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从一个小洞口走进来的。
这地儿看着有点像桃花源的那个意思。洞口不算大,一路走到底便是山谷内部。
里面草木深深,花朵簇拥,确实像个世外桃源。
这个山谷高,只有刚刚一个入口。
查探过地方,留下了几个兽人护着洞口,其余的兽人都出去了。
曜也跟着去了。
白杬坐在兽皮上,一手托着腮帮子。
“阿杬哥哥,吃不吃?”
小狐狸阿毛叼着自己的小兽皮袋子走到白杬身边。
他埋头进去掏了掏,从里面掏出一块刚刚祭司星分给他的肉干儿捧在爪子上往白杬跟前递。
红色的,带着独有的熏肉味儿。
白杬摇头。
只看着那肉干想着,要是现在有点萝卜来跟腊肉一起做个箜饭,味道一定极好。
白杬咽了咽口水。
还好久没吃米了,他属实有点想念。
“你们的灰灰鸟蛋呢?”
阿毛蹭的一下坐直。
爪子上的肉干掉在肚皮上,愣愣的:“对啊!我的灰灰鸟蛋!”
“菇,我们的灰灰鸟蛋呢!”
菇磨着肉干,从兽皮毯子上站起来。他坐着的地儿,赫然是一个灰灰鸟蛋。
白杬惊愕:“怎么带过来的?”
安族长笑着道:“之前走的时候,菇睡觉的时候还抱着着鸟蛋,我干脆给他一起带过来了。”
一路颠簸,这蛋应该……
“咔嚓——”
声音细微得像旷野里的一丝虫鸣,微弱,但是逃不过黑狼的耳朵。
“阿杬哥哥!”
“呜呜呜嗷呜……蛋碎了!”
第41章
灰色的蛋壳上, 凸起了一块。起先只有一条裂纹,随着咔嚓的动静越来越大,直接掉下来一块壳。
白杬眼睛一亮:“是小鸟要出壳了!”
果不其然, 话落,一个尖尖的鸟喙戳破蛋壳, 支了出来。
山洞里的兽人还没见过鸟兽破壳的样子,见状顿时围在小狐狸们的身后。
蛋壳里的灰灰鸟发出微弱的叫声, 小狐狸们紧张地报抱住自己的大尾巴, 隔着蓬松的尾巴毛想看又不敢看。
“阿杬哥哥,它是不是很难受?”
菇挪动着,将怀里抱着的大尾巴换成白杬的大爪子:“我们要不要帮他一下?”
“不能帮。”祭司星道。
小狐狸们紧张得尾巴尖绷得笔直:“为什么?”
星:“因为出壳都要帮忙的鸟崽子, 以后连吃饭都要帮。会活不下去的。”
安捻着胡须:“这是大荒的自然法则。”
说话间,蛋壳里的动静小了。
“灰灰鸟不动了!”阿毛带着哭腔, 耳朵立马耷拉下来。
白杬凑近观察了下,道:“它只是累了。”
扫了眼将鸟蛋围得严严实实的小狐狸和黑狼,白杬心想:也不知道刚出壳的灰灰鸟会不会怕兽人?
安静了好一会儿。
小狐狸们焦灼起来。不时凑近看看,又或是揪着自己松软的毛往白杬的大爪子边靠。
“阿杬哥哥……”
小狐狸着急, 但是束手无策。
白杬趴下身子, 脑袋待在兽皮上。鼻尖离灰灰鸟蛋只有一厘米。白绒绒的脑袋微歪着将自己的耳朵凑上去。
“叽叽!”
“叫了!”小狐狸那小毛耳朵像春笋一样,立马挺得笔直。
他们立马上前, 学着白杬的样子趴下。
白杬眨眨眼, 前爪勾着小狐狸们回到他的身前。“我刚刚只是听一听蛋壳里的灰灰鸟还有没有动静,学我干什么?”
叫了一声之后, 灰色的鸟喙又从已经开了口的壳子里支了出来。倒三角形状, 尖端微弯, 是个抓鱼的好料子。
这么一会儿时间, 小灰灰鸟似乎已经重新积攒了力气。
尖锐的鸟喙几下将壳啄开, 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身子。除了脑袋脖子,剩下的一半窝在蛋壳里,丑萌丑萌的。
“咦惹……丑。”
白杬“噗嗤”一笑。刚刚还期待,人家一出来就嫌弃。
灰灰鸟像是听懂了,对着小狐狸大叫了一声。颇有气势地后腿儿一蹬,蛋壳径直滚落兽皮,露出它整个湿乎乎的身子。
“出壳了!”
