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内摆弄花盆的女生稍稍偏头, 轻轻啊了声:“他答应过我的, 他是不会主动摘下手环的…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低声:“妈妈,我会联系嘟嘟找一下他的, 您别担心。”
“希望他最好不是叛逃。”被称作“妈妈”的人冷冷道:“他本来就是个罪犯,如果不是你替他求情、担保, 他现在已经被关进了收容所里。青栀,你不要总是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
青栀微微垂眼,那张清丽淡雅的脸上是何神色,因为屋内光线过于昏暗,其实看不清。但她的声音听上去柔若无骨,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妈妈,我相信他。”
而只这么一句,对方就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而是换了句话:“你去联系嘟嘟吧。”
青栀柔柔地应了:“好的。”
广播响起时会带着的电流声寂灭后,一根细小的藤蔓缠上青栀的无名指,青栀安抚地摸了摸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给了嘟嘟。
嘟嘟的声音在微型入耳式耳机响起:“姐姐?怎么啦?”
“联系一下严言。”
青栀低声:“他的手环被摘下了。”
严言接收到自己植入的特殊“芯片”的信号时,正好在跟沈雾和王载往孤山那边走。
沈雾说自己还是想去孤山那边看看,王载就说他带路。
“现在孤山不好进,际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孤山都围了起来,不让人进。”
王载嘀咕:“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怕有人抢山上的蘑菇,毕竟现在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唯一能吃的东西了。”
这猜测确实没有什么毛病,沈雾轻声问了句:“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王载:“我知道一条比较偏的道,走水路。”
而严言落后他们两步,按了一下自己耳后,接入了“信息”。
“阿言。”
嘟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却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你还在王家村是吗?”
严言在脑海里回:“嗯。”
嘟嘟:“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安排【城墙】封锁王家村,最好带仪器来检测一下X病毒外溢情况。这里十有八丨九是个病变区,要么就是即将变成病变区的区域。”
严言冷静道:“别的不需要,你们不要进来。”
嘟嘟:“好的。你确定你自己可以?不会出现意外事故?”
严言抬眼看了看还在跟王载聊天的沈雾:“不会,我有个搭档。”
“好的。”
嘟嘟稍顿,又补了句:“要去
为你找【指引者】吗?”
严言顿了下:“…不了,别给青栀再添麻烦了。”
嘟嘟嬉笑了声:“好哦。”
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严言懒得解释。他结束了通话后,上前一步,给沈雾递了个眼神。他本来没指望沈雾能懂,是想避开王载和沈雾提一下,但没想到沈雾点了点头。
作为精神谱系异能者,严言是比较敏感的,所以他知道沈雾明白了他的意思——沈雾知道他安排好了异管局的人来封锁。
想到沈雾说“气味”的事,严言若有所思。
沈雾的异能也属于精神谱系吗?
他虽然说大家互相不过问,但没说过不能自己在心里好奇一下。沈雾在心里怎么想他他也是不介意的,不过问的意思是不要多问,不是不能想。毕竟陌生人搭档,多想想,多警惕点,才是正常的。
沈雾和严言跟着王载下坡,下坡的路也不好走,全程得扶着一棵棵树下来,下来后就看见一个大概只有两个人宽的河,河边没有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竹筏什么的。他们站在河边,都是拽着周围树的枝丫才站住脚。
这个天气要热不热要冷不冷的,河边配上草丛,他们周围总是萦绕着各种飞虫。沈雾是叫不上名字,但他知道这些虫有点爱他。
还好沈绥渊觉醒的异能虽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叫什么,却拥有着驱蚊奇效。沈雾只控制了左眼,把整个身体都交给另一个自己,这些蚊虫就不敢接近他。
王载示意:“顺着这条河往上游走,就能走进孤山的地下河,从地下河进入洞穴,再从洞穴出来,就到了孤山。”
“这地方可真够隐蔽。”
沈雾的右眼扫动着,打量着周围:“这条河恐怕不怎么干净。”
沈雾看着清澈见底、就是有点深的小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沈绥渊解释:“很香。”
能让沈绥渊觉得香的,多半对于人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毕竟迄今为止,沈绥渊觉得香的大部分都是感染种,越香这个感染种就越强大。
“情绪呢?”
沈雾问:“哥哥你有闻到什么情绪吗?”
“没有。”沈绥渊轻啧:“这能力时灵时不灵的,应该是个被动异能。多少有些鸡肋。”
听出了他对这个能力的嫌弃,沈雾认真道:“没有呀,我觉得很好啊。”
他跟沈绥渊说:“哥哥,这个能力很有趣啊。”
沈绥渊顿了下:“你喜欢?”
