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迢眼睛笑吟吟的,手指勾着她腰间盘亘的碎花,象征性往后退了退:“那也不能全怪我吧,谁让你不穿衣服的?”
“我在洗澡好不好!”
“那你可以锁门啊。”
“我在自己家洗澡,我还锁门?我防贼啊?”
“可不就防贼嘛~”
冉宁震惊又无语,脸皮没她厚,干脆扑过去上嘴咬,一口啃在陆迢下巴上,咬的她直叫唤。
陆迢没动,让她咬了会儿,等松开的时候,下巴颏上两排亮晶晶的牙印,这会儿陆迢才箍住她,把人抱在怀里,语气和刚刚的吊儿郎当相比,正经了许多,眼睛低头看过去的时候,眉宇不再调笑。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几秒。
冉宁忽然挪开视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她的肩窝。
陆迢一手扶着她的后背,另只手去捋她耳边的碎发,十分有耐心,一根一根发丝的整理着——
“吓着你了吗?”
话落,怀里的人抬起头,两只眼睛像玉盘里滚落的黑葡萄,怔怔的望着她,就在陆迢以为这人要点头的时候,她却推开了自己。
两人一个歪倒在沙发上保持不动,另一个已经起身,就坐在旁边,适才整理好的碎发,又从耳边掉落。
从陆迢这个角度看去,珠帘隐隐。
气氛不知怎么...突然紧张起来。
陆迢觉得自己之前胡侃的那几句,白说了。
“你...”
“我没怕。”
冉宁松了马尾,手指插入发中打散撩开,转头莞尔一笑——
“我本来想外公外婆发现了,那我就正好说清楚,谁料到又闹了这么一出乌龙,周六那天回去我真的差点就说了,结果白黎来了,把我硬从门口推进卧室...”
说到这儿,冉宁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坦白道——
“我承认我之前的确钻牛角尖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都发堵,总想瞒着你...找一天就把这事说了,像你跟你爸妈那样,等哪天你再回来的时候,我就全都搞定了,我一直找机会,一直没找到,直到昨天白黎的话,点醒了我。”
“她说什么了?”
陆迢看着她。
“她说...我与其想着怎么出柜,不如想想出柜以后会发生的事,她这话...让我茅塞顿开,其实出柜有什么难的呢?上下嘴皮碰一碰,张口一句话的事,两秒钟的功夫都用不到,真正叫我为难的...不就是说了之后吗?”
冉宁顿了顿,继续说:“外公外婆迟早会知道,我何必杞人忧天,自己神经兮兮过不好也就罢了,还要连累身边人和我一起。”
说完目光投向陆迢。
“哦。”
“哦?”冉宁伸手去拧她的耳朵“这么敷衍?不发表点意见?”
“不发表了,你想开就行,我说太多..省的你再胡思乱想。”
陆迢歪着身子,向上挪了挪,原先夹在脖子底下的靠枕被她捞到了脑袋下面。
闭着眼,沉默。
冉宁望着她,看着这人的眼睫微颤,根根睫毛清晰可数——
“在想什么?”
陆迢嘴角沉了沉,撩开眼皮,神色难得惫懒,眼角微微耷着,她看了看冉宁,下巴朝肩上一歪,冲她示意她——
“躺过来。”
窗帘合着,投影的光照视线昏暗,她淡如清泉的声音,无端的叫冉宁心潮波澜,激起一层一层浪。
冉宁十分听话地躺过去,沙发窄,两个人躺着,像叠罗汉似的落在一起。
四月底的气温,家里已经不用烧暖,但免不了有些春寒料峭,挤在一起...温度刚刚好。
冉宁伸手去摸她的下巴,牙印还在...
“你害怕吗?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你。”
“害怕什么?”
“将来我外公外婆知道。”
“要听实话?”
“嗯。”
“怕。”
这个答案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冉宁仰起脸,昏暗泛白的光线里,她看见了陆迢眉宇间的凝重。
陆迢的笑噙在嘴角,眼眸却有几分伤感,要是可以她希望冉宁能永远瞒着,那样的话自己就永远不用被放在天平上称量。
她不是怕冉宁不选择她,而是怕在两者间难以抉择,不想让她痛苦、不想让她为难,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让她痛苦跟为难的源头...是自己。
陆迢哂笑:“逗你的,我不怕。”
冉宁在怕与不怕之间思忖,最后选择将两者都抛掉。
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鼻息渐渐加重,撑着肩膀的手掐在陆迢的脖子上——
“怕你也来不及了,往后不管发生什么,这条路你都必须和我一起走下去,不然...我就掐死你!”
