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种地方?”熊乐晨道,“我还真想去看看。”
“你可别了。别人看不见人,是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你这什么都能感应的一去,岂不是会看到满坑满谷的‘人’?到时候万一你还被他们挽留待在那儿多玩几天,你可就回不来了!”张弛回道,“而且这也就是网上一些都市传说罢了,系统里没有真正探查过的记录,谁知道是真是假。”
熊乐晨道:“网上有些说奇遇的帖子,评论区还会有人说他们也遇到过类似的。也有可能都是假的吗?”
“不好说。反正大部分是假的。”张弛道,“但有时候当事人说得真真的,他自己也坚定觉得是真的,实际上就是假的。或许是他看错了、误解了,也有可能是这人就是有精神病,他把想象和现实结合后冒出了一堆不存在的记忆。当他发现现实和记忆不一样,就觉得自己是穿越了。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熊乐晨想了想:“那如果你不是‘特美办’的,而是一般人,我要是和你说我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你会当我有精神病?”
“哈哈,我只能说,很有可能。毕竟你当时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脑震荡导致幻觉也很正常嘛。”张弛回道,“而且你看,就算是‘特美办’,也会在很多情况下,建议先给当事人做一下心理测试。确认对方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我们才会去看。”
熊乐晨问:“那网上发帖那些,也有精神病?”
“大部分是编的,小部分是碰巧遇到了什么、产生了误解,极小比例才是精神疾病和真的遇到了。”张弛道,“编的那些,还经常相互模仿抄袭、相互洗稿呢。所以你要是听到谁把这种遭遇讲得头头是道,那也未必是真的,可能就是别处听过、看过之后,编出来的而已。”
熊乐晨“哦”了一声,掏出手机就摁了一条信息。薛锐正想瞥他在干嘛,熊乐晨就把手机直接递给他看。
薛锐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人类也用别人的经历编到自己身上,感觉和我差不多。】
他好笑,直接删掉这些文字,又打上两排文字:【是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人类也不过如此。】
熊乐晨拿回手机扫了一眼,点头,随后把手机收起来。
“话又说回来,小熊,你真的要小心点了。”张弛在前座继续聊道,“这些东西盯了你两次,搞不好就会有第三回。有薛锐在还好,万一你落单了呢?要不回去跟‘特美办’申请一下,看能不能给你特批什么东西,也让你随身有个保障。”
熊乐晨问:“我能申请什么?”
“不好说,你没有持枪证,枪肯定不行。不过可以看看上级能安排什么。”张弛回道,“之前薛锐还被军方约谈过,不知道这次,他们能不能再支援一些。他们的东西总是最先进的,上回那个小型‘蒸发者’,就很得劲儿!”
熊乐晨道:“那我回去申请看看吧。”
“行啊,到时候我也帮你一起看一下吧……”
车辆在夜色穿行,这次终于顺利地一路疾驰了下去,不再迷路。
这次任务先到达的目的地,是一个村子,据说就是距离那个野湖最近、想开发旅游资源的村子。
因为到达的时候晚,很多村民已经睡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张弛之前订的住宿,与其说是农家乐加民宿,不如说就是农村楼房里多出来的房间。装修很简单,但乍看还算干净。一层三个房间共用一个卫生间,条件也不是特别差。
就是最近因为野湖怪东西的事,吸引来了不少游客,本层其中一个房间已经被人订走了,只能给熊乐晨他们三个大男人留出两个房间。房间里放的都是大床,挤两个男人问题也不大。老板的意思是,要是他们还想加床,可以在其中一个房间再摆一张一米宽的折叠弹簧床。
张弛原本计划自己来睡弹簧床,然后随便和薛锐、熊乐晨任何一个挤同一房间就行。不过他还没说,薛锐就表示他和熊乐晨可以一个房间,也不用加床。
张弛愣了一下:“啊?真的?”
熊乐晨倒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俩又不是真的需要睡觉,于是点头:“嗯,没问题。”
“你俩可真是好得如胶似漆……”张弛半开玩笑地感叹了一句,随后向老板拿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跟着老板前后上楼了。老板边带路边解释道,他们想看的那玩意儿传说都是天刚亮时出现,第一次去又不认识路的话,得早上四点左右就起来。等四点多其他人出发往那边走的时候,跟上去就是了。
“嚯,真够早的,我可有年头没起这么早了。”张弛感叹了一句,随后扭头看熊乐晨和薛锐,“听到了?四点下面大厅集合,可以吧?”
