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也能看到吗?可是爸爸妈妈都说看不到,看不到小猫小狗,也看不到水里的哥哥。”
乐乐稚嫩的声音响起,顾眠打了个哆嗦:“谢哥,这孩子该不会是天生的阴阳眼吧?”
天生的阴阳眼,可见鬼物。
谢钦辞摇摇头。
乐乐挣脱了愣神的母亲,从饲养员妻子怀里滑下来,往空位置走:“我看到了,大可爱在这里,我没说谎。”
乐乐越走越近,土拨鼠全身的毛炸成一颗刺猬球,它法力本就微弱,一下子没控制好,显出身形。
乐乐母亲正要去抱他,看见一只土拨鼠凭空出现在椅子上,吓了一跳。
土拨鼠精比她还害怕,不自觉往后退,“砰”的一声,连鼠带椅子一起翻倒在地。
乐乐母亲一手抓儿子,一手下意识去捞翻倒在地的土拨鼠:“它不是会法力吗?怎么胆子比我还小?”
第97章
乐乐母亲本来是很害怕的,妖邪精怪,对寻常人来说,可怕大于好奇,但在看到土拨鼠精被吓得摔倒,乐乐母亲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胆子这么小,还是一只土拨鼠模样,怕不起来啊。
可能是做母亲的本能,乐乐母亲动作非常快,捞到土拨鼠精,勉强让它没摔到地上,还顺带拍了拍它:“摔到没有?”
“没,没有。”土拨鼠精已经愣住了。
除了谢钦辞傅明霁和龙组的人,其他人听到它说话,无一不脸色大变,眼前这位中年妇女,虽然害怕,却在害怕之余关切自己……
土拨鼠精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旁边的动物园园长扶起椅子:“刚刚乐乐怎么会看到它?”
“乐乐能看到奇怪的东西,”乐乐母亲苦笑一声,“之前不是这样,在一次意外落水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动物,对着空气说话,最让我们担忧的,是他总往水边走,说水里有哥哥,有一次我们实在拗不过他,带他去了水边,什么都没看到。”
“家里老人说,他这是被水鬼迷了,水鬼要找他做替身,让我们看好孩子,不让他接近水边。”
许多事都是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事关孩子的安全,饲养员夫妻不敢不重视。
“谢大师,您能不能帮我儿子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饲养员恳求。
“他叫乐乐是吗?”谢钦辞开口,“说起来我今天白天见过他一次,当时吸引我的,是他身上,除了他自己的魂魄,还有一道魂魄。”
“我一直奇怪,另一道魂魄是怎么附在他身上,不影响他心智的,如今在看,发现他身上那道魂魄,和他有血脉关系,他们应该是兄弟。”
饲养员夫妻脸色微变。
谢钦辞继续:“乐乐之前,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并且,那个孩子是被淹死的。”
“……对,”饲养员捂住脸,“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们有过一个儿子,大儿子九岁的时候,在河边玩不小心落水,没救回来,附在乐乐身上的,是他的魂魄吗?”
“已经十年了,他还在吗?如果他对我们有怨,他可以冲我们来,不要伤害乐乐,乐乐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乐乐母亲担忧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听说自己真有个哥哥,乐乐眨了眨眼睛:“爸爸妈妈,你们别担心,哥哥不会伤害我,他救了我,只是他离不开水,我才让他附在我身上,出来玩的。”
听到儿子的话,乐乐母亲脸色更急:“谢大师,乐乐要不要紧?”
“你们不用太担心,目前你们大儿子的鬼魂没有伤害乐乐的意思,乐乐说的也没错,他是淹死鬼,被困在水中,以前有种说法,若第一个孩子被淹死在水里,这家人后面出生的孩子也很有可能被淹死在水里,仿佛一场诅咒。”
饲养员夫妻震惊抬头:“谢大师,您有办法解决吗?”
“你们的儿子乐乐之前有一劫,应在水上,这一劫虽然还没有真正化解,但已然无恙,是他哥哥保护了他,不然上次落水,他会步他哥哥的后尘,沉眠水底。”
谢钦辞看向乐乐:“乐乐,你还记得落水时发生的事吗?”
