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两点出发,那之后, 容玉烟就一直派虫在暗中调查,试图查出在岚蝶衣怀岚望舒的那段时间,马克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哪些虫,做过什么可疑的事。
这是一项冗杂的工作。岚蝶衣怀孕的时候,马克已经接管了皇冠集团,每天要见的虫,要去的地方,实在太多,要逐一排查,十分耗时。
所以,直到今晚,利维亚才终于在容玉烟的指导和点拨下,将最后的目标锁定。
“不会有错,就是这只叫小一的雌虫。
“他之前一直是马克的生活助理,直到二十二年前,因为家庭原因辞职,他辞职的时间,就在您让我查的那个时间段,而且,刚好也和……那位雌虫消失的时间,吻合。”
容玉烟将面前的资料快速浏览一遍,视线停留在了这个叫小一的雌虫正式成为马克的助理的时间上。
那是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时间,可是,容玉烟对那个时间却是印象深刻——小一正式成为马克的助理的三天之前,刚好是岚蝶衣被批准进入白塔,登上参悟台的那一天。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皇冠集团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马克坐在宽敞的转椅里,按下了全息通话的接通按键。
温特.布鲁特公爵那张沟壑纵横但精神矍铄的老脸,逐渐浮现在眼前。
“摄政王阁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马克肥胖的面庞上,堆满笑意,眼角的横肉都被挤向了两侧。
温特公爵摆摆手,“别跟我整那些虚的,我不过是代理摄政王一职,不要拿那种高帽子扣我头上。”
马克依旧是摆出十足的虚假笑容,“公爵阁下,有什么指示?”
“我问你,西北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温特公爵道,“尤其是特使团相关的动向。”
马克满脸的困惑,“这……我整天待在公司,从未踏出首都星半步,特使团的动向,我哪能知道?
“而且,您不是西北军统帅吗,西北的动静,怎么反倒来问我了?”
温特公爵有些不耐烦,“别跟我打马虎眼。
“陛下明令禁止西北军插手特使团的事,法尔那老东西,卸任摄政王职务之前还摆了我一道,把我放在当地政府里的几个重要角色,全调回首都星来了。
“我现在能拿到的情报,都不知道是转了几回手了。
“内阁拿到的那些消息,看着我就来气。
“我琢磨着,与其看那些滞后的消息,不如直接从你这拿第一手的情报。”
马克脸上的不解神情,变得更深了,“公爵阁下,我一个经商的,哪来的情报?”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装什么,”温特公爵脸冷下来,“龙首星星主,龚自在,是你的虫吧?现在全西北的治安管理部门里,恐怕都找不出几个没收过你钱的虫,你要是拿不到情报,那整个亚特兰的特务就都没活路了。”
马克的笑容变得僵硬。
他一向最讨厌的,就是和温特公爵这种蛮不讲理的兵痞子周旋。
他和对面打太极,对面直接扛着炮筒往他脸上轰,一点不讲武德。
几个来回下来,马克实在疲于应付,最终同意定期把自己从龚自在等一行政府高层那里拿到的情报,私下里转给温特公爵的团队。
温特公爵得到承诺,满意地去了。
马克一口气还没舒出来,法尔亲王的电话打进来。
电话接通,马克立即重新摆出笑脸,
“摄政王阁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肥胖的面庞上,依旧堆满笑意,眼角的横肉再次被挤向两侧。
一模一样的话,又重新抛给法尔亲王。
法尔亲王也没费心纠正马克的称呼,冷着脸,开门见山地问:
“爱德华,是不是还活着?”
马克脸上的笑容顷刻便冻住,愣了足有十多秒,然后一双小眼睛眯起来,
“亲王殿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您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吗?”
法尔亲王没有回答马克的反问,只是盯着马克的脸,想要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蛛丝马迹,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最终,法尔亲王叹息一声,说:“布鲁特那老东西,给我提议,让风和达斯特联姻,你怎么看?”
