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警视厅铁了心不让他们今天就离开这大厦了,他们甚至顶着压力封锁了在场所有个人信息终端与星网的链接,光脑直接变成了铁块,顶多拿来打打内置的单机小游戏……
虽然平时他们要是举举报、抗抗议什么的警视厅也会很头疼,但在正经严肃的大事件上,这背靠联邦议会的执法组织根本不怵任何人。也就一些初来乍到的年轻孩子才会以为商业组织的权力可能比警视厅更大。
此刻,埃南·瓦伦靠在他分到的房间床头,拉好窗帘哼着歌看一本房间内放着原本是用来当装饰的纸质书。
不过多时,他对面的墙壁之中悄然浮现一道身影,那身影如波纹涌动,穿墙而过,不消片刻就来到了他的房间内,从水波般的幻影化作实体。
金色马尾、碧蓝眼睛、一米八多的结实身躯已经脱下了外套。
那是埃森迦尔·康。在联邦的登记资料上,他只是个毫无超能的普通人。
进屋之后,这位总裁大人下意识左右扫视了一眼。
“没有眼。”瓦伦随口道。他正看这本小说到精彩环节,于是那搭在窗边的腿甚至还有节奏的抖了几下。
埃森迦尔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走向这黑发蓝眼面容略带疲惫的俊美男人。
……然后他抓住那本书扔去一边,一把攥起瓦伦的领子,高高挥起一拳就打了下去!
‘砰!!’
半晌之后,瓦伦终于缓过劲儿的时候缓缓道:“……草!”
“这一拳是你该得的。混蛋。”眼中终于显出暴怒的埃森迦尔咬牙切齿,抓着瓦伦黑发的手都在颤抖:“埃南·瓦伦是吧?用我小时候的幻想做假身份是不是很酷?王八蛋玩意儿,假死不通知,十年不回家,我操你……”
他咬牙切齿吐字清晰的低声辱骂着自己这个混球弟弟,说着说着却突然顿了一下。
“算了,他妈的,操谁都不对劲儿……”他被亲缘关系和面前这家伙的Omega身份憋了个半死,一把将对方扔回床头,捞来旁边的枕头狠狠砸在了那张陌生又熟悉的俊脸上。
“狗东西还不解除伪装!”他压低声音怒吼道:“你以为我认不出来,你这张脸是我那本漫画里的主角吗!版权费你给了吗?!我特么……我迟早让你气死!!”
“啧……”
骨节变得更加有力、捋起袖子的手臂上也显出细微伤疤。伊文海勒将那丰软到砸人都不疼的枕头自己脸上拿下来,柔软漂亮的顺直金发在灯光下显出明亮光泽。
伟大的传奇人物‘星流’重现于世。他碧蓝的双眼不满的看着眼前这位总裁,比‘瓦伦’更宽朗结实、但腰也要更细一些的身板将那身上班族常见衣物撑了起来——
……然后直接一个秃噜滑床上去了。
“好了,解除伪装了。”他懒洋洋的说,“要打要骂你随便咯。”
埃森迦尔拼尽他四十八年来积攒的所有忍耐力才没直接冲上去试图把这位‘S’级超能者掐死。
那是你弟弟,那是你弟弟,那是你弟弟……他反复不断的对自己重复这句十年未见的话:那是你弟弟,就算只是为了不被家里老爷子打一顿,你也不能再打他一顿。更何况你根本打不过他,这家伙动起手来砍星际战舰跟切豆腐一样……
“还有,真要说版权费,那也该是你给我……”伊文海勒嘟囔道,“我现在工资就那点儿,有些小朋友赚的都比我多了,就还挺后悔当年没回去继承家业反而跑去打仗的……虽然要再来一次我还那么选。”
是啊。埃森迦尔想。
战争英雄,银河系鼎鼎有名的强者,保卫联邦之人,为联邦延续和平的刀剑,伟大的传奇,一生不为自己而活的,他的弟弟……‘星流’伊文海勒·康。
在他人眼中,他是‘星流’。但在埃森迦尔眼中,他是‘伊文海勒’。
埃森迦尔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伊文海勒身边。
然后又给了他一拳。
“……喂!怎么又打我!”伊文海勒大惊失色了属于是。
“打你怎么了?有本事你你把我也转化成星尘粒子然后扬了啊!!”埃森迦尔抓住他的领子,低声哀吼:“你知道……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
那与自己相似的蓝眼睛里,掉出灼烫的泪水。但只消片刻温度就悄然散去,化作一片冰凉。
“……”
伊文海勒慢慢闭了闭眼。
“……我知道。”他轻声道,“对不起。”
虽然这家伙依然没有掉眼泪,但埃森迦尔还是又把他扔了回去。
总裁大人站起身来,深呼吸之后沉声问道:“你回来,是为了做什么?”
