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贺铭沉牵住的那只手晃了晃,带动了贺铭沉的胳膊,纪敛问道:“贺先生,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听到了。”贺铭沉神情依然恍惚,牵着纪敛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他没再说多余的话,拉着纪敛往酒店房间走。
从那之后,直到回到房间,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气氛沉默的诡异,就连话痨的贺笙也察觉到了他两个爸爸之间的不对劲,捂着小嘴不敢出声。
他是不是做错了呀,他是不是不该把那些事情告诉给大爸爸?
呜,大爸爸和小爸怎么突然冷战了。
纪敛第一次向人袒/露心意就失败了,胸口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充斥着,仿佛有一口憋了很久的气一直无法宣泄出来,憋得他胸口难受。
从前的他总是冷静自持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他的情绪。
自从贺铭沉对他告白之后,他就哪哪都开始不对劲了。
就像这一次,他的坦白没能得到贺铭沉的及时反馈,就又让他难受起来了。
“点点,小仓鼠还没吃饭,点点可以去喂小仓鼠吃饭吗?”贺铭沉摸摸贺笙担忧的小脸。
“好啊。”贺笙回答的迅速,下一秒又犹豫了,“可是,小爸他……”
贺铭沉:“我想跟你小爸说会话,点点可以给我和你的小爸一点时间吗?”
贺笙是个有眼力见的,他马上就不犹豫了,松开贺铭沉,转身就进了纪敛的房间,他还关紧了门,一点想要偷听两位爸爸谈话的心思都没有,给贺铭沉创造了一个可以跟纪敛好好谈话的单独空间。
“怎么还站在门口,拍戏不累吗,过来坐着吧。”进门快两分钟了,纪敛还傻呆呆地站在门口,贺铭沉走过去,牵起纪敛的手,好笑地将纪敛带到了客厅沙发,纪敛像个听话的人偶一样,被他牵着就乖乖跟他走,他按了下肩膀就听话地坐进沙发里。
“在想什么?”贺铭沉弯下腰,平视着纪敛的眼睛,想从那双迷茫遍布的眼里找出点线索。
纪敛:“在想你为什么不理我。”
贺铭沉笑了:“我没有不理你。”
纪敛:“可是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后,你没有说话。”
纪敛自己都没发觉,他说这话的语气跟以往的不同,这是他头一次用有些可怜,又有些埋怨的语气跟贺铭沉说话。
他也没察觉到,他开始愿意对贺铭沉耍任性了。
“小敛,我不是不理你。”贺铭沉的笑意不减反增,他伸手,轻柔地帮纪敛抚去眉间的皱痕。
贺铭沉轻声道:“片场附近有很多人,不方便谈话,我想快点带着你回到房间,关上门才能更好的交流,不是不理你。”
阴影盖下来,贺铭沉的手有一股好闻的薄荷柠檬香,纪敛的眉间皱痕被展平,烦躁的心情也被这股香气给冲散了,贺铭沉仿佛在哄人般的语气让他的嘴角往上翘了一点,又迅速拉直了唇线,淡淡道:“哦。”
贺铭沉将纪敛的表情变化看在眼底,心里好笑,放下手,在纪敛面前缓缓蹲下,由下至上仰视纪敛。
“小敛,能跟我说说,你怎么被欺负了吗?”
纪敛的心重重跳了好几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在过快的心跳里,缓缓张口,将阮新维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毫无保留讲给了贺铭沉听。
还没说到一半,贺铭沉的面色就阴沉下来,等纪敛全部说完后,他的脸色比窗外的乌云还要阴沉可怖。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手指与掌心交界处被掐出了道道白痕。
贺铭沉眉间笼上了深厚阴霾,嗓音冰冷:“他是叫阮新维是吗?”
纪敛怔住,顺口回答道:“嗯。”
贺铭沉突然抬手,再次摸了下纪敛的眉心,像是故意的,掌心盖住了纪敛的眼睛,等到贺铭沉的手撤离时,贺铭沉已经恢复到了平时温和的模样,冲纪敛温和一笑:“我知道了。”
纪敛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抓住贺铭沉还没垂下的手,问道:“贺先生,你想做什么?”
