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听着约书亚告诫男人神许他所做之事,无非就?是多加休息、好好吃饭。那男人的底子还不错,熬过?了一场重感冒,又在缺衣短食的奔波中留了口?气,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即便不能恢复如前,也比现在的孱弱来得强。
这男人恐怕就?是又一位约书亚的潜在信徒了。
第二位是个淫|秽恶行的女人,拉斐尔近日来已经见了许多这样的人,不论希伯来与?否,来忏悔这一“罪行”的女人最多。
今天的这位是个罗马女人,她与?丈夫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但或许是因为年龄渐长,又或许是因为丈夫有了时兴的友人,他们的精神更为契合。在这种渐无交流的婚姻中,女人不再欢喜于她的丈夫,反倒对更年轻的肉|体砰然心跳了。
不忠于婚姻,那实在是太叫人痛苦的恶行了,女人忏悔道。
“神厌恶所有的背弃契约者,”约书亚温和地说,“但你们的婚约中,是您的丈夫先违约的,您没有任何过?错。”
拉斐尔听着约书亚请女人加入罗马帝国离婚联合协会,让像她一样忏悔过?的女人们去开导她的内心。
之后的几位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过?错,什么干活太匆忙、熬夜到了休息日,不敬耶和华啦!什么走得好好的被贵族的马夫抽了一鞭子,越想越气拿着小石头往车厢里咂啦!什么不小心看到摔跤公民的裸身,心灵变得肮脏啦!……
来忏悔的大?多是平民,有时也有例外,比如这个乔装打扮、但还能看出举手?投足间礼仪模样的健壮男子。
他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罪行,他恋慕男人。不过?这对希伯来人来说是死罪,在罗马非但不是,还是心灵相惜的时兴关系。
显然,男人也没有觉得自?己罪不容赦,他隐瞒得别有罪责。
“神允许灵魂间的平等以待,那么爱也是如此。”被称为祭祀的约书亚依旧微笑着说。
男人似乎放下了心,他显然知道在希伯来人的认知中,同性恋是罪这一原则。
他开始了自?己更深的罪恶倾诉:“但我犯了更罪不容诛的一点,我的身份是那样的尊贵,但我却?……让那些低贱的奴隶进入了我的身体!”
说到这,男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拉斐尔倒是略有耳闻,虽然罗马帝王把同性之爱的癖好风靡了全罗马,它已然成了个全然无害的爱好,但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罗马公民、特别是贵族,绝不能允许他人进入自?己的身体,成为这种行为的被动方?。
据说是因为凯撒大?帝曾因为私人爱好,在与?比提尼亚国王的交往中处于下方?,让罗马公民在阵前受到了无端的屈辱——被称为女人领导的军队,这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不知道约书亚要怎么安慰这个因为自?甘下贱而感到无端屈辱的贵族青年呢?拉斐尔看戏一般地仔细观察着他们。
约书亚还是那种淡淡的微笑,与?他安慰其他人时一般无二。
“人不会因体位而产生贵贱,同样的还有出身和性别。如果你轻视在下方?的女人、平民、奴仆,那自?然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为人轻视。”
男人露出了一种被冒犯的表情,那是一种不悦的、想要报复什么的欲望。
约书亚轻轻瞟了他一眼,男人一怔,放下了打暗号的手?势,一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无趣,拉斐尔轻轻叹了口?气。要是约书亚不阻止那个男人,他就?可以顺势开启审判的流程了。
拉斐尔不喜欢约书亚赦免罪行的流程,比起?赦罪,他更喜欢定罪。
但来忏悔的那些人的罪责,还轮不上让他来审判。别说拉斐尔了,就?是撒旦亲自?来看,也要为他们缠绵于心、无法难忘的罪责发笑。
那太像是过?家家的游戏一般了。
不知道为什么,更深的、值得拉斐尔审判的罪责,约书亚面前却?没什么人忏悔。
真是奇妙啊,神之子面前都?是些灰扑扑的澄明?灵魂,又不沾染多少黑色,他到底为什么会走向?灭世的道路?拉斐尔不太理解。
拉斐尔看着神之子好脾气地结束了今天的赦罪,开始继续跟那群刚被震慑心灵的信徒们宣讲平等与?爱。
约书亚还是在温和柔善地笑着,就?好像是拉斐尔认知中那位真正的、替众生赎罪的基督耶稣。
但拉斐尔还是坚持着他那种预感,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不会按照他认知中的历史?进程行驶,约书亚不温柔、不爱人,神之子终究会毁灭拥有人的世界的。
“麻烦。”拉斐尔看到约书亚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笑着提前结束了他的宣讲,安抚着诚挚的信徒让他们各自?回家。
拉斐尔放下手?臂,逆着人群的方?向?跟信徒们道着别,走到约书亚身边。
“看到了什么?”拉斐尔问。
约书亚的脸立刻垮了下来,靠在他肩膀上小声地控诉道:“有人想来欺负我……和我真挚的同信者们!”