“不做什么。”伊文海勒看着天花板说,“看看你们而已。”
“看我们?你觉得我会信吗?”埃森迦尔冷笑一声,“你是以为我会忘记,你这家伙早在学校里就背叛联邦,与那些建立了反抗军的家伙交往过密?”
“诶——怎么还提那个——”伊文海勒挠了挠头,漂亮的金发在他指间流淌,“好不容易见一次面,非要翻旧账的话,为什么不提提更往前的事呢?”
“更往前?”
埃森迦尔都快被他给气笑了:“更往前,你是要帮我回忆一下你按着我打的时候?”
“现在你不是打回来了吗……等等,话题转这么远,你该不会是不想给形象版权费吧?”
“不要转移话题!!”
“这到底是谁在转移话题啊!”
两个互相转移话题的家伙拧了半天劲,纷纷恨恨不平的闭嘴了。但这或许并非为了那些被转移的话题……好吧,应该说,不止是为了那个……
“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样子。”伊文海勒说,“那时候你梦想成为一个漫画家,而我想去做个旅行家。我们在花园里玩耍时,你看着一朵花会想它被复刻在画布上的样子,我看着它,会想到更多的花。”
“所以你看着我们,想到了那些穷人。”埃森迦尔哑声道,“搞清楚,伊文海勒,是你先抛弃了我们。”
“不。是你们先抛弃了‘人’。”
伊文海勒轻而易举的站起身来。那高挑而充满压迫力的身形真真正正的展示在了他的亲兄弟面前。
他英俊的、成熟的脸上没有被刚才发生的任何事留下痕迹,金发下碧蓝的眼里像是酝酿着一场雷暴。埃森迦尔仰头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他不是不想哭,而是对他这样的强者而言,流泪是最无用的倾诉方式。
那怎么会是泪呢?他想。这个人怎么会有泪呢?即使是个Omega,军旅生涯与战争中的经历也已经让那颗心坚硬到超越一切了。
据说河外有些星系探索时发现了下重水雨的星球,或许那就是这种人在哭吧。即使是最温柔脆弱的情感表达,落在常人身上也是一场灾难。
“埃森迦尔,我们都不属于过去,而是属于未来。”伊文海勒轻声道,“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这个呢?”
埃森迦尔踉跄着往后退去。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能在银河系排得上号的人,即使再收敛、再温和,对没到那个层次的人而言……也是神一样的存在。
这会儿他倒是真的在回忆他们那神圣又美丽的童年了。
想来童年的神圣来自它‘早’的性质。这世上几乎所有人都要在经历小半人生后才能学会开启真正的思考,而那时的他们回望童年就会觉得真是简单到令人怀念,因为那些日子里的他们,还什么都没经历过。
“我们都老了。”埃森迦尔低沉的说,“即使我们甚至都还没过70岁。”
“不。”伊文海勒轻声道,“我们并非在年复一年地变老,而是日复一日地焕然一新。”
他说着,拍了拍他兄弟的肩头,后退两步坐回床头,让一道星光带回他的书,一边抚平书页,一边轻柔且温和的道:“帮个忙,阿普顿·昂耶在怀疑我的身份。今天过去之后他一定会询问你的。让他相信一个否定的答案,埃森。”
埃森迦尔深深的注视着他。
“从你选择背叛我们的阶级开始,我们就不再有回头路了。”他哑声道。
“……”伊文海勒将书合起来,放在了床头上。
他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一刻,回忆的坟墓像是要掩埋了这柄联邦曾经引以为傲的刀。
“我很难跟你解释,这么做,是为联邦好。”他轻声道,“战争又快要开始了,埃森。如果昂耶多抽些资源用来找我,你觉得,最后吃亏的是谁?