贺铭沉笑道:“当然是帮小敛讨回公道。”
“怎么讨回公道?”纪敛追问。
“他是怎么对你的,就百倍千倍的还回去。”贺铭沉依旧带着笑,纪敛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真心实意的笑意。
“有些事情,小敛可以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今天之后,他不会再碍你的眼睛了。”
这副模样的贺铭沉让纪敛想起了原文中冷酷无情的贺铭沉,就算初见时,在怀疑纪敛有没有虐待过贺笙的时候,贺铭沉对纪敛的态度也是温和有礼的,以至于让纪敛都快要模糊了贺铭沉在原文里的形象。
纪敛犹豫了几秒,还是坦白交代了另外一件事。
“贺先生,我其实已经教训过阮新维了。”
纪敛的话勾起了贺铭沉的好奇心:“你是怎么教训他的?”
纪敛小声道:“我揍了他一顿。”
贺铭沉眸中闪过惊讶,追问道:“揍了他哪里?”
纪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心虚,他好像不希望毁坏他在贺铭沉心中的形象,他想要在贺铭沉面前永远保持完美,让贺铭沉永远喜欢自己。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卑劣,可他不想改。
“脸,肚子,还有脚。”纪敛顶着贺铭沉的视线压力,一五一十地将所有都交代了,没有落下一处。
纪敛的双眸慢慢垂下,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声音如同蚊子哼哼:“贺先生,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会阴阳怪气,也会打人,之前……”
纪敛停顿了下,深吸口气,还是决定全部说出来:“你妈的管家来过别墅一次,被我骂了一顿后赶走了,我还将他送过来的东西砸了。”
这些事情,贺铭沉倒是全然不知,从贺家老宅回来后的那几天,他忙于工作,还不知道管家曾经找上门来过,在这之前,纪敛没有跟他提过一次。
“贺先生,我是真的会打人的。”纪敛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不仅会打人,而且下手很重。
不过这个就没必要向贺铭沉坦白了,要是贺铭沉追问他在哪里学得这些格斗技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贺铭沉。
贺铭沉被纪敛认真的语气逗笑,心里反复念着“我会打人”这几个字,越琢磨,越觉得眼前的纪敛老实的可爱,也傻的可爱。
他在脑中幻想纪敛打人时的模样,在他的塑造里,纪敛似乎连出拳都是可爱的。
这一想象逗笑了贺铭沉,他嗓音含笑:“我知道了。”
纪敛表情严肃:“贺先生,我是说认真的。”
贺铭沉重重点头,声音也认真了起来:“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纪敛有些懊恼,觉得贺铭沉在敷衍自己,放在膝上的手被贺铭沉拿了起来,坠入贺铭沉温暖的掌心之中。
贺铭沉仰着头,眸色认真看着他:“小敛,我也会打人。”
纪敛:“……”
纪敛嘴角下压,不高兴道:“贺先生,你是在取笑我吗?”
他明明是在跟贺铭沉说实话,贺铭沉是在学他说话来笑话他吗?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跟贺铭沉坦白这些了。
“不是。”贺铭沉握紧纪敛的手,温声道,“我没有取笑你,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我对你说的也是真心话。”
纪敛低着头,没有出声,嘴角还是下压着,看得出来,他还是很不开心。
贺铭沉好笑,伸手捏住纪敛的下巴,轻轻一抬,迫使纪敛看向他。
“小敛,你不高兴,是因为我没有重视你的话吗?”
贺铭沉没用力,纪敛的下巴像是被羽毛刮过,痒痒的。
他吞咽了好几下喉咙,没有迟疑太久,还是选择坦白内心,低低“嗯”了声。
贺铭沉:“我很开心。”
纪敛:“……开心什么?”
贺铭沉眸中仿佛有烟火盛开,声音听得出来的喜悦:“你愿意跟我分享这些,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在心里了。”
纪敛没办法否定贺铭沉话里的真诚,轻轻点了下头,视线撇开,忍不住又看向贺铭沉。
阴雨天,房间内没有开灯,贺铭沉的眼睛却比窗外还要明亮,刺得他胸口发疼。
除了疼之外,还有连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小敛,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吗?”
