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只看一眼,就一眼……”
盖里深吸一口气,飞快地转过身。
女神像仍然矗立在墓穴旁边,柔和美丽的脸庞上挂着悲悯的笑容。
它并没有跟过来。
“哈,果然是眼花了。雕像怎么会自己动呢……”
男孩拍拍胸口,回身继续前进。
然后猛地对上了一张微笑的雕像脸!
他和雕像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根头发丝那么远,他的鼻尖甚至能感觉到雕像上的阵阵寒意!
“啊啊啊啊!”盖里无法自控地尖叫,他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朝远方狂奔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坟地,到处都是墓碑。勇者乐园去哪儿呢?古堡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重重跌倒,摔了个狗啃泥。
当他抬起头,一个四肢极为瘦长的黑影朝他走了过来。
“你不要过来啊!”盖里捂住脸。
只要他不去看,黑影就不存在!
“小朋友,你怎么了?”一个和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盖里战战兢兢地从指缝向外望,一个身穿仆从制服的女人提着灯,正弯腰打量他。
“你怎么在这儿?迷路了吗?”女人慈祥地问。
盖里哽咽一声。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就如同下凡救苦救难的女神一样光辉伟大!
他一把抱住女人,汪汪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女人轻抚他的后脑勺,“我带你回城堡吧。今后可别乱跑了哦!”
“我才没乱跑!”盖里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嘴里咸咸的,却还是要反驳。
女人提着灯走在前方。“你叫什么名字?”
“盖里·史迪威。”
“我叫玛丽。我在主题乐园工作。”女人说,“我们走快点儿吧,城堡里正在开晚宴,有可多好吃的呢。”
盖里的肚子没骨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认定自己安全之后,他的脾气又上来了。“你怎么现在才来!”他气愤地说,“你们这个乐园也太烂了!莫名其妙把我弄到这儿,我差点被吓死!”
“哎呀,不吓人的鬼屋还叫鬼屋吗?”
“就是烂!就是烂!我以后再也不来了!”盖里暴跳如雷。
玛丽突然转过身。她的脸被灯火照得光暗分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阴影中紧盯着盖里。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勇者乐园,那我就不带你回去了。”她说。
“哈?你怎么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你是工作人员吧?你们对游客就这态度?”
说完这句话,盖里蓦然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你……你是工作人员吧?”
“当然是了。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儿呢?”玛丽歪头一笑。
“那你……有工作证吗?”
“那是什么东西?我一直在这里工作啊,需要什么证?”玛丽笑着朝盖里迈出一步。
盖里想起了守则第六条,所有工作人员都有工作证。
可这个女人没有工作证。那她是谁?
守则里说工作人员会假扮成鬼怪,但没说所有鬼怪都是工作人员假扮的。
换言之,这座鬼屋里……搞不好真的有鬼!
远处传来缥缈的歌声:
“玛丽有只小羊羔,他雪白一身毛……”
“快过来啊,盖里,我可爱的小羊羔。我们去参加宴会吧!”玛丽笑盈盈地掀开裙子。
裙下没有腿,只有悬挂着的一排长长短短的刀具。
她卸下一把斧头,朝盖里走来。
“你这个坏孩子,为什么不听话?不听话就要受惩罚哦!”
盖里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撒开丫子狂奔。
玛丽狂喜的笑声紧追不放。斧头碰撞墓碑的声音令人牙酸。
这回盖里学到教训了,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回头的!
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屋。盖里顾不得别的,一头撞了进去。
他正在酒店的走廊上奔跑。
走廊无穷无尽,两边的木门看上去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背后玛丽的狂笑声越来越近。盖里绝望中推开了一扇房门。
哗啦啦。浴室里传来水声。盖里往那边瞄了一眼,突然,一只手按上了半透明的浴帘,然后滑落下去,在浴帘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啊啊啊啊!”
斧头砸穿了木门。
男孩以为玛丽接下来会破门而入,提起斧头砍他。但是外面一片寂静,什么也没发生,似乎玛丽已经离开了。
盖里扶着墙壁,凑到被砍出的缺口前,将眼睛贴了上去。
外面仍旧是酒店走廊,没有微笑女神,没有提斧子的疯女人。
盖里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张脸陡然贴到了缺口前。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盖里,咧开嘴无声狂笑。
盖里疯狂尖叫着往后退。但房间没有别的门窗了,他无处可去!
