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步崖望着那双幽暗孤清的丹凤眼,里头充斥着已然盛不下滔天的怒意。
覃修谨的面容依旧冷俊孤清,可冷硬如石的眸子,以及那君临天下的气场,令他惶恐得后退。
只一眼,重步崖便被震得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覃修谨已经骑上侍卫的马匹离开。
“遭了!”
重步崖一声惊呼,急忙往后院赶去。
这会儿能拦住王爷的,只有主子了。
覃修谨骑着马,一路疾驰,往馆驿而去。
他脑海里不断闪过侍卫的话语。
‘使臣说,要把安王妃献给金王...’
‘陛下已经同意了...’
‘太尉并没有阻拦...’
马蹄声逐渐停下,覃修谨翻身下马,跨步走进馆驿。
房间里,达西正与另一个使臣把酒言欢。
“这次我们也算是给公主有个交代了。”
“你说公主怎么偏要安王妃呢?”
“安王与安王妃情根深种。”
达西举着酒杯,放肆嘲弄的笑道,“公主得不到安王,便也不想让两人快活。”
“啧...”
那人淫笑的说道,“那安王妃可真是这般绝色?”
“是不是又如何,等到了元金,再是绝色的男人,也不过是个娈宠,能被人随便狎玩...”
达西指着那个使臣,调笑的说道,“你要是办事得力,说不准大王也会赏你玩玩呢...”
‘嘭!’的一声,紧闭的房门被人猛地踹开。
两人抬眼看去,只见覃修谨拿着佩剑,敛容屏气的站在门外。
他缓缓的抬眸看来,野兽一般的视线,让两人禁不住的打了寒颤。
达西目光瞥向他手中的佩剑,他吞咽着口水,谄笑的问道,“王爷...前来所为...”
“啊!”
覃修谨拔出利剑,两步上前,直直的将剑刺入另一个人的下身。
这一剑,不仅让他惨叫出声,更是将达西的脸色,瞬间吓得惨白。
他惊愕的看向覃修谨,刚想说话,就见他利落的拔出利剑,不等那人的求饶,便又一剑扎穿了他的心口。
那人痛苦的挣扎了两下,便瞪着眼咽气了。
覃修谨缓缓的转过头来,将视线聚焦在达西的身上。
他嘴角勾笑,如同索人性命的鬼魅一般,笑得渗人可怕。
达西想要起身逃离,可双腿早被吓软,一起身就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他眼睁睁的看着覃修谨,把剑从身体里拔出。
鲜红的血液溅上,那张绝世的面容,可他却无半点欣赏之意。
覃修谨一步步的逼近,达西破声大喊,“你不能杀我!我是元金的使臣!你要是杀了我...啊!”
利剑狠狠的扎穿达西的大腿,地板顷刻间便晕开了一滩红色。
看着那摊鲜血,晦暗的眸子顷刻间便亮了起来。
覃修谨拔出利剑,一脚踩在了涌血的伤口处。
听着达西的挣扎和求饶的哭喊,他笑得不可一世。
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达西顿时僵直了身体。
他丧魂失魄的看向覃修谨,却从他的眼中看出自己死期将至。
“我可以跟皇上商量!不要安王妃了!我现在就回元金,我...”
脖子上的痛楚,使得达西呼吸一窒。
破开的皮肤渗出丝丝的鲜血,覃修谨侧首看着,却始终不为他的话所动。
“你说要把我的泽昀献给金王?”
“不...不是的...是、是公主的意思,跟我无关...我只是个传话的...”
“她如何说的?”
“公主...公主说如果不能让你去元金,就...就要把安王妃送去,想要以此裹挟...裹挟王爷...”
达西看着覃修谨,汗出如渖的急声道,“这跟我并无关系啊...如果安王不喜...我明日就会元金,绝不...”
“不必了...”
覃修谨直视着他不断颤动的瞳孔,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
尖锐的触感从脖子传来,达西想要开口,但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他瞪大眼睛看着覃修谨,只听他淡然的笑道,“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噗通!’
达西就这么睁着双眼,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覃修谨施施然的起身,犀利的视线,不屑的俯看着达西。
正当他出神之际,熟悉的声音响起。
“六郎!”
