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钺曾经无比痛恨这个女人，痛恨她夺走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可在此刻却无比感激她。
他忽然明白了隋易为什么会这么爱她，因为这个女人会为了丈夫孩子牺牲一切，哪怕是把最心爱的人拱手相让。齐钺扪心自问，他做不到，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做不到放弃隋易，哪怕是他要死了，他也想拽着隋易一块死。
那天齐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答应了她，也把这话当了真。?
第七十七章
辛婉婉是在冬天的一个清晨走的，走的很平静。隋易也很平静，可能早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只有隋欣欣哭闹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一直哭到后面，哭累了才睡了过去。
齐钺帮隋易一块料理了辛婉婉的身后事，又把他接到家里住了几天。
隋易虽然平静，但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基本上齐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也没拒绝。
齐钺一开始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怕他会做什么傻事，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后来看他强打着精神照顾欣欣，才渐渐放了心。
齐钺很自觉地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责任，每天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带他们到处逛，想尽法子哄他们开心。再加上学校的事，齐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可他不仅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尤其是当他和隋易一块牵着欣欣在外面走时，他真的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他们就是一个幸福小家的错觉，这让他感到无比幸福和开心。
隋易还是很憔悴，难以真正接受辛婉婉已经去世的现实，不过是因为欣欣还在那强打精神。
那天齐钺学院召开一个紧急会议，结束的时间有点晚了，他怕耽误了给隋易他们做午饭，就着急忙慌的往回跑。结果跑回去一看，隋易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在往桌上摆。
看到他回来，隋易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得正好，吃饭吧。”
齐钺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一下子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好。”齐钺强压着心里的喜悦和激动，忙着帮他摆碗筷，帮欣欣洗手。
吃饭的时候，齐钺的嘴角还一直上翘着，给欣欣夹这夹那，跟隋易喋喋不休的说着他听到的趣事。
隋易一直很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在听，齐钺也就说的更来劲了。
吃完饭，隋易让欣欣先回了屋，然后掏出了一张卡放在了桌子上。
齐钺一愣，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之前给隋易的那张，笑容瞬间就僵了。
隋易淡淡地看着他，“卡里的钱用了四十万，过两天能转你二十万，剩下的二十万我也会尽量想办法还你。”
当初和几个兄弟合伙干运输，隋易往里投了二十万入股，现在为了尽快还清齐钺的钱，他就把那笔钱要出来了，也不打算再回去干了。
齐钺勉强笑了笑，“易哥，这钱是我给你的，不用你还。”
“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隋易很诚恳地说：“我要带她们回去了。欠你的，以后我会慢慢还。”
齐钺这才留意到，不远处就放着他早已打包好了的行李箱，不由得急得站起了身，“易哥，我不用你还，我只要你们留下。”
隋易摇了摇头，也站起了身，就往隋欣欣的房间走。
齐钺忙走过去挡在他身前，无比着急地按着他的肩膀，“易哥，她走之前托我照顾你们，她也愿意让我们在一起。对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我最近一直在给欣欣看幼儿园，有两家很不错的，我已经把欣欣的资料交上去了。还有欣欣往后的一切，从她小学、中学到到大学，我全都规划好了，我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好好地把她抚养长大。还有我们，我能养你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叫你吃一点苦，受一点累，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易哥，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齐钺的语速很快，他唯恐说得慢了自己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多谢，不用费心了。”隋易拿下了他的手来。