情急之下,他只能爬上床,将床单裹在身上,好像这样就能隔绝鬼怪似的。
这招似乎有成效了。外面静悄悄的,既没有劈门声,也没有脚步声。
或许那些鬼怪已经走了?盖里心想。
他想从被子里爬出来,然而不论他怎么挣扎,被子都紧紧裹在他身上。
这条被子软绵绵、毛茸茸的,不是棉被或羽毛被,而是……
盖里伸长手臂,抚摸着被面。
这是一张柔软的羊皮。
它像是粘在了男孩身上一样。
“可恶!怎么脱不下来了!”盖里都快急哭了。
好在羊皮并不妨碍他行动。他只能披着羊皮跳下床,小心翼翼地挪动到门边。
门外没有动静。
他推开门,发现玛丽和红衣女人果然都离开了。他大大松了口气,钻进走廊,飞也似地跑起来。
伊薇特和安迪不知道去哪儿了,应该尽快找到他们。不,找不到也没关系。只要自己安全离开这个鬼地方,那两个人是死是活跟他又什么关系?
走廊尽头又是一扇对开的木门。
盖里推开门。
这回他来到了一间礼拜堂之中。
长椅上坐满了人。每个人都身穿黑衣。各处都装点着白花。就连礼拜堂门口的两尊女神塑像上都披着黑纱和白花。
看到女神像,盖里双腿一软,差点儿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哦,你来了。快点来为逝者献花吧。”圣坛上的祭司说。
盖里吞咽一口口水,将目光转向礼拜堂正前方。
圣坛上摆着一具棺材。这是在举行葬礼。
而祭司的脑袋不是人头,是麋鹿的头。
哗啦啦。
所有来宾齐齐转向盖里。他们每个人的头都是一种动物:猫头鹰、熊、狼、狐狸……
盖里毛骨悚然。他转身想走,背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冷汗浸湿了盖里的衬衫。这一切太怪异、太不合逻辑了!
他逃都没有地方逃了。现在只能按祭司说的做,走一步是一步的。
盖里走上圣坛。宾客们的脑袋随着他一道转动,就好像他们的头是铁做的,而盖里是一具人形的吸铁石。
他从棺材边的花堆里抽出一枝花,走上前。
棺材里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长得和盖里一模一样。
“不不不!”盖里跌坐在棺材旁边,颤抖个不停。他觉得胯#下一热,紧接着有液体滴滴答答地往阶梯下流去。
“这不可能是我……我还活着!”
麋鹿祭司弯下腰,越过棺材,和盖里对视。
“你在说什么呀,孩子?”麋鹿祭司温柔地说,“这当然不是你啦。”
盖里抬起头。麋鹿祭司有一双湿漉漉、亮晶晶的黑眼睛,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
镜中倒映着盖里的模样——不是人类男孩,而是一只羊。
“不!!!”盖里不可抑制地惨叫。
呼啦啦。全体宾客起立。他们的面具纷纷掉落,露出平滑的、没有五官的脸。
盖里他扯着嗓子,像一台尖叫的小火车一样冲下圣坛,奔向礼拜堂大门。
门口的两尊女神像忽然张开双臂,一左一右死死钳制住了盖里。
盖里放声尖叫,但他的叫声不再是“啊啊啊”,变成了“咩咩咩”。
他捂住自己的嘴,可他的手也不再是手了,而是一只羊蹄!
无脸的宾客们拍起手,朝他围拢。他们明明连嘴都没有,却还能唱歌。
“玛丽有只小羊羔,他雪白一身毛。无论玛丽到哪里,他总是跟着跑。有一天小羊不见了,爸爸妈妈肚子饱。玛丽披上羊皮和羊角,爸爸妈妈牵着新的小羊羔……”
玛丽的小羊羔被爸爸妈妈吃掉了。
玛丽披上羊皮变成了小羊羔。
盖里就是小羊羔……
两尊雕像将他抬到圣坛上。那具棺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口大锅,锅里盛满沸水,正咕噜噜地冒着泡。
死亡的恐惧攫住了盖里。他无助地看着四周。忽然,他在无脸人当中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是和他一起闯魔城的两个孩子!他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只记得其中一个女孩很喜欢史莱姆,另外一个男孩曾目击盖里弄坏宝石。
“救救我!咩咩,求你们了!”
