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女孩子的房间啊。”
“什么叫这就是?你不是女的?”
“我跟你不一样,我比较糙,不像你...香香的。”
冉宁没忍住,拿书丢了她一下,一天到晚嘴里没个正经。
陆迢笑呵呵的,捧着书赶紧过去坐好,头发毛茸茸的,拱在冉宁身边,像只小狗,巴不得她来摸摸。
冉宁没忍住,拿胳膊蹭了蹭,明明就是触感好极了,却非佯装正经的让她做好,问她“哪道题?”
陆迢慢悠悠地翻开册子,扭过头——
“你外婆怎么知道我?你跟他们提过我啊?”
“白黎说的吧。”
“白黎?”陆迢眨了几下眼“白黎...也来过你家啊?”
“嗯,怎么了?”
“没怎么...算了,她来...就来吧,谁让她比我早认识你。”
冉宁没接她的话,眼尾余光往那人脸上扫了眼,有点闷闷的样子。
脱了宽大的校服,女孩腰身纤细,某些玲珑的曲线,早就有了初显的痕迹,右手捏着笔,左手斜搭在肩上,偶尔讲到某一个难点,眉头会微微地皱一下。
陆迢的心思早不在题上,歪头支着脑袋,看得入迷——
“你真好看。”
冉宁放下笔,手指掠过鬓角的碎发——
“你一直都这么会哄人吗?”
“我哄谁了?”
“你说你哄谁了。”
陆迢嘴角扯着笑,瞄了眼阖着的房门,手就伸了过来“我没哄,我说的都是真的。”
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捋着冉宁白皙骨节。
冉宁没躲,任她捋着,她觉得自己的手凉,陆迢的手热,就这么被她握住,很舒服。
“我刚刚进门的时候,看见你家客厅摆着张黑白照片,那是谁啊?”
“我妈。”
陆迢手一顿,明显用力了几分。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
冉宁没什么反应,语气也很正常,在她之前白黎也问过,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事儿,她没跟别人说过,班里除了白黎现在就只有陆迢知道。
“什...什么时候?”
“我两岁吧,很多年了。”冉宁看了眼还在呆着的陆迢“你怎么跟白黎一样,其实...真没什么,可能我那时候太小了,没什么记忆,所以好像也不难过。”
“好了好了...写题吧,上回的物理卷——”
“冉宁!”
“嗯?”
脸都没看清,一道黑影就落了下来,冉宁没防备,扭过头却正中她下怀。
唇间相抵,颤抖炽热的气息在两人中间纠缠。
没等自己反应过来,陆迢就弹开了。
冉宁都傻了,脑子混浆浆的,好半天儿才回过神儿,意识到陆迢刚干了什么,唰的一下,脸就烧成猴子屁股。
陆迢也好不到哪去,脸涨成猪肝色。
亲嘴这事儿,背地里没少胡思乱想,但真亲了,好像觉得又差点儿什么...最主要刚刚自己不是想亲,是想安慰她来着,怎么...怎么就头脑发热...犯浑了。
半天没敢抬头,脖子压得都酸了。
偷摸瞄一眼,心里又偷笑——
脸红红的,真好看。
第二十三章
九点实在太早了, 酝酿半天也还是睡不着,这段日子每天神经都是绷着的,忽然松下来,时间就过得格外慢, 发了这么长时间的呆, 也才刚十点。
冉宁起身喝了口水, 打算找部电影看看。
她不常看电影,电视剧也不常看...现在想想网上有些怀旧博主,更新的童年回忆, 里面那些片子, 除了几部特别耳熟能详的以外, 别的似乎自己都没有印象。
相比较别人凑在一起热烈的讨论剧情, 自己更喜欢静静坐着,不是孤独...就是单纯喜欢一个人。
那种外人看来很寂寞的场景,自己却觉得很享受。
最近没什么好片子, 挑挑拣拣好一阵儿,还是选了部很久以前看过的, 画质都有些糊了。
片头刚放完, 就跳进来个电话。
冉宁急忙摁下暂停,她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表情有些复杂——苏志伟。
大概两三秒后, 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玄关的灯是自动感应,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 有时候起夜,不用特地去开就能亮, 这还是上次回来, 自己找人装的。
老人睡觉轻, 有点动静就醒,灯刚一亮,就听外婆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宁宁,去哪儿啊?”