“这么凶?”
冉宁忽然就软了,没有人像她这样,说狠话的时候...这么没底气。
“你怪我是不是?”
“...”
“我那时候不是真心话,我是为气你!”
陆迢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是她们分手的时候,再没有哪一次的架吵得像那次那样凶了。
思绪蓦然飘向远处。
等再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陆迢的眼中只有心疼——
“其实,我早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了,可能分手后有段时间比较记恨吧,但是后来...就不怎么恨了,因为我发现..我能想起来的,都是我们俩的好,再后来我们重逢、重新在一起,这事就已经彻底从我心里撕掉了,唯一还过不去的...是对你...”
陆迢低头看她,心尖传来抽痛——
“那么难得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冉宁内疚这一段,可事实上...陆迢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应该内疚的人。
她那时骂自己也好,赶自己走也好,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好,方方面面她都考虑到了,而自己呢,只顾着那些小情小爱,真的就这么走了,一走就是九年,即便后来知道她在哪儿,自己都没有主动去问一句,自以为受了巨大的伤害,抗拒着对这人的一切。
如果她们没有在医院遇到,自己说不定到现在都还扮演着苦情角色...
后来在一起,听她说了实情,陆迢才意识到自己口口声声说的爱,有多可笑、多肤浅...说着爱她,说着她们要在一起,说着未来,却从来都没想过,那时的冉宁有多艰难。
自己的海誓山盟,豪言壮语,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插在她心上的利剑。
在一起后,晚上睡觉,冉宁总说会被自己的胳膊压得喘不上气,因为自己总喜欢从背后抱她,环着她,把她勒的紧紧地,全拥在怀里,其实自己是心疼,心疼她这么单薄的肩膀,这么窄瘦的腰背,却背负了那么多,无数个深黑的夜,她扛着如同巨山般的心事...孑孓而行。
陆迢无数次后悔,在医科大的那个晚上,自己没有叫住她,也许当时叫住她,她们就不用等九年。
“都过去了,我们以后谁也不要再提,好不好?就当那些年是走散,现在我还你一个重新的自己,更好的自己。”
不等冉宁说话,唇就被人咬住。
陆迢扣着她的后脑,细细密密的吻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角。
月影稀疏,星点斑驳,若隐若现的明亮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清辉印照心窝。
冉宁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应她。
她喜欢走散这个词,因为走散,所以才会寻找。
“那..后来在你妈办公室,你为什么不理我?”
“虚荣吧...就想看看,要是我不理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陆迢说完,自顾自笑起来:“还算不错,手差点儿都掐烂了吧。”
“屁!”
“屁也是事实!你那天跟个木头人似的,你当我看不出来呢?一紧张一心虚死命掐左手,不过...也就是看到了你这个老动作,我就有感觉,你心里还有我。”
“自恋。”
冉宁嘴上不承认,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将她出卖,陆迢也不和她争,这种时候心里知道就行,没必要非说出来,况且她们之间要是连这点默契都没有,那还谈什么过一辈子?
陆迢捏着冉宁的后颈,轻轻地揉着,有一搭没一搭冲她耳边吹气,就在冉宁要抗议的时候,耳畔突然一热,陆迢的嘴唇贴过来——
“我好爱你。”
“我也好爱你。”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火锅店的生意一年四季都火爆。
今天这顿饭陆迢攒的。
可等到了,才发现商楠还叫了别人。
小伙子不认识,但看脸应该没多大,八成是个在校大学生。
他体格不错,刚一动筷,就把外衣脱了,里面是件黑色背心,肌肉紧实,皮肤古铜,一出汗,就跟健美大赛选手抹了层橄榄油似的。
邻桌几个小姑娘,眼睛不停往这瞄。
冉宁小声问了句:“谁呀?”
陆迢:“情敌吧。”
冉宁:“....”
陆迢拿眼指了指。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
冉宁跟陆迢坐一边,商楠和那个肌肉小男孩坐一边,白黎自己占一边。
而且白黎的脸色特别难看。
“不介绍介绍?”
白黎笑吟吟的看着商楠,举起的酒瓶却朝着那个小男生——
“弟弟多大了?”
