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昱却仍是过周了。
当明昕数够三周,却发现贺昱还未落冰时,就意识到问题了。
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下一刻,贺昱便重重摔在了冰上。
摔倒的那一瞬间,所有一切在贺昱脑海中都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
他想:“完了,这次不能吸引昕昕了。”
接着冰冷的冰面砸上他的身体,贺昱气喘吁吁,浑身肌肉几乎都要罢工了,只恨不得摔碎在冰上,就不必再继续这一场折磨了。
可明昕还在看着他。
他决不能放弃。
贺昱强行挪动疲惫而僵直的身体,口腔中满是血味,每一次吸入的冷冽空气仿佛都在切割着他的气管。
他的昕昕,他的宝贝,他的珍宝还在看。
“我只想和滑冰比我好的人在一起。”
“要是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滑冰——”
“说不定,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符合我的要求了。”
是的,如今他就要成为那个唯一。
就犹如古代的将士,要让自己的皇帝相信自己、接纳自己,首先他要展示自己的才能,将其作为投名状,展示在皇帝面前,告诉他——
请接受我。
贺昱几乎是重重地将双手捶向冰面,强行将自己从冰面上撑了起来。
但在周围人眼中,几乎是摔倒的第一瞬间,他就立刻从冰上站起来了。
贺昱几下加速,便重新回归到滑行之中,甚至连情绪都没有被打断。
那一下摔倒,反而更显得罗密欧的坚持悲壮而凄厉,几乎如同编排的一部分般,周围的冰迷仿佛被他的那一摔重重锤了一下心房般,一些原本是带着质疑观看贺昱表演的人,已不知从何时起,便停住了自己悄声的挑剔。
贺昱进入了联合旋转。
他从蹲转到直立旋转,最后向后方抬起浮腿,冰刀刀尖正与头部处于同一平面,是一个标准的刀尖燕式旋转。
在腰伤还没彻底痊愈的时候做这个动作,对腰部的伤害不言而喻,更何况贺昱手长腿长,刀尖燕式的难度也就更高,然而贺昱却仍是强忍着全部痛苦,强行拉起了支撑着这个姿势,整整转够了需要的圈数。
仿佛是一腔孤勇的罗密欧,面临着山一般不可动摇的世仇,不可言喻难以想象的困境,仍然毫无退缩,反而是将自己的爱意塑成长剑,迎难而上。
于是等到被流放,被迫从朱丽叶身边离开,却又不经意听闻朱丽叶的死讯之后,他才义无反顾地单枪匹马杀了回来,最终饮下毒酒,倒在朱丽叶面前。
他的爱情,不畏惧仇恨,不畏惧死亡!
表演结束了许久,掌声才渐渐响起。
一开始只有个人情不自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接着,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到最后,竟是全场起立鼓掌!
这样的殊荣,自明昕一次次将完美的表演展示在人们面前之时,已然极少降临于其他人身上!
明昕也站了起来,双手跟着其他选手鼓起掌来。
虽然这个动作显得不是很热情,可明昕的神情却是显得极为认真。
就如同他所说的,强大的人,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
他也的的确确被这个表演吸引了。
一场花滑表演中,能够打动人们的,不仅仅是技术上的难度,更有情感上的投入。
否则它不过只是一场杂技表演罢了。
贺昱的表演中,透露着无所不在的爱意,哪怕只是轻瞥一眼,都会为之脸红。
而现实之中……明昕看到贺昱在对着这里鞠躬时,刻意拉长了鞠躬的时间,便坐回了座位。
他又感觉到了那种黏腻的视线。
真是变态。
贺昱滑出了冰场,他看到满冰场的玩偶,便思念起明昕,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把它们填满明昕的房间——可一想到明昕一定很不情愿要他的玩偶,便慢慢消了这个念头。
坐在“Kiss&Cry”时,贺昱脑海中也还思念着明昕,如果明昕是他的教练,也能在他发挥超常的时候亲吻他的额头……
坐在选手席的明昕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像有人在想什么很恶心的事?
不久,贺昱的成绩就出来了。
技术分:84.79
表现分:85.01
加上先前的短节目,一共是251.45分——这恰好比2015明昕的表演少了0.2分!
