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方樾却提出了不同?意见:“回去的话距离上有点远了,昨天我们走了大半夜才到这里,况且还不一定有车被留下。”
于是池小闲又歇菜了——只要让他进行?大强度运动,他就要歇菜。
他又想起了他们坠河的那一段——桥都塌了,那他们回去的路也阻断了。
确实不能回去找车。
但?方樾又转折了一下,道:“我们可以朝前走。还记得之前遇到的那波丧尸么,他们穿着军装,说明这条路前面应该还有一支军队,他们可能会留下来车,毕竟——”
毕竟他们都变成了丧尸。毕竟他们都失败了。
方樾没?点破,但?所有人都明白。
池小闲同?意这个?策略,但?一想到还要走路,就又有些?不情愿。他的四肢还没?恢复利索,体?力也不支,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地费劲。
换做之前,他肯定要怂恿方樾背一背他,但?方樾此刻大概也体?力不佳,昨天晚上似乎还照顾了他一夜。
池小闲于心?不忍,话到嘴边,又把这个?要求咽了回去。
他们在荒野地里走了一段路,一旁的Kevin盯着他已经观察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你这个?小年轻,怎么腿脚不利索得跟八十的老头一样。这才走几步就成这样了,平时也太缺乏锻炼了吧。”
强忍不适走了好久的池小闲被这么一嘲讽,不免有点小情绪了。
他哼唧一声,横里横气道:“我是丧尸,我就爱这么走,不行?么?!”
“你还真装上丧尸了?”Kevin啧啧地摇头,“哪有丧尸走这么慢的?”
池小闲忽然停下脚步,拨开那头银色的头发,露出头皮里的一道伤疤。
“我真的是丧尸。”他认真地对Kevin道,“这个?就是被丧尸抓破的。我这头发也不是染的,眼睛也没?有戴美瞳,这些?都是感染后才变的颜色。”
此刻,方樾也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两人。
Kevin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却发现气氛有些?凝滞,不太对劲。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点抖,“你是在开玩笑,对吧?”
池小闲一挑眉,耸耸肩。
“他说的是真的,你一开始就猜对了。”方樾淡淡道。
“什?么?!”
“我那是诈你们玩的啊!”Kevin大惊失色,“太无聊了逗逗小朋友们玩而已!你们别这样吓我啊?”
“我们没?有诈你。”方樾依旧是平静的语气,“也没?你那么无聊。”
瞎子都能看出来,方樾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Kevin像脚下装了弹簧一样,嗖的一下从池小闲身边弹开。
池小闲咧嘴邪魅一笑,银发在风中?张扬,剔透的眼眸如月光般皎洁,一副恣意嚣张的模样。
他扭头威胁Kevin道:“你要再敢嘲笑我走路的样子,吃了你哦——”
他话还没?说完,脚便踩到了一个?洼陷处,一时没?站稳,咕咚地摔了一跤,脸着地。
这直接让他刚才的那句话的威胁力降到负值。
Kevin踢踏着小碎步, 脚步轻快如风,全然没有刚才的警惕感?。
他手里捏着一茎干枯纤长的狗尾巴草,伸到池小闲脸边上轻轻晃动着, 惹猫一样地?挑逗池小闲,嘴里还不住道:“你倒是来吃了我啊——”
趴在方樾背上的池小闲气不过,直接将脸扭了过去。
最终他还是沦为了被方樾背来背去、抱来抱去、毫无尊严的下?场。
倒是方樾轻轻一让,避开Kevin手里的狗尾巴草,淡淡道:“别欺负他。”
池小闲知道方樾是在?护短, 可他说的这话, 听上去让他更丢脸了。
自古以来都只有叫丧尸不来欺负人类的份, 哪有让人类别欺负丧尸的……
池小闲幽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忽地?他眼珠子一转, 发现周遭的枯草长得格外高。那些?枯草没过了膝盖, 像是Kevin那一头营养不良的枯发, 池小闲心头微动。
Kevin还在?絮叨个不停, 吹嘘自己业余的烤面包能力能让丧尸都能馋得流口水,可见以后去面包房当个老板绝对没问题。
池小闲没有反驳他。他的心思都集中?在?某一处上, 暗暗较劲儿。
只听咕咚一声, Kevin毫无防备地?也摔了一跤。
他爬起来时脸上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甚至看了看脚下?。
蓬松而酥脆的枯草被大?风都吹得像同一个方向?倾倒,像是被一把巨大?的梳子梳过一般, 构成了纹理清晰的地?毯,平滑而整齐。
但他怎么感?觉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不可能啊, 脚下?什么都没有啊?