沈雾稍用力地嗯了声:“挺好玩的。”
沈绥渊勉为其难道:“那它也没有那么鸡肋。”
沈雾弯眼。
他又问:“不过你吃了‘相簿’后,只解锁了这个能力吗?”
“应该不止。”
沈绥渊懒懒道:“这个感觉是附赠的,还有个似乎和精神有点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暂时没法试。”
他们说话时,那头严言用小刀在石头上刻字问王载:【怎么过去?】
王载呃了声:“只能从河里走过去。你们放心,这里没有水蛇的,我小时候常常到这里来玩,就是走这条路进的孤山。”
沈雾分了点神在他们这边,听到这话,不由得多看了王载一眼。
王载没有察觉:“然后就是两位…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他流露出歉然和紧张的神色:“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进去,我怕如果你们被抓了……”
王载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沈雾和严言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严言本来就不想带王载,一个是他觉得王载这个人不太对劲,带上可能会增加此行危险性;二个是就算王载是正常的,带一个普通人入孤山,也很危险。尤其现在这个地方有东西可以免疫他的异能,相当于他们的战力只有沈雾。
他一个拖油瓶就够了,还让沈雾多带一个拖油瓶,没必要。
沈雾也不是很有所谓:“好,那就先这样吧。谢谢你。”
王载摆摆手,又叹气:“希望你们能解决…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等王载走了后,沈雾和严言对视一眼,没有多言,一齐下了水。
河虽然不浅,但也不算深,大概没过他们的膝盖。就是裤子和鞋袜沾了水后走起来多少有点费劲,得亏这条河水流还算平静。
两人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着,才深入一点,沈绥渊就忽然停了下来。
走在后面的严言也跟着停下,就见“沈雾”再次弯腰,从河底捞了个东西出来。
那东西脏兮兮的,泛着点绿,但大概可以看出来是个偏圆的东西。
沈绥渊弯下腰,仔细地清洗了一下,将缠绕在上面垃圾和覆盖在上面厚厚一层的青苔洗干净,还没洗彻底,他们就认出来了这是个什么。
严言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沈绥渊倒是没什么感触。
一个头骨而已。
他漫不经心地将头骨摆在了旁侧,看了看:“这大小,应该是个孩子吧。”
严言都出声了,他冷冷道:“这个直径,除非骨架特别小,不然只能是婴儿的头骨。”
察觉到他声音里暗含的惊怒,沈绥渊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自己大概是要装一下的。所以他学着沈雾说话的语调,有些悲悯道:“婴儿啊…结合我们做的梦,这个村恐怕是有不少弃婴事件。真残忍。”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单纯弃婴,还是玩什么“祭神”那一套了。
而沈雾评价沈绥渊的演技:“哥哥,你进步了。”
沈绥渊稍扬眉,还没说什么,沈雾就又轻叹了口气说:“婴儿的头骨、弃婴、男人变女人……哥哥,我可能知道这背后有个怎么样的故事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感染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病变区的特性吗?”
沈雾接触病变区、接触这些东西还太少,对他来说,就算用再多聪慧,没有经验也还是会留下太多疑惑。
沈雾轻声开口:“言哥,我想这可能是一个有关抛弃女婴的故事。”
这个社会对女性并不公平。
在没有立法前,随着现代医术的进步,B超可以看出男女。也正是因此,头几年出现了好多只要检查出是女婴,就会进行流产的情况。后来国家因为这个立法不允许胎儿性别鉴定,看似好像是为女性博一条生路,但当年计划生育只允许生一胎时,如果头胎是女儿,再生一个男孩,罚款会少很多;如果头胎是儿子,再生一个女孩,罚款就很高了。
而且在当时,有很多人家只要生出了女儿,就将她们丢掉。这也就是弃婴。也正是因此,国家后来又立法不得遗弃婴儿,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是犯了遗弃罪。可抵不住乡下这种还有职业接生婆的僻壤之地。
一个女婴,一个小红包就可以封口解决。
严言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垂眼看着被摆放在石头上的头骨,他嗓音冷沉:“我来时查过王家村的人口。属于王家村户口的年轻女孩子是少数…这都3121年了,这些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没有改变。”
“城市里会好很多。”沈雾弯下腰拿起那枚头骨,又将其放入了河底,只是这一次他把几块石头掰开,将头骨放在泥沙上,再拿石头压住:“但也只是对比起乡下的好很多而已。”
沈雾看向已经隐约可以看见的山洞,轻叹:“也不知道这座孤山究竟埋了多少女婴。”
两人继续往前,沈绥渊没再告诉沈雾这条河里究竟还有多少尸骨。
他们顺着河走到洞穴入口时,就觉一股阴寒之气从里面传来,沈绥渊倒是不怎么怕冷,但沈雾的左眼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所以沈绥渊抬起右手覆了一下左眼。
严言:“?”
