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微本意是悄悄暗示颜澄给他装点肉回来,颜澄好像被针刺了似的,整个人跳起来,差点把桌子都掀翻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俩了,陆少微一时语塞。
雪娘就坐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波流转,笑道:“哎呀,奴家把筷子碰掉了。”
圆场虽然生硬,也好歹是个圆场。陆少微做出一副被冒犯的样子,哼一声拂袖而去,走的时候还朝颜澄挤挤眼,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一番酒足饭饱后,颜澄回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陆少微皱了皱鼻子嗅了嗅,没闻到肉味,长叹一口气。他叹一口气,颜澄像听到了惊雷,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见陆少微没有下文,才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躺下准备睡觉。
这一回,不等陆少微划清界限,他都自动自觉地离他好远,比楚河汉界还宽。
陆少微惦记着肉,翻身坐起来,拍了拍颜澄,叫道:“喂——”
颜澄好大的反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差点滚下床去,好像陆少微是什么洪水猛兽。陆少微这回是真恼了,压着声音骂他:“你见鬼了啊!给你送东西你还老大不愿意,我肉呢?饿着呢!”
两人在昏暗的房内四目相对,陆少微眼睛亮亮的,又茫然又生气,气得冒火。颜澄眼神直愣愣的,好像丢了魂。半晌,颜澄一个箭步下床,赤着脚就出去了。
陆少微猛地捶了一下床,怒道:“气死我了!”
过了一小会儿,颜澄蹑手蹑脚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碗,碗里头是堆得冒尖的炖猪肉,香喷喷的。陆少微正气呢,翻身面对墙装睡。
颜澄蹲在床边,捧着碗,小声说道:“对不住,肉我拿来了。”
见陆少微没反应,过了一会儿,他又道:“那个......面具我很喜欢......多谢......”
作者有话说:
他们俩怎么这么好笑,写起来也很好玩。
今天更了两章,49和50,别看漏了!
第五十一章 寿桃包子(副)
陆少微觉得颜澄最近怪怪的,总是不说话地坐在身旁,时不时看一看自己,等自己转头去看他,他又转开脸,假装没有看。一回两回,陆少微没放在心上,这么下来三回四回,他心里就嘀咕上了。
人都说,物以类聚,颜澄和谢燕鸿情同手足,不会两人都是断袖吧。
这么一想,他就越发觉得颜澄怪了。但他也就是闲暇时间想一想,有更多值得操心的事情。
寨子里越发热闹起来。
人越来越多,暗流涌动。
如今,陈大力已经不干要动刀的活儿了,他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服丹修炼,然后用陆少微给他的一些强身健体的“仙丹”,笼络身边的人。他手底下,聚在彭六身边的是一群,聚在颜澄身边的是一群,互相间颇不对付。
雪娘很快成了陈大力的相好,这让她飞快地融入了这个土匪寨子。前面对颜澄抛过的媚眼仿佛完全不存在了,她摇身一变就成了和蔼可亲的好嫂子,但这也不能阻止那些男人将贪婪的目光粘在她雪白的皮肤上。
颜澄面无表情地蹲在田埂边啃果子,三两口啃掉果肉,往旁边一扔,几只鸡一哄而上,把果核上残余的果肉啄干净,“咕咕咕”地在颜澄旁边走来走去,等着他扔下一个。二狗子是他的小跟班,蹲在他旁边,眼巴巴地给他递果子。
雪娘捧着一盆脏衣服从田埂上路过,蹲在颜澄身边的几个毛头小子挤眉弄眼的,见颜澄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蔫儿了。
“这婆娘,早先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在咱们颜二哥身上,转头又钻别人屋里去了......”
“不过别说,她长得是真的嫩,水嫩水嫩的。”
“......什么时候能再来几个女人。”
“哎,我听说,有些寨子,没有女人,男人也能当女人使......”
颜澄啃果子的动作停了停,几个傻小子开始嘻嘻哈哈地打闹上了,谁也没留意到他。
“......像你这样皮糙肉厚的肯定不行......”
“要白净秀气的,”有人小声说道,“哎,你们说,那个陆仙人,真的很大岁数了吗?我怎么看他跟个小姑娘似的......”
二狗子像机警的小田鼠,瞥了颜澄一眼,又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别说了......”
那几个小子闹得正起劲,哪里听得进去劝,一把将二狗子搂过来,几个人起哄将瘦瘦小小的他拱在中间,压在最底下,一个叠一个,桀桀怪笑。颜澄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一人狠狠踹了一脚,都给踹到田里脏水沟去。
“别欺负他。”颜澄说道。
他这几脚踹得结实,有人被他踹得脸朝下灌了满口臭水,“呸呸呸”地爬起来,气得大骂:“你他娘的......”