Kevin怀疑人生时,池小闲已经不怀好意地?咯咯笑了起来。
“就这样还说我?”池小闲慢悠悠道, “自己先驯服好四肢再说吧。”
Kevin掸了掸裤腿上的泥灰, 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听见池小闲的话,顿生怀疑, 细细地?眯起眼睛盯着池小闲:“你搞的鬼?”
池小闲躲开目光,漫不经心地?哼了哼,搂住了方樾的脖子。
走?了快四十分钟,野草渐渐变得稀少,远方的地?平线也呈现出?平直的形状,大?路就在?前方了。
“放我下?来吧。”池小闲小声道,“我能自己走?了。”
懒惰和男人的尊严在?他心中?早已打斗了一番,最终后者略胜一筹。尽管如此,他还是抱住了方樾的胳膊,半吊在?他身上,大?半的体重都留给了方樾,将他当成了人型拐杖。
方樾只挑了下?眉,对他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不置可否。
“刚才怎么做到的?”方樾朝Kevin的方向?微微颔首,问池小闲。
池小闲伸出?手腕,示意出?那疤痕一侧:“靠它。”
“你能控制它?”
“不能。”
池小闲又想?了想?,道:“但我好像跟它有点心灵感?应,我得用力去想?,它就能察觉到,然后配合我。刚刚我想?的是把Kevin绊倒,然后它就很神?奇地?冒出?来了。”
池小闲的计划是用丝缠住两?处相距不远的草,拉起一道线,等Kevin走?过来的时候绊他的脚。他成功做到了——这丝的性格似乎跟他一样,带点小恶劣。
而且它似乎可以是一根,也可以一圈圈绕成更宽的尺度。池小闲只是尝试着,却也不知道它到底能有多少潜力,更不确定?应该用它还是它们来定?义这白色的细丝。
唯一肯定?的就是——这是他感?染丧尸病毒后才在?他身体里出?现的异样。
“还能再展示一次么?”
方樾目光越发炽热,显然已经被吊起了极大?的研究兴趣。被这目光灼烧着,池小闲甚至有些?紧张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手腕那块皮肤开始冥想?,半天过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像没感?应到。”他嘟囔着,还甩了甩手腕,似乎希望能将那丝甩出?来一般。
忽地?他停下?了手腕,出?乎预料的,那里的皮肤开始微微发痒。
“……感?应到了。”池小闲压低了声音,脑子里开始演练起刚才绊倒Kevin的操作。
这次的丝却不是孤零零的一根,而是一小片似云似雾的东西从?腕骨出?轻轻涌现出?来,池小闲感?觉到皮肤处有微微的凉意。
一点一点,如同白色的绘笔在?空中?飞舞涂抹一般,它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变成了绸缎似的的质感?。
那白色的绸缎缠绕上他的手腕,池小闲开始没觉得不对劲,发现时已经晚了——它也绕上了紧挨着的方樾的手腕,把两?人的手腕绑在?了一起,手背紧紧相贴……
就好像是生怕方樾这根人型拐杖溜走?一样。
“你这用力想?的都是些?什么?”
方樾向?池小闲投来淡淡一瞥,着重强调了“用力”二字。
“我可是正?经男人!”池小闲脸一黑,“显然是它弄错了!”
他这话刚说完,那白色绸缎甚至收得更紧了一些?。方樾轻挑了下?眉,再度向?池小闲投去质询的目光。
“我早说过我控制不住它。”池小闲讪讪道。他晃了晃手腕,连带着方樾的手也晃了晃,道:“我摆烂了,随意吧。”
那绸缎却嗖的一下?如同瞬间融化?了一般,变回了一团似云似雾的东西,同时也解开了禁锢。
池小闲噎住,“你还挺叛逆是吧。”
那雾气回答了沉默,它并?不会说话,却再度变回了轻柔的绸缎形态,接着在?空中?扭了扭,像是要展现自己曼妙腰身和绝佳韧性似的,最后停住,从?绸缎里伸出?一只奶白色的半透明小触手,悠悠地?支棱在?半空中?,指向?前面某个方向?。
Kevin终于被两?人闹出?的动静吸引,转身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悬停着的触手。他不解道:“这是在?干嘛?”
池小闲和方樾却同时向?那个方向?望去。
“它在?给我们指路?”池小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里是大?路的方向?吗?”