“这是你们的事,我一个外虫,恐怕不好插嘴。”
马克试着揣度法尔亲王过来找他的目的,然后失笑,
“亲王殿下,风那孩子,也该走出来了。
“您不该被他讲两句,就跟着他一起,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爱德华是我唯一的继承虫,请相信我,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希望他活着的虫了。
“但凡爱德华有任何可能还活着,我肯定会想尽办法,用尽一切资源,把他找到。
“但是不可能,他死了,我亲自查验了他的尸体,亲眼看着他进的焚化炉。”
说到这里,马克的脸变得有些扭曲,眼角抽搐着,他朝法尔亲王凑近过去,
“您可能不相信,身为一个父亲,能有多疯狂。
“我了解我的那个雄子,他很聪明,我那时候,总怀疑,他会用自己那些小伎俩,制造出假死现场。
“所以,我全程都装了监控,我的光脑里,到现在还存着最后那一段视频。那段视频里,记录着他的每一寸皮|肉,被高温烧融,直到变成黑色的灰烬的全过程,一清二楚,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拿去一帧一帧的看,或者,你也可以分享给风。”
说罢,马克手臂一挥,真的将一段视频传到了法尔亲王的账号里。
法尔瞥一眼那视频封面上的尸体,冷冷说:“疯子。”
“是,”马克点头,“你的小孙子,看起来,比我还要疯,竟然到现在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法尔亲王不再说什么,挥手挂断了通话。
马克整个身体窝进座椅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时,第三通电话,打了进来。
容玉烟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马克的笑容中,满是自嘲,
“让我猜猜,又是特使团?将军,是来问您的雄主的事的吧?”
容玉烟不知道马克现在这态度是怎么回事,但他无意周旋,直白地讲出来意:
“岚蝶衣,曾经隐藏身份,做过你的助理?”
马克微微一怔,继而失笑。
怎么又是来和他翻旧账的?今天这到底是吹的什么风?
“将军,真的需要我的回答吗?我说没有,你信吗?”
容玉烟自然不需要马克的回答,他可以确定小一就是岚蝶衣,他打电话过来,是要问这背后的另一件事:
“你为什么要聘用他做助理,而且,还要帮他隐藏身份?
“他那时候,不过是个无名无姓没有背景的,从社会化抚养院走出去的普通雌虫罢了,何必要多此一举给他换个身份?”
马克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撑着太阳穴,歪着头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想隐瞒的,不是他的姓名出身,而是……他身上的其他信息。”
“哦?什么信息,说说看?”
“他的精神力。”
马克的双眼,一点点眯缝起来,目光由戒备,最终换成了松懈。
他没有正面回答容玉烟的问题,只是说:
“将军,每一只虫的志向,都是不同的,这和他们出生无关,和他们的精神力等级,也无关。
“您的理想很崇高,您想要守护陛下和整个亚特兰的荣誉,所以您最终成为了星际军统帅。
“可是,有些虫,他的理想,或许不过是想要拥有美满的家庭,安安稳稳生活下去。
“我只能告诉您,我的助理,他是自愿过来为我工作的,他在我这里工作的很开心,我也很高兴,那段时间能有他在身边。”
结束和马克的通话,容玉烟回到统帅休息室,洗漱完,倚靠在床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将岚望舒的聊天界面调出来,发现小虫和他的最后一段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刚从西北回到首都星的时候,小虫卡着点问他到了没,他回说到了,小虫让他好好休息,再之后,他们便没有联系过了。
容玉烟的手指放在输入框上,想要发消息过去,问问岚望舒在哪里,现在在做什么,以便确认他是否安全。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发。
以前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关心岚望舒,可现在,却办不到了。
那层感情被捅破,容玉烟变得胆怯,唯恐自己讲出什么不合适的话,让关心变了味道,多出不该有的暧昧来。
满腹心事,容玉烟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抬手按下闹钟时,容玉烟的手指无意间扫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顷刻间坐起身,看向床头柜。
就见那里摆着一只狐狸玩偶,玩偶规规矩矩坐在柜子上,粗短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手上夹着一张照片。
容玉烟将那照片摘下来,看到上面是一张自拍。
背景是某间豪华赌场的一个角落,小雄虫的脸蛋出现在照片的中央,虽然带着帽子口罩,仍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中,盛满的笑意。
照片的右下角,是一排手写的字:
[小玉,西北的赌场,好热闹 ^——^ ]
字迹歪歪扭扭的,实在算不上好看,后面还跟了一个丑丑的笑脸。
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这种传统照片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到的。
要汇报行程,一条消息发过来就是了,何必这么费事。
容玉烟盯着那照片看了许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角,不知不觉,扬起来。
夜幕低垂, 零度酒吧,顾客逐渐多起来,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嘈杂。
商九安一只虫单独霸占了整片卡座区, 仰面横躺在沙发里, 将兜帽拉下来, 遮住大半张脸。
身为零度酒吧调查专项组组长,他每天大多数时间,依旧是泡在这酒吧里,探听一切可能和 PTG 师夷派有关的消息。
不过, 最近这两天,师夷派,尤其是兵器帮, 受到了特使团的大力清缴和严密监控,行动都收敛了许多,这间以前由干将管辖的信息交换处, 如今也鲜少能看到师夷派的虫过来接头了。
这直接导致商九安很多天都没有开张了。
零度酒吧, 甚至四季酒店,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特使团依法取缔。
看起来, 他要尽快把师夷派新的接头地点挖出来,否则就要面临无事可做的尴尬了。
商九安心中这样合计着。
这时,鼻息之间,出现一丝细微的柠檬香气。
糟了!是那瘟神阴魂不散找过来了!
