继续翻书,偶尔吃块放在手边的盒切水果。
没过几分钟,周霭隐约察觉到浴室里水声停了,但他的注意力仍旧放在面前的书上,他凝神在看某道题,直到突然有两只手臂从后而来,稳稳的把住了他的腰。
陈浔风从后方将他从座椅里抱了起来,身体腾空,高度突变,周霭下意识抬手扶住了陈浔风的肩膀,等回过神来,他就是和陈浔风面对面的姿.势。抱起来后周霭比陈浔风高些,陈浔风微仰着头看他,他脸上还有水,身上是冷水的潮意和沐浴露的味道,他一手搂住周霭的腰,一手托住他的两条腿,边走边跟周霭说:“不看书了,歇会。”
陈浔风观察着周霭的表情,眉心轻动:“别怕,不会摔着你。”
周霭轻摇了下头,他没怕,只是太突然所以觉得猝不及防,他用手摸了摸陈浔风的湿头发,摸到手掌心全是水,他被陈浔风抱着,抬手朝他打手语:不要感冒。
陈浔风将周霭抱到了床上,他扯开了铺在床上的被子,边弄边说:“没事,不会,以前在英国,冬天有时候停热水,我也用冷水洗澡,那时候也没怎么感冒。”
陈浔风弄好被子,又绕过去那边桌子,他将那些水果和冷茶都挪到床头柜,然后他终于坐下在床边,他看了会周霭,才低声问他:“晚上还下去吗?”
周霭屈膝坐在床上,听见陈浔风的问题,他没有明显表态,只安静的睁着眼睛看他。
周霭的眼神总是平静的,里面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色,但陈浔风有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受不了。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房间里有瞬间变得极静,他们甚至可以听见隔着道门的浴室里,有水落到地面的“滴答”声,“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踩着人心跳的节奏,然后陈浔风抬手搂了过来。
在学校里时周霭尤其忙,好不容易空出来点时间,又总要这样那样的注意,他们搞的不如偷.情的,两个人已经很久没亲了,周霭认为亲并不是单方面的吻,陈浔风常吻他,用嘴唇去碰他的脸,碰他的眼睛和额头,但那不是亲,亲是两个人都主动都参与的纠.缠。
大概确实是太久了,所以这次陈浔风亲的格外凶。
顺着陈浔风的力道,周霭慢慢滑了下去,他躺.在床上,陈浔风低着头亲他,周霭的手指抓着陈浔风脑后短短的头发,头发上抓出来的水全落进了周霭的脖子里。
空调的温度不低,冷风扫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但周霭却觉得越来越热,某个时刻,他突然动了动.腿,然后将手顺着陈浔风的后脑勺往下滑,最后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陈浔风慢慢才移开来,两个人终于得以呼吸,周霭微喘.着气要坐起来,但陈浔风却用手压住了他的肩膀,陈浔风不让他起来。
陈浔风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周霭在陈浔风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狼狈的脸,然后他听见陈浔风低哑干涩的声音,陈浔风问他:“以前自己弄过吗?”
听见这个问题,周霭偏过头去,他抬起手臂想挡自己的脸,但陈浔风没让,不仅没让,他还用手托住周霭的脸不让他躲,他硬要让两个人直直的对视。
陈浔风低头轻轻碰了周霭的唇,他安慰似的对周霭说:“跟我什么都可以说,不用羞。”
但周霭依旧不回答,只睁着眼睛看他,同时慢慢平复自己呼吸的节奏。
两个人无声的坚持着,陈浔风突然说:“我弄过,特别想你的时候。”
他声音低,话说得慢,就响在周霭耳边,砸在周霭心上,周霭的呼吸节奏又被打乱了。
陈浔风不让他躲、不让他回避,硬是要得出个答案,他轻轻抚着周霭的胸膛:“你别憋气,也别等它自然消,对身体不好。”
但周霭始终睁着眼睛就这样望着他,陈浔风不可能不心软,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所以他妥协、他退步、他不问了,陈浔风慢慢呼出口气,然后他低头轻轻吻了周霭的眼睛,他说:“我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