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郁有点想起来了，这是他在救下柯哲的时候，他身上掉下来的手机，没想到在幻境里也能被打通。
等等，自己打自己的号码？
顾郁直接点了接通，里面传来急促的呼吸、滴答作响的水声，还有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唯独没有打电话人的声音。
“要不要我进来救你。”顾郁直接了当地道，“要就快说，不要我就走了。”
手机里传来的呼吸却逐渐微弱，顾郁没有催促，只安静地等。就在他以为里面的人已经晕过去的时候，一声微弱如蚊蝇的声音响起——
“……救、救救我。”
“谁都好……来拉我一把……救、我……”
声音沙哑到近乎没有，但却已经是深陷泥潭的人，能发出的最后的希冀和求救。
顾郁眼里露出一点笑意。
没等顾郁说什么，陆行舟径直进了厕所。片刻后，三四个高大的男生一脸惊慌地跑了出来，其中一个还衣不蔽体，狼狈至极。
陆行舟一脚踹开那扇厕所门，里面淋得跟落汤鸡一样的男生呆滞地看着他，但陆行舟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欠奉。
陆行舟蹙眉转了转手腕，有些抽痛的地方随即被温热包裹住，恰到好处的力道搓揉着。
顾郁挑了挑眉，“剥光了再扔出去……？”
陆行舟面无表情，碎发下掩着的耳垂却渐渐红了，“只是口误。”
顾郁拉长了音“哦”了一声，笑意促狭，“刚才那人怎么那样跑出去了？”
陆行舟指指点点，“他自己发疯，不关我的事。”
被晾在一边且完全插不上话的小可怜·柯哲：“……”
好半晌顾郁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低咳一声收敛动作，“不错嘛，没有被欺负傻，还知道求救。”
“谢谢……”年幼版的，瘦瘦小小的男生认出了他的声音，哆嗦着道谢，“谢谢你救我。”
傍晚柔和的橙色光线从厕所里的通风口倾斜而入，又因为窗口太小，模糊的光把厕所分成了两个迥然不同的部分。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暖色的光落满了陆行舟的乌发和肩头，他干净的轮廓被光模糊，纤长眼睫打上了细碎光晕。
他眼眸专注地看过来时，简直让人压抑不住沸腾爱意。
“你在看什么？”陆行舟眼角一弯，凑近顾郁耳边，眼底幽深情绪滋生，“话说回来，你要救的这个人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呢？你为什么要救他……”
“停，你听我解释。”顾郁捂住他的嘴。
那人眨了眨眼，顾郁手心便传来湿润软热的触感，“现在情况有点紧急，我们回家再说，但是我和他绝对没有关系。”
而另一边，男生瑟缩着躲在阴影处，即使被救了也不敢走出来一点，任由阴冷的脏水刺激地不停打寒噤。
将陆行舟发疯的苗头轻轻按下去，顾郁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柯哲，语气温和，“不用感谢我们救了你，如果你没有放弃打电话给别人，而是打给了自己，我也接不到那通电话。”
“如果你放弃希望，没有向我求救的话，我们也不会帮你赶走那些人。”
救赎与否，从来不在他人，而在自己。
一股尖锐的刺痛扎进太阳穴，柯哲痛苦地抱住头，弯下身体大口吸气。
无数记忆摧枯拉朽破开囚笼，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
是啊，救与被救，从来都只在自己。在没有人愿意施予援手的，那段真正晦暗无光的日子里，他也靠着自己走过来了。
“看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顾郁愉悦地勾起唇，看着怔然的柯哲，“很好，接下来该换下一个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来噜~
同球收藏球评论球白白的液体呀
摸摸我的小红花OvO?