商九安吓得腾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拉着兜帽帽沿,将脸遮得更严实, 然后猫着腰,做贼一样, 鬼鬼祟祟贴着墙从酒吧逃出来。
他特意兜了个大圈子,从后面绕回自己的车上,点火,拉手刹,换挡,然后——
“——商九安!”
耳边传来一声呼唤。
商九安吓得身体在驾驶位上剧烈一抖,险些把换挡杆给拉断了,
“我c——”
考虑到异性在场,他最终还是把那句国骂给咽回肚子里去。
转回头,看向早早坐进他车里的那只雌虫,商九安抬手压在心脏的位置,苦着脸说:
“巴布韦阁下,这是我的私家车,您这样不声不响地坐进来的行为,是违法的,您知道吗?
“哪怕您是特使,我也可以告你。”
风紧紧盯住商九安的侧脸,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威胁而动怒,相反,他眼底,逐渐有笑意浮现。
商九安被对方那满含笑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些瘆得慌,忍不住抬手搓了搓手臂,没什么底气地嘟囔:
“团长阁下,您这是对亚特兰守法好公民的公然骚扰,我可以投诉你。”
风这时已经不再像之前在沁心山庄看到商九安的时候那么疯狂,有了岚望舒的支持,他有了底气,也有了目标,淡淡说:
“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奉特使团总指挥官的命令,对你进行跟踪调查。”
商九安叹息声又深又重,他靠进座椅里,哀声连连,
“阁下,你真的认错虫了,我跟那位梵德.爱德华阁下,年龄、长相、身份、出生、经历,哪一条像了?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就能认错?”
风摇头,“有一条。”
“哪一条?”商九安紧跟着说,“你讲出来,我改还不行?”
“性格,还有神态。”
风认真地看向商九安。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商九安给他的感觉,和爱德华,简直一模一样,接触得越多,就越觉得像。
商九安有点头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要他怎么改。
他放弃和风讲道理了,解开安全带,下车,将风身边的车门打开,抬手将对方从自己车上拉出来,没好气说:
“我要工作了,别妨碍我执行公务。”
说罢,商九安转身正要离开,风抬手,紧紧拉住他手臂:“我跟你一起去。”又补一句,“我精神力 S,师承容上将,遇到危险,肯定能帮上你。”
商九安不耐烦地将他手甩开,“谢谢,我这小破庙,供不下您这么一尊大神。”
眼看商九安转身就要溜,风慌不择路地抬手捉住他腰间皮带,争辩说:“我不会给你添——”
话音未落,角落处传来一声爆炸的闷响。
爆炸出现的一瞬间,商九安近似本能地扑向风,将他死死护在身下。
类似闪电的光芒随着那爆炸出现在周围,紧跟着是各种器械短路的噼啪声。
风躺在地上,商九安压在他身上,眉头紧锁,以最快的速度判断着附近的敌情。
风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屏住呼吸,一只手臂撑在对方胸膛上,另一只手,则悄悄地藏到身后去。
他手中,攥着一只黑色的口哨。
那是刚才他趁乱,从商九安腰间皮带上拽下来的口哨。
一只锈迹斑斑的、破旧的、雌雄虫签订契约时用的,召唤器。
商九安没有注意到风的小动作,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查探敌情上了。
“附近的星源网络瘫痪了,”商九安沉声说,“很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说罢,商九安迅速起身,将风拽起来,“上车!”