“易哥，别走，我求你了……”齐钺却是不管不顾地又抓住了他的手，满眼哀求的看着他。
可隋易仍是推开了他。
齐钺脚步踉跄了一步，忽然怪模怪样地笑了起来，“易哥，你觉得当初咱们两个谁爱得深？”
隋易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是我！”齐钺的面色极度扭曲了起来，拼尽全部的力气痛苦地嘶吼了出来，“是我啊！是我爱得深！以前是，现在更是！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爱你啊！”
他知道，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冲隋易发泄，可他实在压抑不住自己了，这段日子不光隋易痛苦，他也过得极度痛苦。现在他明明已经看见曙光了，可忽然之间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骗他的，叫他怎么接受呢？
“易哥，我是对不住你，可我也是真的爱你啊……我后悔了，你以为我不想放下你吗？我也想啊，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啊！”齐钺说着说着，泪不争气的滚了下来，一开始他还遮着眼，发现遮不住，也就放弃了。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放不下，我一直在找你，满世界的找你。这五年，我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规划里都有你，无论做什么，我总是先想到你，我的往后人生里，每一天每一秒，我都预先留下你的位置，无论什么，在我心里都排在你后面。我不明白，我只是犯了一个错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只是因为一个错误，我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齐钺一手掩着脸，痛苦地呜咽着，“易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深陷在自己犯的愚蠢的错误里永远都走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滋味？我做梦都会梦到，我时时刻刻都会记得……这种滋味，你懂不懂啊，我走不出来，靠我一个人我走不出来啊！”
隋易沉默了很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懂。我比你遗憾得更多。我爸……我爸走之前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看到了，却赌气一个也没接。现在我就常常忍不住想，如果我当时接了该有多好，如果我接了，说不定他就不会想不开了……我犯得蠢比你更多，可是你瞧，也没人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好端端的人生被我走成这个样子，我只能怪我自己，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只能硬逼着自己不去想，有时候会忘了，可有时候不经意间，不知怎么又记起来了，又只能陷在痛苦里挣扎，我也不知道止境在哪里。可能，人生就是这样吧，总会留下痛苦的遗憾。我们没法重来，还是只能说那句老话，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齐钺狠狠摸了把泪，颤抖着慢慢抱住了他，“可是我的人生还那么长啊，你就让我一辈子困在这个错误里走不出来吗？你明明可以的，易哥，只要你愿意，愿意拉我一把，我就不会那么痛苦……易哥，你帮帮我。我求求你，易哥，帮帮我好不好？”
隋易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齐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你……你总能碰上一个更好的，你的人生会走得比我好。这世上人这么多，你哪怕闭着眼随手一抓呢，都能抓到个比我好的……还有，你说得对，我那时真的没那么爱你，现在更不爱了。所以算了吧，为了我不值得。”
现在再回头看往事，隋易才发现，齐钺说得对，自己当初好像并没有那么爱他。
那时说起来，不过是青春期不谙世事不管不顾的一次悸动罢了，后来自己之所以执着在他身上，不过是因为那时候他一无所有了，身边只有一个他了，所以拼了命地也想抓住他。似乎抓住他了，就能遮掩自己人生中的那些悔痛，似乎自己就趟出了另一条人生出路来，自己的人生就有救了。
自己也不过是无能为力了，只能软弱到把全部的人生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罢了。只有现在走出来了，陷入了新的无望之境，隋易才能血淋淋地剖出自己的内心，也才真正看清自己那时的心境。
隋易说完就松开了他，转身进房间把欣欣抱了出来，拖着行李艰难地往外走。
看着隋易决绝的背影，齐钺只觉得心如刀割，疯了般追了过来堵在了门口，颤抖着双手想从他怀里抱过隋欣欣，“欣欣，来叔叔这好不好？叔叔带你去买娃娃，给你买很多娃娃……”
隋欣欣刚才在屋里听到了他们的争吵，有点被吓到了，就摇了摇头。
齐钺搓把脸，强忍着泪水，冲她温柔地笑着，“欣欣，你不是说过，说你喜欢叔叔吗？你现在就告诉爸爸好不好？告诉爸爸你喜欢叔叔……告诉爸爸你愿意留下和叔叔一块生活……欣欣，你叫爸爸一块留下好不好？叔叔会好好照顾你们，会像你妈妈一样照顾你们……”
隋欣欣一下子又想起了辛婉婉来，紧紧搂住了隋易的脖子，眼看就要哭出来，“爸爸，我想妈妈了。”
隋易摸摸她的头，轻轻叹了口气，“齐钺，让开吧。”?