第26章 小羊小羊
五楼是专属于高二的, 同时也是副本意识的盘踞地，他要接触的核心人物李幼怡、陆俊良和谢云芸等人也都在那里。
“我们现在要干嘛？”陆行舟跟着顾郁鬼鬼祟祟地潜入四楼杂物间。
“不急，我在等消息。”顾郁从那一堆杂物里翻出一块大红色旧坐垫, 拍了拍灰尘撂在最上面，然后坐了下来。
见陆行舟还呆站着, 顾郁拍了拍大腿, 把人拉进怀里, “来嘛，你坐这。”
陆行舟缩着腿，怕压到他不敢坐实, 被顾郁没轻没重地一扯，结结实实跌到他怀里，被熟悉的气息完全笼罩住。
顾郁抱着他，也没动, 只是喃喃自语, “三天没见了, 居然已经三天了, 好想……”亲亲男朋友，想到要靠梦境来聊慰寂寞的身心。
顾郁：留守人员真的好凄凉, 嘤嘤嘤。
怀里的人乖乖蜷缩在他怀里，从顾郁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发间露出一点白皙的耳尖。陆行舟沉默半晌, 突然问道, “如果有一天, 我被绑架到月球上, 你会怎么办？”
“？”顾郁诧异一瞬, 好像之前陆行舟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不过是在幼儿园的时候, 副本读取记忆读混了？
他想了想当时自己的答案，慢慢道，“当然是绑架牛郎、带上小王子、骑着彩云去找你，然后牵着你回家。”
陆行舟好像是轻笑了一下，继续问道，“那要是我已经不记得你了呢？那要怎么办？”
顾郁回想片刻，发现这也是陆行舟问过的问题，不过是在有一次出了车祸撞到头之后。
那时陆行舟被撞得轻微脑震荡，很是恍惚了几天，怕自己突然就失忆忘记了顾郁，所以格外粘人，还偷偷写了告白在备忘录里。
想到这，顾郁心里悄悄塌陷下一块，怎么会这么乖的，真是让人又想爱他又想欺负他。
他正要回答之前的问题，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打断了这份安宁。
震动并不算很强烈，却颇有节奏，仿佛是脉搏中细微的震颤被无限放大——
这个被创造出来的空间，好像突然被唤醒了意识，不再是原先只会刻板运作的死物了。
“哔哩哔哩！”一个小红点一闪一闪地亮起来，顾郁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微型通讯器。
教师办公室内，这里的桌子和杂物都被搬开了，空出一大片地方来，柯哲整整躺在地面上。
他的身下用红色颜料勾画着简易又诡谲的图腾，林朝朝他们刷任务获得的道具被错落地摆放在地上，随着小章鱼的感知调整着位置。
办公室面对着操场那边的窗户，玻璃已经完全被砸碎，能够一览无余地看见那片暗红色的场地，上面木桩连成的图画，和柯哲身下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有的学生NPC都聚集在那里，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像是在进行什么大型仪式，同时把玩家这些外来者排除在外。
“不对不对。”奶声奶气的嗓音有些气急，指挥着一众大人把地面上的东西搬来搬去，“那个放在那里，白色的放在这边……”
“小家伙你可别乱指挥，小心我揍你！”怀里一堆东西的林朝朝恶狠狠地呲牙，一边任劳任怨地把东西放在小崽子指到的位置。
“不就是感知哪里的灵气最强，哪里需要补充而已嘛。”小崽子皱着浅浅的眉毛，听到他的话时翻了个白眼，“有什么难的？你别瞎嚷嚷。”
小家伙伶牙俐齿，完全没有在爸爸面前那副懵懂可爱的样子。
小恶魔，真的是小恶魔。林朝朝在心里流下面条泪，原来幼崽也会有两幅面孔，爸爸在的时候一个样，不在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样。
小家伙无所谓的话让文杭都侧目了一瞬。
也许是因为种族天赋，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的，这能精准感知灵气的能力，甚至比文杭见过的不少高级灵媒都要厉害。
“大怪物带着一个小怪物。”文杭暗中叹了口气，不知道会给游戏该来怎样的冲突。
其实至今为止他都没有相信顾郁说的【不是人】身份，只当是技能特别奇怪的高阶玩家。
“诶诶，好了好了，就放那。”小崽子敏锐地感知到灵力波动有些异常，连忙又微调了一下。
随即，那块图腾像是被激活，原本滞涩不已的纹路，蓦然流转着微弱的血光，刺骨阴寒从脚底渗入。
空间里似乎有什么随之一震，就连对周围感知比较迟钝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嗡——”
无形的嗡鸣从这方地点扫荡开，瞬间到达了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突然晕开浓郁血色。
这所破旧的、几乎尘封的学校，好像被拂去了时光的灰尘，再次显露出底下残忍的鲜活来。
但这一异象只维持了一会就散开了，像是能量供应不足，或者催化条件不够似的。
