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靳非泽语调从容,“你不会感染。”
姜也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靳非泽微微笑,“还记得死藤水吗?它不仅是致幻剂,也含有这种霉菌的抑制成分。”
原来如此,难怪他妈带人进村前全部喝了那黑漆漆的液体,那想必就是死藤水。
“你从哪里拿到的?”姜也问。
“如果我说是你妈妈给的,你信么?”靳非泽笑眯眯道。
“我妈妈?”姜也一愣。
“是啊,她把你送给我了。不然我从哪里知道你的游戏ID呢?她知道你肯定要来找她,给了我死藤水,让我看着你。不过呢,我劝你还是放弃为好,她并不打算被你找到。”
“你认识我妈妈,你知道她在做什么?你一直在瞒着我。”姜也眸色冷凝。
靳非泽满脸无辜,“我不知道。你妈妈在做什么和我无关,我只关注你。”
姜也盯着他,他笑得从容,纵然是说谎也辨别不出来。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姜也不明白他妈让靳非泽接近他的理由,反正肯定不是靳非泽说的那样。难道是保护他么?可是她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她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么?
“你既然有死藤水,为什么不给沈铎他们?”
靳非泽漫不经心,“他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姜也眸中涌起薄薄的怒火。
靳非泽瞧他生气,解释道:“你妈妈只给了我一支死藤水,”他可怜巴巴地说,“连我自己也没有,都给你用了。小也,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别装了,”姜也闭了闭眼,道,“我明白了。我妈妈用了一些手段,让你不得不保护我,对么?难怪你之前说你讨厌我妈妈,因为她威胁了你。”
靳非泽笑着摇头,“你错了,谁也不能威胁我。的确,她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正好有空,来看看她孤单可怜的小宝贝。可是小也,让我留在你身边的不是你妈妈,而是你。”他柔声道,“自从上次在墨江村那晚之后我就改主意了,我不光要留下你的头,我还要你的四肢、五脏六腑……你的全身我都要。等你妈妈死了,我把你做成标本,关在玻璃棺里,放在我的床边,每天每夜都看着你。所以宝宝,你要乖乖待在我身边,一根头发都不许掉,那是我的。”
“……”姜也沉默了一瞬,冷声道,“靳非泽,我死之前会把自己炸成碎片,一抔灰都不留给你。”
霍昂叩了叩姜也的帐篷,姜也和靳非泽走出帐篷,见依拉勒和白念慈都站在篝火旁边,地上摆着老猎人的无头尸体,他的骨头已经被一截一截地敲碎了,姜也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是靳非泽干的。依拉勒蹲下身,一点点切开老猎人的背部,里面同样布满了可怖的黑絮。
白念慈扶了扶眼镜,道:“小也,晚上发生的事我听说了。这好像是一种霉菌病,通俗来说,这种霉菌会让人的身体发霉。你看,吉吉瓦尔的皮肤和内脏已经完全被感染了。”
姜也大概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又无法解释解毒剂的事,便点了点头。
白念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担心,你到现在还好好的,而吉吉瓦尔一个晚上不到就成了这个样子,说明你就算感染了也不严重。我们再观察观察,我相信一定不会有事。”
依拉勒摇头道:“姜也同学,我想你应该中止行程,去医院看看。”
白念慈问:“小也,你想撤离吗?”
他盯着姜也,眼镜片反射着跳跃的火光。
姜也莫名其妙觉得,白念慈并不希望他离开。
“我不想,”姜也摇头,“我想去太岁村,或许晚去一步,我妈妈就没有回来的希望了。”
“好吧……”白念慈露出为难的表情,不断擦拭眼镜,又把它戴上,“但是小也,我恐怕要采取一些非常措施。我们要把你的双手绑起来,再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你能接受吗?”
靳非泽笑道:“让我来吧,我擅长绑他。”
白念慈没听出靳非泽话里的不对味儿来,点头道:“麻烦靳同学了。”
姜也:“……”
他可以拒绝吗?
第24章 夜半人声
天亮了,大家启程赶路。靳非泽一路牵着姜也的绳子,姜也莫名感觉到他非常愉悦。
靳非泽回过头来说:“好像在溜小猫。”
姜也:“……”
不想理他。
越往大山深处走,越是觉得这些黑乎乎的林子静谧诡异。那些桫椤树伸展的枝桠扭曲怪异,姜也总把它们错看成人的手臂。
中途休息,依拉勒来查看姜也的口腔,一切正常。
“没什么想问我们的么?”依拉勒笑问。
昨晚他和霍昂都亮了枪,没有哪个研究所的地质学者会随身带枪。
姜也识趣地摇摇头,“抱歉,我对地质学不感兴趣。”
依拉勒笑了,双方都知道姜也话中的含义。
依拉勒问:“为什么不好奇?”