地下机甲格斗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开启一次,参赛选手只能以内部推荐的形式报名,但是现场的观众和赌客,只要是 PTG 成员,网上报名即可进入现场观看比赛。
所以,现场鱼龙混杂,为了防止有政府或者其他 PTG 敌对势力的卧底混入现场,趁机盗取进入废墟的金钥匙,格斗赛当天,不会给参赛选手正式颁发金钥匙。
莱格斯夺冠以后,拿到的,是金钥匙的领取资格。
带着这个领取资格,莱格斯和岚望舒一起,来到一间大型汽车修理厂。
修理厂坐落在一处虫迹罕至的高速公路旁,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废弃空地,空地上长满枯黄的荒草。
站在那处修理厂的院门外,莱格斯拍了拍自己肩头,立即有无数细小的灰尘被拍打出来。
他一头绿发被风沙染成灰色,满脸的尘土,皱着眉头朝脚边吐了一口,连唾液里都粘满灰尘。
“西北这鬼地方,实在不是虫待的。”
莱格斯愤愤然抱怨着。
“进去里面就好了。”
岚望舒淡然回一句。
莱格斯看向岚望舒,这才发现岚望舒竟然看起来干干净净,跟刚出门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大哥,你、你怎么做到……一尘不染的?”
岚望舒笑了笑,没回答。
说话间,院门打开了,紧跟着,面前修理厂正门的卷帘门也缓缓朝上开启。
乘坐直梯进入地下,果然如岚望舒所料,地下接待处的干净和豪华程度,跟地上修理厂那破败萧条的景象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简单做了身份验证后,有负责接待的雌虫领着他们走进一间宽敞的接待大厅。
负责接待的雌虫请岚望舒在沙发区入座,又为他献上水果零食和饮品,要他在休息区等候。
按照要求,拥有金钥匙领取资格的虫,需要单独完成一系列的身份验证,以及帮派头目代表的亲自考察,才能正式拿到金钥匙。
他们事先做过调查,因为兵器帮近期被特使团查得太紧,两个头目都不方便出面,所以,这次负责考察的头目代表,是之前单独见过岚望舒的那位水果派一把手,山竹。
根据山竹之前对岚望舒的纵容态度来看,这次拿到金钥匙,应该问题不大。
莱格斯一身轻松地和岚望舒告别,被负责接待的雌虫领着离开了接待大厅。
咔哒、咔哒、咔哒。
面前的落地钟钟摆有规律地左右摆动着,让原本就极为安静的接待大厅,显得越发沉闷。
岚望舒独自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看一眼面前桌上摆着的水果和茶水,没有碰,只是靠进沙发里,垂头玩起了手环上的游戏。
期间进来两名雌虫,陆续为岚望舒换了一批新的水果,又另外端来一壶咖啡和几杯果汁,笑着说:
“阁下,是不是果品不合胃口?我们为您换了一批,另外,如果不喜欢茶水的话,可以试试我们的咖啡和果汁。”
岚望舒朝对方礼貌地笑着道谢,没有多说什么。
但那几名负责接待的雌虫离开后,岚望舒依旧是完全没有碰自己面前的食物和饮品。
咔哒、咔哒、咔哒。
落地钟的钟摆依旧维持着一个恒定的速度做着机械运动,声音清晰地落入岚望舒耳中。
此时,坐在监控室里的一只面部棱角突出的雄虫,看着监控画面里垂头玩游戏的岚望舒,冷哼一声,
“他很谨慎,怕我们在食物和饮料里下毒,所以完全没有碰。
“可是,到底还是嫩了些,有防备心,但不多。”
站在那雄虫身边的一名身材微胖的年轻雌虫,此时也看着监控画面,轻声附和:
“如果换做是我坐在那里,也不会想到,真正被动了手脚的,其实是那台落地钟。”
说着,那年轻雌虫低下头,看一眼自己的手环,然后说:
“差不多还有两分钟,落地钟的催眠作用,就要生效了。”
旁边面部棱角突出的雄虫,满意地点头,调出手环里的对讲机,
“先锋队、外部后援队,全部就位!”
