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谣言四起。
但陆迢每回都跟听笑话一样,传的越邪乎,她笑的越厉害,等捂着肚子笑完,再一本正经地说:我爸爸修理工,我妈妈儿科医生。
讲实话,她没架子,不拿乔,穿的用的也一般,有时还不如别人,当时学校明令禁止不让带手机,可大家还是偷着带,那时正逢iphone4横空出世,班里几乎一半同学都用上了,再不济也是华为小米,只有她还是诺基亚N97,耍不了游戏,看不了视频,上个网页都卡顿的要命,好几次冉宁都看见她,蹭同桌的手机打游戏。
以至于到后来大家都觉得,陆迢家境神秘的传闻完全就是胡扯,哪家少爷小姐,连个像样的手机都没有?
可只有冉宁知道,这不是胡扯,是真的——
普通家属院说进就进,哪怕保安拦你,登记一下也能进去,而她家...小区门口有专人站岗,没有证件没有熟人,哪怕你说破大天,也休想进去。
白黎好奇问道:“那她现在干什么的?也搞科研?”
冉宁想到刚才那人身上的飞行制服“不知道,应该不是。”
罗玉书推门出来就看见陆迢,靠在长廊的扶手上,低头闲闲地玩着拉链,一上一下刺啦刺啦的。
“你怎么还没走?”
“要走的,不过我今天休息,陪您吃个饭再走。”
“这么孝顺?”罗院长打了下她的手“别玩了,一会儿拉坏了。”
掏出兜儿里的饭卡,饶有兴致道:“走,让你也开开眼,伙食肯定比你们队里的好。”
陆迢跟在妈妈身后,盯着脚下被灯照到反光的大理石砖“妈,今天来找你的,谁啊?”
“你说冉宁啊,医科大新毕业的博士生,人家可比你强,本硕博连读,原本有两个三甲医院抢着要她,进去就是主治医师,可人家一门心思就要来咱们625...哪怕跟三四个博士生同批竞争,也再所不惜。”
华清医院前身是所学校,625是学校代号,建国后才改成医院,当地人都习惯这么叫。
“是吗?”
“嗯?听你这语气,还不服?”
“服!谁让我有个当医生的妈呢,谁都不服,也得服穿白大褂的。”
“你呀!就会跟你妈贫!”
食堂人多,这时候不能挑位置,有地方坐就可以,冉宁今天运气不错,挑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还没动筷子,迎面就走来熟人——
“幸好你这里有空位。”是罗院长。
别看罗院长这会儿细语轻声,她训手底下那批实习生的时候,半点都不心慈手软,王主任刚进医院就是她带,到现在见着罗院长,眼睛都是飘的。
冉宁也不例外,原本只是有点怕,现在...心都发虚,要是她知道自己跟陆迢谈过恋爱...
那画面...不敢想。
可她看着罗院长,怎么都跟陆迢联系不起来,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罗院长是圆脸,不发火的时候很和蔼温婉,而陆迢是长脸,下颌骨有棱有角,给人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冉宁见罗院长没有餐盘,刚想要不要问问她吃什么,那位陆‘巾帼’端着饭就来了。
冤家路窄...
两人再度对视,下一刻...却很有默契的同时避开。
其实,母女俩还是有点像的,比如走路的时候,腰背都挺得笔直,并且会目不转睛地盯住一处。
“哎~小冉你高中是六十九的吗?”
罗玉书突然点到自己,冉宁顿了下,如实答道:“是。”
“陆迢也是,那你们俩...”
“不认识。”
罗玉书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迢打断,硬邦邦三个字掷地有声。
“不认识?一个学校一个年级...”
“一个年级十个班,谁规定非得认识,再说...我什么德行您不知道?像冉医生这样的,肯定是尖子班学习贼好老师特爱的那种,成天温书刷题都来不及,哪有工夫认识我这种坏学生,避都避不及...是吧?”
陆迢冲冉宁笑,冉宁看她一眼,直觉告诉自己这笑不怀好意,于是低头没说话。
罗玉书觉得不大对劲儿,怎么有点冲呢?随口闲聊而已,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哪儿就跟好学生坏学生扯上边儿?怕冉宁误会,笑着将岔开话题——“跟你她是比不了,上学的时候成天抱着滑板就会玩了。”
说完,扭过头——
“嘶——”罗玉书皱眉“又不吃蔬菜,你这样容易高血脂。”
陆迢不以为意,搓了搓筷子“我要训练好不好,光吃草哪受得了,再说了...我又不是羊。”
冉宁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餐盘,全是‘草’。
“我说你一句,你有一百句等我。”罗院长毫不客气的把陆迢餐盘里的鸡腿夹给冉宁“小年轻的,别光吃菜,下午还有台手术呢,多补充点营养,不然顶不住。”
“不用了罗院长...”