房间已经蔓延起了铁锈的血腥味。
赵明熙站在门外,看到覃修谨背对他站着。
他周身气势骇人恐怖,阴暗得让人不敢靠近。
赵明熙不顾重步崖的阻拦,跨过门槛,走进房间。
他走到覃修谨的身侧,看着还在滴血的手掌,不由分说的牵了上去。
感受到掌心温度的覃修谨,稍稍动了一下。
他侧首看向赵明熙,试探的唤道,“泽昀...”
赵明熙撩开他脸上滴血的长发,浅笑着回道,“我在。”
阴沉如墨的瞳孔变得明亮,不安的委屈逐渐消散。
覃修谨抱起赵明熙,紧紧的搂着。
抱着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赵明熙抚着他的后脑,低声哄道,“我不会离开六郎,永远都不会...”?
赵明熙在进入馆驿前,便派人封锁了整个馆驿。
夔承平和夔子胥闻讯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王府的侍卫和皇家的卫兵,把馆驿围了个水泄不通。
夔承平看见他们,只觉得事情不妙。
他跟夔子胥三步作两的往使臣的房间赶去。
重步崖看到两人后,先是头皮一紧,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夔承平就推开他,顺便推开了房门。
夔承平瞧着覃修谨端坐在椅子上,老实的让赵明熙擦脸。
可房间里残留的铁锈味,还有覃修谨身上,并未换下沾染着血迹的衣裳,预示着事情的糟糕程度。
“他们...”
“死了。”
覃修谨利索的回答,把夔承平气得脸色发红。
他刚想质问,覃修谨又极为轻巧的说道,“外祖与其浪费时间怪罪,不如想想该如何解决的好。”
“谨儿!”
夔子胥扶着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的夔承平,斥责的说道,“怎么跟你外祖说话的,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覃修谨蓦然起身,“我只知道,你们要将泽昀送给元金!”
他看着最为亲近的家人,眼中第一次染上了恨意,“明知道有去无回,可你们还是想把他往火坑里推!”
夔子胥一顿,瞬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便是送去又如何?”
夔承平却高声反问道,“你居然为了个男人,杀了元金的使臣!”
他指着赵明熙,质问着覃修谨,“若是两国因此而交战,你让新覃的百姓如何!”
“这只不过是你们的冠冕堂皇罢了!”
覃修谨逼近夔承平,低吼的反驳道,“元金的心思,谁人不知!”
“他们要的就是一个借口!”
他双目猩红的谴责道,“不论是谁,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是又如何!难道你就可以为了个男人,忤逆圣意了吗!”
“你们可以为私欲而行,我凭什么就不行了!”
“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夔承平转向赵明熙,他怒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谨儿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外祖,你错了...”
覃修谨突然变得很是平静,他凝望着夔承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跟泽昀在一起,我才是这样,而是我一直如此。”
“你说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说,我来做...”
覃修谨与赵明熙十指相扣,他坚定的说道 ,“可我如今不想了...”
在夔承平放弃赵明熙的那一刻,覃修谨便明白,他与夔家早已相隔甚远。
夔家想的只有如何得到那个冰冷的皇位,却从来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看着夔承平不可置信的眼神,覃修谨嘲讽的说道,“我不是覃宏朗,我不像他软弱无用,只能靠权臣的拥护,来保全身下的位置...”
“谨儿!”
夔子胥正颜厉声的打断了覃修谨的话,“你现在不太冷静,等过...”
“舅舅,我没有一刻能像眼下这般冷静。”
覃修谨浅笑着说道,“我不想做夔家的傀儡了...为了夔家,我当了十六年的傻子,已经够了。”
他看向身侧的赵明熙,柔声说道,“我只想做真正的覃修谨。”
夔承平回到太尉府后,一言不发的回到书房。
夔子胥有心想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邱曼安见他闷闷不乐的模样,凑过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正愁没人说话的夔子胥,便拉着她到亭中,说起了这事。
邱曼安听闻覃修谨砍杀使臣的事后,先是一惊,可听完缘由之后,她却露出了然的神情。
“此事并不复杂...”
她看着夔子胥解释道,“子胥不能理解谨儿的想法,是因为明熙是个男儿。可若是换作你我呢?”
“我跟你?”
“要是那使臣说要把我献给金王...”
“他敢!”
夔子胥激动的站了起来。
邱曼安好笑的劝他坐下,“那你可清楚谨儿的心境了?”
“可赵明熙是个男人,男人跟男人之间...这...这...”
