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系统提示过,吸血鬼身份技能的升级需要通过完成特定副本任务、饮用血酿或特定角色的血液。
很显然,这次身份升级有赖于神父的血。
如此想着,祁究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喉结也轻微滑了滑。
【升级后,原先已经解锁的身份技能效果加强。在此基础上,恭喜您解锁了新的身份技能:1.操控血脉已觉醒(初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纵老鼠、蝙蝠等在暗处活动的生物,它们会被您的行为所影响,听从您的指令进行简单行动;2.猎食搜索能力已解锁:血族拥有天生敏锐的搜捕猎物能力,身份开启时,无论您身处怎样的环境,都能轻易发现半径50米内的人类生物(包括人类身份的玩家及npc)】
【奖励二:恭喜您成功解锁「真神降临」系统】
【「真神降临」系统使用说明:1.可以召唤真神的信徒进行战斗,战斗时长四分钟(时长分配说明:成功拯救一位学生玩家可获取一分钟,可通过后续身份升级增加时长);2.凝视支配:真神具有蛊惑人心的潜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过凝视操控人心(目前成功概率较低,但由于您在副本里获得了「学生的祝福」道具,可以对该技能有一定程度的加强);3.神父的守护:召唤属于您的神父,帮助抵挡一次伤害(召唤成功率只有1%)】
【奖励三:获得「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称号,获取「神父的十字架」道具一枚(永久道具,可以镇压邪祟、平息怨灵,对吸血鬼尤其有用)】
【由于您是幸存下来的唯一教职工玩家,将获取叶老师名下生存币的继承权,请问你是否愿意继承:是/否】
祁究嫌弃地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点了「否」。
系统【……】
上次你继承贝茨家族的产业,可不是这副嫌弃又笃定的模样。
【请问你是否确定放弃继承权?】系统老师很负责任地再次确认道。
祁究:“我确定。”
【已确认,由于您已经放弃对叶老师生存币的继承,该部分遗产将自动分配到幸存学生旅人身上】
【叶老师剩余生存币:100枚。请知悉】
祁究:“……”看来这位变态叶老师也是穷途末路了。
【本次通关奖励已经发放完毕,预祝诸位旅途愉快】
列车像以往一般疾驰驶入地铁站台,顺利通关的五位玩家有序地排队上了车。
“祁老师,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黑长直少女主动走上前来致谢,态度大方且坦诚。
祁究笑:“最后我昏睡了过去,可以告诉我之后神父做了什么吗?”
因为副本的通关条件必须是全体教职工以死亡献祭学生怨灵,彻底“释放”这所罪恶的学校,所以祁究必须“死”。
只不过他钻了个空子,以吸血鬼的身份,通过神父的十字架陷入沉眠。
毕竟成为吸血鬼是一种方式的“死”,而被神职人员的十字架刺穿心脏,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无论作为教职工还是吸血鬼,在副本的定义里,祁究已经死得很彻底了。
既然祁究“死”了,之后的剧情推进就完全依靠被他复活的神父了。
虽然没看到完整的故事经过有些可惜,但剧情安排如此,祁究别无选择。
况且刚才忏悔室发生的“彩蛋”足以弥补任何遗憾。
“神父醒来后轻而易举就烧死了剩余的邪教徒教职工,他们的尸骨残骸被永久钉在礼堂的立柱上,我想他们的灵魂也会永远得不到安息吧。”
“之后学生们的怨灵获得了解脱,所有怨恨和不甘都消散在神父的大火里,然后就是神父手里那尊神像…”黑长直用一种既好奇又佩服的眼神重新打量祁究,最后笑道,“变成了祁老师你的模样。”
“还有那位神父…也变成了你的脸。”另一位学生玩家补充道。
祁究很收敛地笑了笑:“嗯,这个我知道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于那家伙的手段,他熟悉得很。
黑长直少女犹豫片刻,最后到底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用对抗战那套办法来对付我们,为什么要选这么冒险的方式通关?”