“没事,你吃吧。”陆迢捏着筷子,手肘撑在桌面上,头也不抬的说:“我妈就这样,天生胳膊肘朝外拐,喜欢外人胜过我这个家里人。”
要说刚刚只是觉得有点冲,那现在就是真的呛人了,罗院长都有些懵,自己这个女儿,贫是贫了些,但这么没礼貌,可还从来没有过。
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脚她。
陆迢手一抖,筷子差点掉。
“小宁啊,你吃你的,不用管她。”
接下来的时间,罗院长光跟冉宁说话,再没搭理过陆迢。
陆迢知道自己招人厌了,干脆也不说话,工作性质关系,他们队里就没有吃饭慢的,呼噜呼噜往嘴里扒拉,嚼都不嚼,跟喝似的。
吃完放下筷子,环着手往椅背大咧咧地靠去,懒懒闲闲的,就差根儿烟了。
不过,她应该没那么大胆子,冉宁想。
上回是谁来着,偷摸着去天台抽烟,被罗院长训的脸都紫了,别的科室不知道,反正她们骨肿瘤科室,没人抽烟,至少没人敢在医院抽。
“罗院长,我吃好了,先走了。”
“好好好。”
冉宁起身离开,罗院长点点头。
看人走远,罗玉书一巴掌拍在陆迢胳膊上,她忍半天了——
“你吃枪药了!”
....
跟初恋情人,一天见两次,同桌吃饭就罢了,还吃人家的鸡腿,冉宁尴尬到脚趾扣地,估计有段时间,自己应该都不会再来食堂吃饭了,阴影面积太大。
“要辣子鸡、白灼菜心,再来一颗煎蛋,一份米饭,打包谢谢。”
“怎么,刚刚没吃饱?”
陆迢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两手抄兜,斜靠在窗口,眼睛往里瞟了眼——
“你现在饭量这么大吗?”
冉宁掏出卡,哔的一声在机器上刷过“给白黎带的,她值午班。”
身子向右退了些,尽可能跟旁边的人保持距离。
“我都忘了,你俩是连体婴。”陆迢扯了下嘴角,朝窗口说:“师傅,拿个鸡腿。”
随后掏出钱递过去。
“不收现金,刷卡。”
“可我只有现金。”
“那就没法了。”
“刷的我吧。”
冉宁把饭卡贴在机器上,又是一声哔,刚好打包的饭递出来。
“微信,我把钱给你。”
“不用了,还你的。”
“啊啊啊!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冉宁心脏猛地一缩,立刻扭头看去,原来是两个小孩围着手机在看电影,似是松了口气般,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加快步子迅速越过,心中腹诽——这电影,还没下架吗?
护士值班室——
“没有大盘鸡,只有辣子鸡,你凑合吃。”
“啊?可是我好想吃大盘鸡...”
“下班叫外卖吧。”
说完,冉宁就走了。
白黎盯着桌上的餐盒,又看了看门口已经没影的人——
嘴里嘀咕:“走这么急干嘛?
吃完饭,趁着扔饭盒的空档,白黎溜到医生办公室,刚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到冉宁旁边,就立刻掩住鼻子——
“你抹的什么呀?”
冉宁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瓶驱风油。
“抹它干嘛?呛死了...”
“还好啊,我没觉得呛。”
白黎把手从鼻子底下拿开,环到身前,微微俯身,目光在冉宁脸上来回打转。
“你看什么?”
“我记得你上一次抹这个,还是高考的时候。”
驱风油味道冲,鼻腔敏感的人会觉得很呛,但冉宁却很喜欢,桉油、薄荷脑跟樟脑混杂在一起的凉爽让她觉得很刺激,有时抹得太多,皮肤还会有刺痛感,每次累或者心烦的时候,她都会涂,高考那阵涂得最凶,身上每天都是这味道。
“怎么...冉姐姐有烦心事?”
白黎抿着嘴,眼皮眯起“...该不是因为...陆迢吧?”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不一向最在乎她吗?”
“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早过去了。”
“是吗?”