这样奇妙的巧合,几乎令贺昱目光一顿,下意识就看向了选手席。
然而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坐在选手席上的少年却已失去了踪影。
贺昱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大奖赛总决赛的冠军最终仍是落在了明昕身上。
至于赛前不受待见的贺昱,所有人都以为他最终只能排在末尾,也即第六名,然而事实却打了所有人一巴掌。
他超过了一名在自由滑中上四周跳的对手,成为了第五名。
用全三周的配置超越四周跳选手,更何况还是像他这样,以华国选手的身份,竟还能凭借表现分倒挂技术分来拉高自己的成绩,实在是很难叫人相信。
有人说:“贺昱打开了华国花滑男单走向国际赛场的大门,沈明昕则壮大华国花滑在国际赛场的地位,再度将曾经的开辟者带回赛场。”
甚至有人将他们称之为是华国花滑的“双王”。
然而在比赛结束当晚,就在表演滑结束之际,被称作是“双王之一”的明昕刚换下冰刀,就被同在准备室的另一个“双王之一”贺昱拉住了手。
李薇琴恰因公司业务离开,换班的是林教练,于是当贺昱向他要人时,缺一根弦的林教练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别说太久啊,车已经在门口等了。”
贺昱朝着他点头,便转身把明昕拉进了空无一人的空房间。
明昕几乎被他不管不顾的动作吓到了,一到空房间就卸下了在林教练面前的冷静面孔,对着贺昱恼火道:“你想干什么?松手!”
然而贺昱却不但不松手,还紧了紧手上明昕纤细的手腕,他高高大大的,几乎将整个人都伏在明昕身上,压低了声音在明昕耳畔道:“昕昕……这一次我的表演,有没有稍微让你满足一点?”
他就像是个小孩,有了点小成就,就迫不及待想展示在别人眼前。
然而受到展示的人却很无情,明昕快被贺昱这个炽热怀抱烘烤干了,他立刻就推开了贺昱,“你不要靠得那么近!监控在看!”
“这里没有监控,昕昕。”贺昱背着屋里唯一的光芒,他的神色显得晦暗无比,甚至于明昕几乎能感觉到,他似乎正在嗅吸自己身上的气味,“我不会做什么的,昕昕,我只是想问,这样的表现,能不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个吻?”
这个念头令明昕打了一个寒颤,然而面上他还是那个冷淡的、高傲的模样,面对贺昱的询问,他只是冷嗤了一声:“你才第五,就想要打动我了?想得太美了,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得亲多少人?”
说完,明昕便立刻转过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其姿态更像是要逃跑。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贺昱表白了之后,他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那种直白的目光总是叫明昕有些害怕,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只有两个人的空旷房间里,他总觉得要是再不走,一定会发生什么怪事。
然而,他才刚接近房门,身后便猛的迎来一缕微风,紧接着,他被不由分说地硬生生从地面上抱了起来。
明昕有些慌乱地踢动双脚,“你、你干嘛?!”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不起,昕昕,我有点忍不了了。”
随后,后颈像是被什么比自己体温要高上一些的柔软物体碰了一下。
仅只是一下,明昕就用力地缩了一下脖子。
心里茫茫然想:“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不管贺昱到底有没有发疯, 最危险的还是明昕。
他立刻抬手捂住后颈,可贺昱却来者不拒,连同他的手指与手背也一同亲吻。
几乎是被亲吻到手指间陷进处的那一刻, 明昕就后悔了,他下意识就要缩回手,可一缩回手,就一定会把后颈再度暴露在贺昱眼前,明昕深抿下唇, 终是心一狠,另一手猛地屈起手肘, 朝后方用力撞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旋即腰间紧勒的手失去了力道,明昕终于得以落在地上,他根本没来得及往回看, 便立刻要跑出房间。
可当他打开房间门时, 贺昱含着气音的声音却幽幽响起:
“昕昕,不要走……”
这个虚弱的声音令明昕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只消一步,他就能离开这个房间,但少年犹豫了一小刻, 仍然是回过头去, 看了一眼贺昱。
不看还好, 一看明昕就吓了一跳。
贺昱竟是捂着腰侧,紧皱着眉头伏下身体, 那一双形状漂亮的丹凤眼此时却是微眯着, 似乎饱含着痛意, 却仍是执着地紧紧盯着他。
这幅模样当即就让明昕心里突突了起来, 他是知道贺昱腰伤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的,16岁的时候贺昱给他示范旋转,最后转得整个人都摔在冰上,还在冰上打了两三次转,吓得明昕那段时间做噩梦都做的这个。
他立刻就松开了门把手,快步往贺昱那走去,语气里满是担忧,“你的腰怎么了?”
贺昱额角冒了点星星的薄汗,可他却只是虚弱地笑笑:“没什么,旧伤复发了而已。”
明昕哪会被他骗到,这个旧伤怎么其他时候不复发,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复发?