祁究:“很显然,因为这样虽然冒险,但结果更安全,获取的性价比也最高。”
“而且我有把握。”祁究笑。
黑长直少女啧声感叹:“真的非常令人意外。”
“而且,毕竟是合作嘛,自然要让双方都达成利益的最大化。”说着,祁究看了眼从刚才起一直沉默不言的祁小年。
黑长直少女知情识趣地点点头,最后同样笑道:“总而言之,非常感谢你。”
“祁老师,我…”祁小年终于走上前来,他似乎在纠结什么,言语间有点欲言又止的意味。
“还叫祁老师呢,我的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虽然——”
祁究将那句「虽然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给吞了回去,现在他不希望给对方这方面的压力。
祁究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和祁小年对话,他试图感染对方,让对方同样放松下来。
“抱歉,我还是没想起来…”祁小年似乎酝酿了许久,他抬起眼再次打量了祁究一遍,面露歉意摇头道,“原本我以为出副本后,多多少少会想起来一些的…”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我们在外边的世界是认识的,可是我……”
经过这一轮的合作,祁小年已经放下心里的戒备,毕竟祁究这样的合作伙伴很难不让人信任。
与此同时,祁究之前提到的「在现实世界认识他」的疑团就越发困扰着他。
他的记忆就像被人开了个窟窿,找不到丝毫关于祁究的回忆。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啊…”祁究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后换上一副认真的语气,“不过,小年,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可以告诉我了吗?”
祁究放低声音,试探问道。
祁小年:“和所有玩家一样,都是通过死亡进来的。”
说着,他稍稍垂下视线不去看祁究,神色有些躲闪,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在讲述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但是呢?”祁究已有所感,忙轻声追问道,“当时市综合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祁小年点头,声音很低很低:“我死了,但并非‘意外’死亡…”
说着他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嘴唇。
祁究并没有催促,静静站在祁小年身侧耐心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协议。”祁小年终于再次开口。
“协议?”这个词令祁究意外。
祁小年点头:“一份保险协议…可以让人起身回生、重头来过的保险,听起来很荒唐是不是?”
说着,祁小年自嘲地笑了笑,“半年前,因为意外我几乎完全丧失了认知能力,可以说这辈子已经废掉了,但据说这份协议可以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祁究的右眼眼皮毫无征兆地跳了跳,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个相关的梦——躺在医院病房的祁小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看不清的协议书。
“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指的是通过死亡进入到「规则图鉴」吗?”祁究问。
祁小年以沉默表示肯定。
祁究拧起眉头,这句话看似简单,但其实透露了很多信息。
逻辑上还有许多难以厘清、令人疑惑的地方。
“可在现实世界活着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规则图鉴的?又怎么能确定进入到规则图鉴后可以重新开始?”祁究的语气明显比往日急些。
祁小年:“我当然不知道,也不确定,但……”
他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没了言语。
祁究突然有了猜测:“你看过所谓的保险协议上的内容吗?”
祁小年摇头:“当时我躺在医院病床上,因为身体状况没办法做出任何决定和行动,只知道最后时刻,有人拿着协议过来,是认识的人…”
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后继续说,“他对我说了一些话,那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听见了也听懂了,他说,他会尊重我父母的遗愿,遵守协议的约定为我解脱、帮助我重新开始,接下来请我自己加油什么的…”
“…其实就算现在,我也不能很好地理解这些话的真正含义,毕竟实在是太疯狂了,对吧?”祁小年无奈地笑了笑,“等神志彻底清醒过来时,我已经身处「规则图鉴」里了,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一切似乎都不受他的控制向前发展。
无论是半年前的意外,还是后来躺在病床上的身不由己,再到最后被所谓的协议执行人杀死送进「规则图鉴」。
在这个奉行丛林法则的副本世界,他没有思考「自身存在于此的理由和意义」这些问题的余裕,每天在形形色色的玩家和花样百出的死亡规则间周旋,只能依照人类的本能努力活下去,对于存在意义的思考显得无用且矫情。
但经历过意外事故的祁小年似乎比同龄人要看得开许多。
其实无论是他曾经生活的现实世界还是「规则图鉴」,生活本身就是这样,总是不经过当事人的同意便兀自向前推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裕,没有人可以预料意外是否会发生在明天,或是明天的明天。
谁知道呢?人类在时间面前永远是被动的,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掌控自己的生活。
至少决定权要尽可能在自己手里。
闻言,祁究沉默下来。
他从祁小年逻辑不甚连贯的话语里大致弄明白了,所谓的协议,大致是一种类似于人身保险的东西,只不过寻常的保险在被保人死亡后只赔付相应的赔偿金,但祁小年口中这份特殊的保险协议,却是一张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手段赚取生命的“入场券”。
这样一来,在现实世界操纵「规则图鉴」的很可能并非只有「死囚会」。
违规入场门票已经变成某种保险在现实世界售卖,情势要比祁究预料的更棘手……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所谓保险协议的存在。”祁小年补充说。
祁究点点头,他对祁小年的话表现出了绝对的信任:“冒昧问一下,是爸妈的决定吗?”