夔子胥想了半天 ,也只逼出个‘不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了...此前没有的,不表示此后也不会有。”
邱曼安缱绻的看着夔子胥,温柔的说道,“子胥是忘了自己是如何忤逆父亲,不愿纳妾的吗?”
“我...”
夔子胥捻着她的玉手,思绪万千。
他与邱曼安成婚已有十余年,可直到如今,都不曾有过子嗣。
只因邱曼安在怀第一胎的时候,不慎滑胎流产。
此后她便再难怀孕。
本以为只要调理的好,就可以再次怀孕,可不想等了十余年的时间,两人依旧没等到孩子的喜讯。
夔承平和齐昭容便劝说夔子胥纳妾,就连邱曼安也跟夔子胥提了几次。
可每次,他都是搪塞了过去,怎么都不肯答应。
还想再过几年,从夔承平庶出的子孙中,选一个过继便是。
夔子胥时常说,他身为新覃的将军,脑袋都是系在腰上的,便是纳妾,也只会耽误人家。
可邱曼安却清楚,他不是怕耽误人家,而是怕辜负自己。
“谨儿若是真的喜欢明熙,咱们也该高兴才是...”
邱曼安靠在夔子胥的身前,她柔声道,“毕竟能找到彼此喜欢的良人,可是三生有幸的事。”
她抬眼看着他,笑道,“钦天监的那一卦,说不准是真没算错。”
“喜欢是好,可是...”
夔子胥揽着邱曼安的肩膀,叹息道,“谨儿与父亲...”
“这一遭,迟早会有的...”
邱曼安轻拍着他的胸膛,劝说道,“谨儿虽然年幼,但却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你们总不能老把他当孩子看待...”
“况且...”
她叹声道,“谨儿也确实惹人怜爱。”
他自小便背负了太多的希望,可他还只是个孩子。
说心里没有怨念,又怎么可能呢?
“可父亲...”
“别瞧着父亲铁石心肠的模样...”
邱曼安视线望向书房的方向,“他可最是舍不得谨儿的了。”
更何况,还有她那最为疼爱谨儿的婆婆在呢。?
“你就是为这事跟谨儿吵架?!”
齐昭容气得都端不住仪态,指着夔承平骂道,“他这般小,脾气大点怎么了?你就不会让着他说几句好话?”
夔承平这会儿哪还有此前的镇定,他被瞪得是坐立不安,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他刚想辩解两句,就被齐昭容厉声打断,“我告诉你!要是我乖孙,因为这事不肯来太尉府了。”
她拍着桌子,吼道,“你也给我滚出去,别回来了!”
“夫人...这事分明错在谨儿,你怎么...”
“我怎么了?不就是杀两个使臣吗?”
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怼道,“你是瞧不到他们的心思吗?还护国将军呢,你这老脸也真挂得住!”
夔承平被骂得不敢反驳,可他还是劝诫的说道,“可使臣杀不得啊...”
“有什么杀不得!我要是还能轮动双锏,别说两个了,便是二十个都不在话下!”
“这事本是元金有错在先,但谨儿这一动手,就成我们的不是了。”
“谨儿可是新覃的王爷!他被两个使臣...还有你们!”
齐昭容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逼得都要把自己的王妃献出去!要是再没点气性,那还算是男人吗!”
“我也是为了谨儿啊,要是能借此机会,重新让覃宏朗赐婚,也没有坏处...”
“你怎么那么能耐呢!”
齐昭容一掌拍在他的肩上,“谨儿是我们的心头肉,明熙就不是了赵家的心头肉了?他凭什么被你们这般折腾得呼来喝去?!”
她本想着,这孩子只要老老实实地跟在谨儿身边就好,别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等谨儿成年之后,就将他放归。
毕竟,他本就是被逼着跟谨儿成亲的。
可眼下又要因为谨儿的身份,要被逼着送去给元金。
这还有天理吗!
“可谨儿分明是瞧上他了,两个男人...成何体统啊!”
“便是他们两情相悦,也用不着你来掺和!”
齐昭容越说越恨, “谨儿忍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瞧上的人物,就由着你们这么糟践?”
她一拳接着一拳的捶在夔承平的身上,泄愤的说道,“我早说了,不许你们逼着谨儿!不许你们逼着!你们偏是不听!”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善儿已经没了,你们非要把谨儿逼得离了夔家,才满意吗!”
夔承平见她哭了,一下就慌了神。
他赶忙起身扶着齐昭容坐下,“我们哪是逼着的啊...”