“可以。”两人当然都没问题,然后就一起进了房间。张弛则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还有一个房间据说住的是一个来拍视频的人,不过门锁着,没见到。
熊乐晨和薛锐这头,进房锁门后,熊乐晨照例去窗外看了看。
除了远处别户农家的灯光外,一片漆黑。熊乐晨想起刚才老板指过野湖的方向,又望了望那边,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要去卫生间装一下洗漱吗?”薛锐走过来问他,“和我一起时无所谓,不过还有张弛。”
“待会儿随便去一下吧。”熊乐晨拉上窗帘,转过身看他,“下次再碰到类似红月的东西,能把我也拉到最前面去吗?”
“你想接近它?”薛锐也不跟他提危不危险的,只是问,“你要做什么?”
“今天你击碎它,它消失的时候,我好像感应到了一些空间能量的波动。”熊乐晨道,“它可能是利用空间转移的。”
“但那些东西很可能是机械的碎片。”薛锐道,“如果真是空间移动,至少说明制造这种机械的群体,掌握了空间。”
“所以我利用我的力量来抓它,或许可以抓到。”熊乐晨道,“但我移动速度没你快,怕给它逃跑的机会。要么你把我带过去,要么就放任它接近我?”
“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薛锐道,“要是其他人在场,看到我非但不把你拉开,还把你往前送,以后他们可未必放心我一个人就能保你安全。”
熊乐晨望着他:“那能帮我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薛锐忍不住抬手,说不上是扯还是摸地碰了一下熊乐晨的脸,“给你办,放心。”
熊乐晨就乖乖给他捏脸:“谢谢。”
“那笑一个给我看吧。我从没见过你笑。”薛锐道,“你模拟出来的也行,让我看看你学了什么。”
“可以。”熊乐晨一眨眼,还真露出了一个眼眉弯弯的、明显的笑意。
“……”薛锐看得怔了一下。说实话,他以为自己看到熊乐晨笑,会很不习惯,毕竟这都是假的。可意外的是,熊乐晨笑得很自然,非常适合他现在的样貌。就算薛锐知道熊乐晨根本不会有生理反应上的笑,依旧会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他会笑,肯定就是这样的。
这种连薛锐都能骗过去的表情,遑论别人?熊乐晨真的能完美融入人群之中了。
熊乐晨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问道:“怎么?不对?”
“不,很对。”薛锐由衷感叹,“你很厉害。”
熊乐晨不太明白:“这只是最基础的表情。”
“如果你见过其他精怪化人,就会明白你的笑有多完美。”薛锐道,“你要是平时也这么对我笑,我真的会以为你学会了高兴。”
熊乐晨收了笑意:“我平时不怎么用这些表情的。”
“我知道,我不是在责怪你会骗我。”薛锐道,“你想用这些表情就用,不用刻意在我面前保持所谓‘真实的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是怎样的,表象上怎么表现,是你的自由。”
熊乐晨道:“我以为亲近的朋友之间,应该尽量保持真实。”
“人类确实推崇这些。但你和我,都不是一般人类。”薛锐笑了一下,“你是自由的,我不想束缚与我关系最亲近的你。如果你想,那就去做。”
熊乐晨是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好。”
薛锐又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熊乐晨一想:“有。”
“什么?”
“我去卫生间装个样子,十分钟。”
“……”薛锐再次失笑,他感觉自己总是拿熊乐晨没辙,“行,去吧。”
凌晨四点,熊乐晨和薛锐准时出现在了一楼客厅。
农户已经敞开了大门,这会儿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但客厅里还挺热闹。除了已经下来吃早餐的张弛,还有另外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妇,以及一个年轻男子。另外还有农家乐老板夫妇,正在厨房和客厅忙碌,给大家端面条和配菜。
张弛看二人下来了,赶紧招呼他们一起吃早餐,还说在场另外三个游客也是要去野湖的,吃完了大家一起出发。
年轻男子看到薛锐,顿时眼睛一亮,过来和两人打招呼:“早啊,我是搞直播的,姓简,叫简单。二位怎么称呼?”
“我姓熊。”熊乐晨知道薛锐不喜欢非必要社交,简短代答道,“他姓薛。”
“嚯,这么简单的介绍啊。”简单笑了笑,“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对我的名字没啥感叹的人,别人都以为这是我的网名,其实我是实名上网的,哈哈哈。”
他说完这些闲聊,发现两人没什么动静,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下,随后进入正题道:“那个,我等下会开直播,可能会拍到你们,介意吗?”
