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by商砚

作者:商砚  录入:09-20

一阵沉默后,赵雪又道:“赵叔叔的遗体,也是我拜托陆阿姨帮我带出来的,我知道村子里的人都对赵叔叔有敌意,不会好好为他安葬。”
“我在家里给你们的那包东西,其实不是赵叔叔让我给警察的,”赵雪低声说道:“那是他的遗物……是生前他留下来的东西。”
“我想让他可以瞑目。”
地下会所。
一个青年男人推开门,没出一丝声响的悄声走到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憩的那人身后,弯下腰低声报告道:“市局调查到了赵雪,林载川跟阎王一起去了学校,把她带走了。”
“不过,她没有什么把柄在警察手里,应该可以全身而退,市局就算查到沙蝎跟桃源村有关系,也不可能通过赵雪查到我们的身上。”
沙发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华贵唐装,绣着金龙暗纹,面料是价值不菲的绸缎,他睁开眼睛,慢条斯理道,“赵雪是个聪明的孩子,比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都机灵,等她回来,可以着重培养,趁她还有没成年,让她出去多做一些事情。”
身后青年低着头道:“明白。”
男人转了转手里的佛珠。
半晌又感叹道:“这样一来,每个人就都能死的瞑目了——市局应该要开庆功宴来庆祝他们这次行动的圆满成功了。”
“藏起一棵树木最好的地方是森林,还是您手段高明,林载川都没有察觉,还顺势把祸水引到了霜降头上。”他身后的青年又俯身轻声道:“听说,阎王前两天在霜降闹了不小的动静,还亲自处理了一个‘虫子’,您有什么想法吗?”
“不意外。”宣重扬起唇角轻笑了一声:“阎王眼里从来容不了沙子,他想把那几根钉子拔掉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借口,这次被他找到了机会——宋生那边是什么反应?”
男人顿了顿,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听到他的话,宣重的眼里浮起一丝愉悦的笑意:“到底是年轻人的血性啊,杀伐决断,比起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浮岫市的地下,恐怕又要热闹起来了。”

在赵雪之后,林载川又提审了陆鸣霞。
陆鸣霞在听到赵雪已经承认了杀害李登义的罪行后,也不再三缄其口,慢慢地吐出了“真相”——跟赵雪在审讯室里交代的犯罪过程一模一样。
陆鸣霞哑声道:“我知道这个孩子,她的心理跟别人不太一样,所以在平日里多照顾她一些,当成晚辈一样。我没有想到她会走到那一步,去杀人的地步。”
“如果早知道赵雪有那样的打算,那天我就不会跟她分开,把她送到家门口再走了。”
陆鸣霞在警方面前表示她对赵雪的杀人计划完全不知情,只是出于对赵雪的保护,想要给李登义这个“强奸犯”一个教训——赵雪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李登义这起案子,起因、经过、结果,都已经调查的清楚明白,两个嫌疑人在警方面前认罪,对她们的所有行为供认不讳,且口供是完全对的上的,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
……一桩命案看起来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赵雪未满14周岁,后续会由社区矫正机构收容教养,直到她长大成年,至于陆鸣霞会不会被判刑、会被判处怎样的罪名,就由法院那边的人来定夺了。
信宿总觉得这起案子背后还有警方没有调查到的隐情,在他的判断里,赵雪的犯罪动机远远没有强烈到驱使她杀害李登义的程度——可眼下没有什么证据能够佐证他的“疑心病”。
赵雪离开市局的时候,素含玉开着车来接她。
女孩低头整理雪白的冬款长裙,抬起眼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高楼,目光落在闪闪发亮的警徽上,然后哼着歌走出了公安局。
桃源村后的罪魁祸首被信宿亲手送进了市局,杀害赵洪才、李登义的凶手都明晰,尽管部分案件事实还没有完全确定,但这起案子基本进入了尾声。
赵雪回到家里,一个人进了卧室,用就连她的家人都不知道的手机号拨出了一个电话:“叔叔,我回来了。”
电话对面的男人嗓音低沉平缓:“林载川没有起疑吗?”
