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嫉妒余临。
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拥有同样的长相,同样的声音,他甚至有比对方更多的记忆。
但是他们却一个生活在天上,一个生活在地下。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生活在太阳城中,享受着别人的关心、爱护。
凭什么,拥有这样生活的他,却还毫不知满足地说出厌倦这种话。
凭什么连他也要排斥他自己。
凭什么余临要将零号困在这荒诞的死亡圣地,他明明也是他的一部分啊。
“你很菜啊。”
余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连03都打不过,还指望单挑我?”
这话有极大的夸张成分,但君子不拘小节。
“我们打了那么多次,还是在你的地盘上,你却从来都没赢过我,你就没自己反思一下?”
余临越说越偏离中心。
“第六发子弹打穿了我的脑袋,暂时这么设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要不要跟我赌一下,赌你能挡几发子弹?”
零号开始挣扎起来。
余临一脚踏上去,就算面对的是“自己”,也丝毫都不手软。
“怪不忍心下手的。”
他重新将枪口靠近,将关键问题缩减成了一个。
“再问一次,他在哪?”
不知是不是因为余临的威胁起了作用,零号的神色开始不安起来。
他视线慌张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最后明显落在了滚出去的球体上面。
“我先告诉你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像听到回应似的,圆球缓缓向零号滚过来。
余临面色平淡,在此之前他就知道圆球似乎是一种生命体。
他听到对方说:
“我之所以称他为创造者,是因为他能将我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余临联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圆球可以吸收他的记忆。
结果对方很快就否定了他这个猜测。
零号:“恐惧是这个世界的养料,外来者产生的恐惧感越多,这里的水就越深。”
“创造者从水中吸取外来者的记忆,以前这里没有水,但你来过这里很多次。”
“你的恐惧留在了这里,创造者便由此出发,看到你某一段记忆。”
“最初我没有实体,只是这些记忆的一部分,是你主动将我放进来的。”
余临回答:“不光如此,整个世界都是为你而生你。浪漫吧?”
废话那么多。
零号忽视了他的问话。
“我生于你那最不堪的过去,我要感谢你曾经良心发现回来看过我,更要感谢你留下了创造者。”
最后一句话说出,余临神色微变,察觉到不对劲。
而这时,创造者已经滚在脚下,不是零号的脚下,而是自己的脚下。
他又一次听到零号说:“创造者帮助我获取了那些记忆,以及记忆中的力量。你在不停失去、不停被剥夺。”
“而我在获取。”
圆球通体忽得光芒大盛,与本身颜色并不相符。
是和石梯一般的强盛白光。
他听到风声合着水声,一同席卷上来。
眼前的景象全都消失不见。
他再次回神,鸟鸣声传来。
他站在一片树林前,身前出现了一座砖瓦屋。
03457正站在屋前。
在他身旁,有一个包裹着白布的婴儿,还有一具尸体。
一具属于自己的尸体。
余临大脑飞速运转,将根据现场情况分析得出的前因后果推送出。
他速速举起双手,忙不迭解释:“03,我是真的。”
他不知道在自己出现之前,03457和地上那个冒牌货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03457是怎么看出冒牌货的身份,并将他清除的。
但余临知道,自己要是不挣扎一下的话,说不准会和地上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人一个下场。
几秒后,他发现自己的担心很多余。
因为03457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就像是隔了一层单项透视玻璃,余临能够看到他,但他看不到余临。
在那座灰色顶的砖瓦屋前,03457眼睁睁看着冒牌货的尸体化成一滩脓水。
余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得不回想起,几秒前还游荡在自己脚边的那些水。
老实说,这种感觉很不妙。
跟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长相的人打架,勉强还能接受。但是看着那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并且还化成了水……
这就有点不好消化了。
况且目睹这个过程的,还有一直与自己同行到这里的03457。
余临仔细观察着03457的行动,发现他只是若有所思地静静伫立在婴儿面前。
很快余临就发现了不对劲。
婴儿是死的。没有呼吸迹象,皮肤颜色异常。
他看到03457毫无顾忌地将尸体抱起。白布掀开,暴露出的更多的尸斑证明了这一点。
余临无法理解。
这是哪里?
