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霭面色无波,像是没有听到,但过了马路后,却从伞下离开来。
他终于看见一家亮着灯的商铺,他走进去,半分钟后,周霭从商铺里再走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把新的雨伞。
电梯抵达负一楼,梯门自动打开,陈祯走出来两步后,伸手推开了面前一道隔音门,嘈杂的电子音和炫彩的电光一瞬间朝他扑面而来。
整个负一楼全部打通成大平层,里面充斥着饱和度极高的光,让人恍惚穿越到十来年前嘈杂的街边游戏厅。
但也确实如此,这里确实就是按照过去特意打造出来的游戏厅,大厅布满各种十来年前流行的游戏街机,只不过非常干净整齐,因为它只属于陈浔风一个人。
陈浔风似乎已经洗过澡换完衣服,穿了件宽袖口的黑色T恤,此时正斜靠在一张电竞椅里,面无表情的按动着手上的手柄。
陈祯解了手上的表,走过去到陈浔风旁边,偏头看了一眼他,随便的拉开一张凳子坐下。
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陈浔风的手机和半罐冰啤酒,陈浔风面前的屏幕里是过去流行过的一款赛车游戏,小界面上是最早期的3D游戏界面,在现在看起来,其实相当的简略粗糙,甚至能看见机车轮廓上的马赛克。
但陈浔风就喜欢玩这种东西,他对现在流行的各种VR、虚拟模拟或者端游、手游全都没什么兴趣,从小到大,不管是跟陈祯出国还是回国,不管去哪里住在哪,陈浔风的唯一要求都是房子内要设置这样一个游戏厅。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陈祯晚上也喝了点酒,这会他翘着腿仰靠在椅背上,偏头问旁边的陈浔风。
陈浔风的短发半干,几缕额发浅浅遮挡住眉眼,男生的视线放在面前的游戏机屏幕上,手上的动作没停,闻言慢慢回应道:“高一正常的放学时间是下午6点,现在是晚上9点半,哪儿早。”
陈浔风歪卧在座椅里,侧脸被周围炫彩的灯光映成红色,说话间莫名透出股没精打采。
陈祯揉着鼻梁笑一声:“是吗?原来你居然真的知道你们高一的放学时间。”
粗糙的跑车在屏幕里冲过黑白的终点线,陈浔风支起身体,从旁边的篮子里拿了两枚游戏币,往游戏机里填充。
“你小时候,每次不高兴,就往你的游戏厅里面藏,”陈祯说,像是在回忆:“那会你可真皮,我把你往外揪去学校,你还还手跟我打架,那会你还没我腿高呢。”
游戏机屏幕跳出巨大的“3、2、1”倒数,陈浔风已经快速开启下一局,他懒懒扯一下唇:“你17岁的时候腿长能有1米3?”
陈祯笑着抻了抻手臂,推了陈浔风肩膀一把:“所以你今天在这忧郁什么啊?进校一个月,你已经花了我六百万了,混混头头,你现在在这装什么文艺青年?”
陈浔风摁动手柄,带动赛车拐过一个迅疾的弯道,直接甩开旁边的车,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你现在是六中的名誉校董,上次你那秘书不是说你想涉足教育业?我是你工具人,你帮我摆平,我也是你入行的契机。”
陈祯打了个哈欠:“滚蛋,谁知道你冲冠一怒,把你那同学差点打进重症去,那家人但凡闹大点,你外公知道了的话,你就别想在这上学了,老子有什么办法,只能花钱建游泳馆给你摆平。”
这批游戏机是他们暑假搬过来才置办的新机子,陈浔风玩一次就是一次新纪录,一局结束,屏幕上又跳出打破纪录的提示,陈浔风扔了手柄倒回椅子里,他望着天花板上炫彩的灯,想了会,突然出声:“舅,他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陈祯躺在旁边的椅子上,在酒精和舒适温度的催化下,几乎都要睡着,突然被陈浔风这句话闹醒,还没反应过来,躺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问:“谁?”
陈浔风没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
陈祯慢慢才反应过来,懒懒笑了下道:“你那…小同学?”
陈浔风拿过旁边的手机,低低的嗯了一声,他抬手搓了一把头发,另外一只手滑动手机界面,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皱了皱眉才开口:“今天放学,我看到有人尾随他,我找过去,一直找到他家,都没找到人,我给他发短信,我还试着…试着给他打电话了,但是打不通。”
陈祯也皱了皱眉:“你们六中,怎么还会有尾随的情况?”