乐乐怯怯点头:“我还记得。”
即便是一个孩子,生死关头经历的事,也会记忆弥深。
“我本来没去水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直叮嘱我,不要去水边玩,很危险。”
但是那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水边,为什么会一头栽到水里。
再浅的水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都很危险。
乐乐用力挣扎,却仿佛有一股来自水底的力量,将他不断往下拖,他不会游泳,不会在水下呼吸,他想喊爸爸妈妈,张嘴只吃了一肚子水。
意识越来越模糊,即将沉底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起,缓缓送上水面。
刚好这个时候,听到消息的饲养员夫妻赶来救人。
“我在水底看到了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哥哥,他脸很白,是他把我送出水面的,他还叮嘱我,不要靠近水边。”
“我问他是谁,他告诉我,说他是我的哥哥,他还说,很想爸爸妈妈。”
小孩子总是新奇又大胆,乐乐不觉得出现在水里的小孩有什么不对,天真地问:“哥哥,你要是想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去看他们?”
“我无法离开这条河,今天还好我发现的及时,不然……”男孩顿了顿,“总之,你以后不要靠近水边。”
“爸爸和妈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哥哥,你为什么生活在水底啊?”
“这是一个秘密,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那我以后能来找你玩吗?”乐乐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哥哥,却对他有种本能的亲近。
“别来找我。”
乐乐没听,被着急的父母送去医院后,从病房溜了出来,来到医院的小池塘边,乐乐父母从水边找到他,急出一脑门汗。
多年前,第一个孩子死亡的阴影重新笼罩而来,他们生怕乐乐也像他哥哥一样,葬身水底。
“我们找了大师,求神拜佛,只希望上天保佑,不要收走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可随着时间推移,乐乐的行为越来越古怪,最近更是到了离不得人的地步,谢大师,您说,那个孩子的魂魄附在他身上,可以让我们见见他吗?”
对第一个孩子,他们是亏欠的,逝者已逝,现在说再多,已经晚了。
“它无法出现,你们要见它,只能去当初它落水的河边,它死在水里,魂魄也被困在那里,靠血脉关系勉强附身在乐乐身上,又不愿伤害他,后果就是自己的魂魄越来越虚弱。”
“如果没遇到我,等再过一段时间,乐乐也会恢复正常。”
“谢大师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个孩子的魂魄已经很虚弱了,它强行离开水底,不给自己找替身,魂魄会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水鬼为什么热衷于找替身?是因为它们要离开导致自己死亡并困住自己魂魄的水,必须有人取代自己被困在这里,不然,他们是无法离开自己死亡的水域的。
“谢大师,没有别的办法吗?您能不能帮帮我们的大儿子?”听说大儿子魂魄这些年一直被困在水中,乐乐母亲默默流泪。
“他原来一直在水中吗?是不是在等我们去看他?”乐乐母亲越想越难过,“可是我们为了不触景生情,从不接近那里,那个孩子,是不是每一天都眼巴巴望着河面,看我们有没有过去?”
只要想到这个画面,乐乐母亲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从怀胎十月,到养到十岁,每一天的变化都清晰浮现在眼前,从前,他们不敢放任自己去想这件事,知道大儿子魂魄被困十年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那条河离这里近吗?”谢钦辞看了眼时间,如果不是特别远,现在还能赶过去把这件事解决了。
“那条河在我们老家,离这里大概有三个小时车程。”
三个小时,到达的时间正好。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天上挂着一轮弯月,饲养员将车直接开到河边,下车后,开口:“就是这条河。”
河水无风卷起一层浪花,就像是河中有人,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乐乐母亲将乐乐抱下车,乐乐挣脱母亲怀抱,往河边跑。
乐乐母亲下意识想拦。
“别拦,他身上的魂魄到了河边,才能显出身形。”谢钦辞开口。
乐乐母亲慢慢收回手,不放心往前跟了两步。
乐乐跑到水边,眼看要掉下河,一个浪花冲来,将他往岸边推了一段距离。
“哥哥!”乐乐对着河边大喊。
浪花高高悬起,在半空中,凝聚出一道虚影。
“小照!”乐乐母亲脱口而出。
半空中透明的身影,是个九、十岁的男孩,穿着过了时的童装,隔着生死距离,遥遥望向岸上的父母,嘴唇动了动。
“是妈妈啊,小照,”乐乐母亲再也顾不上其他,大步跑到水边,“对不起,小照,这么多年都没来看你,对不起,是妈妈失职,没能保护好你……”
饲养员红着眼眶走过来,搂住妻子的肩膀,语气哽咽:“我和你妈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这里等我们。”
如果知道,他们不会十年不来看望一次。
“爸爸,妈妈。”
时隔十年,他们再次听到了大儿子的声音,虽然隔着生死,夫妻俩心中还是一阵震荡。
“谢大师,如果小照没找到替身,就要一直这么困在水里吗?”他们不可能为了儿子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但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儿子的魂魄被困在河底不得超生,他们也做不到。
“我可以换小照自由吗?”乐乐妈妈抹了把眼泪,找谁都是替身,如果她自己跳入河中,能换大儿子自由吗?