熊乐晨其实无所谓,但薛锐开口了:“介意。”
“呃……”其实简单就想拍到他,毕竟来这山旮旯里,除了神秘事件,是真没什么别的看点。好不容易有个肉眼可辨的帅哥,简单可不想错过这个流量,之后搞不好还能剪切片出来推送!
“那个,薛先生,你看我们都是一路的,到时候我直播到处拍,难免会让其他人入镜啊。”简单继续劝道,“最多问你几个问题,不会很打扰你的。”
“不要问我问题,不要专门拍我。”薛锐冷冷抛下这句,就拉上熊乐晨去吃早餐了。张弛见状,一抹嘴起身过来拍简单的肩膀:“得了兄弟,我这朋友很不爱拍照的,对镜头还敏感,你别找他了。不然他跟你较真肖像权,你还麻烦不是?”
简单嘴上应了,其实不以为意。他还是打算在之后的直播里,想办法“不经意”拍一下,再在直播间里说“他不喜欢被拍到,别问了”,这不就摆明自己不是故意的吗?要是之后谁截图、截了短视频出来,那完全不是自己的责任嘛。
他还顺便问张弛:“你们到底来干嘛的?也是拍那个奇怪传闻的吗?”
张弛打了个哈哈:“随便来玩的。”
简单不太信。玩?这地方啥都没有,就一些野山野水,这几人既没带野营的东西,也没钓竿之类的,玩什么?这几人也没带别的设备,不像是拍视频或者研究的。他们越这么神秘兮兮的,简单对他们兴趣越大。
不过他也没再问了。一行人吃了早餐,就跟着从其他农户出发的人,一起摸黑上了山。山道是人踩出来的,有宽有窄,有些地方还有厚厚的叶子,加上山里的露水滑得很。游客们都拿着手电或者探照灯,三三两两,相互帮助往前走。一路上还有人感叹,这要是没有人带路,自己肯定要在山里迷路。
熊乐晨也被薛锐拉着走。本来他是不需要的,但是张弛想拉着他,以防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在山上摔跤,导致薛锐就主动来拉了。拉了也好,熊乐晨自然而然地靠近薛锐,低声道:“我去探查。”
薛锐低低“嗯”了一声。
黑雾就再次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散了出去。
游客们的前进速度不快,平时村民爬二十分钟的路程,众人最后快四十分钟才到。而且到的时候,已经有别人在垂钓了,一些照明在湖边亮着,不远处还有帐篷什么的。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一方面是氛围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大家还精神困倦,没啥力气。
张弛低声问熊乐晨:“要绕着湖边转转吗?”
“不用。”熊乐晨很笃定,“现在没东西。”
“好吧。”张弛道,“那我们就等着吧,我该带几个小凳子上来坐的。”
最后他们找了一块大石头,或坐或倚,边玩手机边等。薛锐就站在熊乐晨身边,说是倚着石头,不如说是挨着熊乐晨。熊乐晨就偏头和他低声说话:“周围没探查到,湖里也没有。我想追着水流去地下看看。”
薛锐依旧没拦着他,只是这回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察觉不对劲立刻回来。”
“嗯。”熊乐晨应了一声,随后就打开了手机的画图功能。他探查到了地下河的什么地方,就在图纸上画对应的线。他同时在探查好几个通向地下河的洞穴,就画了好几条等比例的线。熊乐晨的绘图总是精准的,可惜除了薛锐,别人都看不懂。张弛探头看的时候,还以为他在画迷宫之类的玩意儿。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天边终于开始出现一点蒙蒙的淡光,马上要天亮了。来现场的好几个年轻人——包括简单——也都做好了准备,纷纷开启了直播或者视频拍摄。他们那个打光灯亮得厉害,直视能闪瞎人眼,来钓鱼的人都有些不悦。不过钓鱼佬们也习惯最近这里天天来不少人了,都没怎么指责这些主播或者拍摄者。
还有一些其他人,都架起了各种长枪短炮……的相机。甚至有人已经坐到了湖边的小船上,小船已经换成了马达的,估计是打算在那怪东西出现时,马上就开船过去看。
接下来半小时,在众人的屏息以待中,天空逐渐亮了起来。
甚至阳光都透过了云层,照到了树林、湖面、人的身上。而所有人、所有机械都瞄准的野湖湖面,什么异常都没有。
“哎,今天又没有,散了散了。”
等待的人群中传来感叹:“要出来的话,就是天全亮之前开始的。现在都全亮了,肯定没了,走吧。”
其他人似乎也习惯了,没多挣扎,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只有钓鱼的人,还那么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甚至还有人钓上了一条鱼。闲着没东西拍的简单就跑去拍起竿,还和钓鱼者讨论了半天那是什么鱼,这湖里什么鱼多。
张弛才不管其他人的说法,只问熊乐晨:“怎么说,有奇怪的地方吗?”