第129章
信徒们?还在照着流程告别?, 拉斐尔暂且给了约书亚一个公众之下的面?子,心平气和地抚着他的背。
等?到人群走远,他们?也该收摊回家了, 或者是在这场地中等待一会儿, 应对一下约书亚刚刚的求助。
拉斐尔这才单指推开了约书亚的头颅,装模作样?地后退了一步, 斟酌着问:“什?么样?的人?连你都害怕?那我恐怕也……”
约书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漆黑的瞳孔中全是震惊:“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人类?”
拉斐尔的嘴角微微扬起,缓缓地说:“哦。原来你不怕啊~”
他的表情是那样?轻快,让约书亚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上扬了一瞬,又很快压抑着抿了下去。
“公正的审判者可不该坐视胆怯的暴徒去摧毁人群的信仰。”约书亚小声嘟囔着。
这就?是约书亚口中的欺负……有人想来暴力镇压约书亚的集会?
拉斐尔莞尔一笑,原来罗马的执政者也能发现?,约书亚这位以马内利以爱为名的温柔宣教, 并不能使落魄的平民始终维持无所欲求的平淡, 越是简单的平等?观念,越是能激发他们?深埋的勇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反而在维护罗马的稳定,排除任何不利于帝国的因素。”拉斐尔慨叹着说。
约书亚不满地看向他。
拉斐尔在这魄人的视线下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睛, 摇了摇头, 说:“但可惜, 我并不是嘉奖正义之人,我是审判罪恶者。如果他们?用居高临下的暴力胁迫了他人,我会出手。”
“如果这种‘维系帝国的正常’是正义, ”约书亚依旧不太满意,他深恶痛绝地指出, “那从前对奴隶反叛的镇压,它维护了共和国的稳定, 亦是正义!”
“你为什?么不以你头上的烙印为耻辱,”约书亚盯着拉斐尔的双眼,有些咄咄逼人地问,“反倒对它视若珍宝,从不治愈?”
“因为你不是什?么正义之人?还是你认为平民比奴隶幸福太多,不该反抗?”
拉斐尔一偏头,避开了约书亚的视线。
他表情淡淡的,像是全然拒绝了与约书亚的沟通。
“我觉得你不该是那样?的人。”约书亚见状软了嗓音,轻轻说道。
拉斐尔反射性地嗤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你认识我多久,怎么敢说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好吧。”约书亚宽容地耸耸肩,“或许我们?的确不太熟。”
明?明?被认同了想法,可拉斐尔非但没有开心下来,反倒是愈发气闷了。
他沉默着跟约书亚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
时间应该是增长人的智慧的,而不是将一个人变得愈发面?目全非。拉斐尔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很不幸,他是后者。
他大部分的时候都不愿意承认现?在这个疯狂地左右摇摆的人是自己。
尤其是现?在,他还会无端攻击自己唯一接受的朋友。
“我们?不需要留下来应对那些人吗?”拉斐尔想了半天,只琢磨出个这么方案,踏步跟上约书亚的步子,轻声问。
“不太需要。”约书亚说,“这种来意的人我本来就?能应付得来。”
“他们?已经乖乖回去了。”
那为什?么刚刚那么矫揉造作地靠在他肩上求助呢?
拉斐尔看到约书亚轻描淡写地看了自己一眼,没有了往常那副笑意的神之子,总会无端地让人觉得傲慢。
他似乎在嘲笑拉斐尔明?知故问。
拉斐尔当然知道理由,总是包容别?人的青年?也会想在人后撒个娇而已。
但他撒娇的对象又弄砸了一切。
拉斐尔头突突地疼了起来,心里愈发地懊恼。
“乖乖?”拉斐尔没话找话一般地跟约书亚聊着,“你在他们?耳边说了什?么吗?他们?听从了你的建议,乖巧地离开这边了?”