“好奇害死猫。”姜也很诚实。
依拉勒露出无奈的笑容,“到这个境地,我们必须互相信任,隐瞒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好选择。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我们是白教授雇佣的保镖。我们以前在东南亚做事,参与过一些当地私人武装。”
姜也问:“你们知道太岁村里面有什么吗?”
依拉勒看了眼那边的白念慈,“白教授告诉我们,那里面有些超自然的东西。”
“你们不害怕吗?”
“说实话,怕。但也没到落荒而逃的程度,白教授给的价格非常有吸引力,”依拉勒露出回忆的神采,“况且我在热带雨林干活的时候有过一些特殊经验。我们曾经误入过一个被遗弃的木屋,那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无头木偶人。那具木偶非常诡异,全身刻满了我们看不懂的花纹和文字。我的战友把木头砍下来生火取暖,第二天一早,我们醒来发现那个战友被割了头,赤裸全身,被绑在原先木偶人站的位置。然后我们烧了那间木屋,撤离那片林区。”
“这种东西并不是没办法对付,你看,烧个精光,也就没了。”依拉勒像在自我安慰,“你们呢?我听说小姜是因为妈妈来的这里。”
姜也点点头,“我妈妈研究滇西宗教,不知道什么时候误入了太岁村,对里面的宗教文明着了迷。上个月她来了这里,再也没有回过家。至于靳非泽……”
依拉勒微笑,“靳非泽是因为你来的吧,你们是恋人?”
“我们不是恋人。”姜也强调。
“抱歉,我误会了。”依拉勒耸耸肩,笑道,“放心,白教授付了你们的保镖费用,我们既然收了钱,就会保护好你们。放轻松,就当来旅游了。”
他说完就走了。姜也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白念慈肯定对太岁村有一定了解,但他没有完全告诉这两个雇佣兵,所以依拉勒来找姜也打探消息。可惜,姜也自己知道的也不多。白念慈为什么不希望他离开?姜也很好奇,如果当时他说他要去医院看病,白念慈会采取什么措施?
他想着,忽然感到口渴。水壶里有霉絮,洗也洗不干净,他已经扔了。棘手的是他只带了一个水壶,现在没东西喝水了。
他正一筹莫展,霍昂走过来,给了姜也一个新水壶,“你水壶脏了,用这个吧,我洗干净了。”
姜也没接,“那你用什么?”
“没事儿,我用依拉勒的。”
靳非泽也递来一个水壶,“谢谢你,不过他可以用我的。”
霍昂正要收回手,姜也把水壶接过来,“我不用他的。”
霍昂转身离开,姜也犹豫了一瞬,喊住他:“里面很危险,你确定要继续往前走吗?”
他回过头来,笑道:“放心,你霍哥我一身正气,寻常妖魔鬼怪害不了我。”
姜也顿了顿,问:“你是海外华人吧?为什么要回国?”