两个孩子无动于衷。
“咩咩咩!我错了,我违反守则,我欺负你们,我是坏孩子,对不起咩咩咩!求求你咩救救我咩……”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同时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们往脸上一拂,脸皮掉了下来,露出没有五官的平滑面孔。
盖里闭上眼睛,语无伦次地惨叫,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他双腿乱蹬,他知道自己只是在垂死挣扎。他不想死啊!爸爸,妈妈!……
“……盖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盖里胆战心惊地挣开眼睛。
伊薇特、安迪、还有其他游客正围成一圈,低头俯瞰他。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古怪,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情景,却不能笑出来,只能憋着。他们的脸都憋红了。
盖里坐了起来,发现他躺在一条走廊上,正是他们刚进入鬼屋时的那条走廊。
“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伊薇特说:“我们一出来就看见你躺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提前走完鬼屋了呢。”
盖里止不住地大哭起来。安迪好笑地看着他:“不是吧?你居然被鬼屋吓哭了?”
游客中的孩子们则朝他做鬼脸。“盖里胆小鬼!”“哈,他那么横,我还以为他多有能耐呢!”“不是吧盖里,你尿裤子了?”
“我不是……那里面真的有鬼!”盖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没看见吗?伊薇特,安迪,你们不是都跟我一起看见了吗?”
安迪说:“你在墓地跟我们走散了。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些丧尸和吸血鬼,虽然挺恐怖的,但是也没那么可怕吧……”
其他游客也附和安迪:“是啊,我们离开地牢后进了一座恐怖医院。吓人是挺吓人,但也还好吧……”
盖里急得直跺脚。“不!有会动的雕像,有追杀我的玛丽,还有无脸人,我变成了羊,他们要吃我!”
“哦哦哦,好吓人好吓人。”安迪敷衍地说。
“你们根本不相信我!”盖里大哭着跑出走廊。
伊薇特和安迪面面相觑。
“想不到他那么胆小。”安迪唏嘘。
“这就叫外强中干吧。”伊薇特耸肩,“给那种熊孩子一个教训也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横冲直撞不听话了。”
两人意犹未尽地离开鬼屋,去城堡餐厅吃了晚餐,还获得了免费附赠的冰淇淋。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们打算去看完大游行就返回客房。明天还有许多新鲜有趣的项目等着他们呢!
另一边厢,盖里哭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他想不通,明明是那么可怕的鬼怪,为什么伊薇特、安迪他们丝毫不惧呢?他们进的不是同一个鬼屋吗?难道他真的那么胆小?
他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里,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裹个严严实实。
只要缩在被子里,鬼怪就不敢近身了。盖里一直坚信这一点。
“盖……里……”耳边传来轻柔的呼唤。
盖里缩成一团,将被子拽得更紧。“你进不来!你进不来!”
“你是好孩子吗盖里?”
“我……我当然是!”
“那你是不是应该向那些被你冒犯的人道歉呢?”
“我知道我错了!我明天就去!”
盖里心想,嘴上说几句抱歉又不痛不痒。他先服个软,然后叫爸爸妈妈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嘻嘻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笑声回荡在客房中。
盖里后脖子一凉,同时感觉床上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就躺在他身后!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他心里疯狂呐喊,可不知怎的,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翻了个身。
一尊白色大理石雕像,正一动不动地、微笑着凝视他。
时间稍微向前追溯少许。
当盖里和伊薇特去闯魔城的时候,莫霍克夫妇正与格蕾丝、沙德曼两位记者结伴去观赏比武大会。
四个人依照路标指示离开城堡,踏着石板铺成的平整大道前往户外竞技场。
天空一片阴霾,但人们的心情并未因此受到影响。来来往往的游客有说有笑,兴致昂扬。
路上时不时能遇到魔力游戏中的人物。诡诈之神洛基在冰淇淋摊点前犯选择困难症,海伦则被一群青年围着追要签名。几只可爱的鼠鼠摇摇摆摆地穿过街道,朝孩子们和蔼挥手。一道黑色的身影一身而过,定睛一看,原来是身披黑色斗篷的狄奥多西。
恍惚间,这里似乎不是主题乐园了,而是一个真实的奇幻世界。那些游戏人物不是演员扮演的,而是他们本人。他们跨越时空聚首于此,享受着他们在自己世界中享受不到的安逸和快乐。
所有游客心中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想法:真希望时光永远停止在这一刻啊!