随着那雄虫的一声令下,修理厂四周的荒草地上,立即有上千名身穿迷彩的军雌,列队围拢过来。
同时,天空中,摆成圆阵的一批军用飞行器,也迅速向修理厂上空聚拢,与那批陆战队协同推进。
坐在修理厂地下接待大厅的沙发中,正在玩游戏的岚望舒,倏忽感觉到一阵极细微的震动,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茶杯。
茶杯里清透的茶水,因为地上的震动,而泛起一阵阵涟漪。
岚望舒眼睑微微颤动,蓦然抬头,意识到了什么,想要站起身,然而,下一刻,却在耳边有规律的钟摆的咔哒声中,闭上双眼,倒进沙发里,晕了过去。
“突击小队,全员出动!”
监控室里,面部棱角突出的雄虫沉声发布着命令。
两分钟后,接待大厅,那雄虫穿过雇佣兵的层层包围,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陷入深度睡眠中的岚望舒,冷哼一声,
“岚望舒,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活着进入废墟吧?”
师夷派秉持的一个重要原则, 是不与王公贵族起正面冲突,且绝不对皇室动手。
这是大老板定的规矩,任何成员试图挑衅, 都会立即被开除师夷派。
之前湛卢就是因为这条规矩, 才警告干将, 不要再继续揪住岚望舒不放。
可是,干将并未听从湛卢的劝告,依旧动用了自己在师夷派的兵力,对岚望舒穷追猛打, 这直接导致特使团和师夷派的冲突加剧。
特使团动用一切资源,将干将在师夷派的所有明面上的势力全部严密监控起来,连带着, 湛卢和兵器帮的其他势力,也跟着遭殃。
正疲于应对的时候,湛卢收到了大老板的指示, 只有简短一句暗示的话:干将这把剑, 过于锋利,便不趁手,不如丢掉。
只这一句话, 湛卢明白,干将,已经是大老板的弃子了。
所以,湛卢虽然明面上保留了干将的二号头目的位子,暗地里,却是把干将手中的资源, 都陆续收回。
干将也不蠢,很快猜到大老板是要丢了自己这枚废棋。
大老板决定的事, 哪怕是湛卢,也没办法动摇分毫。
干将知道,自己在师夷派的日子,快要走到头了。他在西北,乃至整个亚特兰,树敌无数,一旦失去师夷派的保护,除非永远像条狗一样躲在暗处,否则,他将很难活命。
他不想像条狗一样的活着,他也不怕死。
只是,横竖是个死,干将决定,来个鱼死网破——他要拉那个把自己害得这么惨的雄虫,给自己垫背。
趁着自己师夷派头目的权力还没有被收回,干将调动了自己可以调动的最后一批死忠下属,又动用一切资源,买到西北最精锐的一批雇佣兵,发动这次刺杀。
不成功,便成仁。
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岚望舒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看起来,睡得很沉。
干将盯着岚望舒那张白皙的脸看了一阵,有前车之鉴,他知道这雄虫有多会演戏,所以不敢大意,向旁边的雌虫再三确认:
“确定他真的陷入深度睡眠了?不会是装的吧?”
干将身边站着的微胖雌虫,是他从师夷派科学技术研究院请来的科学顾问——轩辕教授的得力助手,金戈。
金戈自信地点头,“放心,那落地钟钟摆的摆动幅度,做过很精密的调整,两分钟之内,必定会让虫陷入深度睡眠中,他在这里待了快十分钟了,绝不可能还清醒着。”
干将转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落地钟,“如果他事先发现了,对那钟摆做了手脚,怎么办?”
金戈摇头,“不可能,落地钟周围装了精神力屏蔽器,没办法从外部通过精神力操控,他全程都没有靠近过那落地钟,怎么可能有机会做手脚?”
听起来,好像是没有问题,可是,干将还是有些不放心……面前这雄虫,实在太会耍花样了。
想到这里,干将上前一步,挨着岚望舒站定,然后俯身下来,手臂朝岚望舒脸上伸过去。
“哎!”
金戈吓得慌张抬手,用力拉住干将手臂,“你干什么!”
干将冷着脸回头看他,“我需要确定他是不是装的。”
金戈没想到干将已经走到这一步,对自己面临的危险,竟还这样无知,他沉声解释:
“他是皇子,第四宪章处于实时生效状态,你想把星链唤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