“这是又怎么了？”林朝朝一脸懵逼。
“能量供应不足了。”小崽子仰着头看外面，“你们找来的这些东西，上面的灵气已经被吸光了。”
“嗯，一秒就没了。”
林朝朝整个裂开，“要不要这么恐怖啊！我们少说也收集了三四十件，一秒就被吸干了？！”
小章鱼转过头看他，林朝朝和他对视片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个学校成千上万学生的生命，都不足以维持这个邪门的阵法几年，这寒酸的几十件仅仅沾了点气息的物件，有个屁用嘞。”
林朝朝：呜呜呜。
【几圣岛-卷不动了】：朝朝弟弟，支棱起来啊！你可以的！
【几圣岛-啊啊啊】: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收割任务奖励的？
【想吃火锅】：这么短时间内能弄到几十件已经不错了，这个副本线索堪称稀碎，触发任务很容易，但寻找到对应的解答无异于海底捞针。
【颈椎痛】：那个小奶音是谁啊？感觉挺厉害的样子。
【天堂鸟-葬爱家族】：我这里有一点整理出来的支线攻略，但是联系不到里面的玩家……人生如戏嘤嘤嘤。
几圣岛会议室内。
“时延，收集到了吗？”佑瑶蹙眉看着屏幕里面抓狂的几人，转头催促了一下战队的数据收集师。
窝在一台小电脑前，佝偻着肩膀的男生闷声闷气地道，“很快。”
“会长，我们真的要用上那个道具吗？感觉这个副本虽然有异动，文杭好像在实验什么东西，但我觉得没有那么紧急吧……”
会议桌后一个玩家语气有些不好，“会不会太浪费了？这只是个C级本。”
佑瑶抱胸倚在桌子上，闻言扫了那个玩家一眼，“既然都D升C了，也不是没可能C升B，说不定还能升到A。”
“道具不是用来落灰的，要是突发紧急情况，人可能一下子就没了，那时候就晚了。”
她看着屏幕中文杭冷凝的神色，有些出神。
当初招文杭进来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无技能的普通C-级新人，在副本里拼死拼活通了关，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当时并不打算招他进来，但最后……
只能证明自己还是没看走眼的，短短几年，文杭就突破了大部分玩家卡死的初始等级，升到了B+，带出的新人质量也很不错。
佑瑶失笑，片刻后又敛下笑意，“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好了。”旁边的复印机“咔哧咔哧”吐出几张资料来，被整理妥当放到了佑瑶面前。
“把道具拿给我。”
游戏面板传来异动，文杭放下手里的东西点开。
【玩家佑瑶赠与你一个道具“哆啦A梦的时空口袋”。】
【简介：这是一个神奇的口袋，能连通两个不同的时空维度。当你上厕所没带纸时，可以通过这个口袋偷你朋友家厕所的纸；当你遇到困难时，可以把朋友抓进口袋帮你挡枪；当你……总之，这是一个神奇的口袋，相信你和你朋友都会很喜欢的！】
【使用限制：只能使用一次，时长九个小时。】
文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虚空，好像察觉到了不同于以往挂着的摄像头。
他打开口袋，从里面摸出几张薄薄的纸——
是这个副本的通关线索，还有一张电脑绘制地图，需要重点搜查的地方都被标了出来。
他眼里露出一点笑意，随即敛下重新变得紧绷，“朝朝，过来。”
“按照整张地图里标注的，去找一下这个隐藏的校长办公室，还有执勤队的工作地点。让明远和你一起去，任务物品和信息都尽量带回来……”
“现在副本异动，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什么。”文杭打住话音，只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小心。”
“是，”林朝朝神情凝重地将纸折好，正要喊人，下一刻却瞳孔放大，猛地顿住了身形。
操场里聚集的NPC消失无踪，窗外的天……黑了。
“队长！”袁明远急匆匆地跑过来，“时间流速真的变快了，现在和之前比是3:1。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剩的时间……不多了。”
还没等文杭说什么，刺耳的铃声突然在耳边炸开，旁边教室的灯一盏盏亮起。
“叮铃铃铃——！！”
几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林朝朝爆了一声粗口，“真他妈的，别理这什么破铃了，要真上晚课我们时间就更少了！”
文杭沉吟了一下，正要做决策，一声小奶音打断了他。
“没关系。”小崽子在吊带裤的大兜里掏了掏，拿出来一沓纸，“这里有请假条！”
林朝朝：？我错了，这不是小恶魔，这是小天使啊！！
作者有话说：
牛郎：我谢谢你：）
今天的更新来辣~13号开始排榜，上榜恢复日更！
贴一下预收《下单了一只雌虫后》，仍然是主攻文~?