他已经习惯称呼祁冬尧夫妇为爸妈了,所以很自然地开口问道,站在对方的立场这么称呼倒也没有任何问题。
祁小年并未觉察到任何异样,他点点头,随即无奈地笑道:“虽然我不清楚保险协议是什么时候签下的,我可以理解作为父母的他们生前为我做这个决定,很可能,他们在买这份保险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吧,或许只是求个安心。”
祁究没有立刻搭话。
因为他很清楚,对于作为父母的祁冬尧夫妇而言,很难拒绝这样的保险机会。
他能理解养父母的决定,虽然这违背了「规则图鉴」的运行法则。
“小年,你愿意进来吗?”最后,祁究温声问道。
祁小年明显一愣,随即答非所问道:“我进来后发现大家都是随机进来的,好像只有我比较特殊,哦…还有那些死囚会的危险家伙…作为违规进来的人,理所当然会被大家排斥吧?就和挤兑资源的不法分子一样,所以我不会轻易告诉别的玩家这些。”
“但是,要说不愿意进来,那肯定是骗人的…”祁小年自嘲地笑了笑,“祁老师,没人真的在病床上躺一辈子。”
祁究定定地看着他:“就算真的死在这里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祁小年说。
祁究点头:“我明白了。”
“所以,祁老师…”祁小年再次将祁究打量了一遍,“可以给我说说……在现实世界里你的身份,还有和我的关系吗?”
祁究思考了片刻,笑道:“这不在我们的合作条款范围内哦。”
祁小年:“……”
“对了,”祁究掏出一张照片放在祁小年面前,“你对这张照片有印象吗?”
这是上次他从罗塞蒂小姐房间抽屉里翻出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冬日午后萧索的福利院,脏兮兮的小罗塞蒂和“小祁究”站在灰色的高墙下,麻木冷漠地看向镜头。
这张照片曾经同样出现在现实世界,出现在祁夫人给两个孩子准备的成长相册里。
祁夫人告诉小祁究,这是从福利院打包过来的行李里翻出来的。
但当时的祁究不记得自己拍过这样的照片。
而现在,祁究已经可以确信,照片里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身为副本角色的079。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罗塞蒂小姐留在剧情里的照片,他只清楚作为童年的玩伴,祁小年同样在成长相册里看到过这张照片。
祁小年探过头来,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凝肃:“这…我见过…”
“但…但我不太记得细节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它。”祁小年望着这张照片,眼神里都是困惑和不可思议。
明明很熟悉,但记忆又无迹可寻。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水落石出,却又在转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旋涡卷入无法触及的深渊。
和祁小年的动摇不同,祁究相当冷静。
他细致地观测祁小年脸上的神色变化,随即点了点头,重新将照片仔细收了起来。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确认,眼前的祁小年确实来自自己生活的世界,只不过他和副本里的npc一样,部分记忆被系统屏蔽了。
系统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某种bug引发的剧情保护机制……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除了死囚会外,还存在别的通过系统bug进来的玩家,而且是通过某组织售卖的保险协议。
可这个事实和自己被杀有关系吗?