“是啊。”冉宁推了她一把“值不值班了,赶紧回去吧,当心一会儿被投诉。”
“投诉什么,半个小时吃饭时间,我才用十分钟,再说还有小李呢。”
闹归闹,该正经还得正经,趁着这会儿办公室没人,白黎问她“你是不是...还喜欢陆迢?”
冉宁从兜里摸出棒棒糖,糖纸贼难扒,最后上剪子才弄开,香橙味的,硌着牙齿撞得到处响。
“当时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能为什么?这种感情学生时候谈谈就算了,哪有什么以后。”
“你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
“那你大学怎么也不谈?”
“背书都背不完,谈什么谈。”
“少来...你同寝室那几个可都没闲着。”
“所以说,她们不是第一名。”
“你...”
“好了~”冉宁起身两手搭在白黎的肩头“快回去吧,一会儿小李该出来找你了。”
“你急什么呀?我是想说过去了也好,她毕竟罗院长的女儿,你现在是留院的关键时刻,和她太亲近容易招闲话,保持距离才是上策。”白黎把兜里的巧克力塞给她“我走了,下午饿了记得吃。”
冉宁冲她眨眨眼,等人走后,笑容敛起,白黎还是想得太好,自己跟陆迢哪用保持距离,她们之间比一个银河还要遥远,说不定陆迢现在正急不可耐赶回家,要拿柚子叶洗澡。
扭头望向窗外,大好的天气却夹杂着一团阴云,又想起刚刚在食堂,冉宁神色微怔,她做到了…像她走的那天说的话——再见就是陌生人。
....
八个小时的手术,出来的时候,冉宁腿肚子直打软,坐在长廊的椅子上腰疼得直不起来。
“冉医生,吃块巧克力吧——”
是李庆,跟冉宁同一批要留院的博士生,戴着金边眼镜,声音斯文人也斯文,认识但不熟。
男人骨节宽大,手背毛发旺盛,冉宁有种生理上的不适,立即别开眼——
“不用了,我有。”冉宁拿出中午白黎给她的那块“你自己吃吧。”
男医生一愣,尴尬地收回手。
吃完巧克力,又歇了会儿,冉宁才去更衣室换衣服,准备下班回家。
很晚了,天上挂满了星子,七月初的夏夜,风很热,冉宁忍着腰疼,看着马路上仍在川流不息地车辆——或许自己也该买辆车,她想。
到家洗完澡,又刷了会儿最新一期的《柳叶刀》,真正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
冉宁觉得自己累过了头,明明身体很疲乏,脑子却一点睡意都没有,闭上眼就是陆迢的脸,今天过得像做梦一样,不是没想过会跟她遇见,但至少不应该这么荒诞...
罗院长是她妈妈?
罗院长怎么就是她妈妈呢?
虽然很扯,可还是忍不住勾起一些陈年旧事。
冉宁翻过身,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她们分手闹得太僵,自己删了陆迢的联系方式,陆迢干脆退出高中群。
这张模糊的合照大概是她们仅存的唯一凭证——
背景是六十九中的后操场,照片里陆迢搂着自己,没有看镜头,目光全程都盯在自己的脸上,笑容灿烂真诚,那双水洗过般的眼睛里,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尽是少年人藏不住的欢喜、得意。
冉宁把照片放大,她看见被陆迢搂着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自己跟陆迢唯一一张合照,也是自己所有照片里,为数不多笑过的。
那天学校补课,只上了半天就放假,陆迢和同班几个男生,约了三班的几个男生一起去打球,她是这样的,很少有能闲下来的时候,逮着空子不是踢足球就是打篮球,再不然就踩着滑板站在台阶上往下跳,非得把自己搞出一身汗,挣得满脸通红不可。
明明是女生,打起球来却得心应手,盖帽、上篮、抢断,打得那帮男生分身乏术,两个人防她都防不住,最后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宣告上半场结束。
三班里有一个体育生,急赤白脸地指着她跳脚——
“有种单挑!”
“单挑就单挑!”
陆迢跑到长椅边,把校服脱下来,朝椅子上坐的人扔去——
“帮我拿一下。”
冉宁揪着她的校服,皱了下眉“他是体育生。”
“没事儿~他学长跑的,篮球他不行。”
说完倒退着向后跑去,笑着冲冉宁比了比肩膀。
冉宁撇开眼,看向三班的那个体育生,才到陆迢肩膀,不是学体育的吗?怎么这么矮?
球场上的陆迢神采飞扬,篮球在她手里比孙子还听话,连着两个假动作带球过人,你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就已经扣篮上分了。
“就问你!服不服!”
