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不及待地紧跟了上去。
越过自己曾经整夜蹲守的位置,方静檀的脚步稍有停顿。
宿舍区门口有一个地方,泥土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是被血染的。
目光从地上的血迹一掠而过,方静檀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一股可怖的疯狂气息从男人眼角眉梢处溢出来,让他那张原本清隽温和的脸看上去都有些狰狞。但下一秒,男人便倏然压制住了自己过于澎湃的情绪,恢复成了江离面前那温和的模样。
整个宿舍区是一如既往宁静。
能在如此丧尸潮围城这种紧急情况下坦然返回宿舍并休息的人,大概也只有原著中那种冷漠傲慢,毫不顾及众人生死的炮灰江离了。
江离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然后又关上了。
青年背对着方静檀,慢条斯理锁上了自己的房门。
下一秒,江离未来得及回头,身后就贴上了一道滚烫灼热的身体。
“江离……”
虽然只隔着一层布料,但江离却可以感觉到,方静檀的身体,这时正在微微颤抖。
方静檀垂下头,嘴唇凑近江离的耳边,声音带着一丝低哑:“抱歉,冒犯了,但你知道的——”
布料自身上褪下的簌簌响声响起。
一切都跟之前差不太多。
毕竟如果要讨论一些隐蔽的事情,最好能够屏蔽系统。
而屏蔽系统最简单的方法其实就是脖子以下不能秒写,同样的方法方静檀之前就已经进行过一次,所以就算是在脱衣服,就算知道江离可能不会回头看自己,方静檀依然表现得格外平静淡定——尽管这实际上,此刻方静檀的脑海中正不断回响着他在那晚在门外听到的一切。
强烈的酸涩和嫉恨就像蛇毒一般沿着神经蔓延,遍布他的全身。
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节骸骨似乎都在接受地狱之火的炙烤,也只有如今就在他面前凛若冰霜的青年,能够将他从那熊熊火焰中拯救出来。
方静檀的喘息声变得比之前沉重了一点。
江离保持着背对方静檀的动作,无声的叹了口气……
下一刻,几根触手突然从天花板上垂下,直冲方静檀而来。
泛着奇异黑紫色光芒的消化液在落地时,因为腐蚀了木板而发出了清晰可闻的滋滋声响。
方静檀没有躲。
虽然男人本可以轻松躲避这些触手的袭击,但他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任由黑暗中倏然窜出的怪物死死缚住自己。
“滋——”
消化液在方静檀身上留下了几道深刻的伤口,疼痛让男人稍稍下垂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就像是受不住痛似的,方静檀在这一刻看向江离的表情显得极为可怜。
“阿九,住手。”
江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喊住了暴怒中的病毒。
叽叽咕咕的水声之中,暗影中的软肉逐渐显露出修长英俊的人形。
不是柏鸿峰,也不是白露,是阿九原本的样子
“他根本就是不怀好意,主人,他刚才对你——”
阿九气得直咬牙。
江离倒是并不意外的样子,虽然理论上来说,这时候阿九正应该同时扮演柏鸿峰和白露在其他人面前上演一场你侬我侬互相安慰的戏码。
他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江离的房间里……
但是既然都已经可以分裂出两个和平共处(咳)的个体了,再分裂出一个留在江离身侧,也很正常。
“好,好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在避开系统的窥探——”
方静檀也完全无视了阿九,他撒娇似的冲着江离说道。
“我会吃了你!”
阿九差点又被他刺激到暴走。
可就在那之前,江离已经面无表情地,当着方静檀的面,将手探向了阿九的小腹。
空气瞬间有一瞬间的凝固。
“不用你来……阿九自己可以搞定屏蔽。”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江离平静的声音
然后他便将目光挪向了身侧一瞬间便被顺了毛,甚至还有点顺过头的阿九。
“接下来要干什么你清楚的,你自己来,但是不要太过分。”
江离吩咐道。
一切都只是为了让系统下线而已
江离敲了敲自己的额角,就在刚才系统已经非常熟练且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被屏蔽的现实然后下线了。
毕竟从那二十二小时之后之后,时不时江离便会因为阿九,而再次触发它的保护机制。
见到江离与阿九如此亲密的模样,方静檀脸上面具一般的笑容终于褪去了。
男人此时已经被触手直接掼在地上,他努力扬起了头,目光凝在江离身上,神色莫测。
“江离……有点痛。”
他嘟囔道。
“好痛啊。”
伴随着简陋的木头桌椅摩擦地面时发出来的细微声响,江离拍了拍阿九的触手,示意后者放开自己。
然后他便拉开了椅子,直接坐在了方静檀的面前
“哦,你啊……你稍微痛一点,应该也是应该的。”
“江离……?”