沈绥渊:“没事。”
他稍顿,呢喃了句:“这里面很香。”
沈绥渊在说完这话后,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声,惹得严言多看了他一眼。
这山洞入口很狭窄,就算一个人一个人的通过,无论是沈雾还是严言都得弯腰才进得去。窄到他们都得怀疑一下走到里面会不会干脆没有路了。
“你走前面还是我走前面?”
严言给了沈绥渊一个听他的的眼神。
于是沈绥渊懒得僵持,直接弯腰进去。进去后的路也没有多宽敞,他弓着脊背都几乎是贴着洞壁在走,但没走几步,沈绥渊撑在上头摸索的手就摸到了偏软而光滑的东西。
他直接摸出王载留给他们的手电筒,照亮洞穴的瞬间,奇异的一幕也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就见前方不远密密麻麻地铺满了蘑菇,无论是上面和左右两侧的洞壁,还是河水里,都长满了蘑菇。
这些蘑菇和寻常菜市场上见到的蘑菇长相都不太一样,菌盖倒还是伞状,但厚而肥大,呈粉红色;菌环是暗红色的,细长且根根分立,像是一件一根根细线做成的披风包裹着,随风而动。更重要的是,这些菌菇的菌托乍一看就像是一张惊恐扭曲的人脸。
沈绥渊和严言站住脚,严言甚至第一时间呼吸都屏住了。
这层层堆叠的奇异蘑菇将整个洞穴都堵得水泄不通,现在他们要考虑的根本不是什么前面还有没有路,而是要怎么走。
因为都不需要说,沈雾和严言就都知道,这绝对是感染种。
感染种不仅仅是人被感染X病毒后病变出来的“怪物”。
只要是生命,甚至是单细胞生物,X病毒都不会放过。所以感染种只是一个囊括的说法,并不特指人类病变后的怪物。
尤其沈绥渊还在脑海里问沈雾:“宝贝儿,我可以吃么?”
沈绥渊想吃的,那多半就是感染种没跑了。
但沈雾抿抿唇:“你吃生的吗?”
总感觉不干净。
沈绥渊无奈:“我的火也烧不熟,可能还会让它们变得更强。”
沈绥渊那句“至少它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异动,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蘑菇”还没说出口,身后的严言就忽然一动。
严言攥着手里的小刀一挡,将一根细细的红线挡下,但红线却也顺势缠上了他的刀身。
那根线细若鱼线,如果不是红色的,根本看不出来。
但就是这么细的线,直接将严言整个人往前面斜侧方带出了一大截,还是沈绥渊反应够快,在沈雾一声急急地催促下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拽住了严言,严言才没有直接飞进蘑菇丛里。
严言也感受到了“沈雾”的力气究竟有多大。两方角力,痛苦的是他中间这根“绳子”。
严言皱起眉,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硬生生被扯断了,还是沈绥渊将他用力往身后一拽,然后松手,借着这个空档用右手拽住了那红色的、来自菌环上的菌丝。
严言甚至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就见那根菌丝直接断裂,他也得到了解救,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
“沈雾”直接将其送到了嘴里,咀嚼了下,轻喃着,像是在跟谁说话:“有点甜。”
严言搓了一下自己生痛的手臂和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就见数不清的红色菌丝就像是网一样朝他们涌过来,不仅仅是空气中,就连水底都有红色的菌丝如蛇般涌动,以一种寻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反应的速度冲过来。
而与此同时,沈绥渊摘下了自己右手的手套,他已经逐渐变得长了点、开始泛黑的左手指甲稍用力,划破了右手手腕。黑红色,甚至还透了点灰的感觉的血从伤口处流下来,先是第一滴滴进了河水里,那些只差分毫就要缠上他们菌丝直接当场在河水里湮灭。
随后沈绥渊抬手一挥,血珠四散的同时炸开成血雾弥漫了一片,将整个洞穴填满,他们的视野也如同覆上了一层黑灰色还带点红的薄薄纱网。
那些菌丝全部被侵蚀消失,但蘑菇们只是在颤抖,并没有就这样“退去”,而凄厉的婴啼声也在山洞炸开,无形的音波攻击直冲两人的天灵盖而来。
沈绥渊都皱紧了眉头,还是严言拉下了自己的口罩,冲着声音来源张开嘴厉喝了声:“闭嘴!”