霍昂挠挠头,道:“我小时候在这片林子里迷路,摔坏了脑袋,记不清自己家在哪儿,也没人来找我,就被送到了福利院。我养父母收养了我,带我去了国外。去年我养父母过世了,我想着回来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我亲爸妈。我说你才多大,天天皱着个眉头。放宽心,你一定能找到你妈妈。”
“谢谢。”姜也道。
霍昂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他们走到下午,仍然没有走到太岁村。按照预计的脚程,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才对。所有人原地休息,白念慈取出地图查看路线。
“小霍,到山脊去检查视野。”白念慈道。
霍昂卸了背包,带着望远镜往山脊上爬。他徒手攀上岩顶,用望远镜检查周围。忽然间,他在远处看到炊烟。朝那个方向望过去,他发现了一个聚居的村寨。他记住了方向,收回望远镜,迅速返回队伍。
“找到太岁村了,”霍昂说,“不过很奇怪,里面好像有人,我看到有人在烧饭。”
“可能是沈老师的人。”姜也猜测。
霍昂开玩笑,“不会是沈老师的鬼吧。”
只有霍昂笑得出来,其他人都神色凝重。说实话,在这种地方,有人烟比没有人烟更加值得警惕。
他们估算,如果不休息的话,今晚就可以进村。但鉴于那个地方的诡异程度和许多人失踪在里面的前车之鉴,他们决定休整一晚,白天再进去。晚上各自扎帐篷,白念慈不肯一个人睡,依拉勒陪他,霍昂单独一个帐篷。大家吃完晚饭,进了帐篷。姜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发呆。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经过他们的帐篷外头。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不睡觉。大概是霍昂,姜也想,那个家伙烟瘾重,白天只要休息,他就躲到一边去抽烟。那家伙在外面翻找什么,弄得哐哐响,吵得人睡不着。
靳非泽也醒了,或者根本没睡着。
姜也说:“我出去看看。”
靳非泽按着他,“不要,陪我睡觉。”
他凑过来,把脑袋搁在姜也肩膀上。
姜也蹙眉,“走开。”
“小也,你对我好凶。”靳非泽很委屈。
“……”
被靳非泽这么一折腾,姜也也累了,今天走了一天,爬都爬不起来,明明帐篷拉链就在眼前,他就是不想过去。姜也侧过身,沉沉睡过去。第二天清早,大家出来吃早饭,准备启程。
霍昂揉着眉心,道:“昨晚谁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哐哐哐的。”
“不是你吗?”依拉勒说,“只有你会半夜起来抽烟。”
“要我说实话吗?”霍昂说,“我昨晚在打飞机,累趴了,没起来过。”
大家都沉默了。
依拉勒已经习惯了霍昂的不着调,看向姜也,“我和白教授都没出帐篷,是你们?”
姜也脸色变得凝重,“也不是我们。”
霍昂愣了,“那是谁?”
依拉勒又看向霍昂,“阿昂,这种时候不要开玩笑,就是你吧。”
“我发誓,”霍昂竖起三根指头,“要真的是我,我一辈子硬不起来。”
昨晚谁都没有起夜,那外头的脚步声属于谁?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了,沉默无声蔓延,每个人的心里都压了块石头似的。
白念慈沉声道:“从今晚开始,大家轮流守夜。”
说完,大家动身出发。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在溪水边发现了粪便和方便面袋子,应该是沈铎的队伍遗留的垃圾,这说明他们这条路走对了。又行进了两个多小时,他们遥遥看到了村寨的大门。目测路程,应该还有五百多米。霍昂在前方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下。
霍昂过来检查姜也的口腔和皮肤,“没事了,可以松绑了。”
靳非泽问:“之后还能我喂你吃饭吗?”
姜也冷漠地说道:“不能。”
靳非泽一脸遗憾,“真可惜。”
姜也看到依拉勒开始扎营,问霍昂:“我们不进去么?”
霍昂说:“白教授说,我们不进去过夜,只白天进去。先扎个营,等会儿放无人机进去转一圈。”
他打开手提电脑,地图上显示他们五个人的位置红点,各自的心跳血压都正常。霍昂打开另一个箱子,启动无人机,遥控它进入村寨。遥控器屏幕上显示出里面的场景,沿着山坡立着许多破败的木头高脚楼,密密麻麻挤在一块,彼此之间以马头墙分隔。村子只有一条街,街道沿坡向上,非常泥泞。临街有一些商铺,招牌七零八落。
姜也心想,这附近应该有个考古工地,是他妈妈当年来的地方,也是沈铎队伍的营地,那工地在哪儿?
霍昂操纵无人机,试图飞进一个高脚楼看看内部情况。然而,所有高脚楼都封门锁窗,根本进不去。
“奇了怪了,我刚刚明明看到有炊烟。”霍昂低声说。
“难道真是鬼?”依拉勒道。
霍昂不理解,“鬼需要吃饭?”
“视角转一下,”白念慈忽然说,“往左转,你看那个窗户后面,是不是有个人影?”
霍昂依言转动视角,一座爬满爬山虎的高脚楼进入屏幕。二楼的万字窗棂之后似有个人影,静悄悄立在窗前,面朝着无人机,一动不动。无人机缓缓靠近那窗子,摄像头聚焦,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那是个立在高脚楼里面的稻草人。
这稻草人真是奇怪,谁会把稻草人放在屋里?