“去扔垃圾。”
“这么晚了,明天再扔吧。”
“没事儿,太早了,我有点睡不着。”
“那好吧,把手电带上,过道的灯坏了。”
“嗯。”
提着垃圾匆匆下楼。
等到了一楼,冉宁把手机从兜里儿拿出来,回去电话——
滴滴响了几声,通了——
“小好?”
“爸。”
男人声音低沉,透过听筒莫名的有股沧桑感。
“打电话有事吗?”冉宁问。
“没什么事,我听你外婆说你现在在医院工作?怎么样...医院、辛不辛苦?”
“还行。”
“哦...那就好。”
父女俩好像不怎么熟,对话疏离,说几句就没话聊了。
“小好啊,爸爸给你打点钱吧。”
“不用了,我钱够花。”
“那——”
刚说到这儿,就听电话里有女人叫他“志伟,孩子哭了,你快来看看!”
是胡芬,她爸现在的妻子。
苏志伟是前几年再的婚,去年刚生的孩子,是个男孩,冉宁没见过,但她有看过照片,和自己不同,这个孩子长得跟苏志伟像极了,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志伟没说话,也没挂电话,女人的声音还在催促,大概僵持了三四秒,冉宁觉得不太好——
“爸,外婆叫我,我先挂了。”
“好。”
电话挂断没多久,冉宁收到一条转账:2000块。
她盯着转账记录看了很久,又翻到上面几条,有一千也有两千,不过都被退回了。
一条消息发过来——
「收着,外婆是外婆给的,爸爸是爸爸给的」
冉宁想了想,还是点了退回——
「谢谢爸,真不用了,我现在有工资」
看着那个转账退回的灰色图标,冉宁觉得舒服多了,自己并不是想要用拒绝来证明什么,而是真的没必要,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有房子、有工作、有工资,真要遇见难处,还有外公外婆可以商量,相较之下..她觉得爸爸应该比自己更需要这笔钱。
想着又点开转账,打去了一笔钱——
「今年我可能还是回不去,给弟弟的红包」
发完这一条,冉宁便不再去看手机,不管苏志伟收不收,自己的心意到了。
记得苏志伟跟胡芬刚再婚没多久,自己回去过一次,见胡芬一面,说不上漂亮,但给人感觉是个挺精明、会过日子的女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苏志伟在旁边的时候有说有笑,苏志伟一走,她就开始询问...什么时候毕业,毕业打算留哪儿?还是华清好,城市大机会多,不像南武地方小...你就说你爸这房子吧,再过几年都成危房了...
冉宁那时刚博一,但年纪不算小了,已经二十六岁的人,要是没读书,像她这么大的别说结婚,孩子应该都有了,虽然胡芬没有明说,但冉宁听得出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想自己回来。
说实在的,要不是为了给妈妈迁墓碑的事情,外婆跟外公也不会同意自己回来这趟,当初她们把自己接走,就没想过再让自己回来。
“阿姨,您不用多说,您放心吧,我不会回来的,以后我会留在华清,我外公外婆都在那里,我要照顾他们。”
一句话堵得胡芬没得说,脸上的颜色都变了,估计她也没想到冉宁会这么直接,可能在她看来,自己不管怎么样都是她的继母,里子无论怎么样,面子多少得过得去。
而冉宁这一下,等于直接把自己的心思全戳穿了,气氛瞬间尴尬起来,好在苏志伟没多久就回来了。
等父女俩谈到迁墓碑的事情,胡芬就先出去了。
苏志伟没说话,深皱着眉头,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抽,沉默的如同一尊雕像,直到烟盒里的烟全都抽光——
“我要是不同意呢?”
“为什么?”
“我跟你妈妈,我们感情很好...”