熊乐晨摇头。
“那估计是今天真没有吧。”张弛问,“走吗?还是去周围转转?”
熊乐晨看薛锐,薛锐知道他已经搜过附近所有地方了,还在湖边转悠没什么意义,于是道:“你手机还有多少电?不回去充电吗?”
熊乐晨还没回话,张弛先乐了:“你俩啊,简直就是电子设备成瘾……”
“三位,你们准备去哪啊?”
简单忽然举着他的云台和手机过来了:“那东西今天肯定不会出现了,哎,我都来三天了还没动静。你们接下来准备干嘛?我前几天……”
薛锐瞥到他的镜头,根本不等他说完,拉着熊乐晨就走了。
简单有些尴尬,但好歹是当主播的,又试图继续和张弛搭话。张弛倒没那么冷脸,但也是抛下一句“失陪”,这就走了。
简单这下彻底没辙,只能冲着直播镜头道:“没办法了哈,各位,我尽力了,本来是想让你们看看野生帅哥的。但帅哥太高冷了,不让拍。下次碰到我再试一下,偷偷拍,为了给你们福利我真是很努力了哈哈哈……”
回到村里,一日闲逛,无事。
到了晚上,张弛却忽然来敲熊乐晨他们的房门,进来就道:“薛锐的照片还是被发上网了。”
熊乐晨问:“是那个简单?”
“是,也不全是。”张弛回道,“他今天直播的时候不是拍到你们几秒吗?有人从视频截图了他的脸,发在网上,还找了那种寻找帅哥的营销号。然后就有人把以前在街上偷拍薛锐的照片也发了出来,这帖子还有了点小热度。”
他边说边把网址发给了两人:“还是刚才杜芳芳在网上乱逛看帅哥看到的呢,一看是薛锐,立马问我要不要跟薛锐讲。我想来想去,虽然薛锐似乎不太在意别人,但还是来跟你说一声吧。”
熊乐晨点开了帖子,边滑动浏览边道:“他第一天去街上买衣服的时候,就有人偷拍他。”
“是吧?我也不意外了。”张弛还提醒道,“对了,热评第一的那张照片好像确实挺帅的,杜芳芳跟我解释了半天角度多好、抓拍构图多好来着。”
熊乐晨闻言,也滑回头去看热评第一的照片。那是一张薛锐的半侧脸,目光望着远方,黑长直的马尾因为转头的动作颇为飘逸。加上背景都是虚的——包括就在两步远出的熊乐晨——薛锐就更显出尘了。
熊乐晨看下面的评论,一片看不懂的,比如“prprprpr”,比如“苦茶子绊倒人事件”,比如“超我!!!!”。熊乐晨还看到一条,看懂了,说的是“我要把这张照片当做我的手机屏幕”。
熊乐晨似乎感觉这个提议不错,默默下载了图片,改成了手机屏幕背景。
张弛还在那冲薛锐说话:“你要是介意,‘特美办’可以想办法删掉这个帖子。不过删了这个,还可能会有别的。你要是想让你的照片彻底消失在网上,需要的权限比较高……”
“算了,不必理会。”薛锐本来就不在意这种事,他只是不享受那种被关注的感觉,又不是适应不了。
“行吧,那就不管它,冷处理,估计过几天网友就忘了。”张弛点头,“那你们今天早点休息,明早还是要早起的。你要不想被拍,我明早给你个帽子?”
“不必。”
“好吧,那晚安了……”
张弛来得匆匆,走得也快。薛锐重新锁上门,回头看熊乐晨还在那刷帖子,有些无奈:“还在看?我的照片那么好看?”
熊乐晨一抬头,直接把手机解锁界面亮给他看。
薛锐:“……”
他现在除了无奈,一下多了很多其他情绪。他摁着这些思绪,走近熊乐晨,凝视着他:“你为什么要拿我的照片当屏幕?”
“网上的人都说很合适。”
“‘网上的人说’?”薛锐道,“你自己觉得呢?”