像是灵光一现般,明昕立刻被自己的猜想震了一下,声音都小了不少:“是不是……是不是我刚刚打到你的腰了?”
贺昱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温和的、包容却又隐含着一丝脆弱的眼神落在明昕身上,却又像是不愿麻烦他,移开了视线,低声道:“不是,本来就还没有完全治好,不是你的错,不是说车还在等你?你先走吧。”
这一段话犹如绝杀。
对于像沈明昕这样的人来说,你可以和他对骂、可以和他打架、更可以挑衅他,所有强硬的手段在他这里都能得来更加强硬的回应。
却不能表白、不能示弱、不能用这样柔弱的声音做出妥协。
这些软钉子,对于他来说,比硬钉子还要更为致命。
扮演人设的明昕知道这一点,而与他相处了数年的贺昱同样明白这一点。
明昕在心中极慢地笑了一声,这一声笑甚至没有屏蔽系统,仿佛一个明晃晃的挑衅。
毕竟,不久之前,系统还信誓旦旦地说道:“在原剧情里,哪怕主角受怎么表白,主角攻都没有回应,现在在你面前也犹犹豫豫的,优柔寡断得不行,我猜按照你们两个的性格,肯定不能在一起!”
但是谁说人的性格会始终保持不变呢?
温和而彬彬有礼的绅士,也会被分别与无尽的思念折磨成心机深重的阴谋者。
更何况,若是再不从他这里得到点什么安慰,某个人很可能就要发疯了。
明昕心中清楚如明镜,脸上却立刻就做出了抵抗的模样,脚下不仅没有折返走出房门,还朝着贺昱走进了一步,少年清澈明亮的眼中满是担忧,比刀子还硬的嘴里却吐出了责怪的话语:“腰还没有好全,你刚刚还来抱我,把你腰抱断了算了……把手伸过来,我顺路带你去你教练哪里……”
可他一拉起贺昱的手,贺昱就像是被拉扯到腰伤般,口中发出无法忍耐的吸气声,这样轻轻的声音,落到明昕耳朵中却比打雷还响亮,他心里已经默认贺昱的腰伤是被自己那一肘子打出来的,动作也就更加小心翼翼,可再怎么小心翼翼,贺昱颤抖的动作却是更加明显了起来,似乎痛得厉害。
只是走了一步,贺昱就深深地弯下腰,将整张脸都贴在了明昕颈窝,呼出的热气都扑到了明昕侧颈上,炽热得让这一片皮肤都滚滚地发起烫来。
明昕僵住了身体。
他忍住把贺昱丢在地上的冲动,心里想着要让贺昱把脑袋挪开,嘴里却道:“你……你现在很难受吗?要不我直接叫你教练过来?”
贺昱伏在他的肩上,急促地呼吸了好一会,才终于轻声道:“不用……”
“你帮我一个忙就好……昕昕……”
他说道,接下来的声音却骤然小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细微得就连此时与他几乎贴在一起的明昕都有点听不清楚,他有些担心自己漏听了什么,便转过头去,这是人类的本能,听不清话语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看向声源。
一开始进入视线的是贺昱蹭乱了的顶发。
接着,那细碎的黑发却忽地动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忽然靠近了。
明昕怔怔地看着猛地凑近了的俊脸,唇上的触感鲜明而清晰。
他被亲吻了。
不是亲额头,也不是亲其他的什么地方,什么眼睛、脸颊、后颈、手背……都不是。
是他的嘴唇。
因为才吃痛地流了点细汗,因此贺昱的唇瓣并不是干燥的,以至于当他试着将舌尖舔上明昕的唇缝,就要闯进他口中时,明昕才堪堪反应了过来。
他心中还是一派不可置信,以至于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扶着这个旧伤复发的前教练,马上就抬手用力地推开贺昱。
这一下确实有效,还受着腰伤折磨的男人基本没有还手之力,还含在他唇上的双唇立刻就退开了,可刚刚却仿佛吸得过深了,在拉开的那一瞬间,竟还“啵”地一下,发出了一声类似气泡破开的声音。
明昕脸上红一块黑一块,他用手背狠狠地抹去唇上的水渍,抬腿想狠狠地踹翻贺昱,可在看到贺昱摇摇欲坠的模样时,他这泄愤的一脚当即就变得不轻不重了起来,可贺昱却还是闷哼了一声,仿佛就连这一点力度,都无法忍受般。
“活该!都这样了还敢亲我!我就应该再多踢几遍,让他不敢再乱来!”明昕恶狠狠地想道。
他不明白,之前贺昱还说过要拿自己表演取悦自己,好让自己“奖励”他一个吻,怎么得不到奖励,还上门来硬抢了?!