方静檀一怔。
“你,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我有哪里做得不好……”
方静檀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声音柔声问道。
江离撇了撇嘴角,平淡着看着地上的疯男人。
“唔,我没有生气。不过在我这里,喜欢说谎的人,总是要受到一些惩罚,你说是吗?”
江离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唤出了自己的杀鱼刀。
说话间,江离手中刀尖已经沿着方静檀的喉结一点一点往下,直接割开了男人的衣服。
江离的动作稍显粗暴。
杀鱼刀就那样,在男人的皮肤上勾出了一道汩汩渗着血的血线。
方静檀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江离眼角一跳,有点儿无语。
“呜——”
可就在下一秒,方静檀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但这一次,他的闷哼却并非是为了江离留在他身上的刀痕,而是在江离动作的时,某只怪物的触手,不自觉的用力了。
从隐隐响起的声音来判断,就在刚才,阿九应该是不小心(?)掰断了一两根属于方静檀的骨头。
江离还没有来及想好处理阿九这种行为的办法,方静檀的衣衫就已经自行公从男人身上滑落。
一大片新鲜的伤口悚然映入了江离的眼帘,让他不由一怔。
……这家伙到底是靠什么活着。
江离很是惊叹。
这些天江离确实跟方静檀接触得很少。
只是他也能看出来,方静檀的衬衫一直扣得很紧,手上也总是带着皮质手套。
江离大概也能嗅到方静檀身上那些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所以多少也对方静檀的身体状况有点猜测。
可他还是没想到方静檀对自己下手这么狠辣。
男人精悍紧绷的身体上满布满了纵横交错,新鲜到还在渗血的伤口。
对比起来,江离作为威胁手段,在方静檀身上留下来的伤口几乎都不算什么了。
不得不说,江离有点无语兼头疼。
“阿离,还是我来吧,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我,我能做好的……这家伙太脏了,不要玷污你的手!”
阿九死死的盯着江离手中的杀鱼刀。
本来他还想在自己厌恶的情敌面前多少维持一下形象,然而,在方静檀若有似无的挑衅下,阿九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开始了变形。
无数根触手在暗影中蠕动晃动,不应该出现的器官也开始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下游走不定。
事实上,有那么一瞬间,阿九甚至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彻底包裹住江离。
因为只有将那个人留在自己体内,才能完全隔绝掉方静檀那令人作呕的窥探与勾引。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阿九,也能感觉得到。江离在方静檀身上割一刀,带给方静檀的绝对不是恐怖,而是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啧。”
江离看着逐渐又开始互相对峙起来的男人,过于熟悉的场景让他忍不住嘴角抽搐。
“算了,我累了,所以就懒得跟你绕圈子。”
江离打了个哈欠,声音骤然变冷。
“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但是我真的已经厌倦了你的各种欺骗……不如跟我说说实话怎么样?方静檀。”
“如果是那样的话,说不定我可以让你活下来。”
江离幽幽的说道
听到江离的话语,方静檀忽然咧开嘴,扭曲的笑了起来。
“如果我不要呢?”