赵雪单手托腮趴在床上,愉快地轻轻晃着两条腿,道:“当然没有,我说过了,我的计划是很完美的,除非那个林队长有时空回溯的能力,亲眼看到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否则我说的话。就是真相。”
她有些得意道:“就算是阎王在场,也挑不出任何破绽。”
因为赵雪说的确实都是事实,陆鸣霞的确是半途离开了现场,李登义也是她一个人杀的。
只不过——她不是因为赵洪才那个喜欢多管闲事、正义感膨胀到愚蠢的男人。
而是“那个人”的指示。
她很乐意做这些事,把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大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赵雪跟“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手里拎着一只总是在半夜乱叫的黑猫,已经被她弄到断气了。
她面色漠然的把那只猫扔进垃圾桶里,好像扔了一团腐烂的肉块,而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回过头的时候,她看到有个高挑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为什么要杀死这只猫。”
赵雪并不畏惧的直视他,解释道:“总是尖着嗓子叫,让人没法睡觉。”
男人像是笑了一声:“小区里晚上有很多猫。”
赵雪面无表情:“会越来越少的。”
男人饶有趣味道:“如果有人在晚上吵闹呢?”
赵雪这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漠道:“没有什么不一样。”
后来她又见过那个男人很多次,接触过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她很感兴趣。
——男人总是夸她很有“天赋”。
赵雪微微翘起唇角,心情极为愉快的样子:“叔叔,我是不是比阎王聪明多了。”
“阎王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有我这样聪明吗?”
“阎王啊。”宣重慢慢说出这个名字,像是想起了很多回忆,然后他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某种病态的赞美,“也算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我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能跟他比。”
赵雪的脸色稍微阴沉了下来,托在脸颊上的手指微微陷进了皮肤里。
“以那两个人谨慎多疑的性格,市局的人可能还会盯你一段时间,”男人道,“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再联系了。”
从过年开始接连两个大案,刑侦支队整个处于连轴转的状态,这两天才终于没有那么忙碌了,上面通知本周五进行体能测试。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信宿这两天在家里跑步机上锻炼身体,很努力,但是成绩还远远达不到市局要求的标准,听到这个消息,他认真思考了半分钟,感觉不可能在周五前变成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了,于是开始躺在床上摆烂,自觉跳过了近在眼前的这场体测,准备下次“补考”了。
林载川晚上带着干将跑步回来,看到他一副在床上摊平摆烂的样子,顿了顿:“不打算跑一千米了吗?”
“跑不过的,我试过了。”信宿指了指外面的跑步机,语气生无可恋,“还差了半分多钟,我觉得以我的身体状态,不可能在72小时内跑进四分钟内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信宿在这种项目上从来特别擅长打退堂鼓。
林载川也没说什么,从衣柜里拿出浴袍进了浴室,“那就先休息吧。”
体测当天,其他项目信宿都擦着及格线通过了——因为林载川教过了他一些训练技巧,不是特别依靠体能,尤其信宿个子又高,像纵跳这种项目,他的成绩甚至还名列前茅。
只有最后要跑一千米的时候,信宿磨磨蹭蹭的,半天没上场。
最后八百个不情愿的被贺争他们强行拉了上去,在跑道上做长跑前的伸展运动。
贺争把骨头拉出咔咔咔的响声,很热情的问他:“准备的怎么样啦?听林队说你这两天还在家里练习跑步了,有进步吗?”
信宿无奈一笑,“……不超过两个小时。”
贺争:“没关系,坚持就是胜利!加油!”
裁判尖锐的口哨长长响起,二十多个男警在起跑线上站成了有些拥挤的一排。
——以前都是林载川当裁判,但鉴于某个众所周知的原因,他这次下场当了普通“选手”。
裁判大嗓门道:
“各就位!”
“预备——!”
“开始!”