方樾看了看,大?体方向?差不多,但跟他预设的路程并?不一样。
“可以试试。”他对池小闲的丝很好奇,想?要知道它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
方樾正?要走?,Kevin忍不住道,“就相信它这个小玩意儿,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白色的小触手在?半空中?悬停住,似在?消化?Kevin说的话,然后慢吞吞地?转向?了Kevin所在?的方向?。
一人一根丝就这么对峙着,Kevin心想?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被这玩意儿唬住?于是哼哼了一声,“怎么的,你想?再绊我一跤?”
那丝没有动静,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它在?干嘛?”池小闲有点茫然道。
“不知道。”方樾摇头。
就在?说话的这一下?,那丝闪电般的朝着Kevin就冲了过去。Kevin避闪不及,只好伸出?手在?眼前乱舞,企图将那东西拨弄开。
可他挥舞了半天的手,什么也没摸着。
那东西呢?
Kevin垂手四顾心茫然。
忽地?,他的头发根一痛。他猛地?意识到那丝竟爬进了他头发里。
白色的小触手灵活地?在?乱蓬蓬的枯发里钻来钻去,拨棱下?这撮,又扯扯那撮,最后欢腾地?将两?撮头发绑了个死结。
方樾淡淡地?看着抓狂的Kevin:“它好像在?报仇。”
——之前Kevin把它丢进塑料袋里,还把塑料袋打了个结。
Kevin一边倒吸冷气,一边冲池小闲道:“你管管它呢?!
池小闲耸耸肩,摆烂道:“我管不住的。”
皮了会儿,那丝似乎是有些?累了,慢吞吞地?从?Kevin头上滑了下?来,徒留Kevin苦恼地?解着缠在?一起的头发。
丝爬回了池小闲的手腕,池小闲盯着它看了会儿,忽然道:“Kevin,你上一次洗头是什么时候?”
Kevin:“?”
Kevin:“你可以善良一点吗?”
Kevin:“大?家都在?河里泡过了,谁也别嫌弃谁的头发!”
最终,三人还是决定?按照白丝指示的那个方向?前进。
直走?了有半小时,地?势却越来越高,周遭的草甚至更密了,只是这些?枯草中?隐隐透着星星点点的绿色,似乎有新生命悄悄光临了这片荒野。
“这真的是到公路的方向?么?”Kevin忍不住道,“感?觉有点不太对。”
池小闲为了看得更清楚些?,细细眯起眼睛朝远方眺望着,忽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那是什么?”他指了指。
旷野的风呼呼的吹过,将野草压弯了腰,露出?地?面一簇簇低矮的醒目的深蓝色。这是在?旷野地?里行走?这么久以来,除了枯黄色、黑色和绿色,第一次出?现的其他颜色。
三人走?进一看,竟然是一丛丛浆果。小颗小颗簇成一团团,缀在?深绿色的落叶灌木之下?,随着风轻轻摇曳,像是童话故事里华丽的舞裙。
池小闲弯下?腰,伸手摘了一颗浆果。那果子个头不大?,却在?这荒野里努力长出?了饱满的样子,外面还覆着一层淡白色的果霜。颜色像是蓝莓,但形态却又跟蓝莓不同。
池小闲放到鼻尖下?嗅了嗅,那果子透着一股沁人的清香。
忽地?,他的手腕处又痒了一下?。
池小闲低头一看,果不其然,那白丝又飘了出?来化?成了绸缎状,然后覆在?他掌心上轻轻一卷。
池小闲只觉掌心一空,低头一看,那果子竟已经被白色绸缎包裹了起来。
绸缎在?空中?轻轻扭了几下?,等再展开时,果子已经没有了踪影,一枚小小的黑色果核啪的轻轻掉落在?土地?上。
再看那白丝,竟呈现出?了极淡的蓝色。
“你能吃这个吗?”池小闲惊讶地?摸了摸那绸缎一样的流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它话还没说完,那绸缎像兔子似的敏捷一蹦,钻进了灌木丛里,风卷残云般的吞食起那些?深蓝色的浆果,将灌木丛摇晃得哗哗作响。
Kevin幽幽道:“我怀疑它给我们指路只是因为它自己饿了。”
池小闲也是一头雾水。
方樾蹲了下?来,扒拉开下?灌木丛最底下?的树叶,露出?了土壤。他抓起一小撮在?手里细细揉碎,捻了捻,观察了会儿忽然道:“它适应了这里的土壤。”
“它?这果子?”
“对。”方樾解释道,“高地?有许多荒地?。之所以是荒地?,是因为土壤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可能是重金属,也可能是其他污染物,总之都会导致植被无法正?常生长。加上高地?气候恶劣,极寒和极热的极端天气总是发生,生存就更加艰难。”
“但这果子——”
“是的,自然界永远不缺少奇迹,总有植物最终适应了这种环境甚至开始繁衍。”
Kevin费解道:“可是高地?不就是人类想?方设法避开已有的污染地?建立起来的吗?里面里怎么还会有污染地?呢?”