为什么会有一具婴儿的尸体?
余临试图吸引03457的注意,但这只是无用功。
他根本无法靠近对方半步,被一面无形的高墙堵在了半路上。
抬起脚的那一瞬间,他就能察觉到明显的异样。
脚下升起一种人力无法抗衡的力量,就像磁铁同性两极排斥,让他永远无法向前落地。
但是退后可以。
余临倒退几步,再往前走,仍旧不能突破那道屏障。
最后他试着助跑往前冲去,验证结果显示,他还是只能停留在原地,永远无法到达03457所在的那个世界。
未知的世界往往充满怪异。
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很怪异。
03457将包裹在婴儿身上的整片白布都揭开,像在剥开一个明明知道已经坏掉了的糖果。
他腾出一只手按在尸体的胸口正中央,像是在检查什么,比如胸腔膨胀程度。
尽管余临已经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小,他还是不能够清楚看到尸体身上的异样。
而03457自然流露出的气馁表情,证明他现在一无所获。
接下来一段时间,03457又分别查看了婴儿的五官腐烂程度,也都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余临猜到个大概,03457是在找离开的方法,而这里唯一的可疑物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在这样一个充满荒诞的不合理世界中,现实世界里的一切规律都再无规律可言。
不能够继续待下去了。
余临这下突然醒悟,知道了零号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03457会因为他而死去。
但冒充余临,将03457拉入万丈深渊这种拙劣的把戏,对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第一次没有防备的时候尚且能够平安脱身,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能够困住他第二次?
不管03457所在的世界中会出现什么,他都有信心,他们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刻。
余临向前伸出手,不知是出于何种动机,但他确实这样做了。
和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一样,有什么声音在呼唤他。
这个声音让他伸出手,试图去触“另一个世界”的03457。
就在那一瞬间,窸窸窣窣的异响从脚下的土地传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正在为重见天日做出充足的挖掘准备。
视线连带着伸出的手一同垂下去,余临看到一只黑色甲壳虫。
它拥有光滑饱满的表面,一半伸出土地,个头有拳头那么大。
就在一晃眼间,更多同类从泥土下伸出头颅,以极快的爬行速度涌现在地表。
它们似乎没有眼睛,依靠气味或者是声音行动,前腿粗壮直挺,像包裹着一层鲜亮的油膜。
黑色的甲壳很快就铺满地面,密密麻麻地涌动着。
这里的空间根本容不下它们。
于是它们开始残杀同类,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
黄褐色的脓液四处飞溅,余临不确定空气里有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味道。
被吃干净内脏的黑色外壳、在厮杀中被撕破的前翅、对它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的带着倒刺的前腿,这里一同浮现在黑色的海洋上。
不到十秒时间,最初破土而出的虫子已经长到胳膊那么长,横向似乎停止生长,它们从接近圆形的幼虫,很快就成长为一个椭圆形的成虫。
它们变得更加健壮,腿上的倒刺清晰可见,他们扇动半透明的翅膀,余临可以看到上面的纹路变化。
那翅膀也变长,覆盖上了和前腿一样的油膜。
成长起来的幼虫不再自相残杀,似乎是因为成本太高,获益太小。
但它们需要更大的生存空间,以及更多的食物来源。
余临确认自己没有见过那种虫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它们的食谱上。
如果墙壁上记载的就是这个世界全部的生物,那眼前的景象就更不该出现。
除了格斯和盲盒机,地下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生物存在了。
这场适者生存的选拔过后,另一端的03457已经不见踪迹,就连灰顶砖瓦屋也消失不见。
在几秒后,余临才意识到,“另一个世界”不见了。
他开始感到奇怪。
自己刚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除了稍微有点恶心之外,也没什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现在应该还在原地,那个被黄色球体带去的不知哪个世界当中。
同时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地下世界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这里就像是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牢笼,紧紧相贴在一起,被称作“创造者”的球体可以将他们丢到任意一个空间里去。