颜澄站在田埂上,抬腿又是一脚,又把他给踹回臭水沟里。颜澄黑着脸,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把刚想坐起来的人又踩回去,泥点子溅得到处都是。颜澄捏着刀柄,把没出鞘的刀抵在他脖子上,冷冷说道:“嘴巴放干净点。”
见他动了真火,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说话了,鹌鹑似的,当时颜澄一刀把别人脑袋削下来的场景大家都还历历在目。
颜澄收刀,憋着一肚子的邪火,转身走了。走没两步,他又见到了那个名唤“雪娘”的女人。她还是捧着那盆脏衣服,正倚在门边,身姿袅娜,正在和站在门内的陆少微说话。颜澄眯起眼睛,放轻脚步走过去。
雪娘声音轻柔地说道:“......听说仙人神通广大,能点石成金,服了您的丹药,延年益寿......”
陆少微但笑不语,雪娘接着道:“奴家......”
“聊什么呢?”颜澄手扶在门框上,高大的身影将窈窕的雪娘整个罩在里头。
雪娘干笑两声,捧着她的那盆脏衣服急匆匆地走了。颜澄皱起眉头,看向陆少微。陆少微正望着雪娘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
颜澄突然又想起刚才那群小子说的浑话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端详陆少微的模样。
陆少微是真的不高大,甚至可以用小巧来形容,他站直了最多也只到颜澄的下巴,身板更是瘦小,裹在宽大的道袍里,显得衣服空荡荡的,格外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陆少微脑袋圆圆的,除了眼睛大,鼻子嘴巴耳朵,哪里都小小的。
他又是灵动的,颜澄和他熟悉了,看他蹙蹙眉头皱皱鼻子,就知道他在想坏主意。
“你看我干嘛?”陆少微茫然地问。
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颜澄浑身一震,连忙撇开脑袋,抬手揪了揪自己发烫的耳垂,嘟哝道:“没看你。”
陆少微看着他的后脑勺,拖长声音道:“你不对劲哦。”
颜澄嘴硬道:“没有。她和你聊什么了?”
陆少微若有所思道:“聊了点儿闲话,她说了说她的身世故事罢了......”
入夜,丹炉从不断火,烘烤得室内暖融融的,料峭春寒全被挡在外头。陆少微躺在床榻上,思来想去,原本觉得再过段时间才能收网,但这雪娘一来,好像事情就有点变化了。他翻了个身,朝颜澄问道:“陈大力是不是让你去打西寨。”
目前洪涛山下除了他们,还有另一个寨子人马较多,因着那个寨子在西边,他们在东边,便这样“西寨”、“东寨”地叫着,颇有种两相对峙,争个高下的感觉。
自从入了春,颜澄便被陆少微赶下了床,让他打地铺。此时,颜澄正躺在垫了干草被褥的地上,“嗯”了一声,突然又道:“你......你对断袖怎么看?”
陆少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没怎么看,和我又没关系。”
“哦,”颜澄怅然若失道,“那你觉得一个人,他原本一直爱慕女子,有没有可能,突然就好男色了。”
“有吧。”陆少微敷衍道。
颜澄还想说,陆少微几次三番想把话头扯回来正事儿上都没成功,烦躁起来,翻身坐起来,抬脚踢了踢颜澄支起来的腿,说道:“你好哪个男色了?”
颜澄连忙摆手:“不、不是,我没有......”
陆少微将寨子里这群歪瓜裂枣一个个想过来又想过去,最后道:“也就那个二狗子长得清秀周正些,你喜欢他?人家还小呢,你作孽。”
颜澄一下猛坐起来,连忙道:“不是!”
陆少微往前一坐,一巴掌拍到颜澄脑袋上,拍得颜澄一愣,他又猛地拍了一下,拍得砰砰响,像拍夏日里的香瓜似的,脆生生。
颜澄抱住脑袋,倒吸气道:“疼!”