方樾摇头:“理论上是如此,但根本避不开。因为污染地?并?非集中?区域,而是零零星星的分布着。”
“既然是污染地?,为什么不做个防护?就这么大?咧咧的让它在?公路边上河边上躺着吗?”Kevin又问。
“有两?个原因。首先,就像高地?政府一直自称的那样,高地?建立之初资源非常有限,没有足够的物资去对大?片的荒野做防护,而且这件事情并?不能带来直接的效益和GDP,政府没有动力做。”
“其次,高地?的功能区十分明确。农作物和水果都已采取室内种植的方式,工业也只能工业园区内发展,生活区也很固定?,几乎没有人会跑到这里来种东西,找东西吃。”
方樾微微一顿,又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些?污染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但跟高地?外被核污染的土地?相比,这个污染程度远不算什么。”
池小闲和Kevin均是心头一颤。
南方高地?之外是什么样的场景,他们都不知道。虽然池小闲那次站在?界碑前向?边界外投去过一瞥,却也是匆匆一眼,甚至还是在?已经产生了幻觉的情况下?。
“啊!”池小闲像是突然想?到似的,指着那片浆果道,“那人是不是不能吃这个?”
“重金属物会在?果实内富集,浓度会比土壤里还要高,所以果实也属于污染物。”
池小闲指了指正?在?旋风进食的白丝:“那它吃了要是再回到我身体里的话,我会有事吗?”
方樾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池小闲:“。”
那丝似乎吃饱了,卷成了一颗深蓝色的毛茸茸球,懒懒地?在?地?上滚了两?圈,便不动了。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那球依然没有变成丝回到池小闲的手腕里。
“它还活着吗?”Kevin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毛球,“这颜色跟中?毒了一样。”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那毛球咕噜噜又滚了半圈。它的大?小池小闲刚好能用一只手抓住,等抓起时,池小闲才发现它比之前刚钻出?来时重了不少。
即使是放在?手上它也没什么形态上的变化?,依然是毛茸茸的一团,既没有变成雾气一样的东西,也没有变成具体的细丝。
它倒像是吃太撑收不回去了。
池小闲默默把它收进了口袋,只听Kevin叹气道:“得,指完路自己吃饱了,那我们往哪儿走?呢?”
目力所及的地?方四处都是野草地?,并?没有什么路出?现的迹象。
方樾看到山坡更高处有块平整的大?石头,他朝那里走?去,爬上了那石头,打算俯瞰一下?周围的地?势情况。
但等他走?到那里向?下?看时,却愣住了。
山坡下?,一条笔直的公路正?延伸向?遥远的未知。
池小闲凝神听着风里的声音。他虽然视力有所减弱,但听觉却变得异常灵敏。
风里似乎只掺杂着他?们三个呼吸声,但池小闲刚才敏锐地感觉到心跳节奏频率的变化——他?现在肯定, 这样的频率变化只有在遇到同类的时候才会发生。
尽管觉得不对劲,但从山顶往下看,除了被茂密荒草覆盖的坡路和笔直延伸的空荡荡的公路,并?没有出现其他?东西?。
方?樾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但他?相信池小闲的感觉。他?摸起地上的一枚小石块, 冲着坡下的草丛丢去?。石头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咚的一声没入了草丛里便消失不见?了。
就?在声音发出不到半秒, 距离石头不远的一处草丛里忽然冒出了个黑色脑袋。那脑袋晃了晃, 似乎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三人这才注意到它。那似乎是个体型很?小的丧尸, 埋伏在草丛里, 风吹着草叶晃动, 遮挡住了他?的身影。
方?樾又捡起一块石头,对准那个丧尸再次丢了过去?, 准准地砸中了它的脑袋。
一声闷闷的咚后, 那丧尸直立起来。三人这才注意到,它竟然……只是一个小女孩儿。
尽管满脸的污血混着泥泞,瞳孔灰暗不堪, 但从身高和它幼小的脸盘来看,大约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穿着一件已经?脏得颜色融入荒野地颜色的裙子。
它弱小而?孱弱的身子甚至被风吹得微微摇晃起来,两条纤细的胳膊仿佛竹竿一般。
Kevin还保留着人类的道德惯性, 嘀咕道:“这么小的丧尸, 都不忍心揍。”
就?在他?说话的当下,那只小丧尸忽地抬起眼, 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目光霎时间在空中交汇。