红色信号旗倏然落下。
警察长年跟各类犯罪分子搏斗,瞬间爆发力是很强悍的,指令响起后,很快都冲了出去,眨眼间信宿就跟大部队拉开了一段距离,跟老大爷遛街一样慢慢吞吞的跑在沥青跑道上。
信宿还在起点附近的位置,林载川已经一骑绝尘的跑完了半圈,后面依次是贺争等年轻小伙、郑治国等中年男人、以及以沙平哲为首的即将退役的刑侦队老前辈。
——还有跑不过即将退役老前辈的信宿小同志。
这一头一尾,都是相当靓丽的风景线。
“………”旁边的魏局一脸牙疼的表情看着他们局里新来的这个小年轻。
这信宿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像个刑警。
很快信宿就觉得他有些累了,在跑道上跑起来的感觉,跟家里跑步机还不太一样,会更累一些。
信宿两圈还没跑完,第二圈刚跑了个开始,就听到从身后传来一阵平缓规律的脚步声,他后面不可能有人了,唯一的可能就是——
信宿往回转头一看,林载川果然已经“套圈”了,超了他整整四百米。
林载川已经快跑完他的一千米了,到了信宿身边的时候,有意放缓了速度,信宿跟他一起并排在跑道上,嘴里哼哼唧唧地跟他撒娇,“载川,好累。”
林载川道:“不要说话,保持匀速呼吸。”
信宿乖乖闭上了嘴巴。
他们这条跑道的警察陆陆续续都到达了终点,最后就剩下信宿的半圈,还有他旁边已经多跑了一圈还能面不改色的林载川。
就算林载川跟他说过了闭上嘴巴用鼻子呼吸,两圈跑下来,信宿还是有点岔气,肚子隐隐约约的疼,最后一百米的时候真的是一点点力气都没了。
一只手轻轻从后托住了他的身体,林载川的声音响起来:“很快就跑完了。还能坚持吗?”
信宿抿起唇点了点头。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一百米是如此漫长,撑着一口气跑到了最后,终点处的裁判按下手里的秒表,冷面无情道:“不合格。”
他瞥了眼信宿,“都跑到四分钟开外去了。”
信宿的成绩在很多大学里已经是及格线了,公安统一体测标准是4分25秒内,他最后也是达到了的,只不过浮岫市局要求变态——有林载川的成绩在最上面顶着,对下面的人也格外严格。
信宿对他的成绩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跑完了手脚发软,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林载川身上的,林载川还不让他直接坐下休息,带着他又慢慢沿着操场走了半圈。
走到魏局跟前的时候,魏平良假装数落他:“这么多年第一个没过线的,给你们刑侦队丢不丢人。”
信宿还没吱声,旁边的林载川就开口道:“不会。”
魏平良:“………”
他瞪了眼林载川:“还说,都是你惯的!”
信宿起码是全程跑下来的,没有直接在跑道上走完三圈,至少态度端正,而且成绩也没有到非常离谱的程度,魏平良没说他什么——反正不指望他一个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再怎么也还有一个林载川。
信宿喉咙泛起轻微的血腥味,气管干涩的疼,喝了半瓶水以后就跟刑侦支队的大部分汇合了,他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衣服稍微贴在皮肤上,纤瘦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
贺争小声嘀咕着:“信宿侧面看着跟张纸片似的,这小身板让他跑进四分钟,的确是为难他了。”
信宿在林载川的身边,用手背擦了擦下巴的汗水,低声道:“好累。”
他喘了一口气,也不讲究那么多了,直接坐到了台阶上。
林载川垂眼看着他,拧开一瓶维生素饮料给他,信宿一口气喝了半瓶,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白皙晶莹。
一阵微风迎面吹过来,章斐忽然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有点香。”
章斐寻着味道凑过去,往信宿脖子后面闻了闻,好像确实是信宿身上的味道,靠近嗅着有些明显。
她愣了一下,看着那一截覆了一层剔透水光的修长脖颈,难以置信道:“这是什么意思,仙女的汗水都是香的吗?这样我可要流哈喇子了啊。”
贺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章女士,全国人民都……”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信宿平时不怎么喷香水,但是身上总是缭绕着一股很清淡的冷香,不凑近了闻几乎闻不出来。
运动过后出了些薄汗,那味道就明显了许多。
信宿抽出一张湿巾,低头擦了擦脸。
林载川站在他的身边,阳光基本晒不到信宿的身上,他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问:“什么时候补考?”
贺争道:“一个月之内吧,你加油。”
信宿感觉按照目前的情况,他下次补考也是合格不了的……一个月跑一次,起码还能接受。
晚上回家以后,信宿浑身肌肉酸疼,尤其是四肢,基本上处于不听使唤的状态了,他半身不遂地到浴室里洗了澡,林载川给他按摩,手指沿着胳膊往下捏,疼的信宿躺在床上直哼哼。
信宿把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湿漉漉的发丝散落下来,“这两天赵雪那边没有情况吗?”