他反问道。
方静檀是一个异能者。
在原著设定中,他最强的异能不是别的,而是他可以随时随地将自己的意识切入其他个体的脑内,并且窥视其他人的一切感知。
……甚至包括记忆。
在江离出现过的那一次轮回里,方静檀最后一次使用自己的意识切入异能,是在自己死前。
那个时候,峦山基地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被变形的怪物完全吞噬。
方静檀也不例外。
人类平凡弱小的躯体,在漫山遍野腐烂畸变的肉块面前,是那么的渺小。
而被那些消化液包裹溶解成粘稠的肉浆之前,方静檀在剧痛中,忽发奇想地将自己的意识,切入了那名为九夜的怪物身上。
也就是在那一刻,无数意识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冲刷过了他的脑海。
那是来自于无数个世界的意识碎片,以及在漫长时光中不断浓缩扭曲的爱意与恨意。
即便是方静檀这样的存在,有一瞬间也在那样的意识中迷失了自我。
伴随着肉体被融化,甚至就连方静檀自己的思维,仿佛也被完全溶解了。
在某个瞬间,方静檀几乎与九夜完全同化,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得以窥见九夜意识最深处的画面——
“方静檀”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如同大海波浪般微微晃动的旷野正中间。
天空是一种闪烁不休的怪异深紫色,无数道裂纹在天空中来回滑动,仿佛在天空之外,有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怪物正在用无形的利爪疯狂抓挠着那名为天空的薄薄包装纸似的。
星辰则像是被孩童丢进玻璃罐里,疯狂摇晃的豆子一般,在那样的天空中来回变换,晃动,闪烁发光。
裂缝的深处闪烁着令人晕眩的斑斓光晕,那些来自不同纬度的光线正在以一种相当怪异的方式,疯狂地侵蚀着“方静檀”此刻所在的世界。。
“方静檀”觉得自己仿佛正处于一个噩梦之中,身体和思维的联系变得异常涣散,肉体的感知更是变得无限麻木。
可即便是如此混沌的思维,他依然可以感觉到这不是个正常的世界。
他所见的一切都处于怪异的扭曲状态,地面,树,建筑,动物,仿佛有一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手正在不断地揉搓和拉伸他们所存在的这个宇宙维度。
地面正在崩塌。然而碎石和灰尘并不是向下崩塌,而是向上,深紫色的缝隙中时不时探身出色彩斑斓的触手和彩虹似的闪电,它们贪婪地吞吃着大陆崩解后产生的细密碎片。
然而,在如此疯狂的画面中,“方静檀”面前的人影却清晰如昔,稳稳地锚定住了他那逐渐涣散崩溃的精神。
“阿九,看着我。”
青年伸出手,捧住了“方静檀”的脸,声音平静中却透着一股暗哑。
“别哭了。”
“方静檀”在江离的提醒下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满是眼泪。
那些眼泪就像岩浆一样灼烧着他的脸颊,然而他却根本没有办法腾出手来擦拭自己的眼泪,好让视野从模糊变得清晰。他想要将江离看得更清楚一点,但他做不到。
他被一道光幕仔仔细细彻底束缚住了。
甚至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一种巨大的哀痛仿佛巨石一般撞击了他。
“求你了,留下我吧,不要丢下我……你说过的,你不会再抛弃我的。”
“你是我的主人啊,你怎么能放弃我呢……”
“别这样对我,求你了……”
方静檀听到自己的喉咙里迸发出了濒死野兽一般的粗野哀鸣。
即便是作为外来意识,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哀求不会对面前这个冷酷的男人造成任何的影响。
江离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最开始是皮肤,青年的皮肤散发出一种微微的珍珠似的光芒,然后那种光芒之下能看到肌肉的微红和蠕动,再然后,方静檀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透过江离的皮肤和肌肉,看到他那白玉似的骨骼。
但很快,就连江离的骨骼也变得透明起来。
发生了什么,恐慌感潮水一般涌来,彻底吞没了方静檀。
他想要挣扎,他想要紧紧抱住面前的男人,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琥珀里的小虫。
是玻璃樽里的标本。
是被江离亲手囚禁在光幕中,只能徒劳无功哀嚎嘶鸣的可怜虫。
可怜虫看到江离垂下眼帘,隔着光幕在自己额角的位置,落下了一个轻飘飘的,令人绝望的吻。
“……等你从这里出去之后,应该就能见到高维法庭的那些人,他们中有一些是我的同事,有些人脾气会很怪,但实际上他们都很有趣。不过,对于你这样的原生意识来说,初次进入外界的世界,应该还是会有一些难以适应。”
江离的声音是如此的温和平静。
“你骗了我。”“方静檀”尖叫着打断了他。