纪敛一怔,他没想到贺铭沉会那么聪明,将他的想法全部看穿了。
不需要开口回答,纪敛的反应已经给了贺铭沉解答。
贺铭沉松开抓着纪敛下巴的手,倾身靠近,依旧是仰视的姿势,只不过,纪敛下意识垂下脑袋却方便了贺铭沉。
这一低头,纪敛的所有表情再次落入了贺铭沉的眼里,他与贺铭沉脸颊的距离近到可怕,两人周身被一股暧昧氛围包裹。
贺铭沉的双手撑在纪敛身体两侧,前后左右都被堵死,能逃脱的地方唯有上方,纪敛又没有飞行能力,他下意识往后躲闪,背还没贴上身后的沙发,就落入了一只有力的手臂里。
“小敛,不要逃避我。”贺铭沉眼眸含笑,心情似乎很好,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磁性,飘进纪敛耳里,让纪敛的耳朵也窜上一阵密密麻麻的麻痒感。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讨厌你。”
纪敛:“……”
纪敛脸颊发烫,脑袋垂得更低,他这时才发现了贺铭沉的小心机。
贺铭沉这样堵着他,只要他低头,他就不得不被迫面对贺铭沉。
再低一点,他的鼻子就会先撞到贺铭沉的鼻子,再是额头,最后是嘴唇。
纪敛猝不及防想起了昨晚那场荒唐至极的梦,他猛然惊醒,猛地抬起了脑袋,急促的呼吸打在贺铭沉的额头上,他将到口的气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憋得满脸通红。
他的窘态全数落进了贺铭沉眼里,贺铭沉不像他那般能忍,低低笑了起来。
贺铭沉是故意靠得他那么近,让他那么狼狈的。
纪敛双眼通红,恼怒瞪着贺铭沉。
贺铭沉果然像原文中描述的一样,本性坏的过分。
纪敛的结论下得不太准确,贺铭沉虽然坏,但对纪敛还是心慈手软了的。
贺铭沉没有逼得纪敛太紧,在纪敛真的发怒前,及时松开了纪敛,给了纪敛能喘气的空间。
他独自在厨房里待了将近十分钟,出来时,手里端了两杯刚泡好的果茶。
纪敛接过贺铭沉递来的果茶时,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贺铭沉嘴角的弧度消不下去,用杯子挡住了,免得纪敛看到,又要用那样的眼神瞪着他了。
虽然贺铭沉很喜欢纪敛这种眼神,像只被拔了獠牙的小兽,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但他也不想惹得纪敛恼羞成怒。
贺铭沉在纪敛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保持一个会让纪敛安心的安全距离。
他的举动也的确让纪敛安心了不少。
纪敛喝了口温热甜腻的果茶,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开口喊道:“贺先生。”
贺铭沉:“嗯?”
纪敛:“如你所说,有些事情我的确不需要知道,但我想知道,你想怎么百倍千倍地报复阮新维,你可以告诉我吗?”
贺铭沉沉默了会,再次出声,却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他碰了你哪里,就剁掉哪里,他的嘴巴既然不是用来说人话的,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纪敛:“……”
贺铭沉笑得自然,一点都看不出刚放完狠话的样子,语气倒是正经了不少:“小敛,我是说真的。”
纪敛正色道:“我知道。”
贺铭沉的笑容淡了几分,浅色的双眸又变成了纪敛熟悉的深邃,他在紧紧注视着纪敛,又像是想要看穿纪敛外皮遮盖下的内里,确认纪敛是否在说谎。
贺铭沉的语气完全正经起来:“小敛,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
贺铭沉以前的事情,原文里写得很详细,纪敛再清楚不过,但他绝对不可能回答“知道”,只能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不善于说谎,摇头之后垂下了眼,避免贺铭沉发现他眼里的心虚。
贺铭沉:“你想知道吗?”
纪敛点点头。
贺铭沉笑了下,声音里突然带了几丝担忧:“那么,如果我将真实的自己告诉你,你会讨厌我吗?”