第七十八章
隋易还是带着隋欣欣回了S市。那天离开的时候，看着齐钺痛苦绝望的眼神，他心里也有一丝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把他推开了。
隋易把辛婉婉安葬在了一个离家近风景好的墓园里，然后和隋欣欣过了一个无比冷清的新年。
原先家里三个人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热闹，但现在少了一个，却是冷清得不行，哪哪都叫人不适应。尤其是看到辛婉婉的物品和衣服啥的，总是叫隋易鼻头发酸，只好都收了起来，不敢再看。
这个年过完后不久，齐钺还是追了过来，三天两头的登门拜访。
隋易因为还欠着他的，也不好叫人吃闭门羹，只好让他进来，不过也没怎么搭理他。
主要是隋易最近实在忙得不行，他又找了个给超市运货的活儿，搬货运货全他一人干，都没时间喘口气。晚上一忙活完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得跑去幼儿园里接欣欣，晚上喂她吃完饭哄睡了也就八九点了，只有这个时候隋易才能松口气。
但他也不排斥这么忙碌的生活，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想那些难受的事，才能假装他一直在好好活着。
隋欣欣因为错过了入园时间，只能去一个教学质量一般的民办幼儿园，对此隋易有些自责，却也暂时没能力改变了。
有次隋易忙忘了时间，晚了大半个小时去接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卫那一问，门卫大爷说是人已经被她的一个叔叔接走了。
隋易先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又猛地想到可能是齐钺，忙给他打了个电话，果然是他。
因为隋欣欣也没有家里的钥匙，所以齐钺就先带她去游乐园玩了，还和她一块在外面吃了个饭。
那天隋欣欣回来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一直舍不得齐钺走，齐钺也顺势提出了想要把他家里的备用钥匙，以备不时之需。
隋易察觉出了齐钺在一步步的登门入室，可他已经无力阻拦了，还是把钥匙给了他。
齐钺年后刚追过来的时候，隋易就和他说过了，告诉他他现在真的麻木了，可能不会再爱上谁，这辈子也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了，让他别再执着在他身上，不值得。
齐钺却是很坚定地说他不会放弃，这辈子就这样跟他耗上了，哪怕是耗一辈子没结果呢，他也认了。
隋易知道自己耗不过，他太累了。齐钺后半辈子较劲较在了他身上，而他呢？他甚至连跟他较劲的力气也没有，向他妥协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天气预报说傍晚台风就到达S市，隋易匆匆搬完最后一箱货物，刚想往幼儿园赶，就收到了齐钺的短信，说他已经把欣欣接回去了，让他也早点回来。
隋易松口气，直接往家跑，堪堪赶在雨下大之前回去了，不过等进门的时候身上也湿透了。
齐钺正在教隋欣欣认字，一看到他回来一大一小都站了起来。
隋欣欣先跑过来扑到了他怀里，开心地喊着：“爸爸回来了！”
齐钺看他身上都湿透了，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怎么也不知道撑把伞。”
辛婉婉以前也总是这样嗔他，隋易心神恍惚了一下，难得的回了他一句，“没事，我回来的时候雨不大。”
齐钺没料到他会回自己，心里轻轻一颤。
隋易又躬下身子揉揉欣欣的脑袋，“爸爸先去冲个澡，你再跟叔叔玩一会儿。”
“好。”
等隋易冲完澡出来，齐钺已经摆好了饭，“欣欣刚才嫌饿，先吃了，你快吃吧，一直给你热着。锅里刚刚煮上了姜汤，再过五分钟就行了，一会儿别忘记喝。”
齐钺说完，就很自觉地走到门口换鞋，他没指望隋易能再搭理自己，刚刚有那一句就足够了，他也怕待久了再招人烦。
“外面雨很大，一块吃点再走吧。”隋易擦着头，状似随意地说。
齐钺怔住了，这是这么久以来隋易第一次留他吃饭，顿时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磕绊，“嗯……好，我不饿……不是，我挺饿的，我的意思是我吃一点就行……”
齐钺确实没吃多少，不过吃得极其缓慢，那股子磨蹭留恋的劲儿，仿佛是在吃断头饭。
吃完饭，俩人一块哄了哄欣欣，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了。
齐钺就准备离开了，他压根就不敢想隋易会留他住下，今晚隋易能和他说这么多话，能让他在这吃饭已经够他开心很久了。
齐钺还没来得及开口道别呢，隋易先开了口。
“齐钺，我们谈谈吧。”隋易点了根烟，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仰头闭着眼抽了一口。
齐钺一听这话内心就无比的抗拒，因为隋易每次跟他谈都是在拒绝他，他不想再听到那些叫人伤心绝望的话。
齐钺只好又在他旁边坐下，攥了攥拳，“易哥，你不用说了，这辈子，我就这样了。”顿了顿，又很执拗地说：“过两个月，等手头的几个项目结束，我打算离职，来S市找个学校任教，也省得两头跑了。”