“你别做傻事,乐乐才五岁,他不能没有妈妈。”饲养员握紧妻子的手。
“但是他也不能没有爸爸,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儿子的。”
谢钦辞也走到了河边:“你们别着急,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如果你们两人之一抱着让小照自由的心跳下河,你们的死会记在它头上,等到了地底,它需要赎罪,现在这样反而更好,它身上干干净净,没害过一个人,到了地底,也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来世才能投一个好胎。”
“我可以将它从河中带出,然后送到青霄观,由青霄观的道长们念经超度,等时机到了,它会进入地府。”
饲养员夫妻俩对视一眼:“那就麻烦谢大师了。”
来小照死去的地方,是为了切断将它困在这里的因果,谢钦辞站在岸边,衣摆无风自动,柔和的白光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有什么看不见的线被切断了。
小照只觉得,一直束缚在自己魂魄上的枷锁被解开,感到一阵轻松。
它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从前,它只要离这条河远一点,都会被无形的力量拉回来,这次……
小照试探着往外飘。
飘过原来最远能到达的地方,那股困住它的无形力量仍未出现。
它真的自由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一行人连夜开车到青霄观。
车上,小照好奇地飘来飘去,和乐乐说话。
它不需要再附在弟弟身上才能离开,不用担心自己附身会影响弟弟的健康,不用时时害怕会耗尽魂魄力量,永远消散在天地间。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小照,当时是你救了弟弟吗?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乐乐母亲已经从谢钦辞那里知道,如果乐乐在水中淹死,小照就可以顺利离开,因为乐乐落水,是命运的指引,小照袖手旁观,不会因他的死背负因果。
乐乐命中有这一劫,度过了,往后都不需要担心,他会因水而死,度不过,他们将在十年后,失去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乐乐落水的时候,我感知到,我离开的契机到了,我顺着落水的方向找来,想看看落水人的模样,看到人的时候,我心中有一道声音在提醒我,落水的,是我的亲弟弟。”
“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我没落水死亡,说不定能看到这个孩子出生,会抱一抱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触碰他都做不到。”
“爸爸妈妈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我知道你们很难过,我能感受到,你们每次想我时,都在哭,我想,如果弟弟没了,你们肯定会更难过。”
那一刻,心中某个念头越发清晰,冲破了本能,他没有冷眼旁观,没有再推一把,而是违背本能,将落水的孩子送出水面。
它知道,自己亲手将唯一不沾染因果获取自由的办法一并送走了,但它不后悔。
“或许是那一次接触,我能靠附身在乐乐身上,短暂离开这条河。乐乐很乖,会软乎乎叫我‘哥哥’,会想给我带玩具玩,将好吃的分享给我,我太自私了,因为想再见见爸爸妈妈,没告诉他,被鬼附身,会给他身体造成不好影响。”
“果然,被我附身后,乐乐受到我身上的阴气影响,开始能看到周围的阴物,为了不影响太过,我附身的大半时间,都逼迫自己沉睡,乐乐太小了,我轻易就能影响到他,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饲养员想抱一抱这个孩子,伸手却扑了个空,他愣了一下,倏地意识到,即使面貌没变,小照因为得到谢钦辞的力量身形凝聚了许多,看起来和普通孩子无疑,但,也只是看起来。