一个大男人说出这话时,竟然声音哽咽。
冉宁没有吵,也没有争辩,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苏志伟,慢慢开口——
“相比较你只是失去一个妻子而言,外公外婆他们岂不是更可怜,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爸,你就当卖个人情给我,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两个老人晚年不要再有遗憾,让他们的女儿回家吧。”
苏志伟捂着脸一度泣不成声,在冉宁极致冷静的面前,他就像个小孩——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他的哭声太大,以至于在卧室的胡芬都听见动静,推开次卧的房门看了眼,不过没进去。
冉宁只想把妈妈带回外婆家,不想把事情变得复杂,更不想让胡芬心里生刺儿,不论她大度与否,看见新婚丈夫为了前妻哭成这样,没有哪个女人能真的做到分毫不介意。
等胡芬从门前离开,冉宁对苏志伟说——
“爸,妈已经不在了,你现在也再婚了,往后跟胡阿姨的日子还长,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总记着那些,以后的生活也会过不好的,不要再让自己留遗憾,好好珍惜现在的家庭吧。”
之后迁墓碑的事情谈妥,冉宁就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去过。
楼底下吹了会儿风,冉宁才上楼。
钥匙还没掏出来,门就被外婆从里面先打开——
“怎么去了这么久?”
“在外面多转了会儿。”
“十点多了,不早了,快睡吧。”
“嗯。”
前脚刚进卧室,后脚冉宁就听见,隔壁房间外公在说话——
“你以后别老在宁宁面前说什么嫁得好不如不要嫁的话,苏志伟毕竟是宁宁爸爸。”
“我凭什么不说?!难道我说错了?雯雯当初要是不嫁给他苏志伟,不到那个穷地方去陪着他支教,怎么会生病!不生病,又怎么会年纪轻轻...”
张素宁哽咽——
“我的女儿,还不到三十...”
冉宁没再听了,默默将门关上。
队里开会,冯局每次这种场合,都要长篇大论,手里的稿子少说七八页,他要都照着全读也行,可他偏不,读两句解释两句,一个会开下来,两个小时都算早的。
商楠搁后头儿戳了戳陆迢的背,压低声音“手机、手机...”
「怎么样了?」
「什么?」
「别装!当然是你跟冉医生啊,不是说要约人家吃饭吗?吃了没?」
陆迢换了个姿势,把手机藏桌底下——
消息刚过去,商楠就在她背上捣了一拳——
「磨叽!」
陆迢挫着腮帮子——
「我哪有时间」
回完,就把手机塞兜里。
冯局这边恰好讲完一个小点,敲了敲桌子——
“有人要发言吗?可以说说感受。”
随便指了个人——
“商楠,你来说说。”
商楠被点到,低头扫了眼手里的本子,张口就来——
“伟大的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还是有的。”
冯局“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要争分夺秒,把握一切机会,万不能让敌人钻空子。”
说完,故意踢了下前面人的椅子腿。
冯局“你这话...有道理,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你挤不出来,说明你还不够急!”
陆迢环着胳膊:哪跟哪儿?这也能扯,服了!
开完会,大家陆续出去,陆迢走的最快,仗着自己有两条大长腿,就不管身后小跑的人。
“你走那么快干嘛?”
“挤海绵。”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陆迢反身靠在栏杆上,掏出兜里的手机,低头摆弄。
看着通话记录里十五秒的时间显示,所以她那天真是拨错了?
这么不小心?早不拨错,晚不拨错,就自己出任务的时候拨错?
陆迢笑了下。
「在?」
冉宁握着手机,瞄了眼对面的白黎,默默将屏幕摁黑揣进口袋,佯装自然的说了句——
“我去下洗手间。”
“哦。”
食堂洗手间人不多,冉宁推开离门口最近的隔间,等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那边又发过来一条——
「我是陆迢」
大概以为冉宁又把自己删了,陆迢不大放心的补了这句。
「我知道,有事?」
陆迢皱了眉,什么话,没事就不能找你?
「不是说了我请你吃饭,有时间吗?」
冉宁愣了楞——
「今天?」
这回换陆迢愣了,抬眼看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脸颊侧面旋了个酒窝,也不是不行——
「好。」
盯着那个好字,陆迢有种轻飘飘、特不真实的感觉,这就同意了?
照她先前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劲儿,还以为吃饭这事儿,就算不是硬仗也该是场持久仗,这一个‘好’字...不要来的太突然。
“陆队,你不热啊?”
是上回那个小毛头,跟着做了几次绞车手,比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不过还是有点傻,但傻的很可爱。
陆迢收回眼,是有点热。
吴海跑上来,冲刚刚陆迢看的地方,也看去“陆队,您看什么呢?”
陆迢眼微眯,心情颇好——
“好不容易放假也不出去玩?”
“去哪儿玩啊?”