“你醒醒!”陆少微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做什么呢?正事儿不想,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傻吧,回头彭六和陈大力合伙把你脑袋削了,我可没本事给你起死回生。”
颜澄脑袋埋着抬不起来,翻身起来冲出去了。
第二日,满寨子里都知道了,颜澄冒犯了陆仙人,仙人先前还觉得颜澄有仙缘,把他留在自己屋里侍奉左右,现在颜澄手底下有人了,拿起架子来了,仙人就不再对他青眼有加了。颜澄卷铺盖从陆少微屋里挪出去了,陈大力表面做和事佬,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仙丹他一个人都不够吃呢,生怕颜澄瓜分了他的。
再没过几天,颜澄就领命带人出去了,目标就是西寨。
只要把西寨打垮了,洪涛山下这一片就数他们独大,卧榻之侧,再无旁人酣睡。陈大力与颜澄合计了一下,打算由颜澄领人一路绕路到西寨后方,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给他们下一把蒙汗药,如果能智取,就不必硬攻。
陈大力成竹在胸,颜澄表面奉承,实际上压根儿看不上他这满是漏洞的计划,但还是大张旗鼓地点齐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寨门。陆少微扒在窗口往外偷偷瞧,只见颜澄骑在高头大马上。
他戴上了陆少微给他做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嘴唇紧紧抿着,下颌角线条也格外锋利,显得不近人情。他一骑当先,后面跟着他的一群人倒也有模有样。
颜澄是拿练禁军的法子来练兵的,杀鸡用牛刀,只要用得好,杀起来也顺畅。
转眼间,一行人便出寨子了,扬起了阵阵烟尘。陆少微现在已经甚少想起颜澄从前的身份了,偶尔想起,也会好奇,颜澄当初打马从御街上扬长而过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也像如今这样杀气腾腾吗?
颜澄几乎把听命于他的人都带走了,寨子一下子就空去了大半。
他前脚走,雪娘后脚就来敲陆少微的门,捧来了一碟子新鲜做出来的糕点。粗糙的瓦碟,上面摆着三个捏得精致的寿桃包子,热腾腾的香喷喷。
三日后就是陈大力过生辰。
雪娘笑道:“做了几个试试手,有豆沙馅儿的,也有肉馅儿的。仙人肚肠清爽,想必不爱吃肉的。我在豆沙馅儿的尖尖都点了红点,仙人不要吃错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一边在写,一边在调整剧情,想尽量让两条线的剧情节奏同步起来。
这篇文着实费脑子。
会坚持至少隔日更的!感谢追更评论收藏的宝贝们!
既然叫做西寨,自然就在西边。
颜澄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寨门,就直直往西走,不过快马加鞭了半日,便下令停军驻扎。驻扎就要吃饭,因着路途并不远,他们带的干粮很少,负责煮大锅饭的厨子拿着锅就来找颜澄。
“颜二哥,咱们带的吃的不多,现在吃完了,过几天吃啥?”
颜澄找了个高处,翘着腿坐在石头上,叼着一根草梗,借着太阳下山前的最后一抹夕阳,看着远方。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别担心,不会饿着大伙儿......”
他话音刚落,远处天际飞起数个小黑点,像是归巢的飞鸟。
颜澄从石头上跳下来,一把将厨子的锅抢过来,握着刀往上敲了两下,敲得“砰砰”响,惊得正在休憩打闹的人都蹦起来了。
“快吃饭,”颜澄说道,“吃完动身!”
有人问道:“继续往西走是吗?”
颜澄随手把锅塞回给厨子,说道:“不是,往回走。”
空了大半的寨子热闹不减,原因是陈大力要做寿。不是什么整寿,但陈大力很想搞些排场。他前头几十年天天都在宰牛,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生活。如今是手底下有人,床上又有人,穷人乍富,总要享享清福。
寨子里比过年还热闹,烹牛宰羊,一坛一坛的酒抬出来。雪娘亲手蒸了两屉寿桃包子,一半豆沙馅儿,一半肉馅儿,精致小巧又香气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
酒过三巡,陈大力听着流水般的祝寿声,满面红光。雪娘穿着新裁的裙子,描眉点唇,显得越发婀娜多姿,摄人心魄。她亲手挑拣了几个捏得最漂亮的寿桃包子,要奉上去给陈大力彭六他们几个。
“且慢。”陆少微说道。
整场宴席期间,陆少微一直没说话,只坐在旁边兀自小口地喝酒。这会儿他突然发话,大家都看向他。
雪娘愣了愣,笑着说道:“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趁热......”
陆少微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娘子有寿礼献上,我也有。”
说罢,他抬手轻拍两下,得了他吩咐的二狗子捧了一个坛子上来。陆少微接过来,揭开封口的红布后,一股清香盈满于室。
陈大力兴致勃勃地问:“仙人,这又是何仙物?”