这个问题很刁钻。
因为在说出讨厌前,纪敛根本不知道真实的贺铭沉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说不会讨厌,在贺铭沉向他袒/露真实的自己之后,他控制不住本能反应,还是讨厌贺铭沉了,那他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回答,对贺铭沉说谎了。
但读过原文的纪敛清楚知道贺铭沉是怎么样的人,所以这个问题变得容易回答了。
“不讨厌。”纪敛说的肯定。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贺铭沉的本性,也从未有过害怕的想法。
“谢谢。”贺铭沉口吻真诚,却依旧用观察的眼神看着纪敛。
如果纪敛有一丝的退却,他都会及时止住,变回那个纪敛可能会喜欢的样子。
“初中毕业后我就被家里人安排出国念书了……”
到了陌生的国度,贺铭沉依旧按部就班上学生活,日子似乎跟在国内的时候没有区别。
没有母亲派人盯梢,他还是推掉了所有同学的聚会邀请,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循规蹈矩惯了,被父母彻底摧毁了精神思考,成了他们的奴隶,成了一个只会听话的机器。
他们却不知道,贺铭沉是故意这样做的,装出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伪装的天衣无缝,甚至骗过了亲生母亲的眼睛,将母亲的所有防备彻底根除,因此才能获得短暂的自由。
出国半年后,母亲对贺铭沉彻底放心,贺铭沉也彻底放开了自己。
大部分青少年在青春期时做过的叛逆事,他都做过,除了赌博和玩弄别人的感情。
他在深夜的街头跟人打过架,飚过车……
因为朋友一通急救电话,就毫不犹豫进入危险地带与人搏斗。
也曾将人打进过医院,全都在父母不知道的情况下,没有一点风声地处理干净了后续的事情。
他也独自挑战过难度极大的极限运动,受伤过,也经历过死亡的恐惧,最终重新站了起来。
在国外的那几年是贺铭沉前半生过得最轻松快乐的时光,潇洒肆意,不受规矩和巨大压力束缚。
即将回国前,他没有丝毫忧心和烦躁,没有迟疑,平静地回了国。
从出国的时候,贺铭沉就给自己定下了期限,回国之后,将本性封锁在西装外壳下,重新做回父母,家人所期望的贺铭沉。
纪敛沉默听着,这过程里,没有出声过一次。
即使在听到贺铭沉说他失手打断过一个人的腿,他也没有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这些本就不关他什么事。
纪敛的反应取悦了贺铭沉。
在知道纪敛是怎么处理前导演和经纪人之后,贺铭沉就察觉到了,纪敛没有他想的那么单纯。
纪敛骨子里,似乎跟他是同一种人。
听到纪敛是怎么对付上门挑衅的阮新维,再看到纪敛现在的反应,他确定了,纪敛跟他是一样的人。
他为这个发现感到欣喜。
一点都没想过,不再单纯的纪敛跟他想象中的纪敛不一样,会不会让他失望的问题。
贺铭沉很享受纪敛给予的安静,也享受被纪敛注视,让他感觉到被重视,被认真聆听。
他笑着看向纪敛,继续道:“其实没有人强迫我一定要这样……”
别人都觉得,贺铭沉是个乖小孩,从小到大都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他是个合格又听话的机器。
其实不是,贺铭沉不是不会反抗,只是懒得反抗。
母亲交代他要完成的事情,刚好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他将它们看成了一项挑战,跟母亲的命令无关。
他会坚持下去,或许还有姐姐的原因。
当看到姐姐在母亲的施压下精神崩溃,躲在房间里哭得不能自已,年幼的贺铭沉的内心受到了巨大触动。
可以将姐姐从母亲的监视与逼迫中解救出来,他又刚好喜欢这些东西,那他愿意成为大家眼里毫无感情的机器,这样谁都开心。
包括贺铭沉自己。
“我认识几个朋友,可以拜托他们打断阮新维的腿。”
贺铭沉没忘记,纪敛在坦白自己踹了阮新维几脚时的遗憾,他听出来了,如果不是法律限制,纪敛是真的想要踹断阮新维的腿。
纪敛想要做,那他就帮纪敛做。
“不会有人发现的,大家只会知道那是一场意外。”
就像孙兰淑入狱前,折了一只手,瘸了一条腿一样,众人都觉得那是一场意外,是孙兰淑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
纪敛:“这样还不够。”
纪敛目光落在桌上的画纸上,贺笙的画还没完成,但能看清贺笙画的是什么。
一家三口,两个爸爸和一个小孩,一只小狗,这次还多了一只小仓鼠。
画工依旧稚嫩,颜色过于丰富,却将孩童最真挚的一颗心袒/露了出来。
贺铭沉始终保持微笑,闻言挑了下眉:“你还想要怎么做?”
