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昼从始至终都想要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断,出国是他唯一能够离开这里开启新生活的选择,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心,更何况是一段可有可无的关系。
傅声只是他喜欢的一个人,又不是非他不可的存在,和他自由的未来相比,傅声永远都是被他随时抛弃那个。
所有蓝昼从不说他喜欢傅声,因为他不能自私的给一个人希望,然后又亲手把希望浇灭。他玩的时候确实没有道德,但傅声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想让傅声受伤。但如果傅声依旧坚持想要一个答案,那么他不介意以最残酷的方式,断了傅声所有的念想。
房间安静的如同死水,高大的摩天大楼和璀璨的环球金融中心在商务区中流淌着冰凉华丽的色彩,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流水般划过傅声的嘴角。
黑暗里传来一声低笑,傅声缓声轻语,像是对爱人呢喃的质问:
“蓝昼,你究竟懂不懂我的感情?”
傅声已经找不出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他一直以为他可以有时间养一朵玫瑰,让这朵玫瑰属于他,但他却发现玫瑰有自己想去的天地,不愿意待在他的花园,傅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但他依然想要开口挽留。
一句“懂不懂我的感情”包含的绝望要把蓝昼的心撕碎了,蓝昼从前不理解什么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今晚傅声一句话,让他懂得痛彻心扉。
三个月的时间和相处,傅声动心了,认真了。
可----
“懂又怎么样?”蓝昼偏头轻笑,声音尽是轻蔑,“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真的以为爱是能做出来的吧?睡了几次就喜欢上,爱上了,那这样的你,”蓝昼放松地靠在床头笑了笑,说道:“也真够滥情的。”
他话音残忍,用最漫不经心的口吻打散傅声所有的真心。
傅声愣住了。
“你----”
“就是这样看待我的?”傅声缓缓从蓝昼身上退开,眼底浮现疑惑、意外,像是不可置信这些话是从蓝昼嘴里说出来的。
蓝昼抬眸,黑暗里一双看谁都含情的桃花眼带着笑,说:
“不然呢?把短暂发泄的欲望当成喜欢,当成爱,你还是我碰见的第一个这么天真且可笑的---”蓝昼顿了顿,像是故意羞辱傅声的感情一般念道:
“---炮、友。”
听到着两个字,傅声的心凉了下来,即使他知道他们一开始的关系就是这样,但他不信这三个月,蓝昼就没有一点喜欢过他。
“蓝昼,你就非得用这种话来糟践我们的感情?”
“我们的感情?”蓝昼好笑,“傅声你说什么疯话呢?我们有什么感情,做/爱契合的感情吗?”
“你不是我第一个上床的人,别以为我做了下面的就是对你特殊,就是喜欢你,玩玩而已,别当真啊,当真就输了啊。”
蓝昼戏谑的表情和语调让傅声眉头紧皱。
他强忍下心中想要把人做到不会说话,只会哭的危险情绪,耐着性子问道:“所以,你没有一点喜欢过我,对吗。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
傅声像是在下最后的通牒,声音温柔冰冷,蓝昼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自己说出一个不字,那么傅声就会毫不留恋的抽走所有的温柔。
“我.....”蓝昼张开嘴,却再也无法说出像刚刚那样无懈可击的话语。
他犹豫了,仅仅是那么一下。
傅声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自己说对了。
“蓝昼,我说过,我把选择权全都交给你,只要你说结束,那么我就不会纠缠,现在依然。”
傅声恢复冷静,拿回了主动权。
“你去读研,我等你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想定居国外,我陪你一起出国。”
“只要你说一句喜欢。”
深黑色的眼睛沉静而坚定地望着蓝昼,企图渴望从里面听到想要的答案。
黑夜里对幻觉的对话,害怕先抽身的是他。
夜深人静跪在他的床边,承认害怕动心而不该接近他。
每次都喜欢和他拥抱,却故作躲避。
明明想要把考上学的喜悦分享给他,却说出伤害彼此的话。
傅声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感情的,喜欢为什么要不承认。
所以他选择先踏出那一步,把自己的坚定告诉蓝昼,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别推开我。
但蓝昼又怎么承受得起这样的感情。
“我不喜欢你。”
黑暗里响起蓝昼撒谎的声音。
“结束吧。”蓝昼轻声说。
傅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许久。
傅声抬手轻轻勾去蓝昼眼角的泪,问道:“你知道你流泪了吗?”