“一个提示——反正不是我。”
埃森迦尔沉默片刻,回答道:“我会帮你这一次。只有这一次。而且我只会为你隐瞒三年时间。等到卢卡斯毕业,如果他们再问我,我就会实话实说,并且告诉他们,是你在用卢卡斯威胁我。”
“谢谢。”伊文海勒礼貌的点头。
接下来,他们就没有说更多了,只是两人各自坐在房间某一头,一个看书一个发呆,甚至都没有拍一张久违的兄弟合照。
一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在熹微晨光隐约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时,埃森迦尔站起身来,身形隐约虚化作水波样。
离开伊文海勒的华丽房间之前,他忽然转回身来,问道:“你明明知道那很可能是无用功。但是,为什么?”
后半夜一直在捣鼓手中一个小玩意儿的伊文海勒头也没抬,淡淡的回答道:“我知道‘世道’这两个字从来都是被少数人盖住的……但清楚它,不妨碍人做梦不是?”
第36章
两周后的夜晚,雷廷孤身一人靠在一片晦暗的天台边缘……看着星星喝果汁。
这里是一栋四五层高的破旧小楼,表层建筑材料仍是第三次全面战争时期广泛使用的强合土,位于第三行星最不富裕的细小夹缝里。
华彩明亮的富人区之间,这样黑暗的夹缝长期丝丝缕缕浸润其中,里头生活着数以千万计的平民,他们分布于整颗行星各处,在每道光辉之下长存。
雷廷在这里短租了一间公寓,即使他完全可以在最富裕的地方买套房子。
不为别的,就是图这地方清净自闭。
而且……人看自己身处的社会,总不能只看好看的那部分吧?
雷廷对天发着呆,远方的霓虹灯光照亮了半片苍穹。不久之后,一只带着茧子的小手推开天台门,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探头探脑的寻找着什么,在看到他时笑了起来,提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小菜零食钻进天台,蹑手蹑脚的走过来——
“有事儿?”雷廷头也没回的问。
“……切。”小姑娘丧气的嘟囔:“雷,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是这附近几条街最好的扒手!”
“这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雷廷回头看了这人小鬼大的女孩一眼,“按理来说,单凭这一句话,我就有权把你送进警视厅,哈娜。”
“有本事你送啊!”名叫哈娜的少女对他狠狠吐了吐舌头,整了整她身上除有些老旧外还算符合时代背景的极简剪裁衣裙,把那袋小菜放在屋檐下的破沙发上。
不算自然的浓郁香气弥漫在天台上,她从袋子里摸出一个馒头,蹲在沙发边吃了起来。边吃她还边问雷廷:“你要来吃一点吗?”
“不用。”雷廷说。
哈娜也没想真让他来吃两口,这点儿还不够她自己吃呢。她拎着东西来他常待的地方,只是为了自己吃饭时不会被别人抢走食物。自两人认识之后这一周多的时间以来,她都是这么做的。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经常突然消失的大哥哥,绝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待她。
而雷廷……他也有问题想问。
“这里是不缺生活资源的联邦首府。”雷廷轻声道,“为什么还有人会抢你的饭吃?”
“他们抢可不是为了吃。”哈娜嘿嘿一笑,“扔了,或者喂狗,再或者放在自家到烂……多的是人喜欢这么干。”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雷廷感到意外。但也正因此,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片刻之后,他问道:“你平时上学吗?”
“上啊,义务教育,每年还有体检。”哈娜咀嚼着嘴里的卤菜与馒头,含混不清的回答着,“要是有人不让小孩上学和体检,联邦会弄死他们的。”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张嘴闭嘴都是‘弄死’……
雷廷倒是不怎么惊讶,一是在这儿住的日子里见识多了,二是……在新太阳系第三行星上,这样的孩子也没少过。
他只是没想到,在资源富裕到足以承包所有居民免费饮食的首府星系,也有这样的事件发生。
不过……想想,人从来都是损不足而奉有余,他再觉得应该反过来做事,只有他自己一人的话,也很难改变现状。
至于另立门户……更难。那几乎没有可行性。
在星际时代的纷争中,普通个体的作用被无限削减,由下至上的变革没有立足之地,因为人在星球上再怎样呼喊,也不可能阻挡这颗球被资源采集舰队轻而易举点炸完事的命运发展。
雷廷摇了摇头,决定停止这份思考,因为那完全没有必要——即便有烂的地方,联邦目前也是个稳定的政权。而政权这东西再烂,大多也比没有规则的完全混乱好得多。
他了解的情况太少了。面对一份统治,无论是盲目崇信还是盲目反对,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再说,他又不是什么革命家,想那么多干什么?