“嗯,没有发现她跟什么人联系。”林载川垂眼望着他,轻声问道,“你还是觉得,她杀了李登义,背后可能另有隐情吗。”
信宿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总是觉得哪里还有点奇怪。”
林载川:“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盯着她,如果她跟什么人见面,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
信宿点了点头。
他今天很累了,脑袋放在林载川身上没多久就闭上眼睛睡了回去,头发甚至还没有完全干透。
卧室里只亮着床边的小夜灯,光线隐约朦胧,房间里温馨、昏暗而安静。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刑警的手机几乎是不能关机的,尤其是林载川这种决策者的电话,永远是24小时保持通讯畅通。
林载川第一时间睁开眼,抬起手够过放在桌子边缘的手机,放到了静音模式上。
但信宿还是醒了,眉头皱了起来。
林载川摸摸他的脑袋,示意他继续睡,然后接听电话,听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低低“嗯”一声道:“我知道了。”
信宿累的不行,睡的也昏沉,很不愿意被半夜吵醒,他的嗓音含糊,带着一点抱怨的鼻音:“那么晚了,谁打电话过来?”
林载川道,“贺争。”
信宿微微睁开了眼,眼神几乎瞬间清明下来。
这个时候贺争打电话过来,估计是有什么急事,或许突发了什么意外,总之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林载川道:“是关于赵雪的,一个自称是她曾经同班同学的女生一个人跑到市局去了,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告诉警方。”
林载川要去市局一趟,信宿穿着睡衣就跟他一起去了——他那睡衣设计的比很多华服都精致,昂贵的绸缎面料,看起来优雅贵气,完全看不出来是穿着在床上睡觉的衣服。
二人到了刑侦队办公室,看到一个女孩背对他们坐着,散着卷卷的长发,穿着一身蓬蓬的粉色公主裙,里面穿着一件白色打底裤。
在办公室值班的贺争道:“林队,你们来了。”
那女孩也转过头来。
信宿脚步微微顿了顿,感觉那女孩她看着莫名有些眼熟,应该是以前在哪儿见过。
女孩仰起头,看了信宿一会儿,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信宿哥哥?”
信宿怔了下,脑子里努力回想片刻,然后对林载川解释道,“想起来了,她是张家以前一个商业伙伴家的女儿。”
在那些虚情假意的名利场上见过一面——不过信宿完全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
信宿想了想,在她面前蹲下,语气温和问:“你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人到公安局来了?”
女孩低下头道:“爸爸妈妈睡觉了,我是自己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你不要告诉他们。”
信宿对她微微一笑:“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们吗?”
女孩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小声地问:“我听说,你们调查了一个案子,跟赵雪有关系是吗?”
信宿没多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问题道,“你是想说关于赵雪的事吗?”
女孩手指紧紧揪着裙摆,道:“她是个疯子,她不正常,她很吓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小脸发白,神情难以掩饰的恐惧。
信宿心里微微一动,声音温和至极,甚至带着某种蛊惑性:“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我们以前是一个班级的,后来我转学了。”女孩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最开始的时候,我有点讨厌她。”
这个女孩叫钟桐,钟家是浮岫市的名门世家,钟桐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还是个妹妹,从小就是被娇养的长大的,家里的大人对她百依百顺,性格难免有些傲慢娇纵。
钟桐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成长的,走到哪里都是同龄人的焦点,在学校里当然也是这样,可是在升学换了一个班级后,却忽然有了比她更受欢迎、更受关注的女孩子——赵雪很会处理同学之间的关系,她有着成年人般的知情识趣和长袖善舞,轻而易举就让每个人都喜欢她。
所以,刚开学的时候,赵雪在班级的“人缘”比钟桐要好许多。
钟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日子,心里逐渐有了落差——
而且她在学校里偷偷暗恋的男孩对赵雪似乎也有好感。
钟桐难免会有些不满,赵雪明明就是一个乡下里来的土丫头,家世、容貌、学习成绩,哪里都比不上她。
“在班级里她比我还受欢迎,所以,我不喜欢她,”说到这里,钟桐的脸有些憋红了,好像难以启齿,犹豫了很久,声音很小很小的说,“……我、我让班上的同学故意排挤过她,不跟她讲话。”
可钟桐忘了赵雪在班级里很受“欢迎”,于是很快有人去通风报信,这件事传到了赵雪的耳朵里。
“赵雪说想跟我道歉,让我单独跟她出去说话,她把我喊到没有人的厕所里,用力扯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墙上扇我的巴掌,还想用圆珠笔的笔尖戳我的眼睛、脸,她很可怕!”
