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声动静,徐海浑身一激灵,想起当年徐离高中时候跑去临市捉奸时候的样子,他从富婆家出来,被自己儿子撞个正着,当时的徐离也是这么,背着书包,双手插兜,语气寒凛地叫住他。
“站那!”
“没有。”徐海翻开口袋,他反正是个一无所有的老东西,他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肩膀强壮宽阔,已经不再是当年被他拿着椅子随便抽打的模样。
他舔着唇笑了笑,眼中恶心地泛着光,把脸伸到徐离面前,轻飘飘道:“ 都赌输了,一分都没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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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因为这一句话,所有的心理准备全都瞬间没用,一股子火气顶在脑门上,所有理智不复存在。
徐离握紧拳头,重重在他爸肩膀上捶了一拳,不可思议道:“我妈给你转了五万块钱用来治病,你他妈全给我赌输了?”
徐海咳嗽着像后退了两步,徐离在他耳边吼喊的声音刺激得他心跳急速飙升,胃部连着心尖不住的疼,不过这会他已经顾不得管自己的身体,能打发走徐离,不用还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徐海又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费劲半天挤出个笑容,拿出这一辈子泼皮赖脸的本事,笑道:“你妈把钱自愿转给我,那是自愿赠与,我爱干嘛干嘛去,你管得着吗?”
想想自己在医院里无数个日日夜夜,一分一分赚来的辛苦费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他扔在牌桌上,三天付之东流,他只觉得无比讽刺又好笑。
人渣就是人渣,再过多少年也是人渣。
如果说十年前,还是高考生的徐离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能够养家糊口担起家庭重任,他可以向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忍气吞声,窝窝囊囊拔下发财树转身走人。
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忍耐,无非是一拳头下去的事情,打得不解气就再打,今天如果不能给这玩意儿一个教训,他徐离这么多年的窝囊气才真是白受了。
他粗暴地伸出手,嫌弃地抓住老家伙胸前肮脏的破棉袄,徐海没想到他真的会动手,眼神惶恐又惊讶,抬起手来捂着脸,叫唤着:“救命啊,来人啊,儿子动手打老子了!”
徐离冷笑一声,额间青筋暴起,一拳头打在徐海下颌上,将他扇飞开来,他骂道:“谁是你儿子,怂包玩意儿,你也配,赶紧他妈的把钱给我,今天你不给钱,我就接着打!”
剩下的人议论纷纷,话语中不断出现“徐海”“儿子”“钱”这些字眼,他们的话语从徐离耳边涌入,他却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处理这些非议。
男人盛怒又高大的身影就在面前,徐海这才意识到今天耍无赖是讨不到半点好处了,周围围着看热闹的邻居越来越多,听起来像是有人报了警,他怕自己赌博的老底儿被翻出来,也不顾上鼻子里涌出来的血水,踉跄着就要跑。
可惜他的这双腿突然怎么也不听使唤,整个腹腔像是燃烧一般痛苦地撕扯起来,他觉得呼吸不畅,心口绞痛,眼前渐渐只看见一团朦胧的白色......
他的手将将要碰到徐海的衣服,徐离惊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脸面朝下,轰然倒地,因为没有任何缓冲,他的脑袋直直撞上地面,只听咚得一声闷响。
徐离回过神,刚才与徐海对峙的点滴重新在他脑海中浮现,理智回笼,他终于发现徐海刚才面色苍白,不断用手捂着心口的样子,应该是真的是心脏病发作前兆。
看着地上的人,大约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徐离蹲下身,拨开围过来凑热闹的人群,喊道:“让开,我是医生!”