黑发少年从天台边拎起一瓶果汁向门边走去,路过哈娜旁边时顺手把它放在了那破皮沙发上。
那果汁是大瓶的,他只倒了两杯出来,剩下的够哈娜喝上一两天,也或许她会把它带去和她的伙伴分享……但雷廷对此无所谓,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哈娜在他背后说了谢谢,这是他一周前教给她的词,目前她说的还不算熟练,但值得夸奖。
雷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住在这里的阁楼上,就在天台旁边,那复古式老虎窗让他总有种自己仍身处二十一世纪的错觉。
当然,只是错觉而已。
这些天里,雷廷与警视厅配合行动,以雷霆之势逮捕了不少与儿童拐卖有关的犯罪分子。
哈娜就是在某次行动中遇到的,她的朋友被那些人绑走了,她不相信警视厅的人,于是试图自己救对方出来。
但不出所料的,她刚潜入进去没几步就被人发现了,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雷廷救下了她,并在她询问身份时被调查小组扣了个‘警视厅外勤顾问’的名头。
原本他们还想说他是警视厅外勤专员来着,但赫颜清楚那实在太没分寸感,于是拦下他们,给这件事换了个说法。
在此后的行动中,哈娜与她的同龄朋友们也的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些孩子实在对周边情况非常了解,而他们的年龄也让他们天然带有一种放松他人警惕心的力量。
哈娜尤其如此,这个名字含义就是‘花’的小姑娘有着一张比天使更纯洁的脸,每次她一装傻,对面高低得迟疑那么几秒钟。
小姑娘很聪明,她的精神力一定不低。赫颜好像已经开始动了收养她的心思了。如果可以的话,这倒也是个好事儿。
雷廷拉开一把椅子,坐在那与学院里常见的反重力浮空椅截然不同、对他本人而言却十分熟悉的家具里,看着桌上那沉重的压缩罐,表情有些复杂。
——在从星网中了解了一些物品的市价后,他才意识到,那些东西,太贵重了。
即使它们对那些送他礼物的人而言,连九牛一毛都不算。
还有那多出来的七十万……
事实上,他只将他赢得的三十万划出来准备日常使用了,另七十万他放了起来,没有捐出去,也没有退回去。
毕竟别人不带恶意的礼物,随意送给他人或退回原主的话,那是在指着人脸上抽巴掌,是要结仇的行为。
就像是他面前这些东西……实话说,其中大部分如果没有‘太平洋’指导的话,他甚至都不太清楚要怎样使用。但他还是不能将之转卖或退回,这是最基本的社交规则。
据赫颜说,那些人原本还想邀请他参加一些宴会,届时大概会有很多人参与其中,而这些礼物中那套具有一定防御力的未来科技制服感自适应礼服,就是为了那一刻而准备的。
但雷廷虽然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却并不想去提早接触那些。他很清楚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进行不动手的PK,那属实有点自取其辱了。
不过,在他困扰时,昂耶出面替他推拒了那些邀约。
除此之外,他即便是他在刚刚来到第三行星时发生的那件事里救下的那些人,都被昂耶一句话塞进了某个医疗方面的尖端项目组。在一种未知的技术修复下,受害者们不止一个人都没死,甚至连一点残疾都没落下。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项目组,岑砚曾经参与进去过。
这件事被媒体当作典型案例加以报导,星网上关于‘明明有强大的能力,却因为是Omega就要被迫嫁人’这个经典话题的讨论度日益上升。
目前,岑砚已经被保释了出来,并自然而然的寻求昂耶的保护,加入了他手下的某个研究所。
而雷廷……他的生活也总算是平静了一些,即便他甚至没有见过对方本人,就他已经被打上了‘昂耶派系’的标签。
雷廷眉头紧锁,将压缩罐往地上一扔,看它在光脑指令下自动展开,展现出其中整齐摆放的物件。
一对紫红相间的梭面宝石,一套密封起来的衣服,一条从卡扣材质到坠挂物品都是近百种不同金属小型样本的武装带,一双指尖、手背、指关节上都带有银白色漂亮金属硬甲的手套……
这些都是他收到的礼物,而透过光脑目镜注视它们时,他的视野还被军用内置组件的UI管理着。
在这一切之上,一个对话框平静的显示在那里。
——【昂耶先生想见见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那是赫颜的消息。它的到来,昭示着昂耶准备正式对他出手拉拢,这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而雷廷,他很难拒绝,也不是很想拒绝。
昂耶在这些天里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将尊重与照顾做到了一个令人难以言喻的程度——对方甚至还通过警视厅给他特别办理了合法的飞行手续,为他此前飞离调查场所扫平了后续可能存在的麻烦。
人都已经做到这个水平了,常人对自家子侄都不一定能有这种水平的照顾……难道他还好拒绝吗?