若非局势所迫,谁又愿意这么做呢?
“善儿的死,到如今都不知真相...”
夔承平痛心的说道,“若是不让谨儿装傻,使得后宫的人松懈,说不定连谨儿都会保不住。”
这事到现在都是他们的痛。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若是不防着,能怎么办啊...
每每谨儿问他,‘外祖,我能不能不当傻子了’的时候,他怎会不心疼呢。
可到后来,谨儿再也不问了。
或许是知道,便是问了,也没用吧。
一次次的承诺,到最后换来的,只有虚无的泡影。
“都怪覃宏朗这个昏君!”
齐昭容抹了把脸,气得一拳锤在桌上,“要不是他当年花言巧语的诓骗芷卉,芷卉也不用像如今这样...”
夔承平抓过她的手,轻揉了两下,“以前的事,暂且不提,现在最主要的是,使臣的死该如何是好。”
他沉声道,“覃宏朗这会儿怕是已经知道了此事,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谨儿...”
“他敢!”
齐昭容甩开他,盛气凌人的说道,“真当我们齐家是吃素的不成?”
他们老齐家世代忠良,护了三代君王。
为国战死沙场的先辈,不在少数,更是没享过几天清福。
夔承平当年求齐老爷子,让齐昭容嫁给他的时候,还他被嫌弃品级不够,配不上自己的闺女。
要不是齐昭容慧眼识珠,瞧上了夔承平,他便是在齐府门口跪上三天三夜,都不定能放进门来。
现在的齐家,是由着齐昭容的侄儿,齐昌胤(Yìn)当家做主。
这朝堂中还曾得过‘忠武’谥号的将军,便还有齐昭容的哥哥,也是就齐昌胤的父亲。
在她哥哥离世后,为了削弱覃宏朗对齐家的注意力。
齐昌胤不得不退避锋芒,虽然势不如前,可在军中的威望,并不比夔家小。
齐昭容睨着夔承平,啐道,“你要是没本事,我现在就回娘家去,我就不信覃宏朗真敢动我乖孙!”
说着,她就大步流星往外去,夔承平拉都拉不住,只能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劝着。
“夫人,你且听我说啊...这事急不得,得从长计议才是。”
“等你议完,谨儿都不知道担上什么罪名了。”
齐昭容拽住夔承平的衣领,一把把他抡开,嫌弃的斥道,“优柔寡断...还不给我起开!”
要不是夔承平下盘够稳,怕是要被她拽倒在地上了。
“娘!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夔子胥和邱曼安,追着步子赶了过来。
刚进园中,就看到平日最是稳重从容的夔承平,脸色小心,手脚慌张的拉扯着齐昭容。
而最是端庄大气的齐昭容,脸上已然满是压不住的怒火。
她边让管家去练功房把双锏拿来,边推拒夔承平,还拳拳闷在他的身上,听得夔子胥一脸肉痛。
这待遇,小时候练功偷懒的夔子胥,可没少在他爹那受过...
“娘!”
邱曼安不顾幸灾乐祸的夔子胥,急得上前拦在两人的中间,“这是...”
齐昭容重哼一声,吩咐道,“给我备马,我现在就去安王府守着。”
她瞪着夔承平,“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乖孙!”
“娘!您这是做什么呢...”
夔子胥劝说道,“谨儿那头,我们再想法子就是了。”
“想想想!等你们想出来,要到什么时候?”
齐昭容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我看你跟你爹一样,都享清闲,享得人都废了!”
夔子胥被打也不敢还手,只能忍着痛挨着。
他不禁想起以前。
娘亲在她舅舅离世后,便居于府内。
每日不过是跟后院的姨娘们唠嗑看戏,算是颐养天年。
上次,她拎着双锏要闯入皇宫,还是二十年前,善儿出事的那天。?
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寄予了厚望。
覃修善似乎知道众人的期盼一样,从牙牙学语开始,便展现了他超乎寻常的天赋。
且他乖巧听话,还时不时的喜欢学大人说话。
那故作老成,但灵动可爱的模样,自是讨得覃宏朗的欢喜。
覃宏朗还时常笑着把‘善儿要不要当太子’的话,挂在嘴边。
不论什么宴会都会抱着他出席,可见对他的喜爱。
夔芷卉也是母凭子贵,稳稳的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与覃宏朗的感情,也是越发的亲密恩爱。
可好景不长,在覃修善四岁那年。
阖宫上下都细心照料,连受凉都不曾有过的孩子,突然染上了天花。
覃修善浑身发热,精致的小脸上,更是布满了红疹。
夔芷卉心疼得恨不得替他受着。
可天花的毒性太强,覃宏朗怎么都不肯让她过去陪着。
夔芷卉只能在殿外,一遍遍的听着自己的孩子,难以忍受的哭喊声。
直到感染天花的第二天,太医慌乱的冲出来,跪身哭喊的说道,‘大皇子...薨了...’