接下来的一切事情混乱不堪,徐离自己都不太记得,回忆起来不过是吵吵嚷嚷一团,他只记得自己跪在地上,双手交叠,用尽浑身力气替徐海做着心肺复苏,就地抢救。
耳边不断响起拍照的咔嚓声,一台台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为了钱”“杀老子”“医生”这些字眼随意组合,从一张张口中轻蔑地吐出,夹着兴奋,嗅着八卦,像箭头一样将他穿刺得满身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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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泽一上午都在手术里,等到终于收拾好一切,回到诊室准备出去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变了天。
走在路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又像之前那样,像是在看笑话,不停躲闪着,却又忍不住用目光极尽地冒犯他,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看似噤声不言,却总在无意识到时候让那些细细索索的议论声围绕张雨泽左右。
他赶紧回电,刚刚拨回去下一秒,电话就被接起,李成弘火急火燎道:“老二你干什么去了,一上午联系不上急死我了。”
可能是知道张雨泽这边暂时还没受影响,李成弘缓下语气,从头道来:“你打开网上看看就知道了,徐离今天早上去找他爸要钱,结果他爸突发心梗抢救无效死了,不知道被哪家记者报道了,现在全网都说是他害死他爸就为了要钱,什么版本都有,舆论都传疯了。”
他直接挂断跟李成弘的电话,随便点开网页,果然,标题是“炮兵医院大夫为要钱对亲爸见死不救”“人心凉薄,医生见死不救,老人心梗暴毙”
“卧槽,这都是什么啊!”张雨泽出口骂了一句,点开视频,只听里面徐离说话的声音被无限剪辑放大,来回来去就是什么“你今天不还钱就接着打”这样的字眼,再一看评论区,几乎一边倒认为徐离是个上门要钱不成就对老父亲动手的不孝子。
隔着互联网的这些人,未经他人苦,甚至连事情内容都是依靠营销号得来的假消息,却要头头是道劝人放下仇恨。
这些内容要是被徐离看见,他该有多心寒。
徐海刚刚心梗离世,徐离银行卡里一分钱都没有,网上还铺天盖地都是舆情谩骂,想也知道他身边没有人不行。
他得去帮忙。
老院长也没跟他废话,说道:“我现在联系不上徐离,但是舆论影响太大了,你帮我告诉他,我院现在决定开除处理,等结果调查清楚再说。”
院长说完,张雨泽如遭重锤,愣了一瞬,他攥紧手机,喊道:“等一下,您等一下,先别这样,先别,徐离绝对是被冤枉的,您...”
院长挂断了。
“我就是打电话来提醒你的。”太后抬高音量,语气着急,“现在一切情况都不明确,你不要再搅这浑水,舆论比你想象的要可怕。”
“可怕我也得管!”张雨泽踩下油门,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因为徐离跟太后争辩,“妈,徐离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一千一万是他妈被冤枉的,他爸拿走他工资去赌钱,视频我都看了,他爸本来就有心梗,连着在牌桌上三天没休息,心梗猝死不是很正常吗,跟徐离有半毛钱关系,凭什么他要受网络暴力,而且就他爸那个混蛋,死了都算是罪有应得,到底他妈的关徐离什么事?”
“你知道,但是网友不知道。”太后叹了口气,“就算是徐离被冤枉的,现在网上已经被媒体传开了,他动手打人是既定事实,要钱也是既定事实,他爸现在已经去世了,死无对证,你觉得网友信谁的?”
“儿子,现在媒体不相信真相,他们只要话题。”太后苦口婆心,柔下语气,“事到如今,不是让你丢下徐离不管,只是告诉你,他的事情处理起来很麻烦,你千万别头脑一热就去跟媒体对着干,到时候你们俩谁也讨不到好处。”
而那群堵在医院门口,手持设备的媒体和围观群众,还在兴致勃勃地将所有恶意揣测强加在徐离身上,顺着互联网,散播谣言到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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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泽开车回家的路上已经做好准备,或许自己家里已经被闻风赶来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混乱不堪。
结果还好,他家里这边风平浪静,可能是因为知道徐离住在张雨泽家里的人不多,暂时还算是安全。
张雨泽把车停下,在楼下就看见自家客厅开着灯,知道徐离应该是在家,从刚才开始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狠狠落地。
不管怎么样,只要人还在就好。
推开门,徐离正背对着他站在厨房喝水,他端着杯子,眼神放空,抬起手来看似抿了一口水,实际上什么也没喝到。
张雨泽换下鞋,嗯了声,走到阳台边上拉上所有窗帘,又锁上房门,确认不会被那些无孔不入的媒体发现才算放心。
徐离笑着嗯了声,他从来都不愿意让自己男朋友为自己担心,他顿了顿,尽量平和道:“徐海死了,我把他送到医院,抢救了一会就宣告无效死亡,现在尸体在太平间摆着呢,我本来想处理一下,结果媒体闻着味堵过来,没办法,只能趁着他们不注意躲回家了。”
“我就知道。”张雨泽深吸一口气,揪着自己的发丝,觉得自己好像比当事人徐离还焦虑,“我就他妈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也不算完全被冤枉吧。”徐离苦笑着握住张雨泽的手,拯救他可怜的头发,然后故作轻松道:“不瞒你说,徐海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是真的希望他死的。”