第27章 小羊小羊
“我们走吧。”顾郁关闭文杭传过来的最新进度提示, 估摸了一下那边的进度，“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靠那边来摸索了。”
那股震颤虽然转瞬即逝，但它所带来的变化几乎是颠覆性的。
从杂物间一出来, 踏上熟悉的走廊。顾郁就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进阶这么快。”
原本无比粗糙、漏洞百出的建模变得无比清晰, 精细到几乎和现实没什么区别。打个比方就是学动画三年的菜鸡, 突然进化成了开动画公司的大神。
这对他们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这代表着副本意识已经逐渐强大到，有所余力来修饰其真实性了。副本规则的影响也会更大。
顾郁有些苦恼地倚在走廊的栏杆上，“舟舟你说, 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做了某个组织最锋利爪牙的人，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背叛呢？”
陆行舟安静地注视着他沉思的侧脸，“可能是有了想为之颠覆这种畸形秩序的人, 想给自己和那个人一个更好的未来。”
“舟舟说的好有道理。”顾郁笑着摸摸他的耳朵, “不过与其我们自己在这瞎想, 不如直接问问当事人。”
他们找到换好衣服坐在教室里一脸茫然的柯哲, 把他赶到前面去开路。
梦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只有参与构建的当事人，才能走到地图的其他地方去。柯哲一直停留在那的话, 他们也只能呆在第四层。
执勤队的专属办公室并不在教学楼里。他们跟着柯哲一路下楼，去往通向操场的那条路。
但那里竟然设了禁制。
小树林旁边站着执勤队的成员, 清一色的白衬衫红袖章, 神色漠然, 见到要前去操场的学生便上前拦住。
“请出示一下学生证。”
顾郁一摸口袋, 摸到三本硬皮本：“？”
他估摸了一下手感, 取出其中一本, 打开一看没弄错——高一(1)班“顾郁”, 副本给他的新身份。
衬衫下摆传来轻轻的拉扯感，顾郁转头就见陆行舟正看着他，神色有些茫然又有些着急。
顾郁懂了：舟舟没带学生证。
于是他又随机掏出一本塞在陆行舟手里，收获陆行舟一个“你好靠谱”的眼神，顾郁低咳一声。
检查到陆行舟时那个执勤队人员咦了一声，“你怎么会有我们队长的学生证？”
陆行舟愣在当场，随机那张怨种学生证就被一只手抢回，自己则被大力拉住手跑了起来，“快跑！”
小树林的路不长不短，跑起来几步就到了头。操场近在眼前，但草皮居然是普通的绿色，而不是副本里呈现的暗红。
但黑色的木桩已经钉下，证明这所学校已经被牢牢钉住了命脉，不久便将于一场诡异的火灾中毁于一旦。
操场另一边的边缘处，茂密的树叶深深遮掩着一间二层的矮楼，那里是教职工的聚集地，同时也是执勤队的根据地。
“砰——哐当！”
等陆行舟和柯哲都进了门，地上的阴影处伸出了几根粗壮的触手，将已经异化成食人花的执勤队人员全叉了出去。
“同学……”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差点被激动的触手戳个对穿。
白色的影子退开一步，众人才看清楚那是他们要找的人，执勤队队长李幼怡。
这次没有等顾郁唤醒她的自我意识，她也没有再讲那些套话，反而是在办公桌后默默坐下。
“别再来了，我不会帮你的。”她声音低柔清晰，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顾郁看不出情绪地哦了一声，然后追问道，“原因？”
“这还不明显吗？你们这些玩家，也不是没有人来到这一步，无非是因为想要尝试新的可能，或者想要冲击传说中的完美结局，获得大量的奖励和声望。”
李幼怡的杏眼大而无光，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着多么骇人听闻的话，“无论嘴上说着多么冠冕堂皇的话，最后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但一旦真正开启了那个阵法，副本便会陷入大乱，其中蕴含的能量一旦炸开，这个地方便会成为真正的死地。”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眼里露出一丝迷茫，“你们也许还有道具可以退出副本……我们这些辛苦留存了这么久的，你们口中的NPC，可就真的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可就算没有我们推动，你们也存活不了多久。”顾郁直截了当地道，“既然都是要消散的，那还不如……”进我嘴里。
“再说了，说不定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要是我死后被困在这里，因为被镇压住永世不得轮回，甚至要被副本摆布一遍一遍经历那些不好的回忆……”