隋易睁开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S市虽然也有本科院校，但跟Q大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铁定脑子有病。
齐钺确实脑子有病，还在那笑呢，“易哥，你不用劝我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你没关系，将来我也不会后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能做到，为了你放弃所谓的体面。”
隋易确实想劝他，但听他这样说也知道多说无益。
隋易静静地抽完了那支烟，把烟头捻熄在面前的烟灰缸里，对他说：“你之前说过，能在A市解决欣欣的入园问题，现在还行不行？”
齐钺不敢置信地猛地抬起了头，瞪大了眼呆怔了几秒，喃喃地问：“易哥，你……你刚刚说什么？”
隋易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早晚的事。既然结果已经注定了，那他还不如早点放弃挣扎，提前向他举手投降，省的真叫他做出自毁前途的事来。
隋易吐尽嘴里最后一口余烟，静静地看着他，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咱俩再试试吧。”
齐钺的心脏重重一缩，瞬间气血上涌，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都争先恐后地冲进了脑子里，头胀得有些发晕。他想痴了想疯了的东西终于再次回来了，可他竟然不敢信了，这怎么可能呢？
齐钺缓了一缓，一手按着仍旧晕眩的脑袋，一手指着隋易，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易哥，你……你刚刚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不……你别说，别说了……你别说话……千万别说话……”他怕隋易再反悔，不认刚刚说过的话了。
不让隋易再说话，他自己开始说，但因为过于激动，说的话也语无伦次，让人不明所以，“可以，上学，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我们……我们也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有，很好，都很好……”
隋易蹙眉瞅着他胡言乱语、手舞足蹈的样儿，听了半天才弄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挥挥手打断他，“行了，你去洗澡吧，今晚和我睡一个屋。”说完就撂下他自己先回了房间。
齐钺完全处于晕眩状态，大脑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还好隋易给他下达了指令，让他洗澡睡觉。
他就按照隋易的指示无比晕眩地进了浴室。使劲搓着脸，还是清醒不过来，就连脚底的地板也总感觉踩不真切，好像要陷下去。他不由得怀疑是在做梦，悄悄拧了自己胳膊一把，还怪疼，也是奇怪。
齐钺无比忐忑地进了隋易的房间，他生怕刚才的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的幻想，一会儿会被隋易打出门去。
隋易正靠着床头，抽着烟看电视，电视声音调得很低。看到他进来，隋易就往旁边靠了靠，一副正在等着他的样子。
齐钺这才敢信，这不是没梦，竟然是真的！
隋易狠狠吸了口烟，指了指床头柜，“那有避孕套，没有润滑剂，先用那个代替吧。”
齐钺转头，看到桌上放着避孕套和护手霜。避孕套是盒装的，已经用掉了不少，只剩了三四个，他知道那些是隋易和谁用掉的。
隋易一支烟都抽完了，看他还是没动静，就不耐烦地躺下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做我就先睡了。”
齐钺局促地在床头站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脱了衣服上床，从背后有些颤抖地轻轻碰了碰他，看他没犯恶心才大着胆子慢慢搂紧了。
隋易这次终于没再推开他，只是低低地跟他说：“齐钺，我也不确定将来能不能回应你的感情，你考虑清楚。”
齐钺紧了紧手臂，把脸靠在他的背脊上，任由泪水痛快地肆意而下，“没事的，易哥，没事的，这次换我来爱你……有我爱你就够了……”
那晚齐钺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静静地搂着他，拥着他。对他来说，在尝过彻底失去的滋味后，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他一直记得，当初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台风天，隋易第一次真正接纳了他。现在，隋易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次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再也不会再放手，再也不会错过他。
人这一辈子，能弥补错误的机会不多，有时候错过就是错过了。他，还有机会能重来一次，何其有幸。?