“出壳了更丑了耶。”
灰灰鸟眼睛还没有睁开,它张开一个小翅膀侧倒在兽皮上,身子起伏,像是累狠了般喘着气。
“嘘——”白杬捂住小家伙们的嘴巴,“它累了,让它休息一会儿。”
看个鸟出壳的劲儿,大家心中对陌生地方的惶恐淡了。
小狐狸们有了新的朋友,现在急急忙忙地找东西喂。
白杬回到自己的兽皮毯子上蹲坐下来,仰头望着浓黑的天空出神。兽人们出去有一会儿了,往常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回来了。
黑爪部落。
昏暗的夜色中,围绕半个小山的地儿是奴隶的居所。周遭的树木被砍倒,一个个枯萎的树桩旁遍布着用野草搭建的棚子。
低矮腐朽,寂静沉默,在黑夜里像乱坟堆。
而那“坟堆”外围,豆大的火光从草棚子里泄露出来。
橘色的,像草原上唯一的一只萤火虫。却是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唯一的暖色。
帐篷围绕,中间有几个较大的木头堆建的稍微大不少的结实房屋。
里面的黑影交杂,垒砌得高高的。弥漫着血腥气。
这是黑爪部落的粮仓。
与粮仓正对,则是黑爪部落族长居住的山洞。
有风徐徐,吹得草棚子上搭的草叶沙沙作响。
微火如惊弓之鸟,刹那便熄灭了去。
“阿爸……”
帐篷边缘,最小的一个草棚子里。
狭小的空间铺着干草。干草上,躺着一个身形瘦削,满身血腥味的亚兽人。
他双目微睁,轻缓地将手放在身旁小兽人的头上。
“阿爸、阿爸没事儿。”他声音干哑,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阿爸……”
小兽人就是宁。
他蜷缩起来,小心地挨着自己的阿爸,无声流泪。
“乖崽崽,不、不说话了。”
“挨着阿爸睡一觉,明天,阿爸……好了。”话不成句,最后几个字只剩气音。
他很累了,身体累,心也累。
“嗯……”哭腔压抑。
宁知道自己阿爸的身体。
每一次受伤,他阿爸躺下之后少不得要四五个大荒日才能站得起来。
以前阿爸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像星星。可是现在像搭草棚子的枯草一样,毫无生机。让宁感到恐惧。
他怕……
每一次阿爸倒下,他都怕。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疼,可是宁顾不上。
什么都没有阿爸重要。只有阿爸在,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小幼崽。
“阿爸,你不要抛下阿宁好不好。”宁将自己的脸贴在他阿爸的脸上,“好不好?”
“……好。”
“阿宁乖,阿爸累……”
四天前。
宁被鸟兽人带了回来。到了黑爪部落,他就直接被带进了族长的山洞。
族长的山洞阴寒,空间很大。
石壁上水渗透出来结成透明珠串,空寂的环境里偶尔水声滴答。山洞极深处像藏着鬼魅,暗中窥视着。
湿痕流过的地方,是遍布的青苔。滑腻腻的,犹如盘亘在泥沼里吐着蛇信的黑蟒。
黑爪部落换族长的速度很快。
现在这个山洞的主人是敖,一个前不久瞎了眼睛的黑鹰兽人。
“族长,带回来了。”
押送宁的鸟兽人爪子一松,将他抛了下去。
阿宁摔在了地上,膝盖、手肘被凸起的石头刮破。
很疼很疼,可是他不敢吭声。
他害怕极了。
“我让你带的白狼呢?”黑鹰敖隐没在黑暗里,只有一点滴墨般的翅膀暴露在了火光中。
“我、我没找到机会,部落里把白狼看守得很严。”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有做。”敖前倾,露出他破碎的半张脸,“我给你的毒草你也没有用上?!”
阿宁紧张地发颤,他压抑自己的呼吸,在窒息的边缘才能强迫自己冷静。
“我……没有。”
黑鹰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小的猫兽人,带着杀伐的气势像是要直接将阿宁撕碎。
宁被他一耳光扇得耳鸣,他趴在地上,骤然道:“但是族长大人,我已经和黑狼部落的兽人打好了关系!”
上首的敖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这个小小兽人。
像是在思考从哪儿下口。
宁死咬自己的唇,抗住对他的畏惧,加速道:
“要是族长给我的毒药更多,不仅仅是小白狼,甚至是整个黑狼部落,我都能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
阿宁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心中忐忑极了。
憋气憋得他脖子上青筋暴突,但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保持镇定。
“族长,我已经和他们熟悉了,只需要再给一次机会!”