“吃饭、逛街、看电影,随便。”
“....”吴海耷拉下脑袋“陆队,你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我前天刚分手。”
陆迢想起来了,人家姑娘甩的他,好像还哭了一场——
“啧...可怜。”
吴海眨了眨眼,一副胆子贼大的模样——
“....陆队要不你请我吃吧,我想吃牛排。”
“嘶...你还想吃什么?猪排羊排吃不吃?”
“也行。”
“行你个头,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你不也没事儿吗?”
“谁告诉你我没事的?”陆迢眉毛一扬“我事儿多着呢~”
“...”
平常没事的时候,时间过得贼快,一晃眼就到点儿,现在有事吧,那表跟坏了似的,从刚刚到现在,才过五分零二秒。
陆迢很久都没这么度日如年的感觉了,说不期待是假的,忽然想到高中追冉宁那阵儿,天天不是在校门口等,就是在补课班门口等,夏天蚊子又大又多,给自己叮的手臂没一块好地方,花花白白的就像起癣一样,可就那样...自己都乐意,当时就一个想法,只要能见着冉宁,别说叮几个包,叮死都行。
瞧着点差不多,陆迢光速跑回宿舍,冲进浴室,给自己从上到下狠狠洗了一遍。
往常她嫌沐浴露麻烦,滑不溜秋像洗不干净似的,要冲好几遍,都拿硫磺皂了事,今天反其道行之...不仅用沐浴露,还打浴花,淋浴头哗啦一冲,满地沫子,四处飘香。
洗完出来又在衣柜里乱翻,她衣服不多,大都颜色单一,选了件白T,跟一条显腿长的牛仔裤。
陆迢底子不错,越简单的衣服越能穿出样子,再加上这么一打理,整个人光彩十足,迎面走过去都晃眼。
折腾完衣柜,又来折腾抽屉,叮叮哐哐一通操作。
商楠把书从脸上拿开,眼神斜过去“哎哎——嘛呢?那我抽屉。”
陆迢眼都不抬,继续翻着,实在找不着,才问了句“东西呢?”
“什么东西?”
“就你新买的。”
“我新买的多了!”
“香水。”
闻言,商楠扭头去看窗外。
“问你话呢,瞎看什么?”
“我看看太阳在东边还是西边...见了鬼了,陆迢要用香水?”
陆迢低下头,手指在眉毛尖使劲儿搓了搓,极少有的不自在——
“少贫行不行,赶紧的,我还有事呢。”
商楠从铺上爬起来“给你用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跟我说,你干嘛用?”
“香水我能干嘛?我喝啊。”
“哎~你要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给你找了。”
陆迢揪着领子呼扇几下“喷...喷喷、行吧。”
“这还差不多。”商楠拉开最边上的抽屉“你瞧瞧你是不是个睁眼瞎,这么大个东西放这儿死活看不见。”
陆迢夺过,在手腕快速喷了两下,擦到领口跟耳后。
“木质香,不错吧?”商楠帮陆迢拽了拽领口的褶皱“保准你把冉医生迷得不着四六。”
“嘶——谁跟你说我要去见她了。”
“你不见她,你回来又是洗澡,又是翻箱倒柜,还在我这儿满抽屉找香水,你有病啊。”
“我找我妈不行啊。”
商楠笑无语了,典型死鸭子嘴硬——
“行,媳妇儿也是半个妈嘛~”说完,又抬了抬下巴“我先给你提个醒昂,姚依依那小家伙八成猜到冉宁是你前女友了,我估摸着可能还说了一些话。”
陆迢正挽袖口——
“她怎么会知道?”
“这得问你啊,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暴露的,反正那小家伙对冉宁敌意挺大,那股子醋劲儿哟~熏得我都呛鼻子。”
“她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猜的,具体是个怎么情况,你得自己把握,不过吧...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冉宁呢,应该不是会和小孩子计较的人,但是昂...保不齐也会吃那么一点点小小飞醋,毕竟女人嘛~换做是你,估计醋坛子都能打翻。”
陆迢怔在原地,明显就是在想这事。
商楠嘿嘿一笑“小样儿~暴露了吧,还不肯承认是去见人家,你那眼角都快耷地上了。”
陆迢皱了皱眉“有意思没有?”
说完就要走,拉开门的一瞬,又回头——
“怎么才能知道,她吃没吃醋?”
“这还不简单!你就跟她提姚依依,她要是生气,那就是吃醋。”
“要不生气呢?”