“服!我服!”
三班的那个体育生包了大伙一下午的饮料,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兜儿比脸还干净,鬼嚎似的指着陆迢——
“你丫的!我亏大发了!”
“赶明儿我请!”
满身是汗地回来,见冉宁还在,陆迢揪着领子在脸上蹭了把——
“走啊,我请你吃饭。”
冉宁把校服还给她,又从书包的侧兜里掏出纸巾“擦擦吧。”
那时候很流行心心相印,红色包特别香,班里女生几乎人手一个,不过冉宁除外,她每次只买蓝色包,这款什么味道都没有,一点也不香。
“谢谢~”
陆迢接过纸巾,往脖子上擦了擦。
很奇怪,她出了一身汗,但却没有酸臭味,反而有股淡淡的香皂味。
女生跟男生还是有区别的,冉宁当时想。
陆迢边擦汗,边在兜儿里摸,就在两人走出篮球场,到操场的时候,她突然喊住自己——
“冉宁!”
“嗯?”
紧接着,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胳膊,潮湿的手掌没由来地让心一紧,自己被她搂进怀里——
“看镜头!”
咔嚓一声,这个拥抱就被储存在了手机相册里。
她怕自己恼,照完立刻松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表演痕迹严重且拙劣地岔开话题——
“天桥那边有家米粉店,超好吃,我们去吧。”
那时候她们只算得上是同学关系,可自己又不是傻子,陆迢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满心满眼都写着四个字——我喜欢你。
当时,或许不懂,可现在回过头来,自己又何尝没动心呢?
要不然...自己一个连篮球规则都闹不明白的人,怎么会看她打球,一看就是一下午,正午的篮球场连块遮阳的地方都没有,回到家,皮肤都被紫外线晒到发疼。
现在想想...那帮男生也是傻,以为性别是什么了不起的优势,陆迢家旁边就是训练基地,从小就跟一帮叔叔阿姨后面玩,人家打球她也打,人家踢球她也踢,就连引体向上,锻炼体能这样的东西,她也要跟着凑热闹,可以说陆迢的运动细胞一半先天遗传,一半后天培养,换言之,你们玩尿泥的时候,人家都会拉单杠了。
黑暗中,冉宁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长长地吐了口气,看着照片里某人灿若星河的眉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有变化吗?有吧。
头发比以前稍微长了点,皮肤比以前稍微黑了点,个子好像又高了,应该是随她爸爸,罗院长的个子并不突出。
其实她不黑,只是爱运动,成天被太阳晒着,她自己也不注意,常常一个夏天过完,胳膊和身上完全两个颜色,不过没关系,捂一冬天就又白回去。
当时班里有个叫蒋甜甜的女生,皮肤油亮油亮的黑,一天到晚吸油纸不离手,冬天都要抹防晒...每回瞧见陆迢,眼珠子恨不得把她皮扒下来套自己身上,张口就是老天爷不公平~好像是因为陆迢她才这么黑的。
冉宁那时候就觉得她脑子有病,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这是老天爷不公平吗?这是基因遗传问题好不好,得亏陆迢脾气好不计较,换别人早翻脸了。
话说回来,陆迢就算黑也不难看,她的黑是那种小麦色,覆上薄薄的一层汗,毛孔在阳光底下似乎都会张口呼吸,以前想是健康,现在想应该是性感...
性感....
冉宁猛地睁大眼睛,仅存的一丝困意也没了——
疯了是不是...