陈浔风的眼神变深了些,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些人不是我们学校里的,我记住了打头那个人的长相。”
陈祯的神经敏感的一跳,头疼的打断他:“你是去上学,不是去打仗,能不能别天天给老子惹事?”
陈浔风顿了顿,又不着痕迹的绕回先前的话题:“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认不出我来。我有几次…跟他近距离接触,他对我就像是个陌生人,我那个时候甚至觉得,是不是我走的时候,他太小了,就…”陈浔风手臂微抬,像是比了个身高,“就那么点,现在他都这么大了,都已经过去6.7年了,他记不住,所以应该是正常的。”
“但是今天,我很确信,他看见我了,他看的就是我,舅,周霭那个眼神,我记得清清楚楚,他看了我好久,要么,就是他没有把我忘了,要么,就是他终于想起来了。”陈浔风将手里的空易拉罐捏扁,投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周霭很聪明,跟小时候一样聪明,他记忆力很好。”
陈祯静静看他一眼,笑了下:“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你幼儿园的小伙伴重修友谊?”
陈浔风复又低头,同时垂下眼睫毛,他花了6年才和陈祯搬回来又转到六中,但从入学那天,他在校门口看见周霭起,周霭对他一直都是全然的陌生和冷淡,他从周霭身上感受到了鲜明的抗拒。
陈祯看他沉默,便从座椅里起来,拍了拍陈浔风的肩膀:“我上去睡了,你今天晚上在这里睡?明天早上起得来吗?”
“对了,”陈祯像是想起来什么,停步转回来,陈浔风看向他,陈祯说:“你别他妈再给我惹事了,我问你,那什么尾随的,你真的要替你的小竹马管?”
陈浔风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陈祯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把你塞进名校,你天天上个学反而跟打仗似的,出校门那条路上总有监控吧?那几个人你找方法圈出来,我去帮你处理,如果是熟手,看看能不能送局.子呆两天,你就别再跟老子插手,你还是个学生,能不能规矩点。”
陈浔风看他一眼,没说话。
陈祯瞪他一眼,然后挥挥手往外走:“不准喝酒了,快睡觉。”
周四早上,周霭从后山喂完猫回来,教室里的人依旧不多,昨天晚上下的那场雨不仅没停,还在半夜下大了。
早上过去喂猫,猫猫狗狗都缩在避雨的地方不出来,但周霭桌篓里的那份早饭却没停。
大雨遮蔽日光,四周一片暗沉。
进教室之前,周霭将雨伞挂在走廊,胳膊却突然被人重重一撞,等他反应过来,旁边背着书包的胡成已经朝他扬起一个恶劣的笑,胡成撑臂拦住了周霭的另一侧,说:“死、哑、巴,看见你我突然想起来,班长让我在这周内跟你道歉。”
“那你听好了,我现在跟你道歉,对不起啊,周霭,对不起对不起啊,我愧疚得要死了,我这几天晚上都愧疚得没睡着,我怎么能当着全班分享你的情书呢,哑巴也有春天的,我们正常人应该去理解的。”
周霭整个笼罩在暗调的阴影里,混合着旁边阴暗的天空,安静的像是道影子,没有任何动作。
胡成比周霭高壮,但仍旧恐惧周霭的再次出手,他微微退开,说:“怎么?你又想掐死我吗?”
周霭没有给出回应,只站在原地,用那双黑色的眼睛静静看着他,像是在观察打量。
胡成再退两步,周霭的嘴唇却突然动了动,像是一个没有完成的笑,浅浅的,一晃而过,像是忍俊不禁。
胡成从来没有在周霭的脸上看到过别的表情,周霭的那个笑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消失了,他只觉得非常诡异。
胡成的心脏突然开始加速跳动,这周他联系了职校的表哥,给表哥展示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告知自己在班里被人欺负的事情。
表哥极其崇尚智商,对一路学习优异的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几句话下来就誓要替他报复周霭,但表哥人也是相当蠢,昨天晚上那么好的机会,几个人却反而被周霭锁到了天台上,淋了大半夜的雨,天亮后,他带着撬锁师傅才找到那处偏僻的老楼。
表哥几个人冻一晚上,早上见到的时候冷得一直发抖,却还反过来安慰他,说这几天会继续去堵周霭,说一定会替他教训周霭,还让他放宽心,说他们按照计划,早就把锅推到了那个嚣张的陈浔风身上。
但此刻面对周霭这双眼睛,胡成心里却突然开始打鼓,周霭的眼睛黑漆漆的,明明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但胡成却诡异的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
周霭拨开胡成挡在旁边的手臂,胡成退得太远,所以那条手臂只是松松搭着窗台,周霭轻轻一拨,那手臂就重重的垂了下去。
周霭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像往常一样,安静的走进了教室。
但胡成却站在走廊,透过窗户看向教室角落里的那道侧影,看了半天,最后他摸出手机快步进了尽头的洗手间。
手机的对面是表哥,声音里还带着困意,但接电话的动作很快,胡成略微急促的问对面:“你昨天,到底是怎么跟那哑巴说的,他相信你们是陈浔风找来的?”