蓝昼愣了下,随后抬手甩开傅声,胸膛剧烈地起伏,浅蓝色的眼睛透过薄薄的水雾看着黑暗里的人,声音嘶哑透露着让人心疼的绝望。
“傅声,走吧。算我求你了,好吗?”
他的祈求如同刀割,他的拒绝不言而喻,而他的不舍又让人无法下搁,除了依着这个人,傅声想不出还有能做的。
因为他做出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是蓝昼放弃了自己的感情。
“好。”傅声轻声说。
他用手帮他蓝昼揩去眼角的泪水,轻柔地说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和你形同陌路。”
他笑了笑,“别落泪,会让我觉得你在惩罚我问你要答案。”
说完,傅声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放在蓝昼手里。
“顺利毕业,顺利出国。”他轻声喊道:“懒猫。”
大概是傅声的转身毫无留恋,伸出手,指尖只能触碰到傅声衣袂带起的轻风,蓝昼死死地咬唇,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任滚烫的眼泪不断滑落眼眶,望着那道欣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害怕说出一句挽留的话语。
门被轻轻带上,蓝昼终于崩溃出声。
喜欢,怎么不喜欢。
可喜欢就一定要有个结果吗?他有他的人生,傅声有傅声的轨道,不是一句喜欢,就可以不负责任的把别人既定的轨道改变。
他们还都太年轻,身体的欲望带来的好感或许只是一时,轻易的承诺没有重量,随时都可以毁约。
一个浪子的喜欢能有多认真?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傅声了怎么办?如果傅声后悔跟他出国,又怎么办?
跨国的恋爱,有多少坚
持不到最后,蓝昼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一个忍得住寂寞的人,背叛随时都会产生。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残次品,傅声知道了,不喜欢了,那么他给出去的感情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没被人爱过的人,一旦被爱,再被抛弃,他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
所以趁着只是喜欢,还没有达到刻骨铭心的爱之前结束这一切,让时间和不见面淡忘感情。
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他们都会遇见新的人,然后把他们彼此代替。
所以,就结束吧。
蓝昼痛苦地哭着,明明只是喜欢和结束,可为什么心会像刀割着一样疼。
门铃轻轻响了一下,蓝昼怔了下,夺门而出。
廊道上亮着灯,粉色的礼盒被放在地上,上面夹着一张贺卡。
“你是我冬日里的秘密,是粉色,是蓝色,是纯粹的诱惑和莎翁笔下永流的情诗十四。如果可以,我愿把你比作我的夏日,永恒而炙热。”
“新年快乐,蓝昼。很抱歉弄破你的裙子,下次不会了。”
铁画银钩,字字温柔,字字表白。
蓝昼忘了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如果成了一个人的秘密,那么秘密就会被放在心上好好守护。
傅声是真的认真了。
可一切都晚了,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化。
29、28、27、26.....5、4、3....2、1。
廊道终于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哀鸣。
一墙之隔寒冷的楼道里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眉眼低垂。
“蓝昼,何必呢。”
初春的风依然带着萧瑟, C市在一片热热闹闹中迎来了返工潮和开学季。
CBD商务区重新焕发往日的繁华和盛大,白领端着咖啡匆匆穿过商务区的斑马线,进入办公大楼, 车辆冒着车尾气停在十字路口,等候信号灯的变幻。
蓝昼带着口罩推开造型店的大门, 冰蓝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薄光。陈烨跟在他后面, 一身西装大衣。
“还是蓝色的头发好看。”陈烨评价。
蓝昼半垂着眼睛, 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陈烨叹了口气。
他是三天前飞来的C市,刚进蓝昼家门,就被屋子里熏天的酒气和暗无天日的房间吓到了。
酒瓶一路滚到他脚下,陈烨站在门前都没进去,直接拨通了家政公司的电话。
“妈的,蓝昼你在搞什么?”饶是陈烨不经常骂人也爆了粗口,看着家里乱成这样,蓝昼却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地毯上,一条腿随意伸直, 一条腿曲着,左手拿着一杯威士忌,微微垂着头。
陈烨气的火不打一处来, 当即打开灯拉开窗帘,蓝昼扭头避光, 喉咙理发出模糊的音节。
陈烨从蓝昼手上夺走酒杯,扔在桌子上, 气恼地往后捋了把头发,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平常在公司骂下属傻逼操作的怒气压下去, 他转过身。
“蓝昼,你喝酒的时候没有吃药吧?”