小男生十分懂礼貌,刚要举起酒,忽然想到什么,又换了橙汁:“楠姐不叫喝酒,我就拿橙汁代酒,姐,你叫我小文就行。”
“小文,挺好...”
白黎仰头就要对瓶吹,她花了妆来的,腮红打的很浓...但不艳,很漂亮。
喝完酒,伸手翻包,摸出一支烟来——
“抽烟吗?”
小男生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抽,楠姐不让抽,姐...你也别抽,这东西对身体不好。”
白黎呷着烟,缓缓吐出口白雾,眼角眉梢都是妩媚:“没事儿,姐姐年纪大了,不抽一口不舒坦。”
说完,又看向商楠——
“你也来一根吧,你不是烟瘾很大吗?”
商楠没什么表情:“不用。”
然后把锅里烫好的牛肉,夹到小男生的蘸碟里:“你多吃点。”
哐一声,白黎站起来。
动静太大,不止她们这桌,临近旁边几桌也看了过去来。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白黎一走,冉宁也急忙跟去。
桌子上只有那个小男生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无辜的朝商楠看了看:“楠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关你事,你吃你的。”
说完,站起身“这顿我请。”
随即就往收银台走去。
“我用得着你请哦!”
陆迢莫名其妙,从后面把人捞住,勾着她的肩膀,拽去一边——
“别跟我说是你男朋友,白黎当局者迷,我可是旁观者清,那家伙分明就是个孩子!你还不至于对个孩子下手吧?!”
商楠目光深深。
陆迢看她这样就无奈:“人不就是喜欢你嘛,不至于吧~”
说完,又皱眉,她指了指商楠——
“你说你,闹哪儿出?不喜欢你直说不行吗?非得搞这样。”
商楠瞪眼:“你以为我没说吗?!别瞎想。”
另一边,冉宁抱着白黎,白黎趴在冉宁肩上哭。
“呜呜...呜呜...”
“不哭了不哭了...”
这顿饭吃饱的应该只有那个小男孩。
陆迢跟冉宁要送白黎回去,白黎不让,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
她哪是想一个人走走,分明是想等某人。
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插手,既然要等,那就等吧,说开了也好。
天边墨色沉沉,几颗星稀稀疏疏的罩在头顶。
白黎湿着眼...目光幽怨的望着拐角处的那人。
商楠被着目光锁住,无形中像被束住手脚,一条看不见的线扯着她....
不知不觉走过来——
无奈之下,主动开口——
“他是孤儿院的弟弟,不是我男朋友,今天刚好遇到了,就顺道带过来了。”
白黎又要哭了。
唉...
你怎么老哭呢。
难得有饭局, 能把陆迢跟冉宁聚在一起。
她们一个飞行员,一个肿瘤科医生,完全两个圈子的人,要不是高中在一个同学校, 恐怕连相识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这饭局是陆迢发小方超叫的, 他们一个家属院长大, 虽说挺久没联系,但以前关系都挺不错,之前他结婚自己出任务没去成, 这回人孩子满月酒, 陆迢不好推辞, 叫了也就来了。
谁知, 刚跟冉宁提这事儿,冉宁就说自己也要去参加满月酒。
两人一沟通,才知道同一个。
冉宁说:“我不认识方超, 但我认识刘敏,她是我大学学姐, 她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呢。”
陆迢笑笑, 说:“地球可真是圆的,这都能凑到一起。”
说完, 心又一酸, 自己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和她相认的机会。
歪过头看向冉宁——
“看你这样, 又是参加人婚礼, 又是去人满月酒,关系不错?”
冉宁刚敷完面膜, 正在弯腰洗脸:“嗯, 她病理学特别厉害, 我有段时间脑子转不过弯,得亏她帮忙。”
陆迢环着胳膊,靠在门框边,目不转睛的打量镜柜前的人。
五一过后,天就热了,冉宁在家不是吊带裙,就是小背心,细细的两条带子挂在肩上,前后领子又开的大,尤其这样一弯腰的时候,陆迢就觉得自己站在两道峡谷中间,悠远深长。
冉宁洗完脸,擦干净脸上的水,才睁开眼就对上了镜子里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意识眨了眨眼,直觉告诉自己,这人没憋好话。
果然——
“挺白昂你。”陆迢舔舔嘴角“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没这么白啊,现在怎么...这么白啊?”