声音瞬间戛然而止,沈绥渊和沈雾也看见了严言口罩下的模样。
老实说,严言是属于有点爱豆长相的,但他的嘴巴像是被人横着划过一刀,伤口长到贯穿了下颌线的两头,然后又留下了缝针的痕迹。
严言眉眼低冷,丝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口罩重新拉了上去。
但沈雾注意到了他脸色有些发白:“哥哥,他的病变值应该上升了不少。”
沈绥渊心神稍动,沈雾提醒:“哥哥,你不能故意让他变成感染种然后吃掉他。”
沈绥渊:“……”
他低哂一声:“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沈雾诚恳:“是。”
沈绥渊轻啧:“那你也太不信任自己了吧?”
“在这方面我确实没有办法信任。”沈雾嘟囔:“哥哥你觉醒了异能后,面对感染种就总是有点拉不住。”
沈绥渊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冤枉的:“我哪次没有问过你?”
“问我和能拉住是两个概念。”
“…行。”沈绥渊无奈:“那你说要怎么样?”
沈雾认真地跟他约法三章:“不要随便对异能者下手,尤其是异管局的。大家一起出任务,能帮就帮,哥哥你不要像刚刚那样非得我开口才动手。”
沈绥渊不在乎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如何,沈雾知道。
但他现在觉醒了异能,沈绥渊可以随意地操纵身体,想要融入这个社会、融入人类,就得成为同伴。
“你多学学我。”
最后沈雾轻声说:“不要露馅。”
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沈绥渊的存在。
沈绥渊能够感觉到沈雾想藏着他的意图,毕竟如果不是这样,沈雾完全可以告诉所有人他是人格分裂,觉醒异能的是他。
但他对沈雾的做法没有怀疑,甚至连半点疑问都没有,沈雾不想让别人知道他,那就不知道好了。
他会扮演好沈雾的,反正他本身就是沈雾。
“好。”沈绥渊说:“我在努力了。”
沈绥渊右手的伤口自动愈合,血也一丝都看不见,但他还是记挂着主人格的洁癖,弯腰捞起水洗了下,才偏头看向眉眼淡漠的严言,用沈雾惯用的温和语调问:“你没事吧?”
严言摇头,用手势示意周围的这些蘑菇。
知道他是问自己这些要怎么处理,沈绥渊扫了一圈,掩在眼罩下的金色竖瞳闪烁着危险的光,他细长的舌尖扫了下自己的鲨齿。
还不等他动,下一秒,蛰伏在这里面的感染种就从蘑菇丛中现出了身形。
它的“头发”是粉红色的菌盖模样,底下的人脸看上去有些扭曲,不太能辨别出五官,身躯被蘑菇丛簇拥着,也像是蘑菇丛形成的身体,因此它就像是从黑暗中“坐”起来一样,那挤在蘑菇丛里的脑袋骤然出现在沈绥渊他们面前。
它出现的刹那,沈绥渊的喉结就很明显地滑动了下。
第025章 (三合一)
而在严言的视角里, 他则是看见了无数在啼哭的婴儿,有些很健康, 甚至白白胖胖的;但也有些有着很明显的身体缺陷……
严言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滔天的怨恨缠上他的灵魂,侵蚀了他的理智。
他跌坐在河水里,满目惊恐和扭曲,脑海里全部都是各种被丢在丛林的画面。
被蛇分食、被野狗活生生吃掉、活活饿死然后引来各种虫分食、被淹死……
完全没有中幻觉的沈绥渊暂时没有理会严言的异样。沈雾只说不能对异能者下手,没说不能对感染种下手。所以沈绥渊毫不犹豫地就直接伸手怼向那个感染种。
数不清的蘑菇形成盾牌挡在蘑菇怪面前,沈绥渊这一拳就像是砸在了棉花上, 哪怕他改势成抓,黑长尖利的指甲也只是划破了点菌盖,让他的手沾上了些血红的液体,并没有突破这层屏障。
沈绥渊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然后用左手在自己右手手腕上划了一道深可见肉的伤痕。黑灰红色的血液顷刻而出, 在他面色因为贫血而发白的刹那也同时变作了一把短刃。
沈绥渊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半秒的停顿,从收手、划自己,再到凝血刀, 他始终在动,所以在血刃凝结出来的同时,刀刃也直接隔着蘑菇屏障扎进了蘑菇怪的“脸”,一刀直接让严言中的幻觉破灭。
严言猛地挣扎而出,大口喘息了两下, 再抬眼看去时, 就见“沈雾”比感染种还魔鬼。
那个温和的青年,直接硬生生手撕了蘑菇怪, 将血淋淋的、比起蘑菇更像是肉的东西送入了嘴里。
他一口一口地将蘑菇怪吃掉,甚至蘑菇怪都还没有死透, 在他撕第二下时,蘑菇怪都因为痛苦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却被沈绥渊用另一只手一把按住。他黑而尖利的指甲抵着蘑菇怪,像是猫戏弄耗子般,将活生生的感染种一口口吃掉。
那一瞬间,严言甚至忘记了沈绥渊没有被幻觉影响的事。他只是那样看着,愣愣地看着。
比起蘑菇怪,沈绥渊更像那个感染种。
沈绥渊低首舔舐了一下自己手上沾着的猩红液体,严言注意到了他的舌头比起一般人的偏细长。
但沈绥渊只舔了一下,就顿住。他好像是被谁制止了动作,又或者只是想到了什么,蹲下身用河水洗掉了手上的血。
沈雾这才睁开自己的左眼,嘴里还有点崩溃地念叨着:“多不干净啊!哥哥!你怎么能舔手!好脏的!”