下午雨还是没停,淅淅沥沥,已经下了整整一天。
放学后,周霭撑着伞往家走,但并没有走出多久,他就再次顿住脚步。
昨天的事情让他开始敏感,所以今天,他尤其清楚的意识到,他的身后又有人在跟踪。
大雨笼罩整座城市,绵密的雨是种天然的屏障,但昨天的经历让周霭的某根神经开始敏感,所以他能感受到自出了校门后,就一直远远缀在自己身后的某道视线。
周霭微微攥了攥手里撑着的伞杆,他早已经习惯各种恶意看向自己的眼神,但那些眼神都是正面朝向他,他反而可以彻底无视。
但他很抗拒这种尾随身后的注视,他也并不想像昨天那样,再在这群人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周霭直接转过身去,微微抬伞,看向这条路的尽头,然后他的动作和眼神都顿住了。
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隔着雨幕和来往的行人,他居然和远处的陈浔风对上了眼神。
陈浔风的脚步也随他停住了,他举着伞恰好站在路尽头一棵行道树下,男生的上半身穿着件袖口稍宽的半袖黑T恤,下半身的浅色牛仔裤裤脚扫在脚面上,个子很高,眼神压在伞面下,从远处看过来却并不压人,反而是静的、专注的,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温和。
从校门就开始远远跟着他走的人是陈浔风,意识到这点,周霭的眼睫下意识眨了眨。
旁边来往的行人撑着伞擦过他,伞边不时与他举着的伞发生摩擦,周霭站在原地,想起了昨天下午。
那时红绿灯前,雨丝瓢泼,陈浔风浑身湿淋淋的站在路对面,也是用这种眼神,透过雨幕专注的看着他,只不过当时陈浔风的眼里还有一丝没收回去的焦急。
昨天两个人碰巧撞见的地方,是到家之前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周霭当时并没有多想的,却在此时迅速串联起来。
周霭几乎已经肯定,昨天陈浔风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找他,陈浔风知道他家的具体住址,陈浔风知道昨天那群跟在他后面的人,甚至可能陈浔风自己也早已经跟踪过他。
昨天放学后,陈浔风追着他往他家的方向走,但周霭却带着人拐去了另一处地方,所以开始时两个人错过,然后陈浔风折返,他往家走去,两个人最后才能在那个路口相遇。
周霭轻轻拢了拢眉心,所以今天陈浔风这样,是因为昨天的情况,不加掩饰的跟着他在为他保驾护航?
周霭透过远处的男生,恍惚看见了小时候的陈浔风,那时陈浔风蹲在他旁边,说过许多的话,他重复次数最多的一句,周霭现在也依然记得,年幼的陈浔风总捏着他的手说:“你别担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但时间是种相当残忍的东西,一个多月前,他时隔六年再见到陈浔风,长大后的陈浔风却只带给他陌生,长相、性格,乃至所有与陈浔风联系上的一切,都只让周霭感到陌生。
周霭终于从远处收回视线,转过身后,他平静的撑着伞继续往前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知道,他身后的那个人跟着他动了。
昨天在红绿灯前的那次漫长相视后,两个人像是心照不宣的互表了身份,也所以此刻,即使周霭依旧冷漠,也像是默许了陈浔风的“跟踪”。
周霭顺着几条街往家的方向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一直安稳的守在身后,直到他到达最终目的。
到家时,四周已经变得昏暗。
周霭在屋檐下收了伞,将雨伞上的水沥干,天边隐有闪电浮动,雨势持续变大,身后别墅的大门半掩,暖黄的灯光从房子里泄出来,他听见里面传出来周佑宝的笑闹声,周霭进家门前微微顿了顿,他能感受到那股视线依然没有收回,似乎在等他进门去。
但周霭最终也没有转头向后看,他只是沉默的进了家门。
屋里三个人围坐在客厅边,气氛和乐融洽,周霭如同一个隐形人,与他们的世界格格不入,过程中只有周佑宝的笑声稍停,朝进门来的周霭看过来,但也只捕捉到周霭已经上楼的半个沉默侧影。
周霭关上卧室门的第一件事是换衣服,即使他是撑着伞走回来的,但裤脚、袖口也被斜飘的雨丝浸.湿了,他很讨厌这种潮湿的冷感。