他们的美好梦想旋即就被随风而来的歌声击得粉碎。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远处的草地上,一群白到发光的身影正一边高唱着洗脑童谣,一边围成圆圈跳舞。
“……那是什么?”沙德曼嘴角抽搐。
“好像是叫作‘旋转独角兽’,一种游乐项目。”格蕾丝说。
从前独角兽只能在魔力游戏旗舰店门口转悠,可现在有一整片广阔的草坪可供奔跑。孩子们一个个开心得不得了。旁边有更多的孩子正在排队,一张张小脸上露出渴慕的神情。
而远处的大人们同时捂住耳朵。他们在诺雷利亚已经听够了那首歌,不想再在这个地方重温噩梦啊!
自从魔力游戏旗舰店门口摆出了独角兽,一夜之间诺雷利亚所有孩子都学会了这首歌。大街小巷,千家万户,只要是有孩子的地方,就必定有它!
明明只是一首单纯叙述家庭伦理关系的童谣而已,可所有孩子都爱它爱得发疯!
对于大人们来说,这就是一场无穷无尽的折磨了。
独角兽们欢唱着跑远了。众人这才如蒙大赦地放下手。
“要不是怕孩子们伤心,我真想宰了那群长角的蠢驴。”沙德曼咕哝。
其他三个人虽然没答话,但心里都默默地赞同记者先生的观点。
更远处的地方竖立着脚手架。沙德曼问:“那里又是在建什么?”
回答他的是莫霍克先生。“我听同事说,似乎是一个叫‘云霄飞车’的游乐项目。”他说,“用魔法将火车升上天空,围着主题乐园转圈。但现在还没建好。”
沙德曼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些项目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
“噢,那您还没见过‘暗河漂流’呢。”莫霍克先生轻描淡写地说,“从城堡的地下河乘船漂流,水里遍布食人鱼和鳄鱼,还会有鱼头人袭击你。最后从瀑布上掉下来……可惜还没建好,否则我真想体验一下。”
“您不害怕吗?”
“那有什么。我以前经历过更危险的。您知道被鲨鱼咬中脚趾是什么感觉吗?”
沙德曼:“……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位先生似乎有着非常复杂的过往呢……
道路两侧是成排的帐篷,每个帐篷下都支着小摊。身穿古代戏服的工作人员们热情地吆喝叫卖。
“占卜!水晶球!看手相!塔罗牌!想知道你未来能否飞黄腾达吗?想知道你的真命天子或真命天女在何处吗?”
“炼金术师灵药便宜卖啦!提神剂,醒脑丸,增加力比多的爱情灵药,他好你也好!”
“矮人族矿山宝石!绝对正品,童叟无欺!火水晶、幽灵石、风之翠!现场镶嵌打八折啦!”
“勇者装备大甩卖!长剑弯刀钉头锤,盾牌护腕锁子甲!黑暗势力虎视眈眈,还不快快武装自己?”
“来自大海的馈赠,神奇的海藻泥面膜!让你的肌肤保持青春活力!海妖12西伦小姐倾情代言!”
莫霍克夫人几乎看花了眼。每一种东西都是这么新奇!她恨不得在每个摊点前都停留一会儿,可她这么做的话,即使花上一整天也逛不完这条街。
“我们去占卜一下怎么样?”她扯了扯丈夫的衣袖。
“你还信那个?”莫霍克先生蹙眉。
“威尔希夫人说占卜很灵的!从前有个魔法师给她丈夫算命,说他将来一定大富大贵。起初威尔希先生不信,可你瞧瞧现在——海湾银行发达啦!你说是不是很灵!”
莫霍克先生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向来敬而远之,但架不住妻子的恳求,只好陪着妻子走向占卜摊。
占卜师是位黑发少女,披着深紫色的斗篷,袖口绣着金色的月亮和星星。莫霍克夫人觉得她面熟,似乎在儿子的哪个游戏里见过。
“啊,是玛格丽特。”格蕾丝走过来说,“《小魔女养成计划》里的NPC之一,擅长占卜的魔法美少女。还是应该称呼你为‘远见之魔女’呢?”
玛格丽特露齿而笑:“日安,格蕾丝小姐,我很喜欢读您的报道。”
“你认识我?”格蕾丝深感惊讶。
“连这个都不知道要怎么当占卜师?”玛格丽特神秘地眨了眨眼。
沙德曼对格蕾丝耳语:“她演得还真像!”
莫霍克夫人紧张地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又抓起丈夫的手:“能给我们看看手相吗?”