随着种种线索浮出水面,祁究莫名有种预感,他被凶□□杀送入这里,似乎和系统bug这件事有必然的关系。
祁究认为,还有一个隐藏线索很容易被忽略掉,那就是参与副本的玩家和副本剧情之间的连接。
他经历过三个副本,这些副本剧情似乎自有一套独立运行逻辑,玩家的参与看似只是随机。
但祁究却发现,副本会吸引背景相似的玩家进来。
比如「玫瑰鱼」中的杀妻犯就和贝茨先生的背景相似,还有「流放一中」里的叶老师,他在现实世界里策划学生自杀游戏,和副本里虐杀学生的邪教徒教职工角色身份相重合。
而且,这些和「反面角色」相重合的玩家最后都葬身在副本里……
特别是「流放一中」里的叶老师,毕竟抽到教职工身份卡几乎等同于必死。
祁究天马行空地想,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系统在有意识地挑选违规玩家进入到相应副本里,再通过副本机制将其清除,可以理解为这是「规则图鉴」的自动清理bug系统在运转……
当然这些都只是祁究的假设罢了。
弥留城号地铁像往常一样驶出地面,夜幕初临,潮湿的城市蔓延在轨道之下。
地铁到站后,祁究和祁小年交换了联系方式,祁究在确认祁小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会和住所,而且在生活方面并不拮据后,他交代对方有事没事都可以随时联系,就各自回住所了。
祁究并不急于让祁小年想起自己这位哥哥,与其强行给他塞一段已经被抹去的记忆,不如在他有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维持着彼此最舒服的状态和相处模式,而非被某种身份绑架。
这是祁究一直以来的处世信条。
弥留城的雨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这座城市的夜晚浸泡在雨水里。
整个黎明街区似乎只有十字路口的便利店亮着灯。
行走街区,祁究有种生活在末日城市的错觉,雨水覆盖,荒芜疯长,潮湿的寂静吞噬了这座城市。
院子里的白水仙却开得繁盛,在黑色的雨幕里仿佛摇曳的白色光雾。
在屋檐下打盹的小灰猫早觉察出动静,此刻也不顾上讨厌的潮湿天气,撒开腿朝正开门的祁究怀里冲去。
“喵喵喵~”小灰猫拼命将软乎乎的脑袋往祁究手心里钻,祁究笑着将它整个毛茸茸的身子抱在怀里,亲昵地安抚这只留守在家的小猫咪。
“谁家小猫咪的脚脏啦,要洗脚才能进被子呢。”祁究笑着和猫猫握爪爪。
“喵喵喵~”小灰猫用撒娇抗议。
待把小灰猫哄睡着了,祁究才给疲惫的自己洗了个热水澡。
因为这次他启用了「初阶血族」身份,该技能对玩家无论体力还是精神上的消耗都极大,虽然先前神父已经用血喂饱了他,但此刻祁究依旧又饿又困。
把自己洗干净的祁究打开冰箱,他这才想起上次进副本进得急,冰箱里还剩下大半个鲜奶油蛋糕没来得及吃掉。
好在罗塞蒂家的冰箱保鲜功能似乎非常好,祁究用手指抹了点奶油舔了舔,蛋糕吃起来浓郁新鲜,没有半分要坏掉的迹象。
等明早起床用奶油蛋糕当早饭吧。
如此想着,祁究关好冰箱的门折回卧室。
他寻常很少买奶油蛋糕这类点心,因为一整个蛋糕自己很难一次性吃完,留在冰箱里又容易忘记最后坏掉,怪浪费的。
但如果买切片蛋糕,总觉得差点意思。
所以他干脆选择不吃好了。
上次之所以心血来潮买下一整个蛋糕,是因为那晚在女巫催眠的作用下,他重返被杀的十八岁生日夜晚,当时的他拎着一个写着「生日快乐」的奶油蛋糕,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
刚巧从女巫公寓出来后,他又看到便利店橱窗上售卖同款奶油蛋糕。
于是就很应景地把蛋糕买下了。
被杀那晚有细雪落下,就像弥留城无止无尽的雨水。
明明是没多久之前的事情,但想起现实世界的情形,祁究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思考这种东西有时候很像病毒,感染后会让人患上失眠的病。
身体已经非常疲惫的祁究决定停止思考,他裹进厚厚的被子里,正准备闭眼时又想起了什么,忙打开自己的系统界面,将道具「神父的十字架」兑换了出来。
“系统老师,这样做不违规吧?”