无人机拍了它半天,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转向飞往别处。四下转了一圈,皆不见人影,这是个已经荒弃的村寨。
“怎么样,要不要进去?”霍昂放下遥控器,“再不进去就天黑了。”
“等等。”姜也眉头紧锁。
“还等?”霍昂纳闷道,“小姜你要是怕你待在营地里等我们,我们进去搜查,顺便帮你找你妈妈。”
白念慈和蔼地说,“小也,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我很重视你的意见。”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好几拨人进去了,”姜也数了一下,“我妈妈一拨,沈老师一拨,光我妈那拨人就不止十个,沈老师和他的手下少说也有五人,但就刚才无人机拍到的景象,没有发现任何近期有人活动过的踪迹。走路会有脚印,吃饭会有垃圾,排泄会有粪便,里面什么也没有,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依拉勒点点头,“感觉就像是……他们都凭空消失了。”
霍昂不耐烦,“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进去看看再说。说不定他们都藏在屋子里,大家都特别讲卫生,建了个简易厕所排队拉大便。”
白念慈点点头,“好,现在是下午三点,我们进去走一圈看看,太阳下山之前出来。”
大家轻装简行,霍昂往腰后插了把满弹匣的手枪,又背了把AK-12突击步枪。依拉勒的装备也差不多,白念慈带着他的摄像机。姜也看到靳非泽也背了一个包,里面什么装备也没有,塞满了山楂糕。
作者有话说:
姜也:你吃山楂糕上瘾?
靳非泽:我对你最上瘾。
第25章 楼中木偶
一行人踩着泥泞的小路进入村寨,一路上杂草丛生,蜿蜒蔓延出来的灌木丛枝叶牵着人的衣角。姜也回头,看见林中深处,刘蓓一袭红裙,遥遥凝望着他。村寨无比寂静,连鸟叫也听不见,单听得大家轧轧踩在泥地里的脚步声。
他们进了一处吊脚楼,门窗都锁着,霍昂喊了几声有人吗,无人回应,便直接破门而入。火塘冷寂,墙角放着金漆剥落的木头神龛,香炉里积着早已冷掉的炉灰。吊脚楼完全用木头搭建,墙面是竖条木板搭成的板壁,上有星星点点的黑色霉斑,像长了疮似的,十分难看。
依拉勒让大家戴上口罩,“这屋子发霉太久了,吸多了这里的空气会中毒。”
白念慈靠近那神龛,神龛周围的霉点子比别的地方多一些,他连拍了好几张照片,道:“你们看,这神龛和我们之前在林子见过的一样。”
姜也蹲下身观察,神龛里依旧空无一物。
霍昂咂舌,“他们信仰的到底是什么?空气?”
“你们去没去过祈年殿?”白念慈问,“祈年殿是明清两代帝王祭祀的地方,它只供奉一个神明——天帝。他是诸神的首领,是我国本土宗教地位最崇高的神明,相当于神明里的皇帝。然而,祈年殿并没有他的神像,连画像也没有,只有一个写着他名字的牌位。即使是路边的土地神也会有个泥塑雕像,而作为地位最高的神祇,他竟然只有一个牌位。”
霍昂很捧场,问:“为什么?”
白念慈盯着地上的神龛,道:“其实不光天帝没有形象,我们很多本土经典和传说中的东西都没有形象。老子描述‘道’,‘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简而言之,道恍恍惚惚,无形无状,他也不知道‘道’是个什么样子。他还提到一个‘太初’的概念,‘太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表示无有形体的混沌状态。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没有形状,摸不透,抓不明。小也,你妈妈在论文里说太岁村的神秘信仰可以追溯到两千年以前,那么它比天帝、道、太初产生的时间要早上许多,天帝信仰、道的概念很可能是它的变种。如果是这样的话,并不是人们不给天帝建造法身金像,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形象。同理,这个神龛也是这样,它或许就是个无形的神明。”
“说这么多,太岁村到底信仰的是什么神?没有样子,总得有名字吧,”霍昂问,“该不会叫空气神。”
依拉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太岁村,当然是太岁。”
霍昂在神龛面前拜了拜,“太岁啊太岁,请让我一夜暴富!”
依拉勒踹了他一脚,“不要丢人现眼。”
姜也到处观察,忽然发现靳非泽不见了。他喊了声:“靳非泽!”
靳非泽从楼上探出头来,“我在这儿。”
姜也蹙眉道:“你别乱跑,和大家待在一起。”
靳非泽歪歪头,“上楼算乱跑吗?”