虽然对方显而易见是冲着他身上的价值而来,可人活在世上,不怕别人想利用你,就怕你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雷廷双目紧闭双手交握,又是那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在他面前跳跃闪烁的钙立方昭示着他混乱的心情。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向赫颜发回了一个时间。
——这是最好的选择。
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自己的定位为什么是‘灾难中的大反派’……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威胁。
所以,他必须将一切都准备好,以迎接未来动荡的到来。
第37章
昂耶的私人府邸位于一片人工森林里。
这对寸土寸金的首都星系而言简直就是大写的奢侈,穿着那整套规整贵气礼服的雷廷不甚习惯的调整着自己双手背上镶嵌着那对‘室女座核心宝石’的手套,在走下昂耶派来的浮空车时,却还是对着那片森林愣了一下。
“这是霍恩·莫林赠与我的。”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雷廷应声看去,一道高大身影独自站在不远处,那是个满头白发、穿着一身整洁常服的英俊男人,他有着一双令人见之生畏的眼睛,虹膜猩红如血,眼球底色一片漆黑。
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雷廷终于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不常出现在人前——那眼睛肯定是某种超能力的直接体现,它们直白的表示出了一种常人难以与之对视的可怕威严。
不过……按照少数影像资料来看,昂耶的眼睛应该是灰色的才对?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昂耶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装束,脸上的笑容更盛一丝。但面对他那与之对视的、有些茫然却毫无恐慌愣怔的眼睛,对方微微一笑,从胸前抽出一副眼镜,低头戴上。
等到他再抬头时,展露在雷廷面前的,就是一双不能更正常的银灰色眼睛了。
“抱歉,我忘了戴眼镜。”昂耶笑着走近前来与雷廷打招呼,后者不可避免的闻到了细微的Alpha信息素味道。
那是一种近似檀香的气味,其下却又掩藏着令人心惊的血腥气息。
“……”
虽然没有使用在学院里才需要戴上的颈环抑制器,但雷廷脖子上可是戴着一个民用信息素抑制器的……即便如此还是能闻见味儿的话,昂耶应该是连抑制器都没戴。
就像每个正常Alpha那样饱含控制欲与侵略欲的气息环绕在四面八方。Alpha的本能让雷廷瞳孔一动,但他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只是平静的将双臂环抱起来,与那双灰眼睛对视。
昂耶挑了挑眉,收起自己那超出了自然逸散程度的信息素,接着之前的话题道:“霍恩·莫林是联邦前代议长。他已经逝世了。”
是的。雷廷默默想:而且按照星网上说的和‘太平洋’介绍的来看……你继承了他的一切政治遗产,尤其人脉关系。
虽说人走茶凉,人脉关系这东西要是没达到一定水平,那就只在问题不够严重的事上可靠——时间与变化会抹消的不止有痛苦还有交情。
《增广贤文》里讲“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但阿普顿·昂耶还是利用那少数没有离开的人脉得到了他政治生涯的第一次胜利,此后连战连胜,直到以年轻之身坐上副议长之位。
“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昂耶带着雷廷,往他的宅邸主建筑走去:“其实正常来说议会应该为你专门开一场研讨会,但永戴尔副议长忙于外交事宜,议长又有要事忙碌,他们让我给你带句问好,说很期待你的成长,祝你在这地方生活愉快……”
雷廷跟在昂耶身边点头应和着。他震惊的发现昂耶其实是个十分开朗健谈的人,这与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截然不同。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像正常网友突然见了面一样不近不远,这让雷廷感到了一丝舒适。
按照昂耶的话来说,一般情况下,雷廷被昂耶的车带来拜访他这件事肯定会被人跟拍报道。但联邦议会目前不想让‘双S’正式暴露于人前,即使这片星空中该知道他存在的人都已经清楚知道了。
“这是一种默契。”昂耶说,“联邦无法避免他们在你成长起来之前试着动动手脚,但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你在这片恒星系里的安全。
“而他们也不敢随便把你的存在捅出去,一是因为那会增加综合体对联邦的关注,二是因为……如果把我们逼急了,最终的结果一定是他们的民众开始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