“你说过的……我们可以一起走……”
“是啊,我骗了你。”
光幕之外的青年十分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
现在,他的身上逐渐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线条,仿佛他不是真正的人,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维度的平面生物,而他的身体正在被某些东西,也许是个小孩,随意涂鸦。
也正是因为这样,就连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听上去变得有些模模糊糊,仿佛信号不好的广播。
明明他就站在“方静檀”咫尺之遥,“方静檀”却已经有些听不清青年的声音。
“……已经进入了这么深的区域,就算再怎么厉害,我也不可能以正常的方式登出这玩意的屏蔽场了。”
江离深深地凝望着光幕内的男人。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可以登出,我也不会那么做。毕竟,一旦登出再想回来,‘祂’就能通过灵魂的波动认出法庭成员,那意味着‘祂’会立刻转移坐标立刻逃离法庭的追捕……祂捕获的灵魂,也将永远被被吞没,被占据,再也不得安宁。”
“抱歉,阿九,我只是选择了最优的解决方式。”
也许是因为阿九的痛苦太过明显,到了最后关头,江离的解释显得是那么详细和耐心,就好像……
好像他也想在这里跟阿九再多说一会儿话,多相处一点时间似的。
“一旦维度断界仪被启动,‘祂’的屏蔽场定然会出现的波动。那样就意味着,登出钥能成功把你送出这里。离开屏蔽场后,法庭的人就一定能够找到你,毕竟……你身上有我留下来的标记。”
“那你呢……”
“我会死。”
江离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说出了多么残酷的事情。
“断界仪需要……引爆……只有我的灵魂……能够给……提供足够的能量……”
扭曲世界里,唯一稳定的人形也开始溶解,消散。
“对不起。阿九……”
“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这是方静檀在九夜的意识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呢?
当肉体被那样的怪物彻底消化吞噬,自身的意志也也逐渐开始和不属于自己的灵魂融化成密不可分的一体。
方静檀变成了九夜,而九夜,从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方静檀无法分割也无法抛弃的一部分。
这种融合是如此密不可分,以至于当小世界再一次被穿书局重启,而重新拥有了生命的方静檀在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便自发地拥有了明晰的自我意识。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有多不正常——
方静檀完全是在没有任何刺激也没有任何外部帮助的情况下清醒的。
他甚至都能记得在世界重启前所发生的一切。
而这也就意味着,方静檀从此之后再也不用忍受穿书局对他的控制——他也不再是穿书局无形规则之下的提线木偶。
然而,这样的“自由”,显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于方静檀,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从那之后每一个夜晚,他都不得不在自己的噩梦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画面。
他要一次又一次看着江离将冰冷的嘴唇贴在光幕上。
然后他会绝望的看着江离在扭曲变形的世界里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他看着自己只能徒劳无功地目睹视野里骤然空白画面,发出野兽一般的哀嚎和嘶吼。
太痛苦了,痛苦到从那之后光是想到江离,方静檀便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神经颤栗。
可即便是如此痛苦,方静檀依然像是着了魔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江离与九夜最后的那次分离。
他就像是海难中运气不好的幸存者,只能待在狭小的救生艇上,徒劳无功地啜饮身侧干涩苦咸的海水用来止渴。明知道继续喝下去必死无疑,可若是不喝,胸臆间灼烧似的饥渴会比海水更早地夺取他的性命。
方静檀并不是一个蠢人,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出于生存本能他开始不断探究并且思考那个小世界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他在九夜的身体里窥见的记忆都是一片一片无比混乱的碎片,而且除了江离之前无意间泄露的只言片语,方静檀对于所谓“穿书局”所谓“多维宇宙”“高纬生物”……都一无所知。