而他们很难凭借人力逃出去。
很快,那些飞虫就聚拢在一起,形成一片黑压压的云团。
他们挥动着翅膀,盘旋在头顶,准备开展一场大规模的迁移活动。
嗡嗡嗡的杂音响彻头顶,余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很幸运,他并不在这些虫子的食谱上。
等到虫子越过这片树林,在视线当中逐渐模糊成为一个黑色的小点时,余临恍惚间意识到早就该跟上去。
或许就像03457世界中那个婴儿一样,这些虫子也是比较关键的东西。
树林跟他想象中的天然树林不太一样。
天然树林往往层次分明,从高大的乔木到丛生的灌木,应有尽有。
当然,环境会比较恶劣,毕竟这些树木和那些虫子一样,是经过一场厮杀才得以保留下来的。
人工林场比较单一,这一点不光体现在树木的品种上,还体现在生物圈中其它生物上。
比如动物、昆虫,或者微生物。
最明显的一个差距,是天然树林一半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也就是路。
但这里有,那些树木还有明显的人工修剪痕迹。
没有精修过、却清晰可见的路,为余临跟上那些虫子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走到一半时,余临忽然地听到远方传来了哨声。
这声音直接击穿他的脑神经,让他差点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声音不是常规的尖锐声,而是比较沉闷的呜呜声,就像是某个古老部落用来相互传唤的号角。
这些号角可能在打猎时应用广泛,因为那个时代还没有规范的语言与文字。
但余临很清楚林后不会是某个部落。
这种声音令他刻骨铭心,即使他在组织地下训练场只有一个月的生活经历。
是组织。
前方是Z组织的地下训练场,所有新存活的胚胎都在这里被培养成人。
余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花了他很长时间。
他有勇气靠近总部,但这里他永远无法释怀。
余临犹豫了很长时间,等虫子又一次向上腾起,最后消失的时候,他突然释怀。
恍然间他意识到,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很快,地下训练场的外景就出现在面前,他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而这本该由地下训练场定时发出的哨声推断出来。
余临突然明白了那些虫子代表着什么。
组织的人又何尝不是虫子。
他以为这里是由自己的心境映射出来的虚假现实,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结论。
他看到了03457。
对方正和同一年龄段的受训者一样,在某个特定时间集合在广场,接下来的流程他不愿意再去回想,但那就在眼前重演。
那时的03457大概只有六岁左右,和自己刚到组织时的年纪差不多大。
但他表现得明显要比余临更从容,稚嫩的面孔中却透露出强大的气场。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见过小时候的03457,但余临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他。
等看到监管者开始分发一种黄色的令牌时,他忽然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在这个同样适者生存的地方,杀手们的第一场测试即将来临。
“05325。”
余临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很久之后他才回想起这种形式的数字编号代表着什么。
他下意识转头去寻找声音源头,随后他看到组织地下训练场的大门近在眼前。
就在几秒前,他与那个地方之间明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余临意识到,这里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与空间概念。
姑且将这些怪异的现象称作是奇妙,如果接下来不会有任何危险因素会出现的话。
事与愿违,一个衣着装扮有些眼熟的人出现在视线中。
那是一个个子不算高的男人,身着墨绿色工装服,正面色不善地朝他这个方向快步走来。
余临接受了眼前的两个现实。
第一个现实,那人是分发黄色令牌的其中一名监管者,绿色服装代表他在这里拥有二等管制权,权限仅低于一号技术员45。
这两条信息放在一起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里里特全境禁止军火流动,包括政府,但这些人配有枪支。
说起来,枪支的使用方法还是一号教给余临的,他曾经在太阳城生活过一段时间。
出于安全考虑,余临还是在第一时间举起了双手。
他以为对方就算不能在第一时间就放松下警惕,但起码会给出自己狡辩时间。
然后他就可以利用这短暂几分钟的狡辩时间,瞎扯出一套比较合理的说辞。
但事实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任何犹豫 。
那人持枪逼近,在余临开口的第一瞬间,迅速反转手上的枪支,用枪托狠狠朝着他的脑袋砸下来。
直到这时余临才注意到,眼前的一切,都不知在何时被放大了,自己像缩在高大草丛中的一只瓢虫,看什么都需要抬起头。
那一瞬间他听到男人破口大骂,而他则毫无防备地倒下去。
“又是你,05325!”