霍昂拍拍姜也,“没事,楼上楼下我都看过一遍了,没什么怪东西。”
姜也爬上楼梯,楼上非常阴暗,条纹窗棂全部用木板封着。橱柜里放着锅碗瓢盆,被蜘蛛网封着。姜也推开一扇木门,里面似乎是个卧室,靠墙放着一张上下铺的木制小床,墙上贴了许多儿童简笔画,上面画了两个拿着手枪的小孩儿。姜也拉开书柜抽屉,里头有一盒蜡笔、两把破旧的玩具木头手枪,一些军械杂志,密码本,还有本日记。他翻开日记,纸张已经发黄,字迹歪歪扭扭。
——“弟弟躺在床上,好久没有说话了。以前我总是欺负他,强迫他帮我洗发霉的脏衣服脏裤子,现在我要对他好一点,让他快点好起来。或许我真的要想办法离开村子了,村子里没有好医生。”
——“越来越多东西发霉了,我讨厌发霉的东西。”
——“弟弟身上变得硬梆梆的,阿妈说他是太岁的子民,迟早会醒过来。阿妈真迷信,弟弟肯定是生病了,我要趁阿爸阿妈去找呗麾的时候,偷偷把弟弟带走,去大山外面找医生。”
——“今天晚上就行动!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有枪,我可以保护弟弟!”
姜也往后翻,一片空白,日记不再有下文。
靳非泽走到他身边,“发现什么了?”
“这个房间住了一对兄弟,霉菌病席卷村庄,弟弟死了,哥哥带着弟弟的尸体逃出山村。”姜也抚摸着日记,“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失败了。”靳非泽说。
“你怎么知道?”
靳非泽拿起抽屉里的玩具手枪,“枪还在。一个孩子离家出走,不会不带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或许他不止一把枪。”
姜也说完,也沉默了。图画里的兄弟一人一把手枪,现在这两把都在抽屉里放着,还结了蜘蛛网,他们可能真的失败了。他猜测他们不止一把枪,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两个少年葬身这孤寂的大山。他们上四楼,这里有个上锁的房间。靳非泽敲了锁,两人进里面瞧。里头堆了很多杂物,一股腐朽的木头味。
他们又去另一间吊脚楼查看,白念慈不停地到处拍照,走得慢,姜也一直没有找到他妈妈的踪迹,心里有些急躁。他分明记得,在注射了黑水以后,他看见妈妈走进了这处村寨。而且不止他妈妈一个人,还有许多面孔陌生全副武装的男人,那些男人呢?
霍昂踹开第五间吊脚楼,喊了声:“有发现!”
姜也赶过去,便见楼里靠墙放了六个背包。霍昂正打开其中一个检查,里面放的都是压缩饼干、水壶、毛毯,还有一些没洗的脏内裤。背包上落了灰,看起来在这里放了有段时间了。
“他们为什么会扔下自己的背包?”依拉勒猜测,“难道他们也遇到了我们之前在林子里遇到的那种怪物?他们打不过,选择逃跑,为了减少负重,把包给扔了?”
“不,”霍昂摇头,“这些背包摆得很整齐,不像是为了逃跑减重丢下的。”
“干粮只吃了两天的量,从墨江村到这里,差不多就是两天的路程,”姜也脸色凝重,“他们刚刚进入太岁村,就把包丢弃在了这里,什么也没带,去了某个地方。”
“包里没有急救包,”依拉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些包被遗弃在这里,八成是因为他们的主人已经死了。”
白念慈喊了他们一声,“你们过来看,这是不是弹痕?”
大家都走过去,他指着一面板壁,上头有几个漆黑的小圆坑。
“的确是弹痕,”依拉勒道,“我们猜得没错,小姜妈妈的队伍很可能遭遇到了什么东西。”
“不不,”霍昂摇头,掏出个放大镜细细查看,“这弹痕不是最近的,起码有好几年了。你看痕迹上面有木头腐败的迹象,腐败的程度和周围差不多,这一定要弹痕形成之后经过一段时间才有。”
找到这一个弹痕以后,他们又在其他许多地方找到了其他老旧弹痕,有些吊脚楼里甚至有霰弹枪破坏过的痕迹。依照弹痕的分布情况,这里一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可是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待得越久,越觉得这里古怪。姜也跟着霍昂和依拉勒里里外外看了半晌,没发现半个脚印。这四周都是泥巴路,若是从这儿经过,应该会有点痕迹才对。然而无论是姜若初还是沈铎,这帮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丁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霍昂提醒大家:“大家最好还是集体行动,待在彼此的视野范围之内。”
他刚说完,靳非泽就自己上了三楼。
霍昂:“……”
依拉勒拍了拍姜也,指了指楼上,摊了摊手,脸上很是无奈。姜也一下就知道靳非泽那混蛋又独自行动了,他向来我行我素,怎么高兴怎么来,姜也也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