可是,能够成为一个度假世界里拥有自由灵魂的个体,方静檀确实享受到了特殊的优待:每一次重启这个世界,世界里便会多上几个来自于所谓穿书局的执行员。
偏偏刚好方静檀的异能又是意识切入。
世界就这样一遍又一遍无止境的轮回,穿书局的执行员们来来去去,浑然不觉故事中深爱着主角受的方静檀,之所以会按照剧情安排与他们继续那无聊的爱恨情仇,纯粹是为了汲取他们脑海中不经意泄露出来的意识碎片。
昔日让方静檀会洁癖爆发,近乎作呕的执行员们,现在都成为了方静檀的知识库。
就像是将拼图的碎片一点一点凑成完整的画面。
即便是之前对所谓的穿书局以及另外一个维度的真实世界一无所知的NPC,在窃取了那么多的意识之后,也终于窥见了整个世界的真相。
方静檀便是在这样的轮回中逐渐摸索出自己……不,应该说,“九夜”之间经历的那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作为一名可以追捕穿书局这种高维生物的法庭成员,江离会随身佩戴一种足以从维度层面毁灭一个小世界的终极武器。
这种武器一旦开启,便可以在穿书局的能量屏蔽场上开出一个通道。
在正常情况下,法庭成员正是通过这样的通道,才能成功从穿书局的深层屏蔽场内部逃离。
这是为了确保法庭成员的存活以及回归正常世界的应急手段。
当然,在穿书局成员的意识里,这样的家伙统一被称之为破坏者,亦或者是小世界的病毒。
就像是最后那一幕中,江离曾经仔细解释过的——像是穿书局这样的高维生物永远是极其小心,也无比凶悍的。每一个进入祂能量场内的生物都会被祂记录下灵魂的波动,即便是经过了乔装打扮的法庭成员也不例外。所有的法庭成员一旦逃离,便意味着他们终身都无法再靠近这只高维生物。
这也就意味着,法庭在追捕这样的东西时,难度将会无限提升。
被穿书局吞噬的灵魂在很大程度上也将永远得不到自由,他们只能继续留在扭曲虚幻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经历近乎荒诞的命运,直到灵魂被剥夺到再无能量可言,只能在绝望中化为齑粉。
当那些灵魂消散后,如果小世界里依然残留着其余的能量供给者,穿书局将会派出名为执行员的个体,进入那些小世界中填补上空缺部分。
就像是给一台精妙的机器换上新零件,无知无觉的灵魂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继续不断碾压着剩余的同类,抽取他们的能量。
在这个层面上,方静檀也能理解为什么那所谓的高维法庭,会给自己的成员佩戴上那种毁灭世界的武器。
但话又说回来,想要启动这种足以毁灭整个小世界的终极武器,所需要的能量是惊人的。这样的武器,甚至可以直接耗尽一名高阶法庭成员灵魂所蕴含的所有能量,为了避免灰飞烟灭的情况,正常程序下,法庭成员会合法挑选小世界里的原生灵魂,在经由同意之后抽取这些自由灵魂的能量启动武器。
【“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
执行员中也有人曾经见到过江离的同类。
“穿书局”的意志在发现他们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他们。
从执行员的角度看来,这些法庭成员抽取不听话灵魂的手段是如此恶劣堪比恶魔,以至于他们的辩解听上去也更像是虚无的狡辩。
然而,方静檀所遇见的那个人,显然并不打算这样做。
青年甚至直接将自己的登出器,让给了本应作为燃料消耗殆尽的九夜。
而他自己却心甘情愿地留在了支离破碎的小世界里,等待着与穿书局同归于尽的结局。
相当俗套的自我牺牲剧情。
这是方静檀之后对江离做出的评价。
然而明明是这样俗套的剧情,却依然会让方静檀痛彻心肺。
只是到了这样的时候,方静檀已经难以分辨痛苦究竟来自于自己,还是来自于九夜残留在他体内的那一部分。
而且,最可悲的事实在于,从方静檀迄今为止依然留在这令人作呕的小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的剧情来看,江离的计划显然失败了。
武器并没有被成功引爆,九夜也没有成功登出穿书局设置的屏蔽场。
方静檀从其他执行员的脑子里看到过九夜之后的状态。
有些人曾经看到过勉强还维持着人形的九夜——见到人时,英俊的青年还曾微笑且礼貌地询问。
【“请问,你见过一个叫做江离的人吗?”】
到了后来,那人便渐渐开始了变形。
人类的形态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沥青似的烂肉,无定型的身体。
因为在不同界面传说导致的模因层面的完全扭曲……
穿书局自然会对这样的存在进行处理。
将九夜击溃后进行小心处理,刨除掉所有的记忆之后,再将其灵魂直接切分。
蕴含着能量的碎片被分散在各个不同的小世界里作为空缺灵魂的填补物,继续运行着这架名为“穿书局”的灵魂能量榨取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