陆少微笑道:“不是什么仙物,不过是葛根酿成的汁罢了。补血益气,正适合醒酒。涤尽酒气,再吃娘子做的佳肴,必定更能解其中之味。”
他这一介绍,众人果然分辨出了属于葛根的淡淡甘苦,待人拿了碗来,一碗一碗浅褐色的野葛汁便逐一奉到众人面前。陆少微捧起自己的那一碗,仰头一饮而尽,众人见状,也都饮尽了,唯有雪娘踌躇不定。
陆少微看向她,问道:“娘子为何不饮?”
雪娘垂目避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饮尽,重新将她的那些包子奉上,大家谈笑风生,吃了起来。不多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喧哗声,陈大力喝酒喝得面酣耳热,眼神朦胧地问:“什么声响?”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未站直便捂住腰腹弯下身去,大声呻吟着喊疼,没等有人反应过来要去扶他,他便惨叫着歪倒在地上。面前的桌子被他推得翻倒,酒杯包点滚了一地。很快地,陈大力安静了,脸朝下伏在地上不动了。
彭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喊着“大哥”冲过去,没走出两步,他也开始腹痛起来。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雪娘,喊道:“你这贱人!包点里面有毒!”
突然间,席上有将近大半的人都在嗷嗷喊疼,但都没有陈大力这样立时倒下的。
雪娘吓得往后踉跄,扶住桌子,边摇头边说:“不是......我明明没有......”
陆少微正好站在她身后,伸手抵住她的背,扶住了她。她一个激灵,猛地转身,看着陆少微,说道:“是、是你......”
外头声响更大了,隐约听着像是喊杀之声。
只是席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无心去管,大半的人都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剩下的人里,又有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的,只剩下一小撮人仍旧无碍,只是突逢此变,都傻了,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受了牵连,接二连三地跑出去了。
陆少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道:“我?我怎么了?”
雪娘的确说不出他怎么了,她准备了寿桃包子,肉馅儿的里头都有迷药,喝了会倒地不省人事,等外头杀进来,里头的人就毫无招架之力了。她还特意提醒了陆少微,怕他吃错了。陆少微若说要做手脚,只能是那一坛野葛汁,但葛汁大家都喝了,陆少微自己也喝了,怎么有的人腹痛,有的人不痛呢?
葛汁雪娘自己也硬着头皮喝了,尝起来的确是葛根的味道,而且她的肚子也不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了,陆少微往外瞧了一眼,又看向惶恐不安的雪娘,说道:“你是跟他们串通好的吧。趁颜澄带人走了,你的姘头和西寨的人从外面攻,你在里头下药,正好一个里应外合。”
被他说中了,雪娘浑身抖得筛糠似的,跌坐在地,茫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确定的,”陆少微小声说道,“我炼的丹药里掺有黄金,不多,但会一直积在体内,野葛汁本无毒,喝下去,与黄金相克,毒可断肠。你若是真的诚心投诚陈大力,你怎么不吃他给你的‘仙丹’呢?”
雪娘哽咽着说道:“我也是没有法子......孩子......我的孩子在他们那儿......”
陆少微蹲下身,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我可以帮你,但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小心!”雪娘大喊道。
陆少微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一股猛力扑倒在地,脖子被扼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彭六一脸狰狞,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恨的。他知道,肚子疼成这样,估计是活不成了,但他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濒死之人,爆发出来的力量很是吓人,陆少微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拼不过他。
雪娘不过是个弱女子,手脚吓得软面条似的,强撑着捧起酒坛子,要往彭六头上砸,彭六暂时松开了陆少微,扼住雪娘的手腕,酒坛子摔在地上,碎成八瓣,雪娘被他一甩,脑袋砸到桌腿上,晕头转向。
陆少微眼前还是黑的,短暂地喘了几口气,喉咙火辣辣地疼,没等他爬起来,彭六又扑上来扼住他的脖子了。
他徒劳地蹬了蹬腿,觉得今天有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心想:颜澄,你他娘的死哪儿去了?