当他这里是自助餐了是吧?想要了就自己来取?
自己还紧紧张张的,要带他去教练那里,好心都被狗吃了!
可想了这么多,到了表面上,明昕却没有真的如想的那样,再多踢贺昱几脚,他只是重重的把扶在自己肩上的属于贺昱的手臂丢了回去,恼怒却又毫无杀伤力地怒骂了一句:“你变态吧!”旋即转身就走。
可当他走到门口,背后却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诶,小心,慢慢上去……”贺昱的教练是个心宽体胖的谢顶中年男人,姓王,任何时候都温温和和的,似乎贺昱的性子就是被他影响的,现在扶着个189厘米的伤员上车,也极富耐心,一点一点地把人送进车里,保证不伤到人。
明昕记得2014年贺昱刚在索契冬奥会上取得金牌的时候,王教练还只是有点地中海,现在头顶居然都已经秃得可以发光了,站在他们车旁看王教练扶贺昱上车的时候,眼神总是不经意停留在他那跟电灯泡似的发光发亮的脑门上。
王教练终于把贺昱稳稳妥妥地安置好了,“呼”地吐出一口气,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把身体从车里抬起来,温和慈祥地看向明昕,感叹道:“昕昕啊,这一次还是多靠你了,要不是有你,我一个人是完全抬不动他啊,小昱的腰伤老是复发,真是麻烦你了。”
“也没有……不麻烦……”王教练的神态越是温和,明昕心中的负罪感就越是重。
王教练感谢他照顾受伤的贺昱,可谁能知道,贺昱的伤就是他又打又踹整出来的?
都怪贺昱……闲着没事亲人干嘛……
王教练的语气却很是柔和:“要不和我们一起走吧,等会我请你吃点东西,再顺便送你回家。”
明昕被王教练热情的邀请弄得有些无措,就在他要逃跑的时候,王教练的目光定在了明昕头顶,像是发现了什么般,乐呵呵道:“哎呀,有段时间不见,你都长高了啊,上次见是1米7,现在多少了?”
“1米8了。”身高1米78的明昕一点都没犹豫。
在身高上,明昕几乎无师自通就学会了撒谎,并且毫无负罪感。
甚至于,在王教练面前说出自己的身高,甚至还消减了一丝不安,于是蠢蠢欲动要逃跑的脚步微顿。
“现在的小孩发育真好啊。”王教练感叹了一声,再一次道:“就当是帮你王叔叔一个忙吧,王叔叔一个人开车,小昱自己在后座,又没力气,要是等会在车上磕磕碰碰的怎么办”
明昕抿了抿唇,明显是在犹豫。
正在这个时候,车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后男人有些吃痛的一声传来,王教练来不及等明昕的回应,又探了进去,责怪的声音从车里传来:“腰伤这么严重,你弯腰干什么?”
“……水掉地上了……”
虚弱的男声幽幽地传来。
明昕慢慢皱起眉头,眼中的抗拒之色慢慢消退了。
一直到上车坐到了贺昱身侧,明昕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两头狡猾的老狐狸给套路了。
坐在驾驶座开车的王教练显得很高兴,差点就把车开进大排档要犒劳明昕一下,还是明昕急忙拒绝,他才勉强只停留下来,给年轻人买了两大箱斜眼贱笑的小男孩牛奶,笑眯眯道:“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个牛奶呢,每次去小昱家里都要喝这个。”
以前贺昱还是明昕教练的时候,王教练就总是去拜访贺昱和俱乐部,一来一去,当然也知道明昕喜欢什么了。
明昕满脸通红,“我17岁就不喜欢这个了……”
但终究是没拒绝那两箱牛奶。
从体育馆到家里,路程不长,但总是塞满路面的轿车还是延长了行程所需的时间,王教练还在感叹:“现在的华国真是千变万化啊,我年轻的时候,路上哪有这么多车,华国的花滑也根本没现在这样百花齐放,更不用把冬奥会搬到华国的首都来,你们真是赶上了好时代……”
贺昱的余光始终注意着身侧的少年,见他双眼一阵一阵地耷拉,似乎是被王教练说困了,终于忍耐不住闭上了双眼,靠在靠背上,慢慢向下倒去。
男人自如地坐直了身体,看不出任何痛苦的痕迹。
肩上于是慢慢沉下了属于少年的重量,就像是沉入即将溢满的水池的羽毛般,这重量绝无可能算是沉重,却的确填满了贺昱心中的全部空间。
王教练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后视镜,瞥见了镜中贺昱饱含侵略性的目光,慢慢停下了口中的话语。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是几个老狐狸对戏
唯一的小白花只有系统(悲)
即将抵达目的地时, 明昕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那双还没睡饱的、恍惚的眼中倒映着陌生的车顶,脑后则是结实却又很舒服的触感,似乎是个很趁头的枕头,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仍然没能理解过来此时的情况。
直到男人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响起,“醒了?”