约书亚摇摇头,修正道:“哪里需要说服什?么?我只要想他们?离开,他们?自然会离开。”
这话中的潜意震得拉斐尔有些头皮发麻,约书亚现?在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多了,人类会按照约书亚的意志……行动?
拉斐尔自然也操纵过人类,但他的操纵,需要的条件不少,距离、意志、接触程度、数量等?等?,都会有所影响,哪里会有现?在的约书亚这样?随心所欲。
况且……拉斐尔背上泛起一股凉意,他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他似乎知道了为什?么约书亚身边都是些灰扑扑的、不曾犯下过错的灵魂。
因为约书亚不允许。
“如果拥有随想即成的能力,为什?么不去想想世界和平呢?所有人都不犯错,这个世界就?不会有忏悔的机会了。”拉斐尔开玩笑一般地说着,想要简单地活跃一下气氛。
谁料约书亚却突然顿住了步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说的对。”
“我不该选人来给予他们?安宁的。”约书亚若有所思?地说,“神的爱应该是宽宏而广博的,我应当……予他们?一视同仁的静然。”
“唉。”说着说着,约书亚突然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本来是打算你来审判,我来赐予平静的。”约书亚看了拉斐尔一眼,摇摇头,“但你总是不太配合。”
拉斐尔愕然地看着青年?,脑子有些转不来弯。
“你是说……”拉斐尔试探地问,“我来审判恶者,你赐予无关者永恒的平淡,便不会再有人犯过错了。”
约书亚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个好方法,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对。
在他们?回到了家中后,约书亚破天荒地没有鼓捣他的菜肴,反倒坐在桌前,一笔一顿地写起了他的让世界归于平静计划。
“居然不是一瞬间就?可以全部寂静么?”拉斐尔站在他身后,端着杯茶,从上面?俯看这一步一步、极其认真的计划,慢吞吞地问。
约书亚放下笔,有些难过地摇摇头。
“我的覆盖范围还是太小了。”他说,“这一个区归于寂静倒可以,再往外就?不太行了。”
“别?说整个世界了,左右罗马都做不到。”约书亚唉声叹气地重新拿起了笔,认真地画着一步步蚕食罗马的计划。
拉斐尔突然放下茶杯,扶着他的脸把他的身体带着椅子一起转了过来。
他们?对视了片刻,看着约书亚眼中那澄澈的疑惑,拉斐尔眨了眨眼,放弃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我没有理由阻止你。”拉斐尔缓缓地放下手臂。
约书亚却没有转着椅子回过身,而是极其认真地看着拉斐尔的双眼:“但在平静到临之前,不公和罪恶也该被结清,不是吗?”
拉斐尔不动声色地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约书亚没有说话,只那双眼睛,更显得认真了。
拉斐尔终于向这份认真妥协。
“也好。”他说,“我会为你的平静涤清罪恶。”
约书亚轻轻一笑,终于转过椅子,在桌上继续写起了自己的企划书。
魔力臣服于他的脚下,在约书亚走过的土地上,不公的源泉被关在牢中,日?夜不休的工作会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净化,而牢狱之外的地方,人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约书亚似乎真的活为了那个真理一般的神之子。
只是……制止欲望是帝国的敌人,阻碍帝国发展的黑恶势力,大帝想要见他一面?。
从被约书亚暂且放下的那些地区,有曾经虔诚的信仰者脱离了他们?灰扑扑的沉寂,拿着制止吸血鬼魔力涌动的武器,迂回地包围了神之子的宣爱之地。
拉斐尔并不意外,因为前一天晚上,突然就?从远方跑来了一批人,和他们?共度了一顿晚餐。
最奇幻的是,其中有个人名为犹大。
约书亚并不是神之子,他拥有恶魔的力量,诚挚的信仰者在奢靡的环绕中,说出了他们?偶尔听到过的传言。
血族曾护佑过他,但有一位白袍的天使行走世间,只在一瞬间,就?将血族和他们?的始祖连在一起,彻底封入了坟墓之中。
人类挖了血族的坟墓,将封住它们?的棺材和器皿制成了对付新恶魔的武器。
或许是太过荒谬了,拉斐尔只觉得有些好笑。
被误认为天使已经是最小的槽点了。
在那之后,且不说他当初封住蝙蝠们?用的是审判者和昏睡剂的共同作用,跟棺材、器皿都没什?么关系,就?算这些材料是魔力抑制材料,也不会对身为神之子的约书亚产生任何作用。
屏约书亚如今的力量,一路推平罗马也并不难,拉斐尔这么想着,头却隐隐地痛了起来。
约书亚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平静了。
他们?从昨晚就?发现?了,过往的寂静中逃出来了一群“背叛者”,拉斐尔觉得他们?不会对约书亚的沉寂事业产生影响,神之子的脚步不会停下的。
但约书亚现?在的表情似乎并不如此。
“他们?耐不了我们?如何。”拉斐尔低声说,扯了扯约书亚的衣袖,“我知道,你可以让他们?冷静下来。”
约书亚奇怪地歪头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暂时的冷静没有任何意义。”
拉斐尔一怔,心也猛地一跳。这里的约书亚是自愿走上十字架的?