紧接着重重的一脚踢在肚子上,身为被施暴者,余临也还是要说,他的准度把握得非常好,正踢在最脆弱的部位上。
余临没有来得及消化腹部传来的绞痛感,身子自然而然往里缩,这具身体突然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他缩成一个团,动作十分熟练。
怪异感又一次传来。
余临脱出而出一句脏话,是疼得骂出来的脏话。
他确信这不是自己该做出的反应,他在组织那段时间是横着走的,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他。
被打不可能,被打得喊疼喊出来就更没可能了。
一类世界会保护他。
他艰难地掀起一只眼皮,泥地上的几根青草在眼前形成虚幻的影子,他看到自己身上穿着那些杀手才会穿的衣服。
不,准确来说还不是杀手,未来也有可能成为生物垃圾。
衣服的领口与袖口内侧都有编号,这证明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不超过八岁。
白布黑字的标号很快在眼前清晰起来,他感觉到视力在变好,就像是透过显微镜看一个不起眼的细胞。
“05325。”
一个同样陌生的编号。
他在这个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空间里,遇上了最糟糕的事情。
他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
将死的、或者是为了活下去去摘下其他人头颅的杀手预备军。
监管者抓住他的衣领,拎起一个瘦弱的小孩子对他们来说毫不费力。
无论之前这个编号05325的杀手身上发生过什么,接下来监管者会将他丢进那里,余临现在都不想知道那么多。
他想打回去。
余临伸出一只手,紧紧扣在监管员抓着他领口的手上面,另一只手则去扒他的胳膊。
至少监管员不会现在就杀了他,他们还没有这种权利。
所以余临才敢这么放肆。
监管员对他的反抗似乎也是见怪不怪了,眼神中还有难以掩盖的不屑。
“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向上层汇报的,你以后也不会再去'青院'了。”
“你个废物,去年的考核没通过,那个老东西跟一号求情才留下你,你以为你第二年能通过考核吗?”
他冷笑一声,将余临丢在地上。
被砸进泥地里的那一瞬间,窒息感也慢慢消失了。
余临抑制不住地连连咳嗽,稚嫩的声音回传进耳朵,听着有些不习惯。
监管员将一个黄色的令牌扔在他身上。
“你还不知道吧,半年前模拟考核结束,你的名字就被写在了生物垃圾名单上。”
“你能活到现在,还要感谢一下03457,要不是组织需要那个老东西……算了,跟你说那么多也没什么用,反正你也快要死了。”
监管者像踢一条流浪狗似的,又一次朝他腿上踢了过去。
那样充满鄙夷的动作和神情,好像是在警告他,别死在这里赖到他头上。
余临掀着眼皮,用最快的速度记下了他的长相。
等他弄清楚眼前的情况时,他一定要宰了这个玩意。
枪支被收回在监管者的枪套当中,余临看到他逐渐远去。
这给余临一种错觉,监禁员刚才做的一切都毫无必要。
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05325,最晚在三天后就会被运往总部,集中焚烧。
所以他刚刚只是为了戏弄弱者。
余临翻身,胳膊还有点酸痛,他不管不顾地从地上爬起,捡了被落在一边的黄色令牌。
令牌上也有他现在的编号。
余临将那个方方正正的金属令牌拿在手里,目光在其上久久定格。
05325。
这个人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他。
抬起头的时候,直觉告诉他有一道视线正停在自己身上。
有别于监管者的嘲讽与轻蔑,那是一道来自于真正的同类的、最不该出现的感情。
是关心。
他感受到有人在关心自己。
他看到了03457。
对方正隔着一个训练场,不露任何端倪,面无表情地朝着某一处静静伫立着。
从那难掩的满身戾气当中,他看到了为数不多的正面情绪。