张雨泽注意到他的无助,就算是表面上云淡风轻,一天内发生这么多事,徐离又怎么可能不害怕脆弱。
他没说话,只是扣回自己的五指,坚定地握住徐离。
张雨泽道:“没所谓,你别多想,没人规定你是学医的就一定要救人,你爸是个人渣,死不足惜,救不救都是应当的。”
“嗯。”徐离轻轻应了声,靠向他的肩膀,闭上眼,享受起难得的平静。
“我不骗你,我真的很害怕。”徐离低沉着语气,笑了笑,“但自从你回来以后,就没那么害怕了。”
“别矫情。”张雨泽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一遭,像摸狗脑袋一样,“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他妈还以为你死家里了。”
“没死。”徐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紧紧靠着他,“阿火跟我说,老毕把我的手机号泄露给媒体了,现在我电话都被打爆了,还有些专门打电话来来骂人的,你们的电话根本就打不进来,我嫌烦,关机了。”
听他这话,张雨泽重重叹了口气,心里软成一片,却还是一张刀子嘴:“抱歉个屁,少整这死出,你当时替我挡刀的时候也没觉得是我拖累你,一样的。”
徐离枕着他的肩膀笑了笑,轻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好?”
“因为是你男朋友,蠢货。”张雨泽曲起手指,在他脑壳上敲了下,又道:“反正你别担心,我们俩一起,总有办法能过去。”
离开家之前,徐离睡着了,难得放下心里这团乱麻,睡得舒服,张雨泽没有叫醒他,轻手轻脚关上门离开。
他没觉得累,也没觉得繁琐棘手,更没觉得自己被徐离拖累,徐离的事情好像就是他的事情,他们是情侣,是彼此陪伴的人,他们之间毫无保留。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从前恨不得独善其身的张大夫,居然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徐离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他手忙脚乱从床上坐起来,还以为是媒体知道张雨泽家的地址,跟着跑过来,结果顺着猫眼往外一看,才发现门外的居然是他妈。
徐离打开门,拉着徐母进来,惊诧道:“妈,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呆在家里少出门吗,那些媒体没缠着你?”
徐母开口想说话,结果还没等说出一句完整的回答,呜呜咽咽先哭了起来。
徐离拉着她坐下,倒杯水,缓了半天,徐母才抽搭着道:“媒体已经找到咱们家地址了,现在小区外面围着都是人,还有记者伪装成居民混进来砸门,妈实在是害怕,借着邻居家保护才躲出来找你,儿啊,咱们娘俩能不能出燕京躲一阵,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妈。”徐离重重叹息,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说起,只能道:“我知道你害怕,我也知道现在风口浪尖上离开燕京躲一躲是最好的,但是——”
他皱着眉,停了几秒,才艰难道:“钱都被你给他了,咱们俩哪里还有钱去外面安顿?”
徐母擦了擦鼻子,咳嗽一声,又道:“你外公去世前家里留下套房子,就在燕京边上,虽然小,但是足够我们住了,去那里吧,现在外面全是媒体,一个走了另一个又来砸门,走在路上都被人指着鼻子骂,妈实在是害怕,我们走吧,好吗?”
他想了很多,搬出去住看似可以躲避流言蜚语,但也意味着他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赚钱,带着他妈从头开始生活。
一想到张雨泽好端端的生活秩序会因为他打破,甚至还要因为跟他的关系去承受无故的谩骂和指责,徐离想想就觉得于心不忍。
他站起身,终于下定决心道:“走吧,收拾东西,我给张雨泽留个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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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毕抽了口烟,瘫在酒吧卡座的沙发椅上,刚刚打发走一帮记者,他心里舒坦得很,拿出手机刷刷视频,铺天盖地都是对徐离的报道。
身边的小弟——留着黄色莫西干发型的男人搓着手,蹭到他面前,殷勤道:“老大,沈墨抓到了,他昨天晚上在咱们酒吧附近跟人喝酒呢,兄弟觉得眼熟,就把他抓回来了。”
老毕掐灭烟头,眼圈从鼻孔钻出来,笑道:“不错啊,上次让你们几个去收拾徐离,让人打得屁滚尿流回来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办成事。”
另一边,阿火悄么声听着,拿出手机,随时准备给徐离汇报消息,他原本以为老毕会揍一顿沈墨,却没想到他这回倒是意外转了性子,只让凤梨们把沈墨抓过来。
沈墨鹌鹑似的,被两个男人抓这个胳膊扔过来,吓得两腿打颤,虽然酒吧这些地方他也常来,但正儿八经惹了事儿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这帮盲流疯起来会怎么对他。
“唉。”老毕抬起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力道倒是不重,“你别这幅哭哭啼啼的样子,我调查过,你他妈跟那个张大夫是不是有过一腿?”