“大帝的审判,至上的旨意?我想我该去看看。”约书亚依旧是笑着的,但那笑意在眼底却呈出一种轻慢的凝视。
在罗马军亮闪闪的武器下,拉斐尔的头更痛了,他皱着眉想强行带走约书亚,却在这种痛意中听到约书亚叹息一声,背身挡住了他。
在神之子低头的瞬间,拉斐尔似有所觉地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有什?么柔软的触感轻轻地在他眼皮上擦过。
“你拦不住我的,拉斐尔。”那个熟悉的声音夹杂了点冰冷的凉意,“因为我赐予你人身的力量,皆会在此刻作废。”
拉斐尔耳朵嗡嗡作响,他根本没心思?细听约书亚这话到底是何意思?,只来得及难以置信地看向约书亚的唇畔。
那里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别?难过。”约书亚的声音又变成他熟悉的暖洋洋的柔和了,抚慰着拉斐尔的,“等?我回来,我会补偿你的。”
在头痛欲裂中,约书亚消失在了拉斐尔的感知范围里。
一切照着约书亚说的一般,拉斐尔审判的力量消失了,他不再无所比拟的强大,没法追上那……
但除了这股消失的审判之力,拉斐尔身上还逐渐涌起了另一种抚平他头痛的力量,还有让他愤怒和恐惧的、不断消失被清洗的记忆。
拉斐尔站在一望无垠的空地中,约书亚让罗马军忽略了他的存在,他被留在了这处安全之地。
拥有全部记忆拉斐尔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了一切,约书亚想要最终的沉寂,那是神身的弥赛亚才能做得到的事。
神之子的人体很难死亡,但被订上十字架示众后,人类堆积的恶意一定会抹除他为数不多的一点人性,神的灵魂会回归他该有的位置。
拉斐尔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约书亚离开的方向,脚步像是扎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不动。
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光来到了他身边。
堆积的情绪在拉斐尔心底炸开,可他已经分不清那是什?么情绪了。
明?明?分离了那么久,拉斐尔却恍惚像从前那样?扬起笑容:“你打算终结他们?了?”
他抬头看向神之子,一怔,那是约书亚的面?孔。
成熟后的弥赛亚,不再带有少年?的固执,一切执着似乎都稳藏在了心中,比拉斐尔还要高上一些了。
弥赛亚站在他身边,神之子是不会主?动贴贴的,只要他一伸手,拉斐尔会自己飞到他掌心。
现?在的拉斐尔还会吗?
拉斐尔看着神之子的双眼,他知道,约书亚刚刚停止呼吸,人类还不曾消失于世。
“难道你要走走流程,等?到三天之后?”拉斐尔鬼使神差地问。
“你不该问我这些的。”弥赛亚说。
拉斐尔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我知道你讨厌不公,想要将全部归于沉寂。但那些追随你的、陪伴你的、在你离开前也不曾更改的,难道也要……”
弥赛亚轻轻地说:“我会把他们?带入天堂,天堂是永恒的国度,他们?不会再变质了。”
“难道你不喜欢吗?属于我们?的永恒,不再有悲伤和欺诈,所有的灵魂都会停驻在他们?最诚挚的那一刻。”
拉斐尔第一次看到属于神之子、而不是人类的那双眼睛盛满笑意。
“你的愤怒跟痛苦也将在往后抚平,”神之子从上方轻抚着他的翅膀,言语是那样?地充满蛊惑,“这个世界会只有安稳的平和了,那是你在尘世间挣扎数千年?都无法触碰的渴望。”
“你真的想阻止我吗?”