视线一触即分,而余临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
他将令牌收进口袋,往令牌背面标出的集合地点前进。
不知道零号那个混蛋想要做什么,但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幼时的03457就在这里,或许这里就是对方所有恐惧的源头。
03457说他不敢承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就第一印象而言,余临觉得他其实没必要承认。
他看起来很能打。
集合地点和他还在组织时没什么区别,算算时间,这里在他离开不久后建立起来,大多数建筑拿的还是旧设计图。
天色已经很晚了,远处的树林模糊成黑色的剪影,像某个旧世纪贵族花园外围的篱笆。
头上带尖刺的那种。
余临刚到集合地点,身边就有几个人幸灾乐祸凑上来一阵挖苦。
他们个头比余临现在这具身体出挑,三两人无视规则同行,典型的施暴者小团体。
一个大黑脸盘子最先凑上来:“喂,臭老鼠又被打了?”
他的跟班紧接着就附和:“钻下水道没钻够,这次垃圾又想直接翻墙走了吗?”
二号跟班反驳:“他有这胆子?早就在‘青院’长够了记性,怂包一个。”
一号跟班回:“刚才还看到他在警戒线旁边晃荡,你说不是想跑是什么?”
二号:“垃圾就是垃圾,连逃跑都这么垃圾。”
余临:“……”
妈的,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小孩。
“说完了没?”他问。
眼神是分分钟撸起袖子跟他们干的眼神。
跟班一号和二号面面相觑:“??”
小团体老大:“???”
余临白了他们一眼:“说完回你们的垃圾站待着行不行,不嫌热啊大夏天的。”
黑脸盘子像根火柴一样一点就着,当即就准备一拳挥舞上来。
“找死是吧臭老鼠!”
“哔啦啦——”
尖锐的广播音传来,这是集合的最后通告,声音与先前有明显区别。
余临面前三个人不知所措地原地互相对望,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两个跟班识趣地先打了退堂鼓。
“要不……我们快回去吧……”
余临拍掌叫好:“快去快去,小黄鼠狼们快夹着尾巴跑。”
他确信黑脸盘子怒气值已经达到顶峰,也确信他绝对不会再在自己面前晃悠。
他们大概是另一个小组的人,刚刚特地找准余临被丢下的时间往前凑过来。
大黑盘子走之前,余临有意瞄了一眼他的编号。
很巧的是,这个人他大概算是认识。
是之前在四号墓园追踪他的人,那个刀疤脸。
有时候缘分真的很奇妙,能够让余临知道原来这几个小子从前就这么招人厌。
客观评价,他们最后死得挺惨。
负责余临所在小组的监管者已经到达,余临草草扫了一眼,自己这一组带上自己有六个人。
随便挑一个人,看上去都比他更能活下去。
就在他以为已经集合完毕的时候,他突然间又和03457四目相对了。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他甚至下意识想打个招呼,好在及时控制,没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
岂料下一秒,对方就离开了一直待着的地方,目标明确地朝这里大步踏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亲身经历过,他感觉这里的环境异常有压迫感。
入戏太深没能及时抽身,他竟然想一把冲上去拦住03457。
过了集合时间还乱跑,你还要不要命?
让他惊掉下巴的事还在后头。
03457走到监管者面前,将令牌交给了他。
监管者是余临所在小组的负责人,也是刚刚打过他的人。
余临听到03457说:
“编号03457,向您报告。”
声音是有点冷的,接下来没有再开口说过任何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03457到来之后,自己身后几个人都微不可查地稍稍颤抖了一下,就像是看到流浪猫圈子里脾气最臭的那只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