立马在脑子里把这段掐住、跳过,思绪一转,又回到今天那人的脸上,她今天好像一直都没笑过——
不对,她有笑...毕竟冷笑也算笑嘛。
冉宁翻过身面朝白墙,也不知道她还玩不玩滑板?高中的时候,她能从最高一阶的楼梯,滑到最低一阶,然后再稳稳落地。
那时课间总有人来找她,但每次里面都会有几个固定的女生,抢她座位,掐她的胳膊,还翻她书本,陆迢脾气好,课桌被翻乱也不生气,有时会和她们笑着聊天,有时说着说着就溜出去,等上课铃响再回来。
时间一长,流言蜚语就传出来,说里面有陆迢的女朋友。
长得好、学习好、嘴甜会来事儿,这样情商智商都双高的人,谁会不喜欢?即便是同□□慕,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同性恋这种事,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是真拿到明面儿上,却也不敢,冉宁不知道陆迢是怎么处理的,但依照她的性格,肯定不会糟糕,因为那几个女生后来还经常来找她,不是问题就是聊天,陆迢还教过她们玩滑板,友谊处得相当不错。
至于陆迢到底有没有跟她们其中的谁在一起过,冉宁没问,哪怕两人恋爱了,也没问过。
陆迢又没卖给自己,就算确定关系,她们彼此也应该是自由的,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
腰疼得实在不行,冉宁摸黑爬起来给自己反手拍了片膏药。
她退出□□,闭上眼睛——
不能再熬夜,真的要睡了。
没过一分钟,手机屏又亮起,冉宁点开搜索引擎——
华清飞行搜救队。
电视播报——
1.“昨日凌晨五时,吴家镇发生山火,经查,本次山火系刘某吸烟后将未熄灭的烟头随意丢弃,引发山火造成重大损失,目前刘某因涉嫌失火罪已被吴家镇公安局刑事拘留,本次华清救助局派遣直升机”B-7126“前往扑救,救援人员结合火势与现场风力风向,精准操作吊桶进行空中洒水扑救,截止今晨七时,火势已得到控制,救助直升机洒水15桶,共计三十吨,无人员伤亡。”
“又是山火,今年都第几次了?就不能把烟头灭了再扔?”白黎摇了摇头,把药剂推进输液管“这些人呐...”
话落,一只小手抠住调节器——
“哎~小家伙干什么呀?”
“嘻嘻~~姐姐我想调快一点,等会儿我要去小公园玩~”
病房里没有大孩子,眼前的这个上个月刚满十岁,正是能玩能闹的时候,却被困在这里哪也去不了,最多到楼下的花坛逛逛,久而久之那就成了孩子们口中的小公园。
“哦~要去小公园玩呀,可这是盐水哎...放太快胳膊会疼的,这样...你放慢点滴,姐姐把这个给你好不好?”
白黎拿出口袋里的奇趣蛋。
“哇!”
小家伙眼睛都亮了,不用白黎动手,自觉主动地就把点滴速度放慢。
白黎推车出来的时候,冉宁正靠在门垛边,直勾勾的盯着电视屏。
“好看吗?”
“还行。”
“你什么时候爱看新闻了?”
冉宁环住胳膊,视线随意一瞥,落在刚刚那个小家伙身上——
“盐水,真有你的。”
“不然呢?告诉她这是顺铂、合乐生、盐酸阿霉素或者泽菲还是立辛?是高浓度的化疗药水,会让她吃不下饭,嘴里苦的像胆汁,恶心、呕吐,掉头发?”
白黎把推车往墙边一靠,整个人突然很颓,垂下头,脑门儿顶着墙。
“白黎...”
“我没事。”白黎转身抬起头,嘴角的笑像硬挤出来的“我就是...听她说要去小公园玩,有点...窒息...冉宁,你知道吗?我刚上班的时候,她才这么高...”
手在腰胯边比了比“现在...她都十岁了。”
白黎摇了摇头“我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都这么久了,又不是第一天上班,还是容易激动...”
“总比我好啊。”冉宁微眯眼,声音平静“成天不是想锯这条腿,就是截那条胳膊,哭都没有眼泪,上学那阵儿,你猜实验室的那帮人都叫我什么?”
“叫什么?”
“灭霸。”
白黎破涕为笑“真的假的?!”
“你说呢~”冉宁勾了下她的肩“走啦~”
华清第一救助飞行队——
二楼办公室。
“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陆迢,关键时刻你不要给我掉链子,这关乎到队里的荣誉,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冯局,您饶了我吧,我长这么丑,您要我去就是给队里丢脸,这样...陈化、您让陈化去,他是咱们队里公认的帅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镜头怼脸随便拍,肯定都好看!”
“人家电视台要女飞行员,你把陈化推出来算怎么回事?!我就不明白了...出任务的时候,你死命活命的要往上冲,现在让你露个脸,这么难吗?!你要知道...多少人想有这个机会,都没有呢!”
陆迢耷拉着脑袋,两手往后一背,话在嘴里嘟囔“那您给想要的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当当当——
商楠敲了敲门“冯局,有人找陆迢,好像是个女...”
“是不是女记者?”冯局啪的一拍桌,手指向陆迢“去,现在就给我去,必须完成任务,这是命令!”
“是。”
陆迢从办公室刚拐出来就要溜,被商楠一把捞住“哪去儿?”
“换件衣服。”
“宿舍是这个方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