第130章
拉斐尔沉默着注视弥赛亚良久, 恍惚中,他似乎从神之子的眼眸中看到了?那个属于天堂的永恒。
“你是?对?的,只有永恒的死亡才能消解永恒的欲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沉稳而平静地说。
“人类从诞生之初, 就已?经融入了?那本?该沉入黑暗底层的卑劣、妄图吞噬一切的欲望, 这种生灵的诞生,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错……”
拉斐尔想起了?创世之初, 那个弥赛亚从巨人身体中分离出的欲望, 它最终在土地的滋养下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果实引发了人心底最深切的欲望,酿造了?伊甸园的悲剧。
难道今日的一切早已?在创世之际,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吗?
但是?……
“不要用这种把?一切都归于我的语气来?询问。”拉斐尔平静地叹息着,“好像我真的能阻止你一样。”
“嗯?”弥赛亚歪头看着他。
拉斐尔直视着那双纯黑的、属于神明的眼瞳。
“最终的走向,始终在你不在我……更不在人。不是?吗?”
“您不需要外者的认同, 因为您的决定本?就是?这个世界最至高无上的旨意。”他抑扬顿挫地赞叹道, 就好像最初他围绕着神之子歌颂的那样。
弥赛亚眉头微蹙:“为什么讲话突然这么……刻薄?”
拉斐尔笑了?笑,叹气道:“此世的真理。我说的也并没有错。”
“当然,这的确是?真理。”弥赛亚立刻矜持地微微颔首。
“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也的确十分奇怪。”
神之子怅惘地叹了?口气。
异世灵魂无法?理解此世间的真谛,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还是?希望你发自内心?地和我交流。”神之子诚恳地说。
“发自内心??”拉斐尔琢磨着这么几?个字, 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无法?改变之事, 再发自内心?,又有何用呢?”
“只能接受、臣服,信仰。”
拉斐尔认真地看向弥赛亚, 这是?个有些许仰视的角度,他看着这位似乎完全成熟的神之子, 那看起来?与人类也无什么差别?。
不,还是?不同的。
从始至终, 无论形象如何变化,神之子的眼神都是?一如既往。
他该说那是?睥睨一切的孤傲呢,还该说那是?属于神明的冷漠?一种称之为神性的眼神?
“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他最终这样叹息道。
“那就像小时候那样跟我交流,别?总是?这样,说些你不相信,又会被我看出的谎言。”
拉斐尔沉默着注视他的神明良久。
“时光啊,它好像真的没把?你改变多?少。”
“你倒是?改变了?很多?。”弥赛亚说。
“这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拉斐尔微微低头,注视着神明衣角的纹路,“我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折服在您的永恒之下。”
弥赛亚没有接话。
“我以为我刚刚的回答是?您想要的答案。不是?吗?”
“毕竟……您一直都斥责我是?您不够虔诚的信徒。”
“我不知道。”
拉斐尔心?口一颤,猛地抬起头。
弥赛亚的表情有一种认真的困惑,好像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值得神之子去烦恼的东西一样。
“你明明改变了?很多?,但为什么有一些东西,始终不愿与我同归呢?就好像……那是?另一种永恒一样。”
胸腔之中,可能是?心?脏的部位,在拉斐尔的身体中狠狠地跳动着。
“我对?您的真理,如数家珍。”他哑声道。
“你对?我的信奉,向来?不出自真心?。”弥赛亚平静又困惑地指出。
“明明我们当初的约定,我向你证明了?这终将?到来?的现实,不是?吗?”
“可你似乎反悔了?,不愿意相信,依旧认为末日不该属于人类。”
“不,我完全臣服于您的决定。”拉斐尔立刻反驳道。
“臣服……嗯……”
“在你的观念中,臣服,似乎永远不会和真心?、信仰,这些相关联。”
“你在遮遮掩掩的想要隐瞒我些什么。”
拉斐尔微微地笑了?笑:“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并不是?值得您在意的东西。”
“人类的末世降临,澄净的灵魂将?永远围绕在您的身侧,共同生活在永恒、安乐的天堂之中。我从不怀疑您会达成诺言。”
“那些灵魂包括你吗?”
“当然。”拉斐尔颤抖着说,“除了?您的身边,我还能去往哪里呢?”
“噢。”弥赛亚慢吞吞地回复道。
“我还以为,你会最后?再为他们争辩上几?句。”
拉斐尔终于把?眼神从神的衣角移开,放在了?神的脸上。
或许是?一直忧心?的事终于迎来?了?明朗的结局,拉斐尔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用纵容的语气说:“如果?您想要,我当然也可以……”
“说吧。你真正所秉持的想法?。”弥赛亚平静地打断了?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