顾郁直视着李幼怡的双眼，看到了里面压抑着的痛苦悸动，“我觉得还不如早点死个干净呢。”
李幼怡猛地颤了一下，沉默半晌，“也许你说得对，但我不会帮你。”
再次被拒绝，顾郁也没生气，笑着道，“别这么快下定论，要不你和他们谈一谈先？”
李幼怡察觉到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
“离开这个副本织就的牢笼，去和被镇压在操场下面的同学们聊一聊。”
李幼怡压下眼里的震动，“没有玩家能突破副本核心的压制……”
她怔怔地看着顾郁脸上蔓延开的橘色纹路，还有那双被深色填充完全的眼睛，渐渐消了音。
感受到那份熟悉的，几乎和副本同根同源的气息，李幼怡几乎要压抑不住作呕反胃的恶心感。
“看什么，你身上不也是这种气息。”顾郁挑眉冷淡开口，转头却看见柯哲已经被陆行舟一手刀劈晕，大概率没看到他的样子。
“变身也不遮掩一下，迟早被关进动物园。”陆行舟冷着脸，有些生气的样子，“或者被国家研究院拉去切片。”
顾郁过去蹭了蹭陆行舟的肩膀，在变得不怎么像人的时候，习性也会有一点改变，比如会更黏人，“谢谢舟舟，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他撒完娇就半弯下腰，直视李幼怡睁大的双眼，笑意张扬，“谁说NPC永远也逃不出副本的。”
“我不仅逃了出去，现在我回来把这里搞得天翻地覆，游戏也奈不了我何。”
一缕潮湿腥气在鼻尖蔓延，令李幼怡不适地皱起了眉，随即她睁大眼——
原本光亮如新的办公室地板，不知何时已变得暗沉泛黄，边角处生长出密密麻麻的青苔，深绿色植物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
模糊柔和的光线下，这些异变敛去其中狰狞的意味，像是久远时光里，静置搁浅的船舱内部。
她甚至看见空调口里掉出一尾扑腾的小鱼，同时极其特别的黏滑触感从坐着的椅子表面传来……
禁制松动的动静清晰传来，这栋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李幼怡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的源头。
“走吧。”
顾郁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雾，听得不太真切。
那人在层层漫灌的海水中，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深海中的巨兽睁开浑浊的眼珠，注视着擅自闯进祂领地的小小虫子。
那一瞬间李幼怡恐惧到僵直了身体，她微一侧眼，却见到陆行舟丝毫不受到影响，甚至主动贴近了顾郁，而地上那个还昏迷着。
李幼怡：“……”
顾郁打开了门，副本化身的执勤队人员已经不见踪影，空气中不见有水，却如涟漪一般波动，昏暗的光折射出微妙的色彩和角度。
他抬手挥散聚在身边的小小银鱼，牵着陆行舟的手来到操场的草地。
那里被泡得鼓起一个大包，涨裂开时露出下面血色狰狞的图腾纹路来，根根黑色木桩仍然钉死在地下。
“你知道这些钉子是谁弄下去的吗？”顾郁沉吟道。
“不知道，我入学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听说是在这所学校改名叫第一中学的前一年才有的。”李幼怡异常配合的态度让顾郁多看了她一眼。
李幼怡迟疑了一下，神色有些阴沉，“反正我觉得，这里多年秩序畸形还没有出事，甚至能在明面上取得好名声，应该和这个东西有关。”
顾郁突然想起一件事，“这所学校下午的时候没有课程，那些学生都是去了哪里？”
“在操场进行集会，但是没有领导讲话，也不能学习走神，就是在那里静静站一下午。”李幼怡陷入回忆，指尖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某种恶心又诡异的感觉摄住了心神。
“这个集体活动被称为——【冥想】。”
顾郁面无表情讥讽道，“我看该叫【鱼自动往锅里跳】才对。看见这操场的格局没有，所有气韵都在往里面流，草皮下画的图还有上面的木钉，把人的灵气钉死在哪里。”
“单单在隔壁生活都要短命十几年，你们还巴巴上赶着送命。这么多人的灵气同时一掉，势必会引起大规模死伤。”
“这是人力所不能及的。”顾郁斜她一眼，语气很冷，“你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
李幼怡瞳孔骤缩，浑身颤抖起来，看着这片狼藉不堪的操场失神不已。
这里是她日常执勤的地点之一，原来……她一直把她在乎的东西往深渊里推。
这所学校虽然并不如何优秀，却也能慢慢更新发展，孕育出无数优秀的学生……却因为被副本盯上，生前成为源源不断供给养料的物件，死后还要被做成傀儡玩这些无聊的游戏，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