他与它之间,不仅隔着十年光阴,更隔着生死。
青木大师大半夜接到谢钦辞电话,带着自己的弟子等在观里。
“这次谢大师送来的是什么?”几名道长被叫出来,面面相觑。
“应当是一只没犯什么大恶的鬼,如果是犯了事的恶鬼厉鬼,早被谢大师喂给黑坨坨了,不需要专门送我们这儿来。”
“不错,超度一只是超度,超度一群也是超度,还有益于我们的修行。”
谢钦辞将小照的魂魄送到青霄观,听完小照的经历,道长们一阵唏嘘。
已经是半夜了,青木大师收拾出厢房给几人住。
谢钦辞也不想再跑,在青霄观住下。
早上六点,谢钦辞在一阵钟声中醒来。
没睡多久,谢钦辞困得厉害,往被子里拱了拱。
傅明霁搂住他:“还早,再睡一会。”
再醒来,已经是九点半了。
青霄观的素斋不错,用过早饭,谢钦辞去看了眼小照。
一晚上过去,小照和同在道观的其他鬼魂交上了朋友,附身状态解除,乐乐也恢复正常,不再时不时看到周围的阴物。
饲养员夫妻昨晚一宿没睡,他们好好赔了大儿子一夜,在小照没投胎之前,他们时不时能来看望。
“我们会告诉乐乐,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哥哥,即使他们以后不能再相见,我们想,乐乐会很乐意,有过一个这样的哥哥。”
午后,谢钦辞收到了史密斯导演发在群里的消息。
角色人选定下来了。
定下的演员是周华旭。
电影官方宣布了这个消息,引起网上一阵热议。
——我们华国不是有很多有名气的演员么?怎么选了周华旭?
——周华旭演技可以吧,之前在《诡谲荒镇》里的表现很优秀啊。
——不是演技的问题,是咖位啊,看之前的那谁,好歹是个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
——呃……不是我说,就他那些手段,影帝是怎么来的,不好评。
——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给渣渣洗白啊,可得了吧,要不要看看他做了什么事?要我说,就他,给周华旭提鞋都不配。
——别又是水军,之前没被告怕吗?
——反正我是很期待周华旭参演的,这算不算他和谢钦辞二搭?一搭是被骗的凄凄惨惨的人设,二搭是被从天而降救下的大恩人,连起来看怎么感觉这么搞笑。
——哈哈哈仇人秒变恩人,有没有大佬剪视频,想看。
网上评论,对周华旭参演,期待居多。
演员定下,谢钦辞得回到剧组继续拍戏。
剩下的戏份不多,两天后,谢钦辞的所有戏份拍完了,史密斯导演给谢钦辞包了一个大大的杀青红包。
杨涛是个程序员,每天加班是常态,这天,和往常一样,加班到深夜才离开。
路过隔壁的时候,他看到隔壁亮着电脑光,小声嘀咕:“里面还有人吗?怎么不开灯?”
加班到深夜,没吃什么东西,杨涛肚子饿得不行,匆匆瞥了一眼,下楼。
明天是周末,不需要早起,他打算去张记吃烧烤。
这个点,营业的店不多,也就烧烤店还在营业了。
按下电梯,杨涛站在门边等候。
“呼——”
一阵寒风从背后吹来,杨涛缩了缩脖子。
怎么会有风?
杨涛回头。
身后一片漆黑,刚才冒着亮光的地方重新隐入黑暗。
没人啊?
那刚才的光是怎么回事?
他该不会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杨涛打了个哆嗦。
电梯到了。
杨涛收回目光,进入电梯,按下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
却在合拢到只剩一条缝的时候,再次向两边打开。
杨涛很确定自己只按了一下,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只能是外面有人按了电梯,可他没看到外面有人。
手心不自觉冒出汗,杨涛拎着公文包的手紧了紧。
会是什么?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人影出现在电梯门外。
穿着格子衬衫,低着头,带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一看就很程序员的打扮。
“抱歉。”男人低头走进电梯。
他没按楼层,杨涛见是一个人,提起的心缓缓放下,主动开口:“你也是加班到现在吗?”