太过专注于贺笙的画作,纪敛没有发觉,贺铭沉的话里带着不久前才听过的诱惑意味,他顺着贺铭沉的话回答道:“他说脏话时带上了贺笙,也带上了贺先生你,他喜欢说,那就让他尽管说,闹得人尽皆知,再身败名裂,我想让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后悔中度过后半生……”
纪敛的话音停顿,终于找回了丢失的理智,嗓子发干,屏住呼吸,缓缓抬起头。
没有哪次像这次般,看向贺铭沉时,需要极大的勇气。
贺铭沉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看他的温柔目光未曾变过:“好。”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回答,轻飘飘的声音瞬间安抚住了纪敛乱跳不已的心脏。
贺铭沉将最后一口果茶饮尽,起身走向纪敛,纪敛条件反射地往后靠,背陷进了沙发里,贺铭沉并没他想象中的动作,离他有一段距离便停住,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杯子,转身往厨房走时,丢下了一句话。
“杯子空了,我再帮你做一杯。”
纪敛双目空洞,怔怔看着贺铭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厨房。
记忆重新帮他复盘了一遍他方才说的话。
那些话,就算对贺点点说,也不能对贺铭沉说。
在傻乎乎,忠诚的贺点点眼里,他的小爸永远都是最好的,不管做什么都没有错,不管有多大的变化都是正常的。
但在跟‘纪敛’短暂接触过的贺铭沉眼里,他刚才的发言和表情,足够让贺铭沉起疑了。
纪敛一直有个疑惑,贺铭沉为什么从来不怀疑他的转变。
他有想过,贺铭沉跟‘纪敛’接触不深,‘纪敛’在贺铭沉面前伪装得太好,因为这个原因,他有多大的变化都情有可原。
可是,‘纪敛’是个弱鸡,连杀一只鸡都不敢,读书时被揍了也不敢反抗,更别说主动揍人,还把阮新维揍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又控制在不会被人发现的准度。
纪敛说的对付阮新维的方法,‘纪敛’也会做,但只能做到一半,‘纪敛’还没有纪敛的狠心果决。
‘纪敛’很坏,却也不会在贺铭沉面前暴露自己坏的一面。
纪敛捂住眼睛,满是懊恼。
他被贺铭沉的真诚打动,连被贺铭沉套话了都不知道。
厨房里响起杯子碰撞的声音,纪敛待的四周却安静得过分,贺笙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一直没有出来。
这会,纪敛强烈需要有个话痨的贺点点来分散他过快的心跳和心中的恐慌。
他也这么做了。
纪敛在贺铭沉从厨房出来前,冲进自己的房间,找到了正跟小仓鼠玩得开心的贺笙,一把将贺笙抱进了怀里。
贺笙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闻到熟悉的香味,还没看到纪敛的脸,就高兴地喊道:“小爸,你、你要跟我玩游戏吗?”
纪敛‘贺点点’严重不足,现在需要立刻补充‘贺点点’。
他将脑袋埋进贺笙小小的肩膀,声音被闷着,尽量平静道:“宝宝,让我抱会,你继续跟小仓鼠玩,不用管我。”
贺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不到纪敛的表情,纪敛的语气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他没觉得奇怪,听纪敛的话,继续投喂笼子里的小仓鼠。
纪敛深深吸了口气,闻到贺笙身上的奶香味,这股幼稚的气味将他躁动不安的心稳定了下来。
可脑中还是反复飘荡着几句话——
他是不是被贺铭沉发现了?
如果贺铭沉发现他不是‘纪敛’,贺铭沉会不会去举报他?
他果然还是要按照原文发展的,被贺铭沉赶出家门吗?
他要是离开了贺点点,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在纪敛故意黏着贺笙不放的时候,贺铭沉在厨房里待了一个小时,做出了一桌的菜。
贺铭沉进入房间喊两人吃饭的时候,纪敛将整张脸都贴在了贺笙的肩膀里。
贺铭沉看得好笑,没有戳穿纪敛的心虚,他用温和的语气唤道:“小敛,可以吃饭了,我做了芝士焗龙虾。”
纪敛有些心动。
贺铭沉:“还做了蒜蓉扇贝。”
纪敛:“……”
这些都是他昨天跟贺铭沉提过的,他想吃的东西。
贺铭沉是在故意诱惑他。
“快点出来哦,这些趁热吃才好吃。”贺铭沉唇角牵起,退出房间。
纪敛犹犹豫豫,还是慢腾腾地走出了房间。
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贺铭沉表现得跟平时一样,他担心的那些事情全没发生。
饭吃到一半,纪敛就为龙虾和扇贝丧失了思考,贺铭沉的正常也消除了他所有的不安。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翻篇了。
哄睡贺笙后,纪敛就去洗澡了,这会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晚餐前的事情。
打开浴室的门,他跟门口的贺铭沉撞了个对眼,他没有被贺铭沉吓到,一个想法立马就窜了上来——
他跟贺铭沉是在玩回合制吗?
之前贺铭沉在浴室门口堵他,被他堵了回去,这次,贺铭沉还来,那他明天是不是要再还回去?
贺铭沉:“小敛,我想跟你聊聊。”
纪敛:“……”
之前的记忆被唤醒,纪敛想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就听贺铭沉补充道:“关于阮新维的事情。”
纪敛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仍充满警惕道:“聊他什么事呀?”
贺铭沉笑道:“我刚才看了下,阮新维没有爆出你的丑闻。”
纪敛:“这很正常。”
被他教训了一顿,阮新维现在哪有勇气将那些照片发到网上去啊。
贺铭沉:“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他这么侮辱你和点点,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纪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