祁究将神父的十字架压在枕头下,耷拉着眼皮和系统开玩笑道。
【不会违规,请您放心使用】
“晚安,系统老师。”
祁究枕着神父的十字架,闭上了眼睛。
窗外雨声淅沥,这样潮湿寒冷的夜晚很利于入睡。
很快,祁究进入了梦乡。
但今晚的梦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望无际的墓碑耸立在雨夜的荒野上。
周围没有橡树林,也没有低低盘旋的黑鸦,只有绵延不断的雨水落在石碑上,发出淅沥的喧嚣。
祁究身处碑林之中抬眼四望,绵延不尽的墓碑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规则图鉴」本就是死者的世界,他们这些名为「死亡旅人」的闯关者,不过是游荡在弥留城里的灵魂。
——所以这些都是旅人们的墓碑吗?
冒着雨水,祁究开始顺着身边的墓碑逐一看去。
这些墓碑彼此挨得很近,只简单的留了死者的黑白照和名字,别的身份信息无迹可寻。
不知是不是梦境有意安排,很快,祁究便看到了属于季小野和顾真真的墓碑。
还有女巫,祁究从照片上认出了这位特立独行的女性,女巫的名字是塔西。
然后祁究看到了秦让的墓碑,再之后,是祁小年的……
所以这片碑林是副本系统的核心区域吗?类似于储存了用户信息的系统?
墓碑之下埋着什么呢?或者说只是一块写着名字的石碑、一块立于死寂之中的纪念品,实际上碑下什么都没有?
行走在潮湿的墓园内,祁究内心涌出无数荒诞疯狂的猜测。
与此同时,他在寻找自己的墓碑。
这种感觉很微妙,在被雨水浸泡的夜晚寻找自己的坟墓。
他在泥泞的墓园走了好久,别起的裤脚都沾满泥土。
兴许是这里的墓碑实在太多了,祁究一直找一直找,许久都没看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墓碑。
直到他眼睛都找花了,终于在一片高地上看到了接连成片的白色水仙花。
灼灼绽放的白花如同无数摇曳的光斑,点亮墓园泥泞晦暗的夜晚。
祁究很快就认出来,墓园高地这簇水仙和栽种在自己院子里的品种一样。
他朝高地走去,发现盛放的白色水仙花丛中,插着一枚被血染红的十字架。
和祁究从副本神父那拿到的、此刻压在他枕头底下的十字架一模一样,雨水将十字架上干涸的血渍重新打湿,周遭黄色的泥土浸染了浅淡的红色。
来到高地之上的祁究呼吸微窒,眼前的情景让他觉得熟悉。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描述的“既视感”,某时某刻突然涌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熟悉感,可若要细究,会发现这种熟悉感根本毫无根据。
但祁究不一样,他想起来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梦到过「此时此刻」。
那时他只有七岁,刚被祁冬尧夫妇从福利院接回来不久。
一次绘画课上,年轻老师让他们随心所欲发挥,描绘梦中美好的场景。
在福利院长大的祁究对外界的一切尚不熟悉,他不了解成人判断小孩子行为是否得当的标准,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对孩子的评价规则。
七岁的祁究是个诚实的孩子,就在此不久前,他做了一个非常“好看”的梦,梦里有绵延不断的雨水、灼灼绽放的白色水仙花在夜色里摇曳。
水仙花生长于高地,潮湿的血色十字架斜斜插在泥土里。
高地之下是和雨水一般绵延不绝的墓碑和荒野,安静极了,年幼的祁究站在淅沥的雨水之中,错觉自己曾守护着这片广袤又安静的土地。
摇曳的水仙在雨雾中连成一片白色的发光体。
小祁究看呆了,当时的他认为,没有哪里比此处更纯粹也更美丽了。
但那堂绘画课教会了祁究人类的评判标准,教会他如何理智地收敛自己的行为和想法。
年轻老师并没有被他以为的“美”所感染,不仅如此,她还一脸凝肃地叫来了小祁究的监护人,让监护人带小祁究去检测心理健康状况。
“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孩子和寻常孩子不太一样,还是需要好好教育引导一下,否则之后如何……很难说呢,实在不行,不必要给自己找麻烦,毕竟你们还有别的孩子。”祁究记得当时那位年轻老师如此建议说。
养父母并没有苛责他,而是十足耐心地、按照老师的建议带他去进行了心里评估。
小祁究非常聪明,评估时他已经大致了解了人类的评估准则,他按照对方认为“正确”的答案回答,最后得出的结果非常良好,养父母也为此松了口气。
但他的梦境仍然在继续,仿佛一个平行世界在他睡着后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