“我不知道。”熊乐晨收回手机,仔细看了看,“……但是,我看别的图片时,不会想到要把它换成我的屏幕。”
薛锐听他说话,真是上一句失落,下一句高兴。直到很久以后,薛锐才会对这种行为进行锐评:“你又PUA我。”
然而眼下,薛锐只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对准熊乐晨。
“那你也让我拍一张来当屏幕吧。”
第二天凌晨,基本和前一天的行程一致。
不过熊乐晨和薛锐再下来的时候,打招呼的人变成了那对中年夫妇。他们是研究动物的学者,昨天跟熊乐晨聊过农户家的各种鸡鸭鹅。因为熊乐晨的好学——其实纯粹是对其他生物的问题多——以及过耳不忘,学者夫妇俩觉得这个小青年挺可爱,也就把他当学生一样亲近和交流。
那姓李的女学者还关心他的健康:“昨天就看你只穿这么一件薄外套就上山了,不冷啊?”
熊乐晨应道:“不冷,李老师。”
“噢,年轻人还是火气旺。”李老师道,“不过你还是注意着点,早晚温差大,小心别感冒了。”
熊乐晨点头,转头到了薛锐旁边,低声问:“我早晚该加件衣服?”
他穿衣服的量主要靠模仿其他人,早晚温差的增减就没太在意。他又是个成年人外貌,别人就不会过分关注他穿衣薄厚的程度,更不会提出异议。只有李老师这种亦师长亦长辈的,才会自然而然地送来关怀。
薛锐知道他没理解这种话语里面的长辈式关心,只以为他的行为被怀疑了。于是薛锐低声安慰:“没事,只是寒暄,不想加就不加。”
熊乐晨这才歇了上楼加一件衣服的念头。
天亮之前,众人和昨天一样上了山。
今天的山道更湿润、更滑了一些,李老师夫妇还特意看了一眼熊乐晨的情况,然后就看到薛锐一直拉着他,两个年轻人还挨着低声说话。李老师夫妇正琢磨呢,就被薛锐发现了视线,淡淡问:“有事?”
夫妇俩回神:“啊,没什么,看看你们跟上没。”
“两位老师就别担心我们了。”张弛上前帮着社交,“倒是你们,今天路上滑,要不我帮你们扛个包?”
“不用、不用。”李老师一摆手,“我们经常爬山的,有些年轻人都未必有我们灵活,不必关我们。”
张弛见状,也不多劝。虽然他体力肯定比一般不锻炼的年轻人好很多,但他也不想多出头。
再次摸黑到了湖边,众人的行动也和昨天差不多。不同的是,今天张弛揣了一沓硬纸壳,可以垫着坐。而且李老师夫妇也挪到了他们旁边,架起了一台有大镜头的相机。等待的时候,李老师就和熊乐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然后李老师就知道了,熊乐晨很早就没了父母,大学都没上就到城里打工。后来他遭到了车祸,完全失忆,也没个人照顾,就自己休养了很久。这次来这边玩儿,也算是散散心,多接触些忘掉的东西。
李老师听得感叹,觉得这年轻人的命运真是坎坷,又问他:“那你现在靠什么生活?”
熊乐晨道:“给朋友帮忙。”
李老师有些欣慰:“幸亏你还有些好朋友。”
张弛在旁边听着看着,冲薛锐低声道:“他现在好像健谈不少了,和你单独在一块的时候,是你还是他说的话比较多啊?”
薛锐瞥他,回得模棱两可:“差不多。”
“哦,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俩都话少,会整天相顾无言呢。”张弛道,“看来还是有个比较亲近的朋友,对他的恢复比较好。他跟我们总有点距离感,和你倒是投缘。”
顿了一下,张弛又挨近他低声道:“你看,小熊都学会骗人了,那俩大学教授都被唬得一点儿没怀疑。”
薛锐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点,心道:被他骗得最多的就是你们“特美办”。
总之,就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时间再次接近天明。
熊乐晨停止了和李老师的谈话,李老师去蹲她的相机,熊乐晨则安静坐在薛锐身边。薛锐偏头问他:“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嗯。”熊乐晨道,“她说给我发之前拍的鸟。”
“想看?”
“一般。”熊乐晨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回道,“她好像挺想加我好友,就加了。”
薛锐很清楚他的思路,问道:“以前没人这样找你加过好友,是吗?”
熊乐晨点头:“嗯。”
薛锐心里有些发软,低声道:“她是因为想和你做朋友,才会这样做。你不必思考太多她这些行动的意义,回不回复,都是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