“是是是。”沈墨拼了命点头,现在哪里还敢在老毕面前说一个不字。
“正好。”老毕朝门外努努嘴,笑得阴狠,“之前那个张雨泽也让我不爽来着,你趁着徐离出事,上去搅和搅和,不管你怎么做,只要他们俩过得遭罪就行,这事要是办好了,我可以勉为其难省你一份打。”
“但钱还是他妈的得还!”
沈墨战战兢兢,嘴里不停念叨着谢谢,就差拍着胸脯发誓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老毕看他哭哭啼啼的烦,又踹了一脚,把人赶走了。
离开前,老毕朝他喊道:“对了,我打听到徐离那狗现在正在张雨泽家里住着,你过去一趟,碰见有媒体就往他们家里面带,怎么闹腾怎么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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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忙的时候,张雨泽打了通电话,给自己曾经在新闻社工作现在搞自媒体的高中同学打了个通电话,他希望能通过这个途径澄清假消息。
原本他以为,自己手里掌握着事情的真相,还是独家一手资料,无论哪一家媒体都会愿意来掺和一脚,争相报道,却没想到对方听完后沉默半晌,才道:“抱歉张大夫,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对方道:“没有用张大夫,现在互联网自媒体发达,有些事情没头没尾就是一句话的事,就算网上舆情再大,稍微正经一点的大媒体也不会去触这份霉头,你看那些无良小媒体,跟进几天赚足流量就跑,谁还管你后续真相?”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啊,他们都没有调查清楚,这是诽谤!”张雨泽着急,他从来没写想过在当今社会,自证清白居然是这么难的事情。
对方叹口气道:“你说是诽谤,也对,那你去告吧,你能找到是哪一家小媒体最先造谣的吗,你能找到一手证据证明徐离是被冤枉的吗,等你证据收集齐了,这媒体公司早就解散了,抓都抓不着,泥鳅一样。”
高中同学顿了顿,又道:“而且我掏心窝子跟你说,你觉得炮兵医院大夫害死心梗亲爹见死不救和老头赌博三天猝死街头,这两个标题哪个更吸引人眼球,就算现在真的有媒体报道真相,也不会有人关注的。”
就算社会风气如此,白的也永远不能变成黑的,更何况这还关系着徐离的职业,不能让他永远背着这口黑锅。
张雨泽揉着眉心,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替徐离的手术职业操碎了心。
张雨泽: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徐海之前的就诊记录,你看看燕京范围内有没有,只要能证明他有多年心梗症状的都可以。
李成弘:好,你交给我,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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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在老毕三个凤梨手下的监督下,不情不愿带着他们来找张雨泽家里,黄凤梨拍了小区门口的样子,又配上地址,给老毕发了过去。
沈墨良心上过意不去,但他如今这幅样子,要是不帮老毕受伤的就是他自己,孰轻孰重,他向来分得清。
黄凤梨插着兜,喂了声,说道:“你之前不是跟张雨泽谈过恋爱吗,你有没有他家门钥匙,或者知道能进去的方式,免得徐离到时候躲在里面不出来。”
“我没...”沈墨下意识想否认,只可惜他演技实在有限,再加上害怕,眼神不断四处乱瞟,反而被凤梨们抓住破绽。
“你有对吧。”黄凤梨踹他一脚,“赶紧带我们去,老子早他妈想上门揍他一顿了,这回都张雨泽不在,我看他怎么办。”
沈墨张着嘴,还想阻止一下,可惜对方态度强势,压着他就往楼上去,还从他兜里抢走钥匙串,一个一个的试验,因为之前住在张雨泽家里,钥匙一直都被沈墨随身带着,门锁很快就被打开。
“什么嘛,居然不在这里。”黄毛也没换鞋,沾着泥的鞋子踩上张大夫家干干净净的地板,留下一串黑脚印。