夔芷卉先是六神无主的愣在原地,后才像是听清他说了什么一样。
‘不可能...’
她一个劲的摇头,发了疯似的要往里闯,‘善儿!我的善儿...’
邢嬷嬷泪流了满面,可还是第一时间抱住了她。
夔芷卉声泪俱下的嘶吼着,哭喊的唤着覃修善的名字。
两天前,还笑着与她承诺,长大之后,会好好保护她的孩子,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了。
因为覃修善是感染天花而病逝,他的尸体不宜在宫中久留,所以只能随便找了个日子,草草的出殡下葬。
让夔芷卉痛不欲生的是,她连覃修善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而在覃修善得天花那日起,覃宏朗就再没来过栖鸾殿,只每日宿在漪澜殿中。
夔芷卉曾与覃宏朗说过,覃修善得病的事,太过蹊跷。
整个皇宫上下,只有覃修善染上了天花,她希望覃宏朗能调查此事缘由。
可覃宏朗只是随便调查了一番,便将照顾在覃修善身边的宫人,以照顾不周为由,全部处以极刑,便算是交代了事。
他甚至斥责夔芷卉,每日只知道胡思乱想,已然没了一国之母的样子。
看她终日愁眉不展的模样,覃宏朗越发觉得心烦。
最后还将她手中的权力,分到刚诞下二皇子不久的缪芳馥手里。
美其名曰,帮她分担一二。
夔芷卉只觉得越发的心寒。
覃修善的死,也成了夔芷卉一辈子的痛。
“娘娘...娘娘...”
邢嬷嬷的唤声,让夔芷卉回过神来。
她缓缓的抬头看向邢嬷嬷,“怎么了?”
“老奴只是看娘娘有些疲倦...”
邢嬷嬷担忧的说道,“娘娘可要去休憩一会儿?”
夔芷卉端起手边的茶盏,摇头道,“前朝发生了这些事,让本宫如何睡得着...”
“元金的事,都已经定下了...”
邢嬷嬷捏着她酸涩的肩膀,劝说道,“娘娘不是也觉得王爷对王妃的情分过了吗?说不定...”
她委婉的叹息道,“说不定王妃走后,王爷也能沉下心思呢。”
夔芷卉皱着眉沉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娘娘!不好了...”
慕梅顾不上通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邢嬷嬷刚想呵斥,却听她急声道,“王爷...王爷砍杀了元金的使臣...陛下正派兵抓他进宫呢!”
“什么!”
手中的茶碗,应声碎了一地。
热水溅在身上,夔芷卉却不觉得疼似的,快步走到慕梅的跟前。
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快声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邢嬷嬷催促着说道,“快说啊!王爷...王爷怎么会对使臣...”
“因为陛下...要下旨将王妃送去元金。”
慕梅嗓子干涸到吞咽着口水,她仰望着夔芷卉,哭着说道,“王爷...王爷不知从哪听来了消息,拿着剑就闯进馆驿...然后...然后就把两个使臣都给杀了!”
夔芷卉身子一晃,险些跌在地上。
邢嬷嬷赶忙搀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娘娘!快去叫太医!”
“不...带本宫去见陛下...”
夔芷卉强撑着身子站立,她拽着邢嬷嬷的手,捂着胀痛的脑袋,“谨儿...”
她的谨儿不能出事...
邢嬷嬷扶着夔芷卉来到前殿的时候,就见覃修谨正被侍卫押着要进入轩辕殿。
“谨儿!”
夔芷卉快步想要靠近,却被侍卫拦了下来,“皇后娘娘,这不能进。”
“你有什么资格拦本宫?”
“是陛下的意思,不论是谁,都不得进入前殿。”
夔芷卉闻言,不敢硬闯。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覃修谨,被带入了轩辕殿。
殿门紧闭,让她看不到半分里头的情况。
就犹如二十年前的那天,她只能无能为力看着自己的孩子,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