周霭拿着衣服进浴室时,路过了房间的窗台,他停在窗边,然后微偏头透过玻璃看出去,外面已经黑透了,在大雨里,唯一能看清楚的是别墅区内排列规律的路灯光,他看向那些被路灯分出来的路径,然后在远远的一条直路上,他捕捉到一个男生撑伞离开的背影。
周霭的眉心突兀的跳了跳,大雨让整个视野都变得模糊,但他仍旧一眼就认出来陈浔风的背影,时隔六年,面对长大后的陈浔风,他依然拥有这样的能力。周霭停在原地,单手撑着窗台,窗外偶尔闪电的光将他的脸映的雪白,周霭的手指在窗台上轻点,直到那道身影拐出视线,再也看不见,而周霭许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第二天雨后初晴,是个艳阳天,但班里的氛围依旧压抑。
曾经那种被众人围着取乐的场景不再,周霭反而变成了一枚“消.音器”,他一出现,班里本来正常的声音就会突然消失。
一个原因是,之前周霭在班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差点掐死胡成,那件事对1班大部分学生来说还是太过惊骇,所以他们现在不敢再当面惹怒周霭,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胡成会不会是自己。
另一个原因则是,21班的陈浔风前两天在篮球场上那一出,当时就传到了年级大群里。陈浔风才进校一个月,但他张扬霸道的作风深入人心,这件事一出,直接就坐实了陈浔风看不惯周霭,而周霭与陈浔风不和,下场只会更惨,前车之鉴蒋文意就在眼前,1班的人便只等着看好戏。
但周霭本人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大部分时间仍旧只安静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独自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他不会与班级里任何人发生任何形式的交流,当然,他也对自己引起的班里僵涩的气氛和年级舆论毫无感觉,或者说他并不在意。
这种安静延续到下午,烈日斜斜照进教室,班里的氛围终于被天气带起来些。
日光透过窗户直直照向周霭,他坐在位置上,抬起手挡了挡光,另一只手仍旧在试卷上书写,直到班长突然过来叫走他。
敲门进办公室,秦老师抬起头来,突然露出个少见的笑来,他对周霭招手:“周霭,来,过来,我今天给你接了份兼职。”
周霭走过去,秦老师一直看着他,像是在观察他的脸,然后低声和旁边脖子上挂着摄影机的男人交流了两句,那男人也看着周霭点了点头。
秦老师站起来给周霭拉了张凳子:“坐,我们六中官网上那两张学生照片你看见过吗?”她问周霭。
周霭点了点头,六中官网的宣传照,点进校网就能看见,那是两张在老校门拍摄的男女学生穿校服的照片。
秦老师把电脑移到周霭面前,给他看那张照片:“这学期学校一直在升级官网系统,前段时间,校领导说是要把这些照片也换了,照片上这两个学生都是6年前毕业的了,你看他们身上穿的校服,”他点点屏幕,“都更新换代过好几轮了,照片太老了。”
秦老师说着话又笑了下:“那天在会议上说到拍照的人选,关于女同学的人选,几个老师们都在纠结,但轮到男同学,都提了你。”
旁边的男人目光时不时停在周霭脸上,此刻他突然插话:“你们楼下那张照片,我拍照这么多年,修都没修过这么标志的,”他朝旁边秦老师比了个大拇指,点点头:“现在的孩子啊,是越长越好了,刚刚他一进门,我的眼神都直了,我感觉现在给他来一张,都能直接挂我公司当招牌。”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秦老师伸手介绍旁边的人:“这个是广告公司那边来的代表,王总,过来看看你。”
周霭说不了话,只是朝男人的方向微微低了低头,以示礼貌。
那男人看着周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神色,又接着感叹了句:“真是好孩子,成绩还这么好。”
秦老师似乎也叹了口气,但又很快掠过话题,说:“周霭,那看过人,我们就这样定下来了?拍摄时间安排在这周末,天气好,也不会耽误你正常的上课时间,可以吗?”