“大哥,别往里面走了。”绿毛凤梨冷汗直冒,还算是稍微清醒,提醒道:“咱们这算是非法入室了,就算是沈墨有钥匙,闹起来也不好看,还是算了,人不在就走吧。”
“不着急,我就看看。”黄毛法律意识淡薄,摸摸鼻子道:“我又不拿他们家东西,能怎么样,你,沈墨,滚去看看他们在不在家。”
正当准备离开前,茶几上一张字条突然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装作不经心瞄了一眼,是徐离给张雨泽留下的字条。
徐离:我先带我妈去乡下房子躲躲风头,地址写在下面,最近不方便联系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打下面的电话联系我,也可以照着地址过来,一切顺利,别担心,男朋友。
沈墨背对着门口,刚刚读完上面的文字,就听到黄毛的鞋踩上地板的声音,情况紧急,他装作手机掉在地上,蹲下身的功夫,顺手把桌上纸条扫进沙发下面。
太后拎着包,无奈道:“我还是放心不下你,来看看你家这里有没有被记者围上,结果你也看见了,他们比我先到。”
“先上楼吧,徐离这会应该在家,你小心点别被他们挤着。”张雨泽看着远处四处打听的记者,从车里拿出口罩戴上,护着太后一路拨开人群,终于走到单元门口。
他一路尽量低着头走路,可惜却还是被人认出来,袖子被拽住,一个小记者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道:“唉,你是不是徐离的同事啊!”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汇聚在他身上,张雨泽懵了一瞬,就听另外一边又有人喊:“我知道他,他跟徐离好像是情侣关系,请问你知道你的爱人私下人品是这样的吗,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他是不是住在你家里,请问你是不是因为同性爱人所以就饥不择食,不挑剔对方的人品品行了呢?”
劈头盖脸的问号朝张雨泽砸来,几乎把他问到崩溃,那么一声声质问狠狠砸向他,冒犯的言语一个比一个过分,他想发火,想回怼,一抬眼,却发现面前是无数的拍摄设备和话筒,一条条刻薄的舌头拥挤着,竟然找不到罪魁祸首。
“我不知道你是哪一家的记者,但这样问问题冒犯同性恋群体你是不是也应该回去重新培训一下传媒素养,谁告诉你说话可以这么没教养的,还是你没家教?”太后气势十足,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因为语气犀利,竟然一下镇住全场。
太后伸手,把张雨泽拉到自己身后,冷冷警告道:“你们媒体挖掘真相少来打扰我儿子生活,他没同意接受你们的采访,蹲在这里堵人就是违背社会治安,再敢胡乱编排挡路,我立刻就报警。”
张雨泽缓了半天,还是没能忘记那一张张刻薄的嘴脸,难以想象,今天这一天,徐离到底是如何撑下来的。
流言蜚语能要人性命。
“怎么样,还打算蹚这滩浑水吗,看见了吧,现在的媒体早就丢了良心了,哪里还管当事人的死活。”太后叹气。
“我必须管。”张雨泽回过神,扯了个苦笑,“我一个无关人士都这样了,徐离遭受的只会比我更惨,我要是不管他,他以后的日子怎么办,永远都抬不起头吗?”
张雨泽拿出钥匙开门,随口道:“反正先让徐离在这躲着风头,媒体的热点很快就能过去,等热点过了就好了,至于平反曝光真相,我打算慢慢收集证据,先把最开始造谣的媒体抓到再说。”
他拧开钥匙,笑了笑道:“这次我怕是得求助你了,你朋友圈那些律界传媒界的大佬们麻烦帮帮忙吧。”
太后喟然长叹道:“以前你找工作升职的时候我说要帮忙,你都说不用要靠自己,现在为了徐离,居然开始求助起我来了。”
“事关重大,跟我那些小打闹不一样。”张雨泽推开门,知道太后这么说就是答应了,如释重负。
太后拿他没办法,只能道:“我就说你这孩子特别容易掏心掏肺对别人好,自己还不知道,当年沈墨是,现在徐离也是,这么实诚早晚要受伤。”
“妈,你快把我人设说崩了。”张雨泽笑笑,“我也不是活雷锋谁都想帮,这么多年也就一个徐离而已,绝对不是恋爱脑泛滥。”
太后瞥开目光,显然并不认同他的话。
张雨泽推开门,换上鞋,见客厅没人,以为徐离还在睡,他走进卫生间,边洗手边朝卧室喊道:“傻狗别睡了,我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