黑鹰是个暴戾的性子,没什么耐心。
宁狠狠将指甲抠进自己的腿肉,尖锐的疼唤起他的清醒。
才五个大荒年的猫兽人顿时抬头直面黑鹰兽人破碎的脸,他面不改色笑得谄媚:“不过我知道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什么?”黑鹰坐回黑暗之处。
“部落集市就要开了,咱们部落每年都要拦截黑狼。”
黑鹰坐直。
围着篝火的其他兽人纷纷转过身来。
他们在山洞的中部,一直盘坐着听着敖对宁的审问。
这期间,他们脸上满是戏谑。甚至还好心情地将目光放在强装镇定的宁身上,像是在打量他哪块肉比较好吃。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弥漫着血腥气。
阿宁谦恭地低下头去。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眼眶里的泪水憋住。
“黑狼会在四天后出发。”阿宁笃定道,“七天后,黑狼部落去集市的队伍会经过我们部落。”
“确定为真?”篝火堆旁,一个豹兽人出声。
宁:“确定。”
七天,阿宁给自己和阿爸争取了七天的安宁时间。
七天之后,还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黑狼部落的了。他知道,黑狼部落一直有灭掉黑爪部落的计划,但是一直没有来得及实施。
这一次,鸟兽人为了抓他都跑到他们部落里去了。
阿杬那个时候还就在他的身边。
这么大的威胁,按照黑狼的性子,这次去部落集市很有可能报复回来。
阿青叔告诉他的时间是对的,但是他不能说对的。所以他往后推了一两天。
鸟兽人当着他们的面儿把自己抓走,他们肯定能知道自己是黑爪部落派去打探消息的。
所以黑狼要么会将时间提前,要么还是原来的时间。
不论是哪一种,都有可能来黑爪部落。
至于延后出发的时间,可能性不大。
因为部落集市的时间快到了,集市很快,交换完就散。他们缺盐,这一次错过就要等秋季。
黑狼等不了。
若是黑狼不来……
宁扯了扯嘴角,那他只有死的份儿。不过在那之前,他会先把黑爪部落烧了,全部跟他一起死。
“带他回去。”
“要是消息是假的,你跟你的族人也都别活了。”
宁不敢说什么,只能趁着兽人拉住胳膊往外拖行的时候自己站起来,能少一些伤是一些。
一回来就被带到山洞里,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阿爸。
这个时间点,他的阿爸应该还在外面干活儿。
阿宁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监视的兽人,默默地绷紧了唇角往前走。
在黑爪部落摸爬滚打五个大荒年,看着自己的族人、自己的阿爸被欺负,看着自己的阿父被活活打死,看着自己伤痕累累……宁早就不是什么无知单纯的小幼崽了。
在这里,要活下去不是动脑子就是靠拳头。
而奴隶,还要听话。
要是白杬他们在这里,就会发现现在的宁与他们部落那个总是腼腆胆怯地笑着的宁极不一样。
这样的宁眼中冷漠。
即便是伤痕累累,也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平稳地走着。
要是与押送他的强壮兽人对上视线,宁那双眸子里就会溢出谄媚的笑意。
这才是他的生存之道。讨好、奉承。
兽人嫌弃地踢了他一脚。
宁踉跄,小脸顿时皱巴巴的。
而押送他的兽人顿时眼里充满着讥笑与嫌弃。
仿佛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垃圾,又或者根本没有将他一个小小的猫兽人放在眼里。
“进去吧,你干了活儿,今天特许你不用出去。”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宁顿时收敛了面上的一切表情。
麻木又冰凉。
他安静地立在原地,直到闻着里面熟悉安心的阿爸的味道,宁才不受控地鼻尖一酸,将在外受的委屈随着眼泪流了下来。
他往干草上一趴,埋头在松软的草叶子上压抑抽泣。
克制到极致。不像是在黑狼部落,他并没有漏出一丝一毫的哭泣声。
哭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干草。
上面泪痕氤氲,已经湿了。
再哭的话,阿爸晚上回来就不好睡觉了。
他擦了擦脸,坐直身体。好多天没有见到阿爸,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
阿宁就这么呆坐着,一直望着帐篷的外面。
直到夜幕降临。
帐篷外开始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热闹是黑爪部落兽人的热闹,他们在吃肉聊天打斗。
而奴隶兽人住着的这边,只有越来越多交错的脚步声。
回来了!