“那你就危险了。”
啪的一声,门摔上,还不如不问。
陆迢拉开车门,手机随便往台面上扔去,倏地顿了下,又把手机捞回来,这是她一习惯,开车手机从不揣兜儿,都是随便放,台面、扶手箱,只要自己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就成。
上次去海洋公园,买水之前自己明明记得手机扔在台面上,怎么回来后就跑到扶手箱里,问姚依依是不是动我手机了,她还跟自己装,八成就是那时候翻了相册。
陆迢烦心,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把密码设置调出来,看来以后还是不能怕麻烦。
到医院,陆迢把车停在路边,正下班的点儿,街面上乌压压的都是人,她没敢直接上去,怕显得自己过分主动再招人烦,抬手搬着后视镜照了照,琢磨先发个消息看看情况再说,要是冉宁想跟自己吃饭,那自己就等,要是她不想,自己就也不要强人所难了。
不过她都答应了,应该不能放鸽子吧。
陆迢坐坐直,把电话拨过去,听着里面嘀嘀的声音,心内百感交集,除去那个十五秒,距离上一次她们通话,已经是九年前了。
响了好多声,陆迢都以为又要没人接时,电话通了——
“喂?”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陆迢的太阳穴都跟着怦怦跳,就好像她们不是打电话,而是面对面,陆迢肩膀硬像在座椅上打立正——
“是我。”
“我知道。”
冉宁在那边也不怎么好,刚刚看到来电显示,她半天没反应过来,要不是旁边的同事提醒,还不知道要楞到什么时候。
陆迢呼吸略微有些重,刚要开口,就听冉宁的声音又传过来——
“那个...你到了吗?我这边临时加了台手术,暂时可能走不了。”
“没事,我没到,我等你。”
“要很晚。”
“无所谓...”
冉宁有点搞不懂这个无所谓是什么意思,等还是不等?
“十点,你要是能等,就等,等不了,就算了。”
“十点是吧,行,到时候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说:
迢迢现在都是很小心的在试探,接到冉宁的一些反馈,如果是好的...她才敢继续,如果不好...她立刻又会变蜗牛,毕竟不是上学那阵儿天不怕地不怕,成年人的世界,陆迢也是小心翼翼。
黄昏如水, 天边沉落的晚霞,有一抹迷人的色彩。
陆迢坐在车里,胳膊架在车窗上,剥了两颗水果糖扔进嘴, 慢慢含着, 整个人散出的气质不急不躁, 眉宇间尽是成熟稳重,这些年学习也好,训练也好, 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追, 学飞行的, 身体累是一回事, 心累是另外一回事。
记得那年刚学飞,自己坐在后舱戴着耳机,师父提前打过招呼, 说直升机跟客机区别很大,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准备是准备了, 可那声音起来的时候还是大的炸了自己一耳朵。
说实话...感觉不太好。
但陆迢觉得一回生二回熟,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直到后来去飞行学院, 一年半的时间, 那叫一个苦, 抓把沙子放嘴里嚼, 都能吞得下,全英文课程, 周边都是老外, 这跟国内英文考试不一样, 语言大关这种东西你必须得自己想办法克服,没人会因为你听不懂,而给你多余时间,塔台永远飞快的语速,动辄就会出现长串的生僻专业名词,几乎把她这个曾经的尖子生快要逼疯。
那时候,起早贪黑的学,埋在一堆书本资料里,就一个想法,学不死我的,都将成为我巨大的财富。
再到后来顺利毕业,拿到飞行驾照,开始飞,开始救人。
整个九年,每天都在拼命追、拼命赶,像现在这样真正停下来,专门去等...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说实话...这一刻,自己挺享受。
如果可以,天天这么等,自己也愿意。
说是四小时,但没真正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谁都不敢保证,到底需要多久。
原本的计划是将整条腿骨取出来,进行灭活,灭活完成,再原封不动的整装回去,可真正开始手术,才发现...原先制定的计划根本无法实行。
历经六个小时,孩子推出来的时候,没了两条腿。
过道充斥着孩子母亲的哭声,冉宁觉得很刺耳,像有钉子在她心口凿洞,有东西往外流,却没东西补进来。
如果说截肢是痛苦的,那接下来近乎极致冷静的术后嘱咐,才是更无声的残忍——
冉宁走到孩子母亲面前,声音平静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