说到这些回忆,钟桐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是个疯子,我永远、永远都忘不了她。”
而让钟桐感觉到更加恐怖惊悚的是,赵雪对她做完了那些可怕至极的事后,还能在同学面前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言笑晏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钟桐面无血色道:“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怕他们会觉得我是一个主动欺负同学的坏孩子,只是说在学校里生活的不习惯,很快就转学离开了。”
不知道赵雪到底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让钟桐她提到这个名字仍然心有余悸,她眼睛含泪望着信宿道:“她就是个恶魔,哥哥不要被她骗了,她很会骗人的。”
“我知道了。这些事市局会调查清楚,多谢你提供线索。”信宿的反应很淡,甚至几乎是无动于衷的,他声音平静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钟桐小声回答道:“拜托司机叔叔送我来的。”
“贺争,”林载川道,“把她送到楼下,送她上车回家。”
贺争一点头,带着钟桐离开了办公室。
信宿后腰靠在桌子边缘,轻声开口:“遗传因素在一定方面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性格,有些人天生患有基因缺陷——变成碳基生物,就是天生坏种。”
“全球犯罪史上,接连杀害了十二个人的杀手生理年纪只有九岁,他性格冷漠、残忍,但智商出奇的高。”
信宿道:“赵雪有可能就是这一类人。”
他本来就对赵雪有猜疑,加上钟桐在市局说的话——赵雪绝对不是她在警察面前表现出来的这么嫉恶如仇、正直无害。
她睚眦必报、崇尚暴力,擅长表演。
信宿低声道:“那么她为赵洪才报仇所以才杀了李登义的杀人动机,就更加不成立了——她的心里是不会有正义感这种东西的。所以,她杀了李登义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表面上找不到这两个人除此之外的其他恩怨,有没有可能,赵雪是受人指使。”林载川若有所思道。
信宿微微一蹙眉,又猝然抬眼看他:“受人指使……像何方那样吗?”
林载川:“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但无论如何都只是猜测,眼下市局能调查到的线索已经全都摆在眼前了,除非赵雪在他们面前自爆卡车,否则警方现阶段的确拿不出什么证据。
信宿想了想:“我还想跟赵雪见一面,有些东西我想再亲自确定一遍。”
“嗯。”
不过现在是半夜两点多,就算信宿想做什么,也得等到第二天再说了。
天色马上就亮了,不值当再回家一趟,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凑合着睡了一觉,第二天刚好是周六,学校放假,到路边的餐饮店吃过早餐后,林载川带着信宿去了赵雪的家——这是他们第三次登门拜访了。
看到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刑警,赵雪有些明显的不耐烦了——她已经很多天没跟“那边”的人见面了,因为市局这些讨厌的条子一直在密不透风地盯着她,明显还对她有所怀疑,但又没有证据,所以长期监视着她。
赵雪很讨厌、很讨厌这种感觉。
素含玉也皱着眉:“你们又来做什么?”
信宿微笑看着这对母女,温和而得体地回答,“你的女儿有犯罪前科,只是因为不满法定年龄所以避免了刑事处罚,按照法律规定,警方会对有社会危害性的人员时不时定期进行上门走访。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信宿没有提钟桐这个名字——赵雪是个小疯子,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说出她的事,可能会被赵雪报复。
听到“犯罪前科”这几个字,赵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一瞬即逝,她吸了一口气,神情温顺地低下了头。
素含玉看了他们一会儿,面无表情道:“进来吧。”
信宿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闲谈似的问,“最近赵雪在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发生那样的事,心理上应该没有办法那么快接受吧,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素含玉回答道:“没有,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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