颜澄向西出发了半天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绕了个大圈回到了寨子后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他对下的说辞是,西寨的人有阴谋,要在这儿防着他们偷袭。这儿这儿那儿那儿说了一番,下头的人都磨刀霍霍,严阵以待。
寨子里头热热闹闹的,他们在外头吹了冷风等,等出了一肚子的火。
颜澄有点紧张,他戴着陆少微给他做的面具,露出来的眼睛泛着幽微的光,像黑暗里等待捕猎时机的狼。
很快地,惊起了飞鸟的西寨土匪们摸着黑来了,被颜澄他们截了个正着。
他们就在寨门外就打了起来,长期奔袭对上原地整装的,异地偷袭对上熟知地形,任是再怎样凶悍的匪徒,也占不了上风。此时,颜澄已经不再是那个花架子的纨绔公子了,血腻在刀柄上,一个劲的打滑,差点儿握不紧。
颜澄一直留意着寨子里头的动静,见这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西寨的人溃不成军,像被砍的瓜菜一样,哭爹喊娘地退走。他吩咐了手下一声,直接带着一小队人马疾驰回寨。
他太急了,直接纵马踹开了半开的寨门,一路快马加鞭地回去。
正如陆少微所算计的那样,除了极少数几个人四散躲藏之外,其余的人,凡是和陈大力亲近的,吃过他所赠丹药的,都毒发倒地,即便没死,也无力反抗了。剩余的人,都被雪娘的迷药迷倒了,东倒西歪。
颜澄手握着刀冲进去,着急地四处寻找陆少微的身影。
他见到了倒在一旁的雪娘,见到了不住蹬腿的陆少微,还有伏在他身上掐着他脖子的彭六。一刹那,颜澄仿佛血都被凝住了,脑袋嗡嗡响。
不需要任何思考和犹豫,他双手持刀,狠狠地劈下去。
就在陆少微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的一刹那,他突然就可以呼吸了。他被腥臭的、滚烫的血淋了一头一脸,笼罩在眼前的黑雾突然散了。他愣愣地望着没有了头颅的彭六往旁边歪去,轰然倒地,现出立在身后的颜澄。
颜澄喘着粗气,仿佛一口气跑了百八十里,他身上俱是血迹,血也溅到了面具上。
“咳咳咳咳咳——”陆少微死里逃生,蜷缩起来,咳得惊天动地。
颜澄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手一松,刀“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心动~
好了,这边的剧情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土匪窝里当大哥和大嫂(不是
第五十三章 怕
在水中游了一路,等谢燕鸿着一口气再次用尽时,他们便停了下来,静悄悄地浮出水面。他们游得并不算太远,此时,扒着岸沿往回看,能看到原本追逐他们的狄人骑兵,从原来的几十人增多到近百人,他们的马旁,跟着几只凶狠的獒犬,正在河岸边嗅来嗅去。
撵了他们一路,估计也知道他们没有后手,狄人要抓活口。
“再游远一些。”长宁轻声说。
谢燕鸿点头,长宁安慰他:“不要怕。”
“不怕,”谢燕鸿牵他的手,说道,“走吧。”
又断断续续游了大约一刻钟,两人都冷得有些受不住了,浮出水面一看,与狄人的距离并没有拉开。獒犬一路嗅闻到水边便失去了踪迹,一猜便知是入水了,狄人便一路沿水搜索。在水里游怎么能快得过马,被发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不如趁早出水。
长宁一撑岸沿出了水,回身将谢燕鸿也拉了出来,凉风一吹,冷得两人打了个激灵。
岸边立着好些胡杨木,虽不茂密,也能稍微遮掩行踪。谢燕鸿深呼吸一口,感到了风中有细细的沙砾,往西边看去,远处依稀可以见到有起伏的沙丘,高者如山,那里便是百里沙海库结沙。
“那边能否躲藏?”谢燕鸿低声问道。
长宁摇头:“沙海难行,没有向导,我也没有把握。”
两人穿行于胡杨林中,尽量与狄人将距离拉开,起码拉开到箭矢够不着的距离才好唤马。胡杨木才将将抽芽,到处是星星点点的嫩绿,马蹄声与犬吠声一直在他们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
谢燕鸿开始焦躁起来,但也只能埋头往前赶,别无他法。
长宁攥紧他的手,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很快,狄人的獒犬就会嗅闻到他们上岸的地方,踪迹无法藏匿。长宁开始觉得有些恐惧,“恐惧”于他来说很陌生,带着谢燕鸿在京城被禁军围追堵截时没有恐惧,在魏州城外命悬一线也没有恐惧。
这时候,他却有些怕了。
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在关内流连,是不是应该趁着冬日里出关西行。他们是不是不应该仅凭二人之力,引来狄人的注意力。
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做错了。
谢燕鸿仿佛察觉到什么,反握长宁的手,轻声说道:“不要怕。”
长宁说道:“我将马唤来,这里树密,箭一时射不到。马一来就赶紧沿河往南跑,无论如何都不能停。”
马哨吹响,马儿一来,他们的行踪必定暴露无余。这时候,就是赌一把,看他们的马来得快,还是狄人来得快。
话音刚落,长宁便将大拇指与食指相对,抵住舌尖,发出一声尖利的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