说完,环着胳膊的手就伸过去了一只,捞过冉宁的腰...把人转过来,抵在洗手台上——
垂眸,坏笑。
“怎么不穿?”
同居都一年了,该看的该做的,哪样没有?自己身上哪里有颗痣她都一清二楚,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冉宁仰头,轻描淡写:“钢圈勒的疼。”
陆迢:“不是有...没钢圈的吗?”
冉宁:“你的吗?”
随即,也学着她的样子垂下眼皮,冉宁的手指点在陆迢心口,故意哼了下——
“算了吧。”
陆迢噗嗤一笑——
“要不...我吃点木瓜?补补~”
“太晚了吧~高中吃还差不多。”
“....”
冉宁捧着她的脸,摸了摸:“乖~出去等我。”
临出去前,陆迢回头又看了眼这人的后背,脑子里的画面瞬间就跟昨甜晚上的重叠——
“行吗?”
“再往里点...”
“这儿?”
“够了...”
然后就是——
捏圆揉扁...
吭哧吭哧...
没完没了...
陆迢滚了滚喉咙,收回眼来,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倒腾瓶瓶罐罐的声音,庆幸又万幸——
庆幸是自己,万幸是自己——
领略这好风光。
满月席定在尚游酒店,五星级,方超应该是包了这边最大的宴会厅,门口还有负责迎宾的礼仪小姐。
她们把请帖一亮,全程专人领路。
方超做外贸生意,来往的也都是生意人,陆迢跟冉宁夹在中间十分不习惯,满耳朵都是他们商业互吹,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董,具体干什么的不清楚,反正范儿捏的十足。
期间刘敏抱着孩子走了圈过场,看见冉宁的时候,聊了好几句。
她问冉宁:“你结婚了吗?
冉宁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目光瞥向陆迢。
刘敏问:“你现在是医生?”
冉宁:“嗯,学了那么多年,除了医生我也干不了别的了。”
刘敏抱着孩子,满眼羡慕:“千万别这么说,能做医生已经很了不起了,挺好的...,不像我除了丈夫就是孩子,虽然说过的也不错,但是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反正学是白上了。”
冉宁不太会说话,这时候有点愣,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师姐,你现在是有女万事足。”
刘敏笑了笑,哄着怀里的小家伙“哦哦~不哭了不哭了~”又看向冉宁,说:“闹觉了,你慢慢吃,我先过去了,等你有空咱们再约。”
冉宁点点头。
人刚走,就听陆迢问:“你学姐?”
“嗯。”
“不太像学医的。”
“学医的什么样?”
“你这样或者我妈那样,表面看起来不太温柔,实际上心思缜密。”
冉宁嘴角微抿,饶有兴致地斜眼看去,和这人在一起时间越长,越觉得说话是门艺术,就像刚刚这一句,看似贬义实则褒奖,不仅夸了自己还夸了罗院长,简简单单就把自己跟罗院长划分在了同一阵营。
陆迢见她盯着自己:“怎么?我说错了?”
冉宁:“没,说挺对的。”
自己跟罗院长就是同一阵营。
不多时,方超过来,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冲旁边的陆迢抬抬下巴,他们一个院子长大,自然比旁人熟络,说话也就没那么拘着——
“来一根?”
陆迢瞥了眼,笑他:“真是方总啊,都开始抽雪茄了。”
方超喝了一圈酒,这会儿嗓子干的厉害,松了松领带:“你当我想抽啊,还不是随大流。”
话落,抹了把脸:“你现在救援队?”
陆迢嗯了声。
方超不由感叹:“可以啊,咱们家属院的孩子,就属你最赤胆忠心,说做救援就做救援,你这一年挣多少?”
陆迢报了个数。
方超啧一下嘴:“这也不多啊,赚的比我还少。”
陆迢没接这茬,反问他:“我记得你以前的时候,不是说要做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吗?这是在国外待了几年,改行了?”
方超叼着雪茄,在嘴里含着,过了几秒才吐出来,又留了点烟,从鼻子呼出:“你都说是以前了,人会变得嘛,在国外哪不需要钱?自从我爸病了,从上面退下来之后,谁还记得我们家啊,要不是我还有个搞房地产的姑姑,学我都上不完!保护动物...拉倒吧~”
提到这个,陆迢沉下目光——
“叔叔还好吗?”