周霭暂时沉默着没有给出回应,他并不觉得他的形象能代表一名积极的高中生,他也不想挂上笑脸出现在摄像镜头下,甚至最后出现在校内官网。
秦老师观察着他的脸色,打趣两句:“周霭,你可是我们所有老师钦定的‘男主角’,没有比你更合适的,高三的学生们压力大学业忙,高二前几名都是女同学,而高一有你,就再没有第二个选择。选择你,也是老师们对你的一个期许,刚刚给你看的照片里,那个学长那年高考是全省第二,所以老师们觉得你之后也会取得非常亮眼的成绩。”
“给六中打广告,不光要你长的帅,还要你学习达标,不然别人点进来看到照片上的人,成绩不行又不守纪律,那不是反而影响六中的招生吗?”
男人也劝,以一个职业人的角度:“长这么好,不说六中名校,就算你照片挂普通学校招生,我也想把我姑娘送进去。”
有人附和,秦老师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敲定:“行了,回教室吧,这周五我把具体安排给你。”
但周霭还是摇了摇头。
西斜的日光将整个操场连同篮球场映衬金色,远离教学楼的地方,喧嚣与嘈杂不断,混合着球场边时不时爆起的惊叫。
陈浔风刚下场,手臂线条仍旧微微绷着,他被光刺得眼睛微眯,看着眼前递过来的那瓶水皱了皱眉。
赵悦穿全套的秋季校服,蹲在旁边维持着递水的姿.势半晌没动,似乎是陈浔风不接她就不收回去。
江川过来,直接抽走了赵悦手上的水,然后弯腰坐在陈浔风旁边:“我说姐姐,你这几天怎么天天都穿你这套丑兮兮的校服啊?”他扫视一圈围着球场的男男女女,示意旁边的赵悦:“不跟她们穿小裙子了?”
赵悦的目光停在陈浔风身上,男生侧坐在日光里,半边脸被日光映成金色,也让他露出来的侧脸线条显得更加无可挑剔。
江川碰了碰她肩膀,她才回神:“…哦,哦就那个,学校要换校网宣传照,正在选女生,照片肯定要穿校服拍,所以我这两天穿校服在老师面前刷刷存在感啊。”
江川捋着自己的刘海,笑一声:“这不直接内定我们校花?”
赵悦叹口气:“让你别乱叫,还没定呢,我只是预选人之一。”
陈浔风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球场上的局势,旁边江川在和赵悦聊闲:“拍照那男生定没?按颜值的话,那谁也没有我们浔儿帅啊?”
他拍一把旁边陈浔风的肩膀,被陈浔风不耐烦的拨开。
赵悦的脸色变了变,她想起了年级大群里热烈讨论的,关于陈浔风对高一那位学霸极度看不顺眼的消息。
她小心翼翼看一眼旁边的陈浔风,低声迅速的说:“定了。”然后想要换个话题。
但江川不懂眼色,偏要刨根究底的问:“定的谁?报上名来,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赵悦不说话,江川又催促的推她肩膀,赵悦无奈的皱眉,瞥一眼旁边状似将心思放在球场上的陈浔风,迅速的说了个名字:“周霭。”
江川声音不减,反而还慢慢重复:“周、霭…谁?这名字好熟悉啊。”
然后赵悦眼见着陈浔风突然偏过头来,看着她,用那带着冷感的声音问:“你说周霭要和你拍什么照片?”
1班的教室靠近楼梯,从办公室出来,周霭在上楼的过程中,就听见1班断续传来的喧嚣。
但当他出现在教室前门的时候,班里的热潮一瞬间就消失了。
班里没几个人光明正大的抬头看他,但周霭能察觉到空气里残余的氛围是围绕他而展开,这是常态。
周霭穿过几条过道,平静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同桌蒋文意吊着一条胳膊,单手握笔在书页上书写,没对他的回来有任何反应,自从蒋文意月考缺考还受伤后,他整个人都安静了许多,甚至就连放在周霭身上观察的目光都少了。
那场发生在厕所里没有人看见的殴.打,像是将蒋文意的气焰全部扑灭,蒋文意整个人都沉了下去,除了前两天周霭在教室里掐了胡成后,蒋文意对他的恶.意威胁,之后几天,蒋文意再没有和周霭进行任何主动的“交流”。
不止是对周霭,蒋文意跟别人的交流都少了,周霭历来安静,而蒋文意的表情也在日复一日的沉寂中开始笼上阴翳。
但周霭不知道,他并不在意蒋文意这个人的存在,蒋文意的安静、喧嚣、嘲讽,都没能在周霭心里留下任何符号,他唯一感觉到的,只是笼罩在身边的药味渐渐淡了。
周霭回到座位,正拿出课桌里的书本,前座的女生却突然转过身来递给他一张纸条,女生抿唇看一眼周霭,并没有多说什么,就转过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