阿宁枯寂的心立马像注入了泉水,顿时活跃了起来。他圆珠子似的眼睛溢满期待,就隔着一层草帘子,盯着外面。
忽然,阿宁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
帘子猛地被拉开,一个瘦弱的兽人被直直地扔了进来。
“阿爸!”
一瞬间,眼泪决堤。
阿宁颤抖着身子爬起来,他小心地用短手臂抱住了自己的阿爸。随即惊恐地看着守在门口的兽人。
“呵,别以为你有功劳就可以在黑爪部落横行。”
“黑爪部落,靠得是拳头!”
阿宁一把抹掉眼上的泪水,轻轻地将自己的阿爸平放。
见自己被忽略了,奴隶中的霸王兽人怒气冲冲立马往帐篷里甩了几下鞭子。
冲着是自己的阿爸。
阿宁下意识扑过去挡。
大家不知道这个魁梧的奴隶兽人的名字,只知道他很凶,惹不起。所以私下都叫他霸王兽人。
他的力道很大,只是一下,阿宁的身上又有了伤口。
见打到了他的身上,霸王兽人立马撤下鞭子。
这小崽子今天立了功。
他左看右看,眼底藏着些微的心虚。见没有兽人看来,他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去告状,小心我弄死你的阿爸。”
阿宁指甲抠进肉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背对着兽人的眼里,全是恨意。沉如墨,浓如血,汹涌波涛。
兽人匆匆离开。
阿宁“呜咽”一声,轻轻地撩开自己阿爸的兽皮衣给他检查伤口。
“阿爸……阿爸,你不要有事。”
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要是阿爸走了,他真的不想活了。
从出生就一直待在黑爪部落的阿宁,见识到了兽人最恶的东西。
黑爪部落不把兽人当人,奴隶兽人给他们找足了吃的之后,还要再出去管自己的食物。
他的阿父因为找的食物少,已经被黑爪部落的兽人打死了,现在他的阿爸……
阿宁狠狠擦了眼睛,将眼睛周围的皮肤磨得发红。
看了阿爸的伤口,几乎都是纵横交错的鞭伤。
新旧叠加,比他身上的多得多。
在黑爪部落,养大他一个小兽人,阿爸挨了多少的打啊。
阿宁吸了吸鼻子,熟练地将干草下藏着的草药拿出来。
他阿爸以前是祭司。
他们山猫部落是个小部落,以前为了躲避兽人的捕杀一直居住在南边的高山上。他阿爸是祭司,阿父是族长。
后来,因为得罪了山上的一只苍鹰,苍鹰兽人便将他们献给了黑爪部落的前族长——巨蛇。
他们的兽形小小一个。
虽然在贫瘠的山上生活着,但身姿矫健,四肢灵活,也能填饱肚子。
但是那巨蛇兽人却因此喜欢吃他们,说这样的吃起来肉好。
后来黑爪部落的鸟兽人上山,在苍鹰的带领下,将他们一个不留地全抓了下来。
他的那些族人,最后有一半都是进了那巨蛇的肚子。
而自己的阿爸因为会认识草药,所以被留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族人之所以能够保留下来,是因为黑爪部落经历了夺权争斗,又有了新的部落首领。
他们不吃山猫兽人了,改吃其他的。
阿宁将自己阿爸的伤口用草药涂抹好,他的动作很熟练,好像是已经做了千万遍。
涂好后,他将自己蜷缩起来,脑袋缩在他阿爸的肩膀上。
像刚出生的时候那样,轻轻地抱着他的脖子。
“阿爸,你要好好的。”
“阿爸,不会、不会扔下咱们阿宁的。”他阿爸这样说。
可是后来几天,他的阿爸一直没有起来。
阿宁代替他的阿爸出去干活。不仅要受着那霸王兽人的欺负,还会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把所有能吃的食物全部喂给了他的阿爸,回来之后就要抱着他的阿爸摸他的头。
“阿爸、阿爸,你快好起来好不好。”
“阿宁……阿宁好怕。”小幼崽抱着亚兽人的胳膊,眼角挂着破碎的泪。
夜黑风高。
阿宁在他阿爸的肩膀上趴在,哭着哭着睡着了。
他的睡眠很浅,时不时身子惊颤着醒来后,还下意识地将手指放在他阿爸的鼻尖。
等感受到有热气儿,才会依恋地在他阿爸的肩上蹭蹭,给他喂一点水继续闭眼。
黑爪部落的大山洞里。
族长敖依然坐在那高高的石座上。
部落几个实力最强的兽人围着篝火,还在抱着今日新得的肉享受着。
“还有三天……”
“白鸟,你去看看黑狼部落出发了吗?”