“透析,拿钱续命,医生说情况稳定的话,五到十年没问题。”
方超又抽了口雪茄,眼风扫向斜后面的一桌:“主座那个就是我姑姑,年轻吧~光花脸上的钱一年就好几百万,旁边那个她女儿,叛逆的要死,学习成绩那叫一个差,本来应该是考不上高中的,可耐不住人家拿钱砸,一栋楼,换一个华清六十九的重点班,说起来她跟你还是校友呢。”
说罢,有人叫方超,他回头扬手,又拍拍陆迢的肩:“我还得去喝,走了昂~”
人一走,旁边伸来一只莹莹玉手,两条剥好壳的白灼虾落在了自己的青瓷碗里,冉宁冲她笑了笑——
“要不要蘸海鲜汁?”
陆迢摇头,把虾夹起吃进嘴里。
等虾咽进肚子,悠悠冒了句:“他以前不这样,估计是他爸病了之后,才变了。”
受父母工作影响,家属院里大部分孩子自小耳濡目染,小学时候写作文《我的理想》,一般孩子要么老师要么医生,就他们这一帮,不是做航天,就是搞科研,总之很有想法。
陆迢不能说什么,毕竟人与人的际遇不同,只是...心里还是会有些难过,曾经的他们满腔热忱,高傲不屈,从没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沾的满身铜臭。
失去青春,失去理想。
人生这条路,越走越觉得难,越走越觉得现实。
冉宁拿纸巾擦了擦手:“也不是变吧,走什么样的路,成为什么样儿的人,难道不都是自己的选择吗?他好歹有个曾经做大官的爸爸,好歹享受过,就算他爸爸退下来,可也没有苦着他,当然...不能跟做大少爷的时候比,但至少比普通人还是要强的吧?人这辈子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吃苦就改变初心,那我觉得就算曾经有理想,也不过是仗着年少轻狂,肆意空谈的俗人罢了。”
陆迢眨了眨眼:“你在开解我?”
冉宁:“没有,纯粹抒发一下感触。”
顿了顿,又问:“所以...你那时候理想是什么?”
“我啊?我...外交官。”
“你还知道外交官呢?”
“我听我爸说的。”
陆迢挠了挠眉毛,她那时候才二年级,知道个屁!
其实有件事,陆迢一直没告诉过冉宁,小学时候她有个外号叫陆糊弄,谁都糊弄,和谁说话都没下巴...不管说什么都跟真的一样,她也不知道继承了谁?在胡说八道这块格外有天赋,因为这个技能,被她爸教训过好多次,一直到上初中之后才慢慢改掉。
饭吃一半,冉宁去了趟卫生间。
刚出来,没走几步就在拐角处看见两个女孩子。
其中有一个竟然是江池。
冉宁终于反应过来,难怪刚刚方超指他侄女的时候,自己觉得眼熟呢,这不就是那天在学校天台,一直不肯走...非要等江池的那个短发女生吗?
这边,陆迢见冉宁半天没回来,就出来找她——
“你——”
“嘘!”
陆迢一愣,冲她做口型‘你干什么?’
冉宁用眼睛指了指拐角。
陆迢:‘方超她侄女?’
这是...吵架呢?
方扬:“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江池:“你给?你拿什么给?还不是拿你妈的钱!”
方扬:“我妈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江池:“方扬...我对你太失望了!”
方扬:“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就问你一句!到底跟不跟我好?!”
江池:“不跟!”
陆迢惊呆,这是在说什么啊?
余下的话,两人没再听,也没敢听。
年轻就是好啊,求个爱都这么生猛?
回家后,陆迢牵着冉宁的手,两人在沿着小区花园遛弯。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冉宁笑了笑,扫她一眼:“人家小孩子的事儿,我一个大人说来说去,不奇怪吗?”
“这倒也是。”陆迢抿着嘴,若有所思“我感觉她们两个会有点难哎,江池摆明不接受方扬。”
“为什么是江池不接受方扬?难道不是方扬太幼稚?”
“她们这个年纪,幼稚是常态,更何况方扬的家境那么好,肯定没吃过什么苦,自然而然想问题会比较简单,不过我觉得...两个人谈恋爱,主打一个互相陪伴,互相成长,要是现在就放弃,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好呢,是不是?”
冉宁眉毛一吊,听出了些名堂,伸手捏住陆迢的脸,似笑非笑——
“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愿意跟你们谈...就是好人,不愿意谈就都是坏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