蓝昼的药不能和酒精掺和, 一旦一起吃了,就是闹人命了。
蓝昼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仿佛没听见。陈烨骂了声操,开始自己在地上找,沙发,茶几,地毯的角落,最终陈烨在沙发底下找到了玻璃瓶,里面的药物五颜六色还有很多,陈烨长出一口气。
算是没吃。
家里除了酒就是酒瓶子,甚至连外卖盒子都找不出几个,陈烨已经无语凝噎。
“你不是跟你那相好的出去玩了?这才几天,就成这个样子了?”陈烨拉起蓝昼的胳膊,“---你给我起来。”
蓝昼还没起来,就发出一声嘶,手缓缓捂住胃部。
“操的。”陈烨赶忙扶住蓝昼没让他重新跌坐在地上,同时手从口袋摸出手机,给秘书拨了个电话。
“跟我去医院。”陈烨废话懒得说,在沙发上巡视一圈,拿起蓝昼的大衣给蓝昼穿上,带着人就去医院。
胃炎和精神病,蓝昼当即就住院了。
在医院三天,蓝昼一言不发,医生问什么都不说话,白天睡觉,晚上坐在病床上抱着腿一动不动地盯着床角发呆,在不开灯的房间像是幽灵,没几天头发的颜色全部消退,整个人瘦了一圈。
等再开口说话,已经是陈烨带他染头发了。
坐进车里,蓝昼低头,手指极为缓慢地打字,回复了几个信息。
“是不是要准备毕业论文了?”
蓝昼抬起头,消化着陈烨话里的意思,轻轻点了下头。
“你现在这个状态我真担心,都害怕要延毕。”陈烨忧虑道。
“不会.....”太久没说话让蓝昼的声音有些失真,“最多一周就能恢复。”
“你从海市回来到底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烨发动汽车,扭头问,“那网红欺负你了?”
蓝昼垂下眼睫,幅度微小的摇了摇头。
陈烨不解,“那你是怎么了?”
蓝昼不说话。
陈烨知道蓝昼闭口不言就真的不会再说一句,尤其是发病期,话又比较少,陈烨也不再过问。
车开出停车场,陈烨把蓝昼送回家。
“蓝昼,offer拿到了,是好事。但生活归根结底还是给自己过的,不管因为什么难受,别糟践自己。”
车停在楼下,陈烨交代道。他不能一直待在蓝昼身边,以后出国更是鞭长莫及,蓝昼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他的病来源于家庭,不能再因为其他的事情加重了。
口罩后面的嘴动了动,“我知道....谢谢哥哥。”
陈烨微笑,“好了,别难受。做你该做的,顺利毕业,哥哥送你出国。”
阳光落在车里,笑容总带着几分治愈。蓝昼愣愣地看着陈烨,看着一路护着他长大,纵容着他的哥哥,缓慢地眨了眨眼。
陈烨探身,给了蓝昼一个拥抱。
“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安慰的话语响在耳边,蓝昼低声重复,“是的....都会好起来的。”
没有傅声也会好起来的。
再去学校已经又过了一周,蓝昼恢复了对外的社交能力,快速处理好留学的事情,和导师沟通好,开始准备毕业论文。
蓝昼预约了学校图书馆,中午吃过饭就提着电脑过去了。
论文非常麻烦,加上蓝昼精神刚刚恢复,他的进度有些慢,等他呼出一口气,松下精神,才发现中午忘记吃药了。
蓝昼拉开背包拉链,手伸进去摸玻璃瓶,还没拿出来,胳膊恰好被邻座起身的人碰了一下,手里的药瓶掉落在地,在安静的图书馆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邻座是一位长头发的女生、可爱的长相,低声道歉。
“没关系。”
蓝昼说完弯下腰,去找药瓶,只见那只装着色彩缤纷药粒的玻璃瓶咕噜咕噜滚动着,最终撞到蓝昼斜对面的椅子腿上停了下来,蓝昼刚准备起身去对面,就见黑色的椅子腿上出现一只骨骼分明,五指修长的手。
他捞起玻璃瓶,蓝昼的视线随着他手指上升,一路从地上移到空中。
“帅哥,那是---”
蓝昼的话还未说完,就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熟悉的黑色眼睛。
蓝昼愣住了。
从那晚决裂,再到开学,蓝昼已经两周没有见过眼前的人了,许是C大太大,金融系和法律系又离得太远,从前蓝昼都没发现傅声是C大的,那就证明如果不是有意,那么他和傅声在C大无意碰面的机率几乎为零。
所以蓝昼甚至没敢想过自己还能在学校碰见傅声,因而真当那一刻降临,蓝昼甚至都没有做好准备。
那晚的感情依旧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过度的情绪反应甚至造成了精神病的发作,足以可见眼前的人对蓝昼来说有多么重要。
傅声一手搭在电脑键盘上,一手举着那只玻璃瓶,问道:
“你的?”