“怎么又是我!”白鸟嘟囔。
黑爪部落的兽人生活随意,好战也好享乐。监视狼部落他可以,但是天天让他飞来飞去的,他很不爽。
“就你飞得最快,不是你还是谁?”他旁边的豹兽人道。
“你跑得慢吗?”
黑鹰见他不动,沉着脸猛地起身,抬脚给他踹了过去。
“我的话,你们敢不听!”
顿时,围着篝火的兽人熄声。
他们纷纷垂下眼睫。
自从上次紧急回部落,敖受伤之后,他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不过大家似乎并不怕,依旧吊儿郎当。
黑鹰只不过是有翅膀,才在部落的战力比试中赢了他们。
现在他一个眼睛废了,要不是……黑狼还没收拾,需要个送死的,他们又怎会听一只鸟的差遣。
豹兽人压抑着心中的不服气。
反正不是叫他去,关他什么事儿。
白鸟兽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敖,你比我还能飞,你去更合适。”
其余的兽人纷纷抬头,先是看了一眼白鸟,颇为惊诧。
平时胆子最小的白鸟居然敢反抗黑鹰,这是天要变了?
黑鹰眉间笼罩这黑雾,压抑至极:“你说什么?”
白鸟兽人一直是在天上飞,一直都是他俯视别人。
黑鹰不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俯视。
他站起来,余光瞥了一眼其他几个一脸看好戏的兽人,挪了几步状似悠闲地走到他们身后。
“我说,你是族长不错。”
“但是族长是带领大家的生活更好,可是你呢?你让部落损失了多少的兽人了!”
“有事儿你就叫我们去,你自己怎么不去?”
豹兽人眼底闪过戏谑。
果然是脑子小的鸟,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了!”
黑鹰手冲着白鸟的脖子而去。
白鸟不甘示弱地迎击。
黑鹰自从眼睛受伤后,天天窝在部落只动嘴皮子,他早就看不习惯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让位。
趁着黑狼部落要过来,等他当上了族长,他刚好能拿杀黑狼的事儿在部落里立威。
黑鹰的手段他还不知道吗。
爪子一来,他立马拎着身前的豹兽人一扯。
当即,那锋利的指甲嵌入了豹兽人的脸,堪堪在划过他的眼睛之前,被豹兽人的手捏住。
“你们打,关老子什么事!”豹兽人狠狠一折!
“你反了!”
黑鹰也是摸爬滚打多年才当上了黑爪部落的族长的。
打斗的经验,他有。
现在虽然废了眼睛,他也能自救。
“好啊!好啊!你们想死!”
“谁死还不一定呢。”黑熊睁着小眼睛,森森地看着敖的脖子。
喧嚣从山洞里传出来。
几乎隔几天就是一次,外面住在帐篷里的奴隶兽人都已经习惯了。
他们将自己蜷缩起来,尽量往离山洞远一点的地方靠。而其余黑爪部落的兽人则是纷纷远离了洞口,他们的武力比不上洞里的那几个,被殃及就不好了。
阿宁抱着自己的阿爸,不安地贴着他的脖子动动。
阿宁的阿爸也醒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盯着草棚子上微微发怔。
要是可以,他当初就该带着孩子跟着他阿父一起去了,也好过现在这样心惊胆战地生活。
幼崽越大,他就越舍不得……
现在明知道自己的的身体不好得厉害,可是就是不敢死。要是他不在了,他的阿宁要怎么办。
听着外边的动静,他闭眼。
狠狠地打,都打死了才好。
山洞外,草丛。
窸窣的动静被淹没在洞里的喧嚣中。
白杬盼着出去早回的兽人们此时一个个眼冒红光,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黑爪部落的地方。
“曜……”树冲着曜打了一个手势。
里面在打架!
曜拿出一个裹满了油脂和黑色木屑的东西冲着离洞口最近的树扬了扬。
树眯眼,侧头看着自己身边——一箩筐的几百个。
他嘴角咧开,狼眼幽幽。
“黑鹰,你该腾位置了!”
“轰隆——”
爆射的火焰从洞里喷薄而出,树一个翻滚回到了曜身边。
浓烈的火焰顿映亮了大半的天。
“啊!着火了!!!!”
宁惊醒,连忙撩开帐篷往外面看。
外面站着许多呆立的兽人。
“阿宁,进来……”
“阿爸。”宁回神,又快速地钻进了帐篷里面。
惨叫声在洞里响彻,在漆黑的夜里像恶鬼的嚎叫,渗得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杀!”曜从黑暗中冲出来,带着红狐黑狼兽人,宰割黑爪部落的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