她丈夫很是不情愿,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玛格丽特一手拿起水晶球,一手捧着莫霍克夫妇的手掌细细观看。
“生命线很长啊,两位都能长命百岁的。”
莫霍克夫人喜上眉梢,她丈夫则不以为然。算命的不说点中听的话,怎么赚钱?
“不过,这位先生的事业线十分黯淡。虽然您现在的工作很安稳,但是今后难有更大的发展了。”
莫霍克先生微微动容。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谁不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将来封妻荫子?可他如今身有残疾,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指望飞黄腾达呢?
看到丈夫脸上的阴云,莫霍克夫人忙安慰他:“这年头安稳就是最好的,我们不求大富大贵,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莫霍克先生点头,可心里还是有些郁闷。
玛格丽特抚摸着水晶球,接着说:“但是您放心,让您陷入此等境地的恶徒,将来必会受到惩罚的。”
“你是说那个开车撞我的人?”莫霍克先生脱口而出,“可他是外国人,家里有权有势,找了一个替罪羊,还请了最好的律师。我怎么斗得过他?”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机缘该出现的时候总会出现。正义终将得到伸张。”玛格丽特高深莫测地说。
或许只是她在宽慰自己吧。莫霍克先生想。她也没法解决问题,但至少能让来占卜的人心里好受些,有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咦。”紧盯着水晶球的玛格丽特发出怪声,“看起来,令郎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呢!”
“是吗!”莫霍克夫人脸上泛起红光。
“他将在他的领域登峰造极,他的名字将被全世界的人知晓并永载史册。”
莫霍克夫人激动地握住丈夫的手。她追问道:“那我儿子将来会干啥?是考上大学当大科学家了?还是成为大商人了?还是成了大明星?”
“您只需让他做他喜欢的事就行了。”
“可那孩子现在就爱玩游戏。玩游戏还能有什么出息吗?”
玛格丽特摇头:“未来迷雾重重,我也不可能完全看透。”
虽然没能问到全部信息,但莫霍克夫人已经心满意足了。一次占卜只需要付两金币,她喜出望外地多给了一枚金币。
“你花那个钱干什么呢?”离开占卜摊的时候,莫霍克先生低声抱怨,“那些算命的都会话术,跟每个人讲的都是那一套!”
“至少她说得我高兴!”莫霍克夫人剜了丈夫一眼,“就冲着高兴花钱不行吗?”
“……行。”做丈夫的说不过她,只能闭嘴。
格蕾丝掩唇轻笑:“我要不要也去占卜一下?没准能找到我的真命天子呢!”
沙德曼欲言又止,最后悻悻笑着说:“格蕾丝小姐肯定有很多人追求吧?想找个好男人还不容易?”
格蕾丝笑而不答。一行人沿着热闹的道路走向远处那高耸的竞技场。
竞技场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修建得古色古香,表演区为椭圆形,让人联想起山地王国的古代决斗场。
此刻竞技场内已经座无虚席,幸好沙德曼一行人都是获得赠票的特殊贵宾,自然在前排特等席上有保留座位。
坐定之后,兜售花生瓜子饮料的小贩熟练地跑到他们身边叫卖。
沙德曼豪气做东,给众人买了花生和饮料。刚一坐下,竞技场中就响起了急促的擂鼓声。
在观众席上乱晃的游客们仿佛听见了上课铃的孩子,赶忙返回自己的座位。
沙德曼熟练地掏出他事先准备好的黄铜观剧望远镜。他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他是来给这场表演挑刺的!
他一定会像最刻薄的剧评家一样,把这场表演批判得一无是处!
明明场地内没有任何人,那重重的鼓声却如同惊雷一般响彻耳畔,越敲越快。
忽然,无数条彩色的绸缎从观众席后方飞来,贴着人们的头顶飞过。抬头一看,仿佛连天空都变成了五彩缤纷的样子。
绸缎汇聚在场地中心,卷成一个巨大的彩球。接着,“砰!”,彩球化作无数善良的彩屑,随风飘向观众席。
同时,一群装扮夸张的侏儒从彩球中爆了出来,七零八落地摔到地上,那滑稽的模样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在比武大会正式开始前,总要有暖场活动。
侏儒们骑上独轮车绕场巡行,或甩着杂技棒,或抛着彩圈,或表演叠罗汉。还有些侏儒扛着大炮,往观众席上发射彩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