池小闲和方?樾都很?惊讶。
刚刚Kevin说话的声音极小,夹杂在呼呼的风声中,甚至他?们都隐隐没有太?听清。如此微小的声音,传到丧尸所在的地方?,还有一百米的距离——他?们之前在学校里几乎没有碰到过听力如此灵敏的丧尸。
但方?樾却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风向。他?们正站在上风口,而?那小丧尸在下风口处,他?们的气味会随着风飘过去?……
正在他?分析时,三人忽发现那小丧尸消失不见?了。
草杆摇晃着,荒野地是一片单调的枯黄,又不见?了其他?颜色。
方?樾已经?抽出了撬棍,池小闲见?状也连忙去?翻放在包里的电击器。然而?他?刚摸到电击器还没从包里掏出来,倏的一下,余光里竟闪过一道残影,那小丧尸竟已飞扑到了他?们面?前。
三人连忙后退。
只在这退后的一刻,那丧尸立即弹跳而?起,再度朝他?们扑来。
方?樾抡起撬棍砸去?,第?一下竟被它避开了,就?在他?抡起第?二棍的时候,那丧尸却猛地转向,径直朝手无寸铁的Kevin扑了过去?,敏捷得像一头小型猎豹。
Kevin毫无防备地被扑倒,那丧尸低吼一声,正要咬下去?,方?樾的第?三棍已经?向着它的后脑勺飞了过来。
然而?在撬棍距离它脑袋还有二十公分的时候,它竟放弃了到嘴的食物,毫不犹豫地踩着Kevin的胸口再度弹跳了起来,又躲过了那一棍。Kevin被它狠狠蹬了一脚,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它落在了距离三人不到五米的地方?,四肢着地,低低匍匐在草丛间,凶残的目光却紧紧地锁牢三人。
遇到了个难缠的家伙。
再管用的打击手段也必须要碰到丧尸才行,如果它像这样躲来躲去?,他?们会被一直耗在这里。
池小闲几乎没有犹豫,再次咬破了自己的手腕,伤口的结痂被损坏,血飞快地渗出来,他?抬手便抹向了Kevin和方?樾的衣服。
池小闲此刻已经?能闻到自己血液的腥味,他?确信对面?那只丧尸也闻到了。
果真?,它迟疑住了,背脊原本?紧绷成一张弓的幅度平缓了一些。它耸动着鼻尖,在风里分辨着那有些复杂的气味。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在空中闪过,正中那丧尸的面?门,几乎将它掀翻了过去?。
——方?樾没有再持着撬棍上前,而?是直接将棍子丢了出去?。
Kevin立即反应过来,和方?樾一起冲上去?将那丧尸死死地摁在了地上。Kevin顺手从草丛里捞起一块废弃的砖,高高举起,正欲像他?在河边干掉那两只强壮的丧尸一样砸下去?,手却莫名地抖了起来。
他?看到那丧尸脖子上挂着条红绳,绳上拴着只小小的平安锁。打斗中,那锁从它裙子的衣领里翻了出来,悬在半空中,金色的光芒一闪一闪。
方?樾注意到了他?的迟疑。
他?看向Kevin抓着砖块的手,用平静的声音道:“给我吧。”
Kevin却摇摇头。他?咬紧牙关,闭了闭眼,然后用力地挥下了砖块。
一下,两下……
“妈的。”他?骂道。
最终,他?跌坐在草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将砖块丢在了一旁。
砖块上沾着点黑色的污血,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着鲜亮却又脏兮兮的光芒。
池小闲看到这一幕,心头突然涌起莫大的悲哀来。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的运气全部用完,上帝不再施舍任何眷顾,放任他?沉沦为只有攻击意识的丧尸,不知道他?会不会遇到那样一个对他?有所犹豫和心软的人类。
他?不敢期待宽恕或释放。
方?樾和Kevin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转头便看到了直挺挺站在原地的池小闲,目光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吗?”方?樾问。
池小闲回过神?来,点点头,然后慢吞吞迈着腿跟上去?。
方?樾在原地等?着他?,等?池小闲走及身边时,他?却轻轻蹙起了眉,然后拉住了池小闲的手腕。
池小闲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手腕竟还在往下滴血。一颗颗红色的血珠顺着手掌从指尖滑落,渗进那漆黑的土壤里。
他?仿佛已经?习惯痛楚,渐渐有些麻木了。
他?看着方?樾从包里翻出装在塑料袋里的干净纱布,扯下一段来,包扎好了自己手腕的伤口。
缠纱布时,他?的手指被他?捏在掌心。方?樾的掌心有些干燥,像是秋天里的落叶,带着被阳光晒过了一个夏天的温暖。