这个时候,入睡前的所有记忆才一并涌上明昕心头,他终于晃过神来, 意识到所谓“趁头的枕头”,很可能是贺昱的大腿, 便像是脑袋被烫到似的, 一个激灵就从贺昱大腿上起了身,结果起得太猛,竟是重重撞向了睡醒之后第一眼看到的车顶盖。
然而撞上之后脑门却并不痛, 明昕微微睁开双眼, 却见贺昱竟是提前拿手挡在了他与车顶盖之间,替他受了这一撞。
他心里不是滋味, 忍不住看了一眼贺昱,见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便在心里恩将仇报地想道:“腰伤还给我做人肉枕头, 还这样伸手……他是完全不打算治腰了是吧?”
然而现实中, 他的声音却不必汽车引擎声大上多少:“谢了……”
贺昱从容地收回了手, 对他露出了个略失血色的笑容:“没事,下次小心。”
他这样温柔, 这样从容, 绅士中又带着点弱态, 当然更令明昕纠结, 他想自己之前对贺昱是不是有些太无情了,哪怕说顾及贺昱尽心尽力当过他好几年的教练的情分,也不至于到很冷漠的地步……
但很快,明昕又清醒了过来。
他想什么呢!贺昱不打算当他的教练,完全是馋他身子!
每每明昕一想到十六七岁的自己一个傻劲地以为贺昱和自己感情淡了,明里暗里几次试探挽回,结果真相居然是贺昱喜欢上自己了……明昕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半夜都要把被子想象成贺昱,狠狠揍上几拳。
但那是三四月份的事情了,现在都十二月份了,明昕都成年六个月多了,当然不可能像那个时候一样发怒,于是明昕只是又冷了面孔,缩回到自己原先坐的位置,和贺昱足有一个人的距离。
然而刚一坐直,身上就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脚上,明昕弯腰捡起,发现那竟是贺昱的外套,便抬手把外套递给贺昱:“还你。”
贺昱接过外套后,向明昕说了句:“谢谢。”
明昕发现在王教练在的时候,贺昱便没有像是在空房间里那样咄咄逼人,便渐渐又放松了身体,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问道:“你的腰……”
“还好,”贺昱回答,“上车后不久,就没那么痛了。”
“嗯……那就好。”
接下来便是久久的无言。
贺昱强行将视线从明昕身上撕开,看向前方姹紫嫣红的车龙马水,只把一点不易察觉的余光粘在明昕身上,在心中默念:“慢慢来……”
刚刚在体育馆,的确是把明昕吓到了,要是再不收敛一点,恐怕明昕就要逃跑了,到时候哪怕他恢复20岁的水平,夺得冠军,明昕也很可能不会再靠近他了。
贺昱以为自己是很隐忍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如果腰伤好不了,也许他永远会做一个无怨无悔的教练,说不定消停上一段时间,对明昕那种不堪的幻想就会全部消失,可现在腰伤一好,有了那么些许的可能,他反而开始失去忍耐了。
再耐心一点吧,贺昱。他自己想。
于是晚上还强吻了一口明昕的人,之后却显得是异常的稳重文静,甚至一直到车开到了家里,也没试着挽留明昕,只是温和地嘱咐他:“路上小心。”
反而是明昕自己心里有些不安,一直跟到了贺昱家里,才终于要回自己家。
王教练放下了贺昱,就急急忙忙开车要带明昕回去,明昕却觉得路程不远,万般拒绝,他才终于退了一步——改成步行陪小孩回家了。
回去路上,两个人一个劲地相互抢路上买的那两箱牛奶,王教练还当明昕是那个小孩,不肯他拿,明昕则怀疑秃了顶的王教练说不定快六十岁了,哪里能让这个岁数的人帮自己提牛奶,于是抢来抢去,等到回到明昕家里的时候,便是一人手上提着一箱牛奶,李薇琴来开门的时候,还以为他们一人买了一箱自己要喝呢,但到最后,那两箱却都被送到了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