“嗯。”
“你要去几楼。”
“负一层。”
“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
下降过程中,头顶的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闪烁了两下。
到达一楼,杨涛从电梯里出来。
“咦,电梯里和电梯外温差这么大吗?”出来后,杨涛感到一阵热意。
周一上班的时候,他频频往之前冒着电脑光的地方看,想看看给公司节约用电不开灯的,是不是自己那天在电梯里遇到的人。
“小杨,你一直看那边做什么?”同事端了两杯咖啡过来,一杯放到杨涛桌子上。
“我在看在那边工作的是谁,我周五晚上加班,看他在里面工作,连灯都不开,也太为公司着想了,节约成这样。”杨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你确定你是看到那边有人吗?”
注意到同事说这话时语气里的古怪,杨涛动作一顿:“我应该没看错,怎么了吗?”
“你刚来的可能不知道,”同事压低声音,“那个位置,根本没人坐,原本在那个工位的程序员两个月前加班猝死了,大家都不乐意去那边,所以那边一直空着。”
大白天的,杨涛后背蹿起一股寒意。
他是一个月前跳槽来这家公司的,没人会主动和一个新员工说这件事,是以这个同事开口,他才知道,公司之前出了这样的事。
“而且,你知道为什么大家最多工作到十一点就下班,宁愿把工作带回去做吗?因为,据说啊,那个猝死的程序员,生前经常在十一点之后下班,他会在相同时间里,重复生前做过的事……”
“你快别说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杨涛搓了搓胳膊,“不过,我周五晚上,确实在电梯里碰到了一个人,穿格子衬衫,始终低着头,我看不清他是什么样子,不会我遇到的真的是……吧?”
“你以后还是早点下班为好。”同事同情看了他一眼。
听了同事说的话,杨涛旁敲侧击问了其他几个同事,都得到了同样答案,之后好几天,他都不敢在公司留到太晚,其他人一走,他也跟着走。
这天晚上,杨涛还有最后一点bug没修完,他看了眼时间,再看人越来越少的办公室,一咬牙,留了下来。
再做十分钟,十分钟后,不管bug有没有修完,他都离开。
沉浸在思绪里,杨涛没注意到,十分钟早已过去,留在公司的员工越来越少。
最后一个人离开,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悄然出现在杨涛身后。
“这里应该这样改。”
杨涛以为是同事,头也没回:“我试一下。”
修改之后,原本一直卡着的代码开始运行,杨涛大喜:“还真是,你这也太厉害了……”
回头的瞬间,杨涛的话卡在嗓子眼。
他又看到了那天在电梯里遇到的格子衬衫程序员。
这个角度,杨涛终于看到了程序员的脸。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对方脸上,将那张脸衬得僵硬又森冷。
“你,你也加班啊?”杨涛哆嗦着开口。
“是啊,每天都得加班,你不也在加班?”
除了脸色,这个人一切看起来都太正常了,如果不是事先从同事嘴里听到公司传言,杨涛或许会像对待一个普通同事一样跟他相处。
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他听说了传言,便再也无法用平常心对待一个可能是鬼的存在。
“我忙完了,先走了。”杨涛颤抖着去关电脑。
阴冷的气息从身后靠近,幽幽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几行代码还有问题,改完再下班吧。”
“很晚了,我,我明天再改。”
“不行,改完了才能下班,我告诉你改,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杨涛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声音变了:“你要是不改,那就我自己来,只不过,我改的话,可能要借用一下你的身体。”
怎么借用?
鬼上身吗?
鬼上身了,自己还有活路吗?
杨涛僵着身体将手放在键盘上:“我改,我这就改。”
杨涛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是怎么过去的,一整晚,他都在程序员鬼的督促下,修改代码。
遇到不该出现的错误,程序员鬼会破口大骂,像是面对一个教不会的学生,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像极了读书时遇到的班主任。
一晚上的摧残下来,杨涛觉得,自己离升天不远了。
他就不该多留那十分钟!
杨涛欲哭无泪地想。
直到天蒙蒙亮,杨涛才感觉到,背后的阴冷感缓缓消失。做足心理准备,杨涛僵着脖子慢慢回头。
终于,魔鬼一样的程序员鬼终于不在了。
杨涛放松身体,瘫倒在桌子上。
太煎熬了,就像是读书时,班主任坐在你身后,盯着你学习一整晚,不同的是,被班主任盯着,不会只会被说,被打,被程序员鬼盯着,一个让对方不满,很有可能会丢命。
上班时间到了,第一个来公司的人惊讶看到杨涛趴在桌子上睡,嘀咕:“这是加班了个通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