第七十九章
隋易第二天是窗帘缝隙里透过的阳光照醒的，起身拉开窗帘一看，台风来得快去得更快，外面天蓝气清，已经阳光大好了。
走到客厅，齐钺正抱着隋欣欣给她喂饭，一看到他出来，一大一小都冲他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隋欣欣含着一口饭，口齿不清地笑话他，“爸爸是个大懒虫！”
齐钺也冲他笑得格外灿烂，“易哥，快洗脸吃饭吧。”
看着他们两个，隋易有一瞬间的恍惚，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一切都没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心头的滋味有万千，却又说不出一二。
等他坐下，齐钺殷勤地帮他盛粥夹菜，小心翼翼地说：“易哥，我订好了今天下午的机票，也联系好了搬家公司，有要搬过去的东西我们一会儿抓紧收拾收拾吧。”
隋易刚喝了一口粥，闻言一愣，“不用这么急吧？”
可齐钺却是一秒都等不下去了，昨天晚上他就没敢合眼，搂着人在那急得抓心挠肺的，生怕隋易第二天一睁眼会反悔。他迫不及待地想把人带走，带回他的小窝，看牢实，再也不放他离开了。
齐钺自己着急的心思是一点都不提，只拿着隋欣欣说事，“易哥，我们得尽快去A市办欣欣的入园，不能再耽误了。”
隋易尽管心里万般不舍，也没做好准备，但还是咬着牙同意了。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长痛还不如短痛。
隋易想了想说：“这里的东西都不动了，我和欣欣收拾点衣服过去就行。”他舍不得把这个家拆的七零八落，还是想保持着原样，以后常带欣欣回来看看。
齐钺无比欣喜，心中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好，我那里什么都有，缺的我们再一块买。”
隋易又迟疑了一下，觉得都打算和他一块过了，还是该征求下他的意见，“走之前，我还是想带欣欣再去看看她妈妈。”
“嗯，应该的。易哥，我陪你们一块去。”齐钺知道他重情重义，不可能这么快放下辛婉婉，愿意给他留出时间。
隋易开着那辆破皮卡拉着他们两个一块去了。
齐钺和他们一块放下鲜花，祭拜了一下，就先抱着隋欣欣走远了，好让隋易单独和她说说话。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隋易心里很难受，下意识地想摸出烟来抽，但又忍住了。辛婉婉不喜欢他抽烟，他也打算要戒烟了。
隋易抬手，轻轻抚了下照片，好半晌才说出话来，“我打算和齐钺一块过了。你别怪我，我太累了，也许还撑得住，但我需要个人帮我们照顾欣欣。你说得对，起码他是真心对欣欣好，也能给欣欣提供更好的生活。”
隋易抹了把眼，“算了，说再多都是借口，我对不起你，我只是真的，真的累了……欣欣现在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指望，如果没有她，说不定我就去陪你了。你说，人这一辈子，怎么就这么累，这么难呢？”
隋易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最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辈子就这样吧，下辈子，我早点娶你，一定不再辜负你。”
回去的时候，齐钺看隋易的状态不太好，主动提出替他开车。
隋易右胳膊撑在车窗上，拄着脑袋，看着窗外飞速闪退的树影，“齐钺，我不知道咱俩能不能走到老，现在说这话也有点早。”
齐钺浅笑着看了他一眼，“易哥，你说。”
“将来，等我也有这么一天了，我还是想和她葬在一块。”
齐钺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艰难地笑了笑，“好啊，到时候我埋得离你们近点，好找你们聊聊天。”
说完，齐钺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隋易轻轻回握了一下，就松开了，“好好开车。”
齐钺笑了，“好。”俩爪子老老实实地握好了方向盘。
隋易注意到了他左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忍不住问：“那佛珠哪弄的？看你一直戴着，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好像从他再见了齐钺起就见他一直戴着，绳都磨旧了，珠子上也满是岁月的划痕，一看就是戴了很多年了。隋易之前懒得问，现在想问了。
齐钺那只手轻轻地颤了一下，心里有点难受，可还是笑了，“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专门跑去少林寺给我求的。”
隋易若有所思地盯着瞅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想起来，“什么人？”
“自己猜。”
齐钺笑看着眼前看似没有尽头的路，心说，没事，他总能让他想起来，他们还有一辈子呢，那么长，不着急。
齐钺终于把人拐回了自己的小窝，心里的满足得意劲儿可甭提了。
隋易之前也在他家住过，但那时候也没心思打量，现在才顾得上认真看了。这才发现，齐钺把欣欣的房间布置得很用心，东西一应俱全，看得出很费了一番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