他突然感觉沈绥渊就像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
沈绥渊把指甲缝里的血丝都洗干净了,到底没忍住回了句:“…你不在意我生吃,在意我舔手?”
“生吃那是没条件。”沈雾嘀咕:“我都想好了以后要随身带个火机…你现在有水洗手,舔什么啊!”
沈绥渊捻了捻自己指腹上的水渍:“不想浪费。”
沈雾:“……”
他无法理解:“就这么好吃吗?”
“也没有说特别好吃。”沈绥渊懒懒道:“没有‘相簿’好吃。但主要是饿了。”
沈雾默了下:“你现在还饿?”
沈绥渊看着洞穴里枯萎到像是晒干了的蘑菇,语调多少有些淡,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嗯。这些勉强还可以吃一吃。”
沈绥渊说是可以,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动,一直等到沈雾无可奈何地说“那你吃吧”,沈绥渊才扬扬唇,眉眼终于轻快了点,开始扫荡洞穴里的蘑菇。
在后面默默站起来的严言看着“沈雾”的背影,挣扎了足足一分钟,结局是用小刀帮沈绥渊把干瘪的蘑菇收集起来,给沈绥渊提供伙食,节省时间。
沈绥渊稍挑眉:“多谢。”
严言摇摇头,用小刀在自己刚摸到的石头上写:【这个病变区还没有结束】
按照沈雾的猜测,病变区是有一个“支撑”的,也就是核心感染种。
沈绥渊刚刚杀了一个蘑菇怪,但无论是沈雾还是严言都不觉得这个病变区就此“瓦解”了。
更重要的是沈雾终于知道沈绥渊的新能力是什么了。
沈绥渊可以免疫幻觉了!
这也太爽了!
沈绥渊听着沈雾在脑海里兴奋,稍有无奈:“我怎么感觉你在玩养成?”
沈雾大大方方:“是啊,我养成我自己嘛。”
这确实没毛病。
沈绥渊无法反驳。
他咽下嘴里的干蘑菇,看着严言,虽然他学沈雾已经很像,但其实仔细分辨会就发现沈绥渊和沈雾还是有所不同的。
沈雾的温和就是温和,会让人觉得舒服、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但沈绥渊却带着些许疏离和漫不经心,细细品去,还能觉出些没由头的危险。
“嗯。”沈绥渊问他:“你觉得王载故意引我们来这的可能性有多大?”
严言稍顿:【你是觉得他在这里面起到一些作用?他说的都是骗我们的?】
沈绥渊:“不一定是骗我们的。”
他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干蘑菇:“但他在这些事情中一定起到了一些作用。来得那么快,还能顺利带我们进孤山…你觉得他一个年轻人知道的路,村里的老人不知道?既然他们在这条河里丢弃过婴儿,甚至这个洞穴里还有蘑菇,那就代表他们肯定知道这里。”
“要么是这条路并不能进入孤山,要么就是王载有问题。”
沈绥渊说着说着,语调又多显了几分懒散:“而我更倾向于后者,毕竟就算这条路不通往孤山,我想这个村子里的人封孤山,多半不是为了蘑菇,而是知道自己的异样来源于孤山,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明白和被他们祖祖辈辈抛弃的女婴有关系,还是另有别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