蓝昼压下眼底震颤的情绪,眉眼冷淡,平静道;“我的。”
傅声什么也没说,伸出手把药瓶推了过来,随后重新把手搭在键盘上,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有分给蓝昼。
蓝昼甚至连多说一句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蓝昼咬了下嘴唇,低头打开药瓶把药倒进手心。
蓝昼来的时间比较早,坐下
的时候对面那个座位还没有人,现在再抬头,那个位置上坐着傅声,而他甚至不知道傅声什么时候来的。
那傅声知不知道他对面坐着自己?
蓝昼的心思已经不再word上了,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对面人的身上瞟。
余光里的傅声黑发松散,垂在额前,目光落在手上的MAC,手边放着白色的保温杯,和从前一样,周身散发着冰冷、疏离。
整个下午蓝昼坐立难安,视线总是不自觉往傅声身上瞟,蓝昼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半了,再坐下去也写不出东西。
蓝昼无声呼出一口气,合上电脑装进背包,拿起东西出了图书馆。
星音属于他和傅声在海边接吻的视频,在他们回来的第二天就从网上消失了,水军把怀疑他是冰岛之风的消息也压到了最下面,甚至包括他的大号,一夜之间也恢复了正常。
这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和傅声闹过不愉快后,蓝昼特意去微信看过傅声有没有把自己删除,在看到这个人依旧安静的躺在他的列表里后,蓝昼无声松了口气。
傅声到底是没做那么绝。
从五楼下去,挑高的大厅人来人往,进来的学生抖了抖伞上的水,把雨伞放进指定位置。
“轰——”天边炸起一声惊雷,蓝昼这才注意到阴云密布的天空和阴暗的天气。
图书馆隔音效果太好,他甚至没听见外面的雨声。
蓝昼抿唇,他最讨厌下雨昏暗的天气,非常致郁。他不知道今天会下雨,又没有带伞,蓝昼感觉今天真是麻烦的一天。
他走到图书馆的自动借伞机器旁,拿出手机。
“同学不好意思,机器坏了。”一旁的管理员小声提醒。
蓝昼微愣:“谢谢。”
蓝昼重新回到图书馆门前,心想雨什么时候能停。
这个时间点只有进图书馆的,出图书馆的人几乎没有,因为在C大这样的高校,六点吃饭是一个人流量大的点,其次就是晚上十二点。
下午四点半的时间,除了蓝昼这样想入非非无法集中精力的,剩下的全都在里面认真学习。一时半刻,蓝昼甚至连找一个搭伞的都没有。
大雨哗哗,越下越大,天边的乌云笼在学校上方,来自大自然的压迫感让蓝昼非常压抑。
“去哪。”
正当蓝昼心情非常低落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蓝昼惊讶地抬起头,入眼便是无可挑剔的下颌线。
傅声左肩挂着背包,目光淡淡透过雨幕落到外面。
他的忽视落在蓝昼眼底极为刺目,蓝昼讨厌被忽视的眼神,他转过头,没接傅声的话。
傅声等了片刻没等到蓝昼的答案,没有多说,直接朝外走。刚迈出一步,袖子一紧。
蓝昼不自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梧桐大道。”
图书馆到梧桐大道的距离并不远,十分钟的路程,但蓝昼却从未觉得这条路有这么长。
许是身份变了,也知道自己对对方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所以蓝昼一直和傅声保持着距离,尽量不贴到傅声。
可伞又小,稍微退一点,人就从伞里出去了。蓝昼进退维谷,稍微一点的身体接触,都让蓝昼的呼吸变得急促。
傅声清晰的感知身旁人没有规律的呼吸,安静地朝前走。
大雨滂沱,路边两侧流着积水,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身体偶尔接触,傅声冷冽的焚香融化在冰凉的春雨中,顺着空气流进肺腑。
傅声一路上一言不发,身上冰冷的疏离感让蓝昼觉得他们和普通的陌生人别无二异。
蓝昼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却又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蓝昼低着头,看着路上的水流,朝前走着。
直到他手腕上猛然传来一股力道。
“你的车到了。”
蓝昼恍惚了下, 停下脚步。
手上那股力道并没有停留很久,就从腕间消失,蓝昼和傅声错位而站。雨水顺着伞沿滚落, 蓝昼抿着唇,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 身后的人存在感太强, 隔着不远的空间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无形的压迫感和疏离感。
正是因为从前感受过这个人的温柔, 所以面对他的冰冷才最让人崩溃。
蓝昼伸手拉开车门,黑色的伞朝他倾斜。
“傅---”
声音被打断,傅声撑伞立在雨中,接通了电话。
蓝昼的声音卡在口中,嘴巴张开又合上。
傅声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眉眼淡漠,看蓝昼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眉头微微蹙了下。
“坐进去。”傅声冷声道。
蓝昼手抖了下,低头拉开了车门。
车门被关上, 傅声朝车内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朝宿舍方向走去,一个多余的词汇和眼神都没有留下。
蓝昼怔怔地坐在车里, 透过挡风玻璃上起伏滚动的水流看着被水晕开的背影,一时呆住了。
车厢里都是下雨的阴冷和潮气, 等蓝昼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已经磨着左手的手腕, 磨得泛红吃痛了。
蓝昼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 愤恨?不爽?难受?
通通都来自傅声的冷漠。
图书馆推过来药瓶就撤回的手, 雨中一触即分的碰触,毫不留恋的转身。傅声是真的不想和他有一丁点的接触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蓝昼神情复杂, 但更多的则是愤怒难受。
傅声凭什么能轻轻松松抽身?凭什么留他一个人陷在分开的情绪里无法自拔?不是说喜欢他吗?现在是全忘了吗?
“骗子。”
“——傅声。”
蓝昼盯着那甚至连脚步速度都没有变过的人,第一次产生了委屈的情绪。
接下来的几周蓝昼都没有在图书馆碰到傅声,因此论文的进度非常快。又因为抗着学习压力,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回家倒头就睡,梦里又都是光怪陆离的幻觉和飞机一次次启航的画面,蓝昼透过舷窗,总能看到那晚傅声离去的背影,然后一次次从梦中惊醒,任身上的冷汗沾湿睡衣。
爱人之间莫过于有口难言,更何况又不是爱的喜欢。
蓝昼在深夜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傅声的冷漠在兑现,而喜欢只是喜欢,是一种随时都会替代的感觉。
他只是对傅声的遗忘感到不甘,对傅声的体贴感到怀念,是人性本身的劣根性,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感情。
他走了,碰见新的人,就会遗忘的一干二净。
没什么大不了的。
初稿、二稿,查重。
压力和精神病,谎言和自我说服,都让蓝昼的精神变差。
那天以后,蓝昼再也没有碰到过傅声,每晚从图书馆出来,看着如墨的天幕和同一时间擦肩而过的同学,蓝昼的指尖都会下意识在空中去抓,就像傅声曾经牵他的手那样。但和视线一样,都会落空。
“蓝昼,已经结束了。”
所有愤恨和不甘,喜欢和难过都在夜色里缓缓徜徉,慢慢被时间熬煮,变得浓烈压抑,缀着海风和焚香吹进蓝昼心里。
夜风一起,吹起蓝色的头发散在风里,鼓起少年人的白色的衬衣。
蓝昼顺着图书馆前的楼梯而下,又是一年毕业季。
“听说最近金融系的傅声和对面戏剧学院大一的学妹在一起了?”
夜晚梧桐大道有很多散步的人。
“没有吧,应该是合作,星音视频下面不是著名了吗?”
“但我最近经常看到他们两个同进同出,那学妹不是昨天还从傅声车上下来吗?学校表白墙到处都是照片。”
“别说,他俩的舞性张力是真强,一曲trouble maker 圈了多少粉?现在评论区全都是求长期合作的。”
一个女生啊了声。
“你说这个我知道了,他俩最近确实合作出了很多视频,那个女生应该是个新人吧?”
迎面走来的女生穿着短裙,散着头发讨论着网上的事情,蓝昼脚步一顿,攥紧了背包肩带。
女生从他身
旁走过,夜风轻佛,蓝昼的垂下眼睛,眼睫颤了颤。
傅声的名字多久没有听过了?忙起来的时间过得格外快,蓦然从她人口中听到,蓝昼甚至感到陌生。
尤其是这个